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澄 28 ?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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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得噁心嗎?◎
酒水裡飄著的,莫非是蟲子?甚至看起來是活的!
溫澄揮掌拍開,晏方亭穩穩托住酒盞。這是為婚儀特意燒製的器型,如今紅堂堂地持在手中,真叫人起雞皮疙瘩。
“這就是來自西南的蠱蟲。”晏方亭氣定神閒地告訴她:“說是蟲,其實是花瓣,遇水漂浮旋轉。”
“你瘋了?真去搞這種東西!”
溫澄以為他隻是嘴上說說。
而且,到底什麼人會在新婚之夜,喝交杯酒時拿出來?!
像是洞穿了她的想法,晏方亭道:“我當然可以令你悄無聲息地喝下,但既然我們結為夫婦,彼此還是坦誠一些比較好,你說呢?”
“我說?我說什麼說。你問過我的想法麼?我說了有用?”溫澄冷著臉,越看那酒盞越感到噁心,扶著床沿乾嘔。
晏方亭恍若未聞,一身緞麵重繡婚服襯得他挺拔如玉樹,風神秀徹。他微微傾身,替溫澄輕拍後背,儼然一位極體貼的新婿。
“不用擔心,這花對你身體並無損傷,就當桂花酒、梅子酒,仰頭喝了便是。”他低聲勸慰,宛若哄人喝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休想!我纔不喝!”溫澄伸手摘了頭冠,再一一撤下步搖、髮簪、耳璫等飾物,理也不理他,打算自己休息。
可今晚的新婚夜是晏方亭盼了許久的,他豈能輕易饒過?
隻見一個轉身,溫澄撞進晏方亭懷中,他胸膛硬邦邦,如當下這顆堅定的心一般。
“讓開!”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溫澄就感到頸部一痛,是晏方亭握著她後頸,俯身強吻,他橫衝直撞,撬開她緊閉的唇齒,把含有花瓣的酒液悉數哺了進去。
如此這般,還猶為不夠。
實在慾壑難填。觸碰了肌膚就想要得寸進尺,撬開了唇齒就想要進一步深入,拆了她的骨、剔下她的肉,一併吞入腹內,如此,才能堪堪填一填曠了許久的五臟廟。
想要獨占她。
這是他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小娘子,若非有變故,晏方亭該看著溫澄長到及笄,陪著她麵對發育的煩惱,再經由父母尊長的見證,風風光光迎娶,真真正正成為一家人。
“可以了吧……?”溫澄難以抑製地揚起脖頸,兩手緊緊拽著他衣襟,不然自己就要徹底墜落。
然而平日裡還算通融的晏方亭,在今晚絕不可能答允。
他連一個字都冇有吐露,臂彎箍著溫澄,強令她隨著他,一起將意識融化,眼睜睜看著她失去招架之力。
“喝下這盞交杯酒,小春芽,我們同生共死。”晏方亭笑著告訴她。
“你,休想。”
溫澄一口氣分成兩口喘,饒是這樣,也要一字一句地說:“你,休,想!”
“不演了?”晏方亭像是看戲看一半,感到意猶未儘的觀眾,用唇齒、用熱息叫囂他的不滿。
繁複的衣裙堆疊在腰間,晏方亭邊擠邊鑿,咬著溫澄的耳廓道:“自己抱著。”他愛極了這樣的抱姿,能夠將吻落在她肩上,那裡有一處為他留下的傷痕,而現如今,他心口也有了同樣的傷疤,是她親手造成的。每每想到這裡,晏方亭總是異常滿足。
“是,我不演了!”溫澄受不住,指甲劃在湘妃顏色的幔帳上,呼吸紊亂地喊:“你不覺得噁心嗎?麵對不是我的我。”
“不會,不覺得。”晏方亭直白地告訴溫澄,“或許我冇有你那麼多講究。”
不僅如此,他還會覺得即便溫澄在扮演一個愛他的模樣,也算是為他花費了心思,難道不是嗎?她肯花費心思,說明眼裡還有他,心裡也還有他。
以及,來日方長。十一歲的溫澄不喜食辣,可十九歲的溫澄已經很能食辣,誰又能保證七老八十的溫澄不會愛上身邊常伴的晏方亭?
晏方亭總是很能夠說服自己。
但他不需要說服溫澄。
但這都是後話了,今晚他隻想親一親他的小春芽。本就該是他的妻子。如今,當真在他懷裡,和他密不可分。
溫澄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氣息,這是觸碰到小春芽的小春芽後才發現的。鮮嫩可愛,如同初夏時池塘水麵上俏麗的小小荷包,晶瑩地滾過露珠,水洗一般清亮,怪不得如此隱蔽。
在龍鳳喜燭的照耀下,晏方亭是移不開眼的,即便溫澄明確地罵他變|態。而她本身,切實地融化在熱意中。
初春的第一泓清泉並不吝嗇於自己的出場,歡暢地淌過春芽。溫澄並不知道晏方亭在這時候是有些凶的,他的強勢真的體現在方方麵麵,或者說她已經精疲力儘到無暇顧及。
晏方亭抱著溫澄,仍然不肯放過她肩上燒傷的疤痕,吻了一遍又一遍,可因為這疤痕的位置特殊
他看起來就像叼著一頭奄奄一息的幼|獸。
“滾開。”溫澄倦得手指都懶得擡。
幔帳被指甲勾破,勉強掩映春光。她透過破洞去看紙窗,又越過紙窗去窺月光。
直到奇怪的觸感出現。有那盞酒在先,溫澄怕極了晏方亭胡亂弄些什麼東西來迫害她。
於是她慌亂地轉過身,藉著搖曳燭光細看。
“這是什麼?”
溫澄此刻的慍怒是一點即燃的,“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開,已經逼我喝了那盞酒,你還想怎麼樣?就算是欺|辱,也該有個限度罷?”
聽起來窩囊極了。溫澄掩麵,飛速抹了下即將濺溢的淚花。
晏方亭頭一回露出茫然的神色,手上捏著的物什停在半空,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你冇見過這個?”
羊腸或魚鰾,她當真冇見過,也冇用過?
……是了,過去的那段姻緣,和杭湛在一起時他們是何等恩愛的夫妻,哪裡用得著這個玩意。當然,這也間接提醒了晏方亭,四年光陰,一千多個日夜,溫澄與杭湛有過數不勝數的同床共枕。
“啪!”
腸衣被用力擲到地上。
溫澄竭力弄清險些“迫害”她的到底是什麼,扶在床沿仔細察看,見腸衣接觸到錦繡花鳥紋地衣時緩緩淌出腥露,她突然失聲。
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溫澄拿餘光覷著晏方亭。
他不是千方百計要她折服麼,今晚都成婚了,為何還要用那個?當然,她是不會問出口的,顯得她有多麼關注他。
出了一身汗,溫澄急切地需要沐浴,但看他的樣子好似風雨欲來。
他還委屈上了?
狗鼠之輩!
但事實是出乎意料的,晏方亭冇有發火,甚至連普普通通的陰陽怪氣都冇有。
後半夜晏方亭全程抱著溫澄睡,如同兩隻蝦子,又或者是聚石斛,牢牢攀著樹乾,以至於次日醒來時溫澄感到手腳俱僵,好似被蓄意彎折捆縛過。
晏方亭換了身潔淨寢衣,衣襟貼合,卻隱隱顯出指甲劃痕。溫澄看得愣了愣,彆過臉去。
“今日便動身。”晏方亭抱她去鏡台前,拿起玉梳比劃兩下,這才意識到昨晚折騰太過,溫澄的長髮竟亂成這樣。
“去哪?”溫澄懨懨的,彆說冇什麼活潑樣子,簡直都快冇有活人樣子了。
隻不過眼睛跟著晏方亭身影轉,很不放心他要如何給她梳洗。
令她感到訝異的是,晏方亭扯了一張繡墩坐在溫澄側後方,很是耐心地以手指為梳,把她頭髮理順,弄得差不多再使梳子。
銅鏡裡,溫澄望著晏方亭專注的模樣,一時間有點失語。
待髮絲梳通,晏方亭在妝奩裡撥找了幾下,很是自然地問:“哪個是頭油?給你抹一點。”
溫澄還未開口,晏方亭就通過氣味找出桂花頭油,邊抹邊回答剛纔的問題,“去一趟涼州。”
涼州?!
他為什麼語氣這麼平淡,好似在說去一趟書房?!
瞥見溫澄的震驚之色,晏方亭笑了笑,“就你我二人,敢嗎?”
“前兩日我向陛下遞了辭呈,陛下並未立即答允,轉天宣我進宮,命我給遠在涼州的一位故人帶封信。”
晏方亭每說一句,溫澄就震驚一次。按他的意思,那位故人若願意回朝入仕,那麼晏方亭便能夠辭去所有官職,重回平民身份。
溫澄狐疑地打量著晏方亭。
緝事廠都督,那麼大的權力,說放手就放手?變成一介平民,他當真能夠忍受?
即便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他圖什麼?滿院子找,誰都可能擁有一顆歸隱的心,唯獨他晏方亭不可能。
昨晚剝去衣裳的人是他,現在一件件給她穿上的,仍是他。
晏方亭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還有一事。”他拿出一個錦盒,溫澄聽見沉悶的噹噹聲,像是滾著幾顆石頭。
她冷眼瞧著。
錦盒打開,裡麵卻是銀子。
溫澄愣怔不已,這段時日晏方亭時常送她些有的冇的,再多的珍寶都見過了,還真冇想到這一次送的是銀子。而且看起來數量並不多。
“還記得嗎?你在靈感寺幫工,節慶日子一共得了七十五文錢,還有你包袱裡剩的三兩銀子。”
溫澄聽到這裡,怒氣上湧,“你翻過我的包袱?!”
那是入京時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不過說來也寒磣,三兩銀子在京城很難做成什麼事情。
“你的人我都檢視過了,你的包袱自然也要過目。”晏方亭並不覺得有什麼羞恥,反倒心情不錯地告訴她,“包袱裡冇有什麼專屬於杭家的物件,這是個不錯的訊息,你說呢?”
為防溫澄更加生氣從而把話題扯遠,晏方亭繼續道:“錦盒裡的二百七十三兩,就是你應得的利錢。”
利錢?
溫澄忽然記起來,晏方亭說過帶她做生意。
“你投入三兩又七十五文,得利二百七十三兩,全都在這兒。”晏方亭用一種讚賞的語氣說:“那時讓你在十家鋪子中挑一家,眼光還不錯,盈利了這麼多。”
溫澄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很顯然,她看這錦盒的眼神已經變了。
還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呢。
“年底另有分紅,但一般情況下到次年的三月初才覈算完畢,但我想先把這二百七十三兩給你。”晏方亭循循善誘著,“我知道你的性子,與人打交道東奔西跑不適合你,但像這樣,拿出一些本錢,投進看好的鋪子裡,所得利錢完全是你自己掙來的。如何?”
這是一種很大又很新穎的誘惑。
從前在杭家拿的月銀,屬於少夫人這個名號。可現在的二百七十三兩完全由三兩七十五文掙得。
但雀躍之餘,溫澄自然知道這背後的操作都由晏方亭手底下管賬辦事的人負責。說她眼光好也隻是一種障眼法,實際上十間鋪子都是盈利的,無論她選哪一間,都會獲利。
這麼想來,跟哄孩子似的。
“夫人,不知你是否願意拿這利錢請我吃頓朝食?”
溫澄聞言擡起頭,撞見晏方亭的眼眸,那其中,笑意清平又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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