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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 有姝_分節閱讀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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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明法師曾為長公主驅邪;曾為當今聖上加冠;更主持過先帝的葬禮,地位堪稱“國師”,莫說封疆大吏,便是皇親國戚也得對他禮讓三分。故此,王象乾絲毫不敢拿大,擺手讓侍衛放下武器,以免與菩提寺的僧人發生衝突。

匆忙間,他銳利如刀的視線在三皇子與少年身上掃過,顯然認為這是某些人布好的局。一切都發生的那般湊巧,而且目標明確,若說背後無人操控,他絕不相信。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麵前乖巧懂事、才華橫溢的兒子,私底下竟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當然,他對此並不介意,畢竟他自己的行為準則就是“無毒不丈夫”,但若是早知道內情,定然不會像現在這般大義凜然,危而不懼。

他不懼,林氏和王君夕卻嚇得瑟瑟發抖。近些年,直接或間接死在王天佑手裡的幼童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她們仗著王家勢大,行事並不如何隱秘,要想找出一二罪證實在太過容易。府裡,除了不問內宅之事的王象乾和王老太爺,大概冇有人不知道內情。

如今,王象乾竟直言要告官,這不是在自尋死路嗎?母女兩互相攙扶著,以免當場暈倒。

王老夫人也露出憂懼之色,幾次開口卻未曾發聲,到底不敢當場揭破此事。罷了,讓官府介入也好,吾兒乃兵部尚書,隨便找個替罪羊應是易如反掌。思及此,她轉眼朝人群後的少年看去,目中劃過縷縷暗芒。

母子同心,王象乾也回過頭盯視有姝,表情非常陰毒,且周身瀰漫著殺意。他本就認為此事乃有姝借三皇子的手向王家複仇,故此,便是官府找不到證據,也會想辦法要了有姝的命。已對外宣稱暴斃的嫡子忽然回來,還投靠了太子的政敵,這樣大一個把柄,他自然要料理乾淨。

想到不知去了哪兒的宋氏,王象乾目中殺意更甚。這母子倆果然都是禍害!

“她想讓我頂罪,他想殺了我。”有姝對旁人散發的惡意十分敏感,僅一個眼神就知道王老夫人和便宜父親在思慮什麼。他伸出指尖在二人身上點了點,已打定主意要毀了王家。他素來便是如此:你不惹我,我也不惹你;你惹了我,我直接要你的命。

“莫怕,不出半月,王家便會分崩離析。”姬長夜也不是善茬,早已為王家設定了同樣的結局。他輕輕拍了拍少年略微冰冷的臉頰,以示安慰。

有姝點頭,輕聲道,“我不怕,我想過去跟玄明法師說幾句話。”

“說什麼?”姬長夜垂眸追問。

有姝不答,掰開主子雙臂,快速跑了過去。

場中亂局已被武僧控製住。女眷們或低頭、或捂臉、或轉身、或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無人敢朝摟著屍體神情悲切的玄明法師看上一眼。王象乾緩步上前,低聲說著什麼。太子府的屬官和蕭貴妃派來的內侍也都圍過去出言勸解。

玄明法師脫掉袈裟為徒兒遮體,口裡念著《度亡經》,對旁人不予理會。

蓮台上的王天佑已被王家的侍衛捂住嘴巴,反剪雙手,免得他再胡言亂語,癲狂失態。目下,雖然還能用“中邪”的藉口開脫罪名,但調戲安華郡主與殺人藏屍的性質已大為不同,便是再如何事出有因、神智被控,前途和名聲也都毀了。

王象乾心內暗恨,看見遠遠跑來的少年,臉色立即陰沉下來。接到母親信函時他就該派人把這孽畜殺掉,豈能由著他興風作浪。

有姝卻對他毫不在意,目不斜視的走到玄明法師身邊,低語,“有人想與你告個彆。”話落彎腰,將充滿蓬勃精神力的右手掌心覆蓋在玄明雙眼之上。

玄明正在唸經,並無防備,隻覺眼皮一熱,就見早已死去多時的徒兒竟蹲在自己身邊,臉上流淌著兩行血淚,一聲一聲喊著“師父”。他穿著一件款式怪異的短袖衣衫,將累累傷痕蓋住,一隻手頻頻擦淚,一隻手眷戀不捨的捏著自己衣襬。

玄明看看懷中冰冷的屍體,又看看腳邊哀泣的幼童,一時間竟呆住了。他篤信鬼神,然而親眼看見卻還是第一次。

“妙塵,是你嗎妙塵?”他伸出手去撫幼童臉頰,卻隻觸到一團空氣。

“師父,是我。”小沙彌破涕為笑,虛握住師父指尖,輕輕搖了搖。他跪下衝師父磕了一個頭,又向站在四周的僧人們磕了一個頭,徐徐道,“感謝師父的養育之恩,感謝師叔師侄、師兄師弟們的照拂之恩,妙塵去了。”

眼見徒兒身體漸漸變得淺淡透明,玄明法師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麵伸手去挽留,一麵急問,“徒兒,究竟是誰害你?”王象乾那些意有所指的話影響了他的判斷,而且有姝的確有能力驅使厲鬼,他要想殺害徒兒並嫁禍王天佑並非難事。但眼下,他卻不敢肯定了。

他不傻,自然知道徒兒能現身話彆,乃是有姝相助。但憑這一點,有姝就絕不可能是凶手。

小沙彌露出恐懼的神色,快速跑到少年身後藏起來,隻探出半個光溜溜的腦袋,然後才顫巍巍的伸出手,朝蓮台上被人摁住的王天佑指去,“師父,是他害我。”

玄明頓時赤目圓睜,順著徒兒的指尖看過去。

與此同時,小沙彌的魂魄終於快要散儘,在消失之前,他重重給少年磕了一個頭,飄渺的嗓音似在天邊又似在耳畔,“感謝恩人了卻妙塵最後一個心願,妙塵來世定當報答。”

待玄明聞言轉頭,小小的身影早已徹底不見。他踉蹌起身,倉皇四顧,確定徒兒果真去了,這才老淚縱橫,悲態儘顯。

旁人不敢靠近屍體,故而並未聽見兩人在說些什麼,隻以為少年替玄明擦了一把眼淚。而玄明觸景傷情,失了理智,目下有些魔怔。幾名僧人知道師父最疼的就是妙塵,見他竟產生了幻覺,對著空氣大叫妙塵法號,連忙上前攙扶安慰。

有姝悄然退離,目光與不遠處的王象乾碰了個正著。素來表情淡漠的少年竟眯了眯眼,露出殺氣昭彰的表情。

王象乾緩緩勾唇,笑容冰冷而又輕蔑。在他看來,少年不過是隻螻蟻,輕易就能捏死,便是投靠了三皇子又如何,對方尚且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能護他到幾時?

姬長夜將父子兩的交鋒儘收眼底,麵上不顯,心中卻也戾氣翻湧、殺念騰騰。

上京的天,要變了……

第27章

四十千

在徒兒憑空消失之後,玄明終於被巨大的悲痛擊倒,圍繞法壇踉蹌而行,老淚縱橫。有姝經由掌心輸入他瞳孔內的精神力還未散去,故而現在的菩提寺,已是另一番模樣。

他用木然的表情朝台階下看去,四周站滿了人,莫不是上京最為顯赫的貴族,或高高在上,或雍容爾雅,或矜持穩重。他們穿著最光鮮靚麗的衣物,戴著最精緻昂貴的飾品,看上去那般道貌岸然。

玄明雖然心懷寬廣,樂善好義,卻也並不是那等不諳世事,隻知苦修的愚人。他體會過世態炎涼,自然也明白人心險惡。從前的他總以拯救世人為己任,無論好人壞人,隻要陷於危難,都樂意伸出援手,蓋因他相信人性本善,亦相信犯過錯的人總有迷途知返的一天。

然而現在的他,對曾經的自己所抱持的理念卻產生了深刻地懷疑。隻見台下眾人,除了年幼的孩童,幾乎每一個身後都依附著一隻冤魂。他們麵目猙獰,神情怨毒,或吱吱格格磨著牙齒,或嘰嘰咕咕連連冷笑,或伸出利爪挖腦掏心。然而他們的仇人均出身不凡,祥雲繞頂,僅憑那點微薄怨氣,根本奈何不了對方。在長久的等待中,他們的結局往往隻有一個,那就是魂飛魄散,永不輪迴。

眾多冤魂彙聚在一起,形成一團又一團濃重的黑霧,遠遠看去,曾經佛光普照、幽靜聖潔的菩提寺,竟變成了鬼氣森森的修羅場。尤其是那王象乾,背後竟依附著一隻兩丈高的千麵鬼,每一張麵孔都扭曲著,咆哮著,嘶吼著,一聲又一聲“還我命來”迴盪在法壇上空,似地獄重現。

玄明不難想象,這些人,必然為王象乾所殺,他造的孽,足已令他下十八層地獄。有這樣的父親,王天佑又豈是善茬?

玄明回過頭,看向蓮台上的罪魁禍首,毫不意外,對方身邊也出現兩隻小鬼,其遍體鱗傷,血淚斑斑的模樣比之妙塵更為淒慘。由此可見,王天佑早已嗜殺成性,罪不容誅。這樣的人,果真有渡化的可能?果真能棄惡揚善?他壓根冇有中邪,所作所為均出自本性,又如何能改過自新?

若是救了他,我的徒兒妙塵又該如何瞑目?玄明抱緊懷中的小身體,淒然而笑,“身體有損可以醫治,德行有虧可以修正,然而人心若是壞了,又豈能靠念幾句經文得到彌補?貧僧道行淺薄,能渡人,卻渡不了魔,令公子已經成魔,還請王大人另請高明吧。”

說這話時,他自始至終垂著頭,不去看台下眾人,更不去看籠罩在黑沉鬼氣中的王象乾。他原以為自己能渡儘世間一切苦厄,卻冇料到頭來,反而是世間醜惡先一步將他擊垮。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非大慈大悲的菩薩,做不到無怨無尤、一視同仁。

他抱著徒兒的屍體,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臨到門口時忽然轉頭看向有姝和姬長夜,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與淹冇在陰森鬼氣中的勳貴們相比,唯獨這兩人最是乾淨,金色陽光灑落在他們四周,越發顯得那處璀璨而又剔透,溫暖而又光明。

這大約是菩提寺最後一塊淨土了。思及此,玄明法師衝兩人略一點頭,隨即毅然決然走了出去,“眾弟子聽令,隨本座即刻前往上京敲登聞鼓,以求聖裁。”

“弟子得令!”菩提寺三百僧人齊齊響應,聲勢震天。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人頭攢動的寺廟就已空了大半,唯餘前來旁觀法事的香客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其中又以王家人臉色最為難看。王象乾信誓旦旦要告官,並非對兒子的品行深信不疑,而是在大理寺、刑部、督察院都有人脈,可以將事態牢牢掌控在手心,更可以藉機除掉某些障礙。

但目下,玄明法師竟帶著妙塵的屍體直接去敲登聞鼓,請求聖裁,不說他在大明皇朝所擁有的獨一無二的地位,便是上京千千萬萬的信徒,也不會放過殺人凶手。他有意將事情鬨得人儘皆知,以達到嚴禁任何有牽連的人插手的目的,可見並不相信王家的說辭。況且他還口口聲聲斷言王天佑已經入魔,無法渡化,便是故意截斷王天佑的退路。

試問國師口中的“人魔”如何參加科舉,如何入仕,如何位極人臣?他麵上不顯,行止間卻已展露出對王家的懷疑和仇視。王家雖然在太子跟前有些臉麵,卻並非不可替代。太子地位穩固,聖眷優渥,想抬舉誰便抬舉誰,想打壓誰就打壓誰,根本無需顧慮。之前王家就已得罪了安華郡主,現在又與玄明法師結下死仇,太子會站在哪一邊,已是不言自明。

思及此,王象乾不由沉下麵色。他轉回頭盯視有姝,漆黑瞳仁中翻攪著滔天殺意,竟是認定此前的一切都是有姝所為。

“把這孽子帶回去!”他不好發作,隻擺了擺手,讓侍衛將王天佑抬下,然後帶著家眷即刻返京,想要趕在玄明法師敲響登聞鼓之前主動入宮請罪。兒子的前程可以斷送,但他的仕途絕不能毀掉。

眨眼功夫又走了一大波人,菩提寺終於恢複了先前的幽靜。有姝原本想問問玄明法師,自己輸過去的精神力能維持多久,卻冇料他會那般決絕,直接帶著屍體走了。

罷,日後總能碰麵的。小小歎了一口氣,他快步跑到主子身邊,習慣性地去摟對方腰肢。玄明法師看見的一切,他自然也能看見。這個鬼怪橫行的世界,比之末世更為凶險,至少喪屍是有形之物,可以用儘手段抹殺,而鬼魂卻無形無跡、無蹤無影,連觸碰都不能,又何談反抗?

若非僥倖與主子相遇,並得到他庇護,有姝相信自己早已變成一縷冤魂、一抹塵埃。在這凶險萬分的修羅場內,主子是他唯一的生機,也是唯一的淨土,叫他如何不眷戀?

心中千迴百轉,有姝將臉頰貼在青年背上,微微勾了勾唇。

姬長夜看不見少年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卻能通過他不斷收緊的手臂,感知到這份濃濃的眷戀。他既覺得左右為難,又隱約有些竊喜,隨即悚然一驚,將莫名湧現的喜悅之情壓入心底,刻意遺忘。

輕輕拍了拍少年手背,他澀聲道,“有姝莫怕,我在這裡。”隻要我在一天,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有姝搖頭,悶聲道,“我不怕。”隻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玄明法師與王象乾相繼回京,京中佈局怕是要變一變,姬長夜不敢耽誤,立刻帶領眾人下山。他的行色匆匆並未引起旁人懷疑,發生那等駭人聽聞的事,誰家都不想在菩提寺多待,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細軟,火燒屁股一般跑了。

回京後,姬長夜忽然忙碌起來,常常三五天不見人影,兩隻小鬼為了報仇,也跟著王天佑回了王家。有姝不得不感歎自己運氣好,在關鍵時刻得知了吸收龍氣的辦法,否則現在早已被厲鬼分食了。

王象乾如今忙著為兒子善後,脫不開身,但有姝卻一時一刻也忘不了對方看向自己時殺氣騰騰的目光。與其等著對方暗害,不如先下手為強,他想了想,決定先把王象乾乾掉。

這日,趁主子外出辦事的間隙,他讓兩隻小鬼將附著在王象乾背上的千麵鬼帶來。兩隻小鬼得他兩滴鮮血餵養,道行早已超出兩百年不止,千麵鬼雖為千萬冤魂互相融合吞噬所化,戾氣極重,卻也不是小鬼們的對手,輕易就被拎入房中,摁壓在地上。

他集合了萬千怨念,隻知報仇,並無清晰而獨立的思維能力。他不敢反抗小鬼,看見坐在上首的少年,忽然暴起發難,千張大嘴齊齊發出尖銳的狂嘯。有姝不躲不避,隻在他襲到近前時狠狠甩出一個巴掌。

隻聞“啪”的一聲脆響,千麵鬼被打飛數丈,一個帶著紫色烈焰的巴掌印烙在千麵鬼其中一張麵頰上,而且漸漸燎原擴散。他頓時氣焰全消,哀嚎著朝地底鑽去,卻被兩隻小鬼拽住腳踝,硬生生扯了出來。

“嚎什麼嚎,大人有話要問你。”男童也甩了一個清脆的巴掌,將千麵鬼打翻在地,隨即揮出一道陰風,將快要燒儘的那張麵孔割掉。

丟失一張麵孔,千麵鬼果然老實很多,將自己蜷成一個球,躲在房梁上瑟瑟發抖。這凡人小小年紀,竟比厲鬼還可怕。

有姝上前幾步,仰首說道,“想不想報仇?”話音剛落,他才發覺自己最近彷彿很喜歡問這句話。

兩隻小鬼知道他與王家的糾葛,立即懇切開口,“大人,您想弄死王象乾何須勞煩這隻小鬼,我們便能為您辦妥。”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隻管對付王天佑,待大仇得報、心願已了,便轉世投胎去吧,無需受我轄製,更無需為我妄造殺孽。”有姝不喜歡驅使鬼奴,他更願意他們像小沙彌那樣,安安心心的離開塵世。他不虧欠彆人,也不會讓彆人虧欠自己。

兩隻小鬼淚意湧動,感懷於心,越發想為少年肝腦塗地,正欲再表忠心,梁上的千麵鬼甕聲甕氣地搶白道,“想,想報仇!”死了都想拉王象乾下地獄!

千萬迴音在屋內迴盪,有如雷霆灌耳。兩隻小鬼略顯不適,有姝卻全不受影響,反倒翹了翹唇角,招手道,“那便過來與我做個交易。”

第28章

四十千

千麵鬼猶豫了許久才飛下房梁,卻不敢靠近少年,隻遠遠躲在牆角,問道,“做什麼交易?”

“憑你的道行,能弄死王象乾嗎?”有姝不答反問。

籠罩在千麵鬼周身的黑霧開始翻湧,可見他心情很不平靜,吭哧了半晌才狼狽道,“我雖然戾氣極重,但王象乾卻上過戰場,當過將軍,屠戮過萬萬人,比我更為凶惡。我隻能跟著他,偶爾令他做個噩夢,若要殺他卻是不能。”

有姝頷首,呢喃道,“都說鬼怕惡人,這話果然不假。難怪王象乾欠的債,那厲鬼不去找他討要,偏要纏著我。世人都愛捏軟柿子,連鬼也一樣。”話落,他咬破指尖,逼出一滴鮮血,繼續道,“我予你一滴血,你幫我殺了王象乾,這個交易乾不乾?”

世外之人的血肉對鬼怪而言不啻於人蔘果,千麵鬼一聞到這股濃鬱的香味,周身戾氣就開始暴湧。一千個腦袋並未讓他變得聰明,反倒令他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他很快就把之前的慘狀忘到九霄雲外,張牙舞爪的撲上去。

有姝抬起手,再次甩了一個巴掌。兩隻小鬼氣急,避開燃燒的紫色火焰,去啃噬千麵鬼的戾氣。屋內響起一陣慘嚎,直過了小片刻才平靜下來。

又被割掉一張臉龐的千麵鬼終於老實了,盯著少年指尖的血珠,甕聲甕氣地道,“乾乾乾,之前的交易我乾了!”

拿自己的鮮血做交易,有姝必然要承擔很大的風險。但有主子在,他也不懼,當即便把指尖上的血珠彈入千麵鬼口中,將他打發走。得了百年道行,本就身高兩丈的厲鬼忽然又躥高幾米,尖嘯著從門縫鑽了出去,可見報仇心切。

兩隻小鬼不放心他,立即跟上,不約而同的打定主意:若是對方不聽話,待王象乾死後便將之吃掉,免得給大人留下禍患。

屋內安靜下來,有姝盯著自己掌心,若有所思。他甩了千麵鬼兩巴掌,第一個巴掌火焰騰騰,第二個巴掌卻隻冒出幾顆火星,可見體內的龍氣已快消失殆儘,數一數日子,竟隻維持了半月不到。

“看來今晚又得吸一次龍氣。”他一麵喃喃自語,一麵拿起糕點小口啃食。

如今,姬長夜已與有姝分房而睡,又由於京中局勢生變,常常忙到半夜纔回府。這日,他踏著月色走入院落,就見自己屋內亮著一豆燭火,在夏日熏風中左右搖曳,忽明忽暗。

“怎的有姝還未入睡?”他嘴角微微上揚,忍不住快走兩步。想當初,兩人寄住在開元寺時,有姝也是這般,在屋內點著燭火靜候,不管多晚,入門時總會道一句“你回來啦”,那感覺說不出的暖心。

然而這樣的待遇,姬長夜已經很久未曾體會。平時未曾深想,隻心間繚繞著淡淡的悵然若失之感,及至現在才猛然發覺,原來缺失的那一塊竟在這裡。

他輕輕推開房門,就見少年披著一件外袍,趴在桌上睡得香甜,不知夢見什麼,粉色薄唇一張一合,舌尖時而探出時而蠕動,將晶亮的唾液帶出少許,模樣看上去傻極了。

“定然又在夢裡大快朵頤。”姬長夜搖頭失笑,一麵上前為少年擦拭唾液,一麵小心翼翼的將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感覺身體懸空,複又掉落,有姝立刻睜開雙眼,朦朧中看見一道修長人影,正垂首凝望自己,由於背光,看不見表情,唯獨一雙眼眸透出深不見底的情緒。

“主子,你回來了?”他雙手捏成拳頭,用力去揉眼睛。

“告訴過你多少回,彆這樣揉眼睛。”姬長夜將他兩隻手拉開,然後坐在床沿,徐徐開口,“倒一杯水過來。”

這話卻不是對有姝說的,而是吩咐站在門口的阿大與阿二。阿大立即倒了一杯涼茶,雙手奉上。姬長夜接過後喂到少年嘴邊,一隻手放在對方下顎,免得沾濕衣襟。

有姝抿了一小口,舔舔乾裂的唇瓣,接著又抿一小口,直抿了老半天才把一杯水喝完。

姬長夜半點也不覺得厭煩,反而直勾勾地盯著少年,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姝喝完茶水,見青年許久不動,忍不住拽了拽對方衣角,“主子,你怎麼纔回來?”

“朝中有事。”姬長夜撫摸少年順滑的髮絲,徐徐道,“有姝,想知道王家的近況嗎?”

王家的大事小事,兩隻小鬼每天都會前來稟報,但有姝卻更願意聽主子述說。他往床內側挪了挪,拍打身邊的空位,“上來聊。”這是打算促膝長談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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