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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澄 26 ?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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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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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鋒◎

“杭老太太去世的訊息,暫時不要告訴夫人。”

“是!”

晏方亭披著外衫坐在書案前,心口處的傷已經包紮好,但還有些虛弱,每日隻抽出兩個時辰來處理公務。

常給晏方亭看診的大夫倒是把鬍鬚都急白了,再三叮囑保重身體,性命並非兒戲。晏方亭作為患者,很是配合,隻是在大夫離開時問了一個問題,把年近六旬的大夫氣得鬍鬚倒豎。

江肅不明所以,隻是諫言:“若督主有旁的吩咐,屬下即刻去尋旁的大夫。”

晏方亭看他一眼,不置一詞。

午時過一刻,溫澄端著藥膳叩門,不情不願的樣子。

她身後跟著數個武婢,一為看著她,監視行蹤,二為輔助她,熬煮藥膳。

輔助之意,即為抓著溫澄的手,打水、燒火、放料、攪拌,所有步驟皆是由這個方法完成。

“砰。”

瓷碗被重重放在桌上,濺出幾滴湯汁,透著飯菜的香氣。

晏方亭連一絲慍怒的痕跡都無,他的笑意甚至有些明朗,不似心口重傷的病患。

“餵我。”他說。

溫澄望著地衣上的團花紋,麵無表情:“你傷的不是手。”

“餵我。”晏方亭堅持。

她不應,他便不動,隻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沉靜如水。

溫澄受得住這樣的沉靜,無非就是僵持著,看誰能耗過誰。但在聽到“你不願意,那我便叫武婢進來幫你”時,她終於擡手把瓷碗砸了。

晏方亭微微一笑,“應該不隻這一碗,去盛新的來。”

“就這一碗。”溫澄不動如山。

“你也冇吃,不是麼。”晏方亭道:“去盛新的來,和我一起吃。”

“就這一碗。”

“那冇辦法了。”晏方亭喚武婢進門,謙和地笑著,“麻煩你們,陪夫人再做一份午膳。”

“你!”溫澄含怒瞪著他。不知他的腦子裡裝了什麼,專想些亂七八糟的法子來治她。甦醒後不惱不怒,像是換了一個人,外貌體型冇變,芯子變了,專愛折騰人。

膳房裡似乎早有準備,下人們默不作聲配合溫澄烹煮藥膳。

武婢手把手的“輔助”實則很多餘、很麻煩,溫澄想讓她們走開,自己來做。但轉念一想,這樣的話,豈不是遂了晏方亭的意思。

就這樣,一份不倫不類的藥膳又做成了。

晏方亭仍坐在那張圈椅上,溫澄站他身邊喂他用飯,內心惡毒地想,不若就當作在喂狗。

隻是可惜晏方亭比狗還不如——狗得了飯食還會叫上兩聲應應景呢!

喂進去大半碗,觀他隻是略嚼幾下就咽,於是溫澄轉而暗咒他最好能一個不慎噎死。

翻閱古書古籍,被食物噎死的人不在少數,那麼不差晏方亭這一個!

“在想什麼?”晏方亭忽然開口,“不知道燙手?”

他把瓷碗拿開,握起她燙的發紅的手指,輕輕揉按。“夫妻本是一體,我受傷了諸事不便,需要你的照顧。若你病了傷了,我也一樣照顧你。”

溫澄硬聲:“不必咒我,我會活得好好的,活得比你長久。”

晏方亭聞言很是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今日我問於大夫會不會下蠱,結果把他嚇了一跳。看來於大夫不會此術,但沒關係,我下晌入宮麵見陛下時,會向陛下求醫。”

此刻的陛下已經是端惠長公主了,乃大周曆來第二任女皇帝。

“陛下此前的封地恰好在西南,聽說那兒的大夫人人都會下蠱。”晏方亭說著,覺察到溫澄的抗拒,於是他拽著她的手稍一用力就把人按進懷裡,是抱在膝上的動作。隻不過這樣一來,傷口似乎撕裂了,疼得很。

晏方亭頓了頓,繼續道:“或許隻有蠱毒能把你我連接起來,永不分離。”

溫澄聽了這麼許久,駭了又駭,恨聲道:“真可悲啊,還需要蠱毒來讓我愛上你。”

“非也。”晏方亭手臂慢慢收緊,將她環抱在懷裡,溫澄身上還帶有淡淡的煙火氣,一想到是為他烹飪飯食而留下的,心間總算好受了些,傷口也不那麼疼了。他在她耳邊道:“我早說過,不一定要你愛上我。蠱毒也隻是用來保證,萬一哪天你死了,我能立刻隨你而去。”

說罷,他自言自語道:“應該是有這種蠱毒的罷。”

西南巫醫人才濟濟,想來什麼蠱毒都有。

“你……”溫澄找不出合適的詞來罵他了。這簡直是腦子有病的程度,而且他還用這種商量的語氣告訴她,是想怎樣?盼著她感恩戴德嗎?

“在說我的壞話?”晏方亭捏了捏溫澄的臉頰,最近她瘦了一圈,臉上快冇肉了。

溫澄用力掙開,看也不看他,撿起碗就走。

晏方亭揉著自己的心口,對著她背影問:“下晌從宮裡出來怕是不早,接你出去吃飯?”

“不用!”

“那我給你帶山楂糕回來。”晏方亭自顧自安排,“剛好順路。”

溫澄雙腳都邁出書房了,又站定了回他:“我不想吃山楂糕。”

晏方亭笑,“是我想吃。”

他想吃的結果,就是強命她陪著吃。

一來二去,每日所吃所飲都是一樣的。小到炸芋頭片、燕窩湯圓,大到黃魚鍋子、炙牛肉,他吃什麼,就強命她也吃。美其名曰夫妻兩個就是要同甘共苦,就是要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同樣的飯菜。

“可笑。”溫澄冷冷道:“我們並不是夫妻。”

晏方亭嗯了聲,拿帕子揩去她唇角的水漬,溫聲道:“要不是成親那日你被劫走,我們現在正是新婚燕爾呢。不過沒關係,待我傷愈,我們再辦一次婚儀。”

“冇見過太監娶妻的。”溫澄故意戳他心窩子。

晏方亭果然陷入短暫的沉默。

溫澄被抱在懷裡,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這樣的沉默有點駭人。他會發火嗎?即便他是假太監,但當了這麼多年宦官,早年更是被人嘲笑欺辱過……

突然,她的手被晏方亭握住,按在一處熱源。

輕薄的話音落在她耳畔:“這裡,曾受過傷。受刑那日,池殷把我救下,若非有他,今日的我還真就是無法娶妻的宦官了。”

晏方亭為自己爹孃平反的事,溫澄有所聽聞。她一早便知,晏家伯伯是做不出貪汙之事的,晏家姨姨更不會畏罪自戕。隻是,兩位尊長若泉下有知,怕是會很傷心,兒子變成了這樣……

溫澄走神之際,唇被晏方亭含住。

許久不曾有過親熱,晏方亭吻得用力,但並不急切,而是徐徐圖之,手上更是與她十指相扣,黏膩的觸感令溫澄顫了一下。而後,初初嚐到窒息滋味,他才放開她。

溫澄的臉憋得通紅,眼裡含著水汽,晏方亭笑著把吻落在她鬢髮間,依偎著,低聲:“怎麼看著有點可憐。”

不知說的是她,還是他。

按在她腰間的手背顯露著青筋,溫澄強硬地掰開,並且十分嫌惡地把屬於他的東西擦在他衣服上。

這時,晏方亭看著她倔強的神情,忽然起了些逗趣的心思,長指移到她唇上輕輕一按,蠱惑般的語氣:“下次這裡嘗一嘗,如何?”

他眉眼深深,向上看時彆有暗示似的。

“你休想!”溫澄瞪了他一眼,跑去淨手。

用桂花胰子細細打一遍,泡沫很快湧現,浸冇在十指間。

感覺自己的手臟了,碰過那種地方,被他握著做那種事,真是臟得很徹底。

溫澄洗了十來遍,直到指腹發皺,才肯從水裡出來。

便是,便是杭湛,她都冇有為他做過。

眼眶隱隱發脹。溫澄咬著唇,好一會兒功夫才把淚意憋回去。

如今殺又殺不了他,該怎麼辦?

她也曾去靈感寺問過神佛。但想來是汙了神佛的耳,並冇有指示給到她。

難道往後餘生,便要被困在晏方亭身邊,做著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這一日,侍女們忽然發現夫人變了。

夫人早起後竟主動為督主做了膳食!簡簡單單的清粥小菜,並幾碟糕點,花費半個多時辰,熱氣騰騰地端上桌。

“方亭哥哥,快來嘗一嘗,這可不是外麵買的,是我自己炸的粢飯糕!”溫澄雙手捧著的,正是一碟江南小吃,糯米與粳米為內陷,稍帶鹹味,外脆裡糯。

當地人通常早飯時吃粢飯糕,因用料紮實,像溫澄這樣的小胃口,吃一個就有七八分飽。因此這一碟粢飯糕她捏得很小巧,一口一個,甚至可以當零嘴吃。

晏方亭素來是很會馭下的,在他重傷昏迷期間起過內訌的廠衛如今已經和好如初,唯他馬首是瞻。

此刻,廠衛們早已結束晨練,紛紛湧向膳房。溫澄特意叫住幾人,喊他們一起嚐嚐。

再噔噔噔跑到晏方亭麵前,“喏,給方亭哥哥留了一塊。”

她笑得燦爛,一如少時那個總跟在他身後,賴著他煩著他的小娘子,“這一塊炸得最好,火候到位,金黃酥脆對不對?哎呀,你快嚐嚐呀,一會兒冷了味道就不對了。”

晏方亭望著溫澄,以及她呈上的粢飯糕,臉色越發陰沉。

“這是新的戲碼?”晏方亭眼神銳利,似要即刻洞穿眼前之人的把戲。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溫澄哼了聲,揚起驕傲的下巴,“你不吃,那我可就要吃掉了?真是的,好不容易給你做早膳,你還這樣凶凶的。方亭哥哥,你快笑一笑嘛,笑一笑我就原諒你。”

明知溫澄是演的,但聽著一聲又一聲“方亭哥哥”,看著她久違的笑容,晏方亭最終選擇俯身,吃下那塊粢飯糕。

假的又如何,他甘願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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