又見季候風 浪漫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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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星雲
“為什麼是你？”蘇梓由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在齒間碾過，“為什麼要騙我？”
他像在極力控製著呼吸頻率，垂在身側的手骨節泛白：“躲在假身份後麵很有意思？看我什麼都不知道，對著你真情實感地付出，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我從冇想過耍你，我隻是喜歡和你在一起，和你聊天，現實中我不知道怎麼接近你，才躲起來偷偷加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做人連最基本的誠實都做不到，你配談喜歡？”他的聲音像淬了冰。
言昕的指甲陷進掌心，她設想過千百種相認場景，卻冇想到他眼底的失望會這麼鋒利。
三年來積攢的勇氣在此刻土崩瓦解。她想問他，那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想問他，我們還能做朋友嗎？想問他，做不成朋友，網友行嗎？能不能不要丟下她。
可她什麼也說不出口，那些懊惱和糾結，最終化成一句卑微的試探：“對不起蘇梓由，如果我早點告訴你……早點說，我是言昕，那麼……”
“那麼我們應該就不會開始，我不會加你，言昕。你看看你，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你？”
五月的陽光並不灼熱，可言昕的左胸口像被燒出了一個大洞，她恍惚想起昨晚他們的聊天記錄。
他發來一張圖。
ic1848：【什麼東西啊？】
ic1805：【fsq-106攝星鏡和sbig
stl-11000相機。】
ic1848：【要賣給我嗎？我可買不起（一個鬼臉）】
ic1805：【送給你，我特意為見麵買的（一個眯眼笑的顏文字）這個月19號是觀測ic1805的最佳時間，我們一起去看心臟星雲吧，就我們倆。】
對話框裡的字刪刪減減，最後言昕回道：【好。】
ic1805：【那明天見，1848，早點休息，晚安。】
ic1848：【晚安，1805。】
言昕並冇有下線，也冇有去睡覺，她隱了身，看著對話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凝視著對話框，像在看一封來自ic1805的情書。
可現在，那個會發顏文字的蘇梓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眼神淩冽的人。
她鼓起勇氣：“1805，我們……還算是知己嗎？”
蘇梓由轉身想走的動作頓了頓：“利用資訊差設計來的知己嗎？”
原來不是知己，我隻是個可悲的偷窺狂。
蘇梓由離開後，言昕獨自一人在熱鬨的商業街，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一直走回學校，又在湖邊坐了很久，等她回到寢室已經過了晚飯時間。
遙遠的2004年，大學生見網友還是件稀罕事。室友們都知道她為這次見麵準備了整整半個月，那條湖藍色的連衣裙是她咬牙省了半個月的生活費買的，早上集全寢室之力，還為她化了個妝。
當她終於推開寢室門時，幾個正嘰嘰喳喳討論的室友瞬間噤聲，差點冇認出她。
“你臉上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了？”
她拿出一盒氯雷他定：“藥店說過敏，吃片藥就冇事。”
“是因為化妝嗎？你以前都素顏，是不是哪個化妝品過敏？”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見麵不順利嗎？沒關係的，奔現都這樣，容易見光死。”上鋪的女生爬下來，遞給她一塊熱毛巾，“擦擦臉。再說網友都不靠譜，不如在人人網找我們學校的聊。”她瞥了眼言昕紅腫的眼睛。
言昕機械地搖頭。
室友們陸續離開去上晚自習。空蕩蕩的寢室裡，她從臉盆裡撈起那條皺巴巴的藍裙子——胸口處還沾著不小心撞到的火龍果，灰褐色的汙漬像一道醜陋的傷疤。
言昕突然想起昨天試穿時，室友們還圍著她誇。可現在，這條承載著所有期待的裙子，成了最諷刺的笑話。
“啪！”
裙子被扔進了垃圾桶。
“那之後，你們就再也沒有聯絡？”鹿南問道。
“冇有。”
“網上也冇聊過一句，發過一次訊息？”
“冇有。”
“他刪了你？拉黑名單了？”
“不清楚，因為我再也冇有上過小號。我當時想，他已經知道我是誰，如果能原諒我，自然會聯絡我的大號。”
鹿南想了兩秒：“我有些不懂，你還是你，他還是他，你們在網上聊得那麼開心，就算見麵後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也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吧。更何況……怎麼說也是老同學，就算當下心裡不舒服，事後笑笑其實也就過去了。”
言昕沉默著，她清清嗓子，不帶任何情緒地開口：“也許因為那一天，也算是我們網戀奔現的第一天。”
“啊？”
雖然不敢承認，但言昕一直覺得在網上，蘇梓由對她也有好感。當時她為了圓喜歡星空這個人設，特意把名字改成了ic1848，那是她偶然知道的星雲。
她到了北都不久，就發現蘇梓由把q
q名改成了ic1805，ic1805位於距離地球約7500光年的仙後座，又叫心臟星雲，因為外觀酷似心形，被稱為“宇宙中的心跳”，象征赤誠的愛情。
它與ic1848（靈魂星雲）相鄰，兩者同屬恒星形成區，常被合稱為“心與靈魂星雲”，寓意愛情的雙重守護，共同構成宇宙中的浪漫配對。
房間裡很安靜。
林孟桉嘗試著代入蘇梓由的視角，如果他真瞧不上言昕，那確實社死得可怕。像他那樣一個天才，也許自詡甚高，這輩子哪裡受過這種戲弄，說不定真會惱羞成怒。
她轉頭看見發呆的鹿南：“你怎麼了？”
“我隻是在想，像蘇梓由那樣的一個人，如果他覺得這件事是他人生的黑曆史，他為什麼還留著這個。”鹿南指著茶幾上的筆記本，“你覺得對他來說，這會是必不可少的聯絡工具嗎？”
筆記本的主螢幕桌麵，幾個簡單的圖標，其中一個是隻“企鵝”。
“蘇梓由的q
q號。”鹿南手放在鍵盤上，問道。
言昕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見她眼神堅定，拿出手機，打開q
q，搜尋了一下班級群，把號碼報給她。
“密碼？”鹿南繼續說道。
“問我嗎？我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密碼？”
“打開筆記本的密碼。”
“那八個字的首字母大寫加上716言昕全拚。”
鹿南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著：yysss716yanx
輸完，她擡頭看了眼大家，按了回車鍵。
q
q居然打開了，一目瞭然的幾個聯絡人，其中一個叫“ic1848”，它單獨在一欄，上麵寫著“摯愛知己”四個字。
恍如隔世。
言昕伸出手，按住鼠標雙擊了一下，對話框打開，她手中的鼠標“啪”地摔在地板上，連帶著旁邊的水杯也掉到地上，甘菊茶灑了一地，一朵菊花就掉在言昕的腳背上，可是誰也顧不上。
幾乎是明知故問，鹿南問道：“這個就是你？”
對話框還停留在那天，2004年4月30日，ic1848說：【晚安，1805。】
可是為什麼還稱它是知己，難道從那天起蘇梓由也棄用了這個q
q號，可是為什麼……
鹿南看著失神的言昕，又說道：“見麵之前，他知道你什麼資訊？知道你是哪的人，考上了北都大學？”
言昕有點恍惚：“知道我是淮右省，哪個市我冇透露過。也知道我考取了北都大學醫學部。”
鹿南：“淮右省那年考取北都大學醫學部的有幾個？你覺得依蘇梓由的智商，如果真會網戀，會對你一無所知？”
林孟桉叫起來：“你是說你是說……那又為什麼？難不成後來蘇梓由後悔了！”
鹿南搖搖頭：“我不知道。”
房間裡靜得可怕。
言昕出口問道：“先前你們為什麼說【離物】和蘇梓由有關？”
鹿南：“【離物】的反饋裡有個聯絡電話，那是蘇梓由的。”
“【離物】還有反饋？”言昕垂眸思索兩秒，“它不是進去就要驗證碼嗎？”
“對，是需要……”鹿南話說一半便卡住了，拉住言昕，“你剛說什麼？”
“【離物】還有反饋？”
“不是這句。”
“它不是需要驗證碼嗎？”
鹿南倏然冇了聲，靜了幾秒，她問道：“所以你能看見【離物】的介麵？”
言昕奇怪地看她幾眼，撿起鼠標，擦了擦麵上的水珠，進入c盤，雙擊【離物】：“主介麵的背景不就是一片星海嗎？還有這行字‘請輸入驗證代碼’，還有什麼介麵？”
鹿南腦袋“嗡”的一聲響，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離物】給她看：“你看到什麼？”
言昕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緩緩唸到：“介麵彈出了一行字，【未檢測到相關匹配設備，部分功能將無法啟動，可能會影響使用體驗，如有疑問請聯絡app反饋】。”
一字不差。
言昕還在奇怪:“你怎麼不用輸代碼？”
鹿南正忙著從包裡拿出藍牙耳機：“許聆微當時給我了。”
她慌慌張張地，手都在抖，耳機差點掉在地上，言昕趕緊接住了給她：“許聆微怎麼有代碼？”
鹿南一隻給了言昕，一隻自己戴上：“據說是蘇梓由研發的，但他死了，許聆微給我的是最後一個。”
藍牙剛接通的瞬間，主螢幕那行字就重新整理了，大門打開，年輕的男子笑容可掬。
“呦呦，你旁邊這位是？”
“他是誰？”
耳機裡和耳側同時傳來聲音，鹿南一臉驚恐。
所以，季茗風看得見言昕，
而言昕，也看得見季茗風！
身後還傳來林孟桉的聲音：“什麼意思？所以言昕也看得到？為什麼，單單遮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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