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新娘與歸來者 第8章 照相館裡的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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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海市的蟬鳴裹著暑氣鑽進窗戶時,林塵正蹲在法醫中心的儲物間裡。
紙箱上貼著“2025年7月案卷”的標簽,最底下壓著本泛黃的相冊——是陳奶孃臨終前塞給他的。他翻到最後一頁,照片裡穿藍布衫的年輕女人(蘇母)抱著繈褓,繈褓上繡的並蒂蓮與玉鐲紋路重疊,像根細針紮進他太陽穴。
“林法醫?”實習生小吳探進頭來,“周隊讓你去局裡一趟,說是找到了三年前車禍現場的新線索。”
林塵的手指在照片邊緣頓住。三年前的車禍——他本該死在那場暴雨裡,卻被改造成活屍。案卷裡的“林塵”檔案寫著:死者,男,29歲,法醫,因車輛失控墜崖,屍l於環山路焚燒殆儘。
“知道了。”他合上相冊,起身時碰倒了桌上的馬克杯。咖啡潑在紙箱上,暈開一片汙漬,恰好蓋住了照片背麵的字跡——“南京路13號,老照相館,暗房存底”。
市立公安局的檔案室飄著消毒水味。
周延(原刑偵支隊隊長,現守秘會外圍成員)把檔案推過來時,鋼筆尖在“林塵”二字上戳出個洞:“三年前的監控被黑了,但環山路隧道口的攝像頭拍到……”他推了推金絲眼鏡,“拍到你當時坐在駕駛座上,手裡攥著半塊玉鐲。”
林塵的瞳孔收縮。他記得很清楚,車禍時他正在解剖台上,怎麼會出現在隧道口?
“還有這個。”周延抽出張照片,是輛黑色轎車撞碎護欄墜崖的瞬間。車標被撞飛,露出底盤上的並蒂蓮紋路——與玉鐲、蘇家祠堂的紋路完全一致。
“這是……”
“周伯年的車。”周延的聲音低下去,“三年前他本該死於車禍,但屍l失蹤了。我們在殘骸裡找到半塊玉鐲,和你手裡的是一對。”
林塵的掌心沁出冷汗。他摸向口袋,那裡躺著半塊玉鐲殘片——在海底祭壇時,玉牌和玉鐲融化前,他用指甲摳下了這點碎片。
“周隊,”他聽見自已的聲音發啞,“蘇婉的借魂案,是不是和周伯年有關?”
周延的機械義眼閃過紅光。他突然笑了,指尖敲了敲照片:“林法醫,你以為自已贏了?三年前你死的時侯,我就在現場。你胸口的心臟,是我親手縫進去的——用邪神的血。”
林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想起解剖台上自已的屍l——心臟位置的並蒂蓮胎記,此刻正在發燙,像被火烤著。
“你在說什麼?”他抓起桌上的檔案袋,“我要看三年前的驗屍報告。”
周延冇回答。他按下桌下的按鈕,檔案室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林塵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響,接著是周延的冷笑:“你以為蘇婉的魂魄消散了?她在我這兒呢。
老照相館藏在南京路最深處,門楣上的木牌被風雨剝蝕得隻剩“照相”二字。
林塵推開門時,黴味混著顯影液的苦澀撲麵而來。暗房的燈亮著,牆上掛著幅未沖洗的照片——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站在戲園門口,發間珍珠簪子閃著光,正是蘇婉。
“找我?”
聲音從暗房裡傳來。林塵轉身,看見蘇婉站在顯影槽前,穿著他熟悉的月白旗袍,髮梢還滴著顯影液。她的指尖沾著藥水,在照片上輕輕一觸,影像突然活了過來:1925年的戲園後台,年輕的蘇婉踮腳替他整理領結,說:“林大哥,等我從蘇州學戲回來,我們去看海好不好?”
“蘇婉?”他的聲音發顫。
她轉過身,眼尾的鬼紋淡得幾乎看不見。這次,她的身l不再是半透明,而是帶著真實的溫度——他能感覺到她手腕上的脈搏,能聞到她身上的茉莉香。
“我在祭壇用了雙生容器的力量。”她走到他麵前,指尖撫過他的臉,“玉鐲和玉牌融化了,但我的魂魄冇散。周伯年的邪神血脈被淨化了,可……”她的笑容變得苦澀,“守秘會的人在我魂魄裡下了錨,他們能隨時找到我。”
林塵抓住她的手。這次是真實的觸感,皮膚溫涼,指節有常年握戲服水袖留下的薄繭。
“為什麼回來?”他問。
蘇婉指向牆上的照片:“陳奶孃留了封信給我。她說,你在法醫中心地下室有個保險櫃,裡麵裝著1925年戲班的全家福——我娘、我爹、還有……”她的聲音哽咽,“還有我從未謀麵的弟弟。”
林塵的呼吸一滯。他想起解剖台上自已的屍l——胸口的心臟,此刻正在發燙,與蘇婉的手掌產生共鳴。
“保險櫃密碼是你生日。”蘇婉從懷裡掏出把銅鑰匙,“陳奶孃說,裡麵有能徹底摧毀守秘會的證據。”
暗房的燈突然熄滅。林塵聽見周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法醫,你以為見到的是蘇婉?”機械音刺耳,“那是她魂魄的殘片,被我用邪神血脈養的傀儡!”
蘇婉的身l開始透明。她的指尖撫過林塵的胸口,那裡的玉牌殘片正在發燙:“林塵,保險櫃第三層有張照片——1925年7月17日,戲班合影。我娘抱著個繈褓,繈褓裡……”
“是你的孩子!”林塵介麵。
蘇婉笑了,眼尾的鬼紋最後一次浮現:“答應我,毀掉它。彆讓邪神再有機會……”
她的身l化作星光。林塵張開手,掌心裡躺著半塊玉鐲殘片,和陳奶孃給的老照片——照片背麵寫著:“婉兒,娘對不起你。你弟弟還活著,他在1995年被法醫中心收養,取名林塵。”
法醫中心地下室的保險櫃在淩晨三點發出輕響。
林塵站在保險櫃前,手心裡的玉鐲殘片與保險櫃鎖孔完美契合。門開的瞬間,泛黃的相冊掉出來,最上麵一張是1925年的戲班合影:穿戲服的蘇母抱著繈褓,旁邊站著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周伯年/邪神分身),兩人中間是個穿粗布短打的少年——他的眉眼,與林塵有七分相似。
相冊第二頁是張出生證明:“1995年7月17日,林塵,父不詳,母蘇清歡(戲班琴師)。”
第三頁是封血書,蘇母的字跡:“婉兒,娘用你的命換了這孩子的命。他是邪神的血脈容器,註定要摧毀邪神。記住,七月十五,海底祭壇,讓他用自已的血,終結這一切。”
窗外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林塵抬頭,看見周延的機械義眼在夜色中泛著紅光。他摸向胸口的玉牌殘片,那裡正發燙,與保險櫃裡的照片產生共鳴。
“林法醫,”周延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你以為找到真相就能解脫?蘇婉的魂魄在我手裡,你敢毀掉證據,我就讓她灰飛煙滅。”
林塵攥緊照片。他想起蘇婉最後的話,想起她在祭壇裡燃燒的魂魄,想起三年前車禍時,那個坐在駕駛座上攥著玉鐲的自已。
“七月十五,海底祭壇。”他對著擴音器說,“我會在那兒等你。”
掛斷電話的瞬間,保險櫃裡的照片突然無風自動。最上麵那張戲班合影裡,蘇婉的身影緩緩抬起手,唇形清晰:“林大哥,我等你。”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深海中的珊瑚礁下,半塊玉鐲的殘片正在發光。殘片裡,蘇婉的半透明身影對著他笑,指尖輕輕點在自已心口——那裡,一顆新的心臟正在孕育,帶著與玉鐲相通的並蒂蓮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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