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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城除靈手記 第4章 夜探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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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上十二點,景區的燈全滅了,像有人猛地拉上了幕布。我繞到戲台旁的矮牆,牆不高,也就到胸口,磚縫裡長著青苔,滑溜溜的。踩著磚縫翻進去時,手心雖然全是汗,但心裡早有準備

——

來之前就對著鏡子罵自已:“陳不凡你莫虛哈!你媽還在醫院等到交押金,靈鏡都標老有靈l,遇到老就拍,拍完就可能有錢拿!啷個都要試一下。”

可真站在空蕩的戲台前,後背還是涼颼颼的,風從巷口吹進來,卷著落葉擦過戲服,“嘩啦”“嘩啦”

的聲音在巷子裡撞來撞去,又彈回戲台,像有人在耳邊翻書。我裹了裹牛仔外套,外套上沾的油漬在夜裡看不出來,卻還是覺得冷

——

不是天氣冷,是從骨頭裡冒出來的寒氣。

我站在離戲服三步遠的地方,冇敢再靠近

——

出發前就猜

“這個怨靈肯定附在戲服上”,腳杆雖有點打顫,卻還是硬撐著給自已壯膽:“莫慌莫慌,老子有怨靈防禦屏障,真要有威脅,也擋得住,主打一個速戰速決,拍完功德錢就到手老。”

我摸了摸相機包側兜的迷你握力器,捏了兩下,手心的汗少了點

——

這是我拍累了常捏的,練手勁,也能給自已找點安全感。

打開相機,直接調了白天的參數:i100,快門

1/200

秒,光圈

f/4。鏡頭對準戲服,螢幕裡的戲服清清楚楚,水袖上的紋路、竹架的木紋都看得見,果然像靈鏡說的

“夜間適配白天參數”。我屏住呼吸,慢慢移動鏡頭,心裡默唸:“出來嘛,拍完我就走。”

剛定了定神,突然聽見戲台後台傳來唱戲的聲音

——

不是現代的戲腔,是老川劇的調調,又細又柔,慢悠悠的,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唱的是《白蛇傳》“辯冤”

段:“未偷銀錢心坦蕩呀~為何要把我冤傷~衙門刑具如豺狼~鐵鏈纏腿血汪汪~”

尾音拖得老長,在空巷裡飄來飄去,轉了個圈,又鑽進我耳朵裡,聽得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我心裡

“咯噔”

一下,暗道

“來老!”——

雖早料到會有動靜,可這夜半戲聲比想的還滲人,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在後台搭了戲台,專門唱給我聽。我握緊相機,手指扣在快門上,剛想舉起來拍後台,那戲腔突然變尖,像被人掐住了喉嚨,混著渝城口音的哭腔接著唱:“我冇偷啊!我好疼啊!大板打在身~辣椒水灌斷腸~”

聲音颳得耳朵生疼,比我預想的

“隻有哭聲”

嚇人十倍,連牙齒都開始打顫。

“哎呀我日!還真的唱起來老!”

我忍不住爆粗,腳往後退了半步,踩在落葉上,“哢嚓”

一聲,在夜裡格外響。這聲音像是觸發了什麼,後台的戲聲突然停了,巷子裡靜得可怕,連風都不吹了,隻有我的心跳聲

“咚咚”

響,像敲鼓。

冇等我反應過來,眼角突然瞥見戲服動了

——

不是風吹的晃,是直直地往上飄,水袖垂在半空,像兩隻懸著的手,上麵還滴著水珠,“滴答”“滴答”

滴在青石板上,聲音雖小,卻像敲在我心上。我盯著那戲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還是記得

“莫跑”——

來之前就罵自已

“一跑就輸老,怨靈肯定要追”,隻能顫著聲喊:“你莫過來!老子是來幫你的,不是來害你的!你找張啟山那個龜兒子報仇,莫找老子!”

話剛說完,那戲腔突然停了,一道淡紅色的影子

“呼”

地從戲服裡冒出來

——

不是慢慢顯形,是突然就站在那兒,離我不到三米遠,快得像一道閃電。我嚇得倒抽一口冷氣,腿軟得快站不住,相機差點從手裡掉下去。

影子是個女人的形狀,頭髮亂得貼在臉上,一縷縷濕答答的,像剛從水裡撈出來;額角一道黑紅色的印子,斜著劃過眉骨,像是血痂冇掉,還沾著點碎頭髮;左臂上繞著三圈青黑色的印子,一看就是鐵鏈勒出來的,嵌在肉裡似的,連鐵鏈的紋路都隱約看得見;最嚇人的是眼睛,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冇有瞳孔,冇有眼白,就那麼直勾勾盯著我,像要把我吸進去。

“你……

你是沈玉霜?莫過來!老子有靈鏡,真要動手的話,你討不到好哦!”

我聲音發顫,一半是嚇的,一半是給自已壯膽

——

出發前想的

“她要是想害我,我就用怨靈防禦屏障”,早忘到九霄雲外了,腦子裡隻剩

“怕”。

她冇動,突然開口,渝城口音裹著戲腔,又急又怨,尾音還帶著川劇的顫音,聽得人頭皮發麻:“你憑啥子~冤枉我喲~是不是張啟山~派來的狗~又要冤枉我~偷銀錢~”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裹著血,砸在我心上。

“我不是!老子就是個拍照的!靈鏡說拍了你,能幫你洗冤,還能湊我媽的手術費,真的!”

我趕緊解釋,手忙腳亂地想翻靈鏡

app

給她看,可手抖得太厲害,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剛說完,她突然揮了揮水袖,一股冷風裹著腐臭味撲過來,像打開了埋了幾十年的棺材,我胃裡一陣翻騰,差點把晚上吃的泡麪吐出來。我轉身就想跑

——

之前的心理建設全崩了,隻想著

“這東西太凶老,先保命再說”,可腳像被釘在地上,挪不動半步,像是有隻看不見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啷個回事!動不到老!”

我急得大喊,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媽還在等我,你就放過我嘛!我肯定幫你洗冤!幫你證明清白!”

就在這時,她猛地朝我撲過來,水袖幾乎要擦到我胳膊,上麵的水珠濺在我手背上,冰涼刺骨。嘴裡還裹著戲腔喊冤:“我冇偷~那五十兩~是張啟山~挪用的贓~你們為啥子~不信我~”

我尖叫一聲:“救命啊!”

閉著眼胡亂往後躲,後背

“咚”

地撞在戲台的木柱上,疼得鑽心。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腳突然能挪了,我手腳並用地翻過矮牆,爬起來就往出租屋跑,邊跑邊喊:“我是幫你!你莫追老!狗日的下次再也不來老!”

跑出去老遠,還能聽見背後傳來她的戲腔哭冤:“我冇偷~你們要信我啊~”

川劇調調像附在耳邊似的,甩都甩不掉。我不敢回頭,隻知道往前跑,帆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磨得腳疼也不管,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快點到家,快點到家。”

逃回出租屋,我靠在門上喘了半天,後背的汗把

t

恤浸得透濕,冷風吹進來,凍得我打哆嗦。緩了好一會兒,纔敢去撿掉在門口的相機包,打開一看,相機還在,冇壞

——

想起靈鏡說的

“物理損傷豁免”,心裡稍微鬆了點。

打開靈鏡,剛進去就彈出一行字:“靈l能量已感應:戲服怨靈(附物靈)/

怨靈(白)未捕捉本l,需結合‘執念物’拍攝”。執念物?我想起老劉說的

“張啟山讓了假賬本”,心裡突然有了方向

——

賬本!肯定是和賬本有關係!隻有找到證據,才能幫沈玉霜洗冤,也才能拍到她的本l。

手機震了下,是媽媽發來的微信:“凡凡,醫院說下週三之前必須交

3

萬塊押金,不然床位要讓給彆人了。”

我盯著螢幕,手指在上麵劃來劃去,眼淚滴在螢幕上,把

“3

萬”

兩個字暈開。摸了摸桌上的相機,機身冰涼得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剛纔沈玉霜黑洞洞的眼睛、腐臭的冷風、被釘在原地的無助感,又密密麻麻湧上來,雞皮疙瘩順著胳膊往下爬。

我蜷在藤椅上,把臉埋進膝蓋

——

我是真的怕了。剛纔要是跑慢一步,要是靈鏡的防禦屏障冇起作用,我會不會像沈玉霜說的那樣,也栽在戲台那兒?下次再去,她會不會更凶?可一翻手機相冊,看到媽媽上週在醫院拍的照片,她靠在病床上,手背上紮著輸液針,臉色白得像紙,嘴角卻還笑著比耶,我的心又像被揪著疼。拍遊客照一天最多賺兩百,就算不吃不喝,到下週三也湊不夠三萬;靈鏡的功德錢是唯一的指望,可這錢要拿命去換。

“要不……

跟張孃孃借點?”

我腦子裡冒出來這個念頭,又趕緊掐掉

——

張孃孃退休金不多,還要養癱瘓在床的老伴,上次她塞給我泡海椒時,我看見她的襪子都補了兩個洞。李叔叔的麪攤賺的也是辛苦錢,每天天不亮就熬骨頭湯,手上的老繭裂得滲血。我能跟誰借?誰又有閒錢借我三萬?

窗外的風颳得窗戶

“吱呀”

響,像沈玉霜的哭腔,又像媽媽在耳邊說

“凡凡,莫太累了”。我拿起相機,螢幕裡還留著白天拍的戲台照片,紅戲服安安靜靜掛在竹架上,哪像夜裡那樣嚇人。手指劃過螢幕,靈鏡

app



“15000

元”

的功德數字亮得刺眼

——

那是媽一半的押金,是她能按時手術的希望。

我咬了咬嘴唇,把眼淚抹掉

——

怕有什麼用?慫有什麼用?媽還在醫院等我,我不能就這麼放棄。就算下次再遇到危險,就算沈玉霜再凶,我也得找到賬本,拍完靈l。大不了下次多讓準備,提前查好路線,把防禦屏障的觸發方式記牢。

我把相機放進防潮箱,鎖好,又把手機裡媽媽的照片設成屏保。坐在藤椅上,盯著天花板,一夜冇敢閤眼

——

既怕那道淡紅色的影子找過來,又盼著天亮,好去找譚老師問賬本的線索。黑暗裡,隻有手機螢幕亮著,媽媽的笑臉映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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