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浴火而生[刑偵] > 不公平,太不公平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浴火而生[刑偵] 不公平,太不公平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不公平,太不公平

“媽媽,你不用管我,你自己在家好好待著,不用來接我。”

薛如許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手上動作相當迅速地把幾本週末要用到的課本和作業胡亂塞進書包。

“真的,我真的帶了雨傘的!我早上出門看了天氣預報,早就準備好了。不說了,我要出門了。”薛如許收拾完課本,擡頭一看,教室裡就剩下了三三兩兩的幾個人。

李明明跟她並不順路,經常下了晚自習還要去路邊急頭白臉地偷偷吃一頓宵夜,這會兒早就跑沒了人影。

她無聊地開啟飲水機旁邊的窗戶,探出腦袋一看,從西麵刮來的狂風卷著豆子一般大小的雨點,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劈頭蓋臉地倒向她。

“倒黴催的!”薛如許腦袋收回來的時候,頭發已經濕了一半,連帶著衣襟也跟著濕了一小部分。

她這個時候才開始後悔,剛才逞能不讓媽媽來接,這大雨可沒辦法硬闖。

等吧,隻能等雨勢小點再走。

“班長,你怎麼還不走啊,沒帶傘嗎,要不咱倆撐一把?”一個平時看起來有些木訥、話也不多的女生正要離開,看見薛如許沒有要走的樣子,羞怯地邀請她。

能現在就走,當然是最好不過了,這位女同學恰好又順路。

但是當薛如許看見她拿出一把迷你小傘時,剛上頭的熱烈喜悅一下又從頭涼到腳底。

薛如許愣了愣,故作豁達,“沒事兒,我媽媽一會兒來接我。估計在路上有事情耽誤了,我再給她打個電話。你先走吧啊,週一見!”

薛如許無所謂地衝她擺擺手,示意她自己先走。

唯二的兩個人現在又走了一個,教室裡就剩下了薛如許一個人。

她接著又等了小半個小時,等得快沒了耐心,終於熬不住,拿出手機要給她媽媽打電話。

“哎呀,今天什麼運氣,關鍵時候你給我沒電!”薛如許看著黑了的螢幕,把她的手機又放回書包的側袋裡。

大概又是半個小時,窗外的雨聲終於漸漸小了。

她跑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往外一看,四下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聽聲音,的確沒剛才聒噪。

她回到教室,一把抄起書包往外走。

剛走出去兩步,又折回,拿起她同桌李明明的語文課本,下一秒,課桌上那隻翅膀被沾濕而飛不起來的蛾子隨著她手中“啪”的一聲變成了個標本,緊緊貼在李明明的桌子上。

估計是剛纔開啟窗戶的時候,不小心飛進來“躲雨”的蛾子,雨倒是躲成了,命也搭進來了。

薛如許把書包頂在腦袋上,一路走得很急,她害怕一會兒小雨又變成大雨,但她又不敢使勁跑,要是幸運地摔一跤,摔成隔壁班的小胖那樣,幾個月下不了地,又得不償失了。

她快步跑出校門的時候,學校裡已經沒什麼人了,連保安亭裡的保安大叔都在睡覺,鼾聲險些掀翻了整個保安亭,要是有人這會兒進來把地中海校長偷走,怕是都沒人知道。

薛如許頂著她那碩大的書包,左邊走上幾步,過一會兒又跳到右邊,像是在跳格子。

但越是害怕發生什麼,越是來什麼。

“哇,惡心死了!”

薛如許耳畔的碎發已經濕透,貼在她有點嬰兒肥的臉頰上,顯得很是可憐。

她躲來躲去,還是一腳踩上一塊鬆動的石板,石板縫裡的汙水一下滋出,濺得她小腿上全都是黑泥湯。

與薛如許隔著一段距離的後方,一個穿了件黑色雨衣的路人也和她一樣,匆匆往前趕路。那人一雙腳靈巧地避開薛如許走過的陷阱,跨過那方鬆動的石板,走得甚是從容。

這時,耳邊的雨聲變得更加嘈雜淅瀝——雨又下大了。

薛如許擡頭看天,什麼也看不見,隻有路邊朦朧的路燈散發出瑩白色的光芒。雨滴砸落在她舉在頭頂的書包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好像就貼在她耳邊響。

她已經走到一條支路上,雨夜的行人明顯減少,隻有偶爾幾輛飛馳而過的汽車如同夜晚的幽靈一樣從她身旁飄過。

她走出校門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坐車回家,但是下雨並不好打車,尤其現在還是晚上。

路上碰到幾輛計程車,看她滿身濕噠噠地往下滴水,司機也嫌棄,怕她弄臟座位,從車窗裡探出頭,隻需要打量她一眼,擺擺手就兀自開走。

薛如許連著招攬了幾輛車,最後隻換來車輪胎濺到她身上的泥水,一晃眼,司機已經將車開走,連罵人都找不著。

不過,好在走了好半天,離家已經很近,要是再抄個小路,就更近了。

她身子靈活向右一拐彎,一鑽就進了條小巷子。

半分鐘後,另一道黑色身影也低頭走入。

巷子還算寬敞,本來隻供住在附近的居民步行通過,但是總有私家車車主藉此抄近道,因而修得好好的路麵早已坑坑窪窪,一下雨就泥濘不堪。

薛如許今天運氣實在不佳,一走入巷子就踩進一方水窪。她已經不敢低頭看她的小腿,隻覺得黏黏糊糊,像膠水一樣粘在身上,不知道給她粘了多少細菌。

“啊——”薛如許氣急攻心,氣得狠狠地將她的兩隻腳踩進黑色的水坑裡。

“嘩!”臟水被她踩得四處飛濺,在靜謐的小巷子裡顯得有些突兀。

“死老天爺,你下雨下個沒完了!”薛如許雖然罵罵咧咧,但雨勢越來越大,她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

“轟隆隆——”一道刺眼的閃電從天邊亮起,緊接著就是一陣令人狂躁的雷鳴聲。

薛如許走得越來越快,心臟瘋狂地在她胸腔裡跳動,就快要跳出胸膛。她越發著急,腳上卻不爭氣地發軟,讓她越來越無力。

卻不是害怕電閃雷鳴,而是——有人,她後麵有人跟蹤她。

從她踩水坑的時候,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她第一次聽到了一陣加快的腳步聲。而後,她故意加重腳步,再次狠狠踩在水泥地麵上發出極重的聲響,並大聲謾罵,那聲音果然借機加快。

她心頭慌得一團亂麻似的,不敢回頭看。頭頂舉著的書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她捏在手裡,當做砸人的武器也是好的,她想。

前方又是個轉角,薛如許的大腦瘋狂地轉動。

如果一直裝作不知道,任由後麵那人跟蹤,他隻會距離她越來越近,總有追上她的時候……

正思考的功夫,她已經走到了轉角。

巷子拐角佇立著一顆古樹,枝葉繁茂,把小巷子兩旁昏暗的白熾燈光擋得嚴嚴實實。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薛如許決定主動出擊。

她幾步走到古樹下的陰影裡,背靠在高牆一側,憋氣隱藏起呼吸聲,將自己和牆體上的爬山虎融為一體。

放學時隨意塞在書包裡的課本,此刻成為了她最有力的武器。

她的兩隻手掌像救命稻草一樣捏著書包的帶子,雙手帶動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像是冬天困在雪地裡的雪人。

“噠噠噠——”

聲音越來越近,薛如許已經分辨不清楚到底是那人的鞋子踩地的聲音,還是她牙齒打顫的聲響。

“噠噠噠——”

那人應該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突然停下了,她隱隱還能聽到打顫聲,原來……真是她在發抖。

“噠——”

那人又開始走動,薛如許被這聲音和她心中的胡思亂想逼得快發瘋。

不要,她不要處於弱勢,她要掌握主動權!

如果那人想要害她,那她一定要不惜一切地先下手為強!

“啪!”

薛如許抓住時機,看到那團黑色人形陰影快要同她一樣走進樹蔭裡的時候,她將兩隻書包肩帶拽在手裡,輪圓了向那人的腦袋狠狠砸去,腳上也沒閒下來,閉上眼睛胡亂踹上一通。

務必一擊即中,否則就是無止無休的反撲!

來人被她掄飛出去,隻見一道殘影咻咻一下,再咣一聲,徑自砸向牆麵。

“啊——薛如許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你打我做什麼!”

那雙手用力地扒住牆麵,卻隻抓住一條條四處蔓延的爬山虎藤蔓,而後又無力地下墜,沿著牆麵狼狽不堪地跌倒在地上。

“邱小飛?”驚訝疊加上還沒來得及散去的驚恐,把薛如許震得不敢睜開雙眼。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壁虎一樣趴在地上的小個子男生,配合著他粗糙難聽的公鴨嗓哀嚎,不是邱小飛又是誰?

“我真是怕了你了,大晚上的來跟你說我同意,結果被你砸得骨頭都要散架,我那個殘暴的爹都沒打得這麼狠!”

邱小飛撐著身體從牆根爬起來,掌心從粗糲的磚頭上劃過,已經破了皮,沾上濕漉漉的葉子和地上的泥水,更是生疼。

好在他身上那件厚實的雨衣質量還不錯,不然摩傷的就不隻是手心了。

他被疼得愣住,隨即慌忙往臉頰上摸去。

“我的臉!”

傷了哪兒都行,但是千萬不要傷了他那張自封的俊俏臉蛋,不然明天沒法跟小女朋友交代。

薛如許本來想罵他一頓,誰叫他竟然膽大包天敢跟蹤自己,但看他顧影自憐的樣子,結合剛才的那番話,之前隱隱的猜測一下子豁然開朗。

“邱小飛,能耐啊,高三了還敢背著你爸爸談戀愛?”她已經撿回書包,將它單肩掛在背上。

薛如許走到邱小飛麵前,高出一個腦袋的優勢身高讓她不自覺地帶上一些威嚴,倒真有點班長的風範,但是沒個正型、晃動個不停的右腳,又讓她透出幾分痞氣。

“沒辦法,水到渠成,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雖然我爸爸——”邱小飛放下輕撫臉頰的手掌,突然怒目圓瞪,“怎麼,合著你之前不知道我談戀愛?”

“之前不知道,但這會兒知道了。”

“那你手上有我什麼照片?說!”

“就是普通照片呐,有你跑步的,有你認真看書的……”

“喲喲喲,薛如許你這個歹人,你好會騙人,我被你耍得團團轉!”

“我沒有耍你,你自己說的。讓我猜猜,是不是二中的那個女生……嗯,叫欣怡的那個?”

“什麼欣怡,不知道這個人,我聽都沒聽過。”

“彆害羞嘛,咱倆誰跟誰……”

“既然咱倆關係不一般,那你以後就千萬不能去找我爸爸告狀了,聽到沒有!”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秉性你是知道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呀。”

“呸!”

薛如許跟在心虛又害羞的邱小飛身後,兩人迎著巷子兩側的昏暗燈光,一蹦一跳、笑笑鬨鬨地走向了巷子的另一個出口。

正在這時,一道溫柔又有些著急地女聲響起:“寶寶,你的手機是沒電了嗎,怎麼不接我電話呢?”

薛如許聽到熟悉的聲音,一蹦一跳得更加歡快,猛地從邱小飛身後竄出來,像來人撲去。

“媽媽,你怎麼來接我啦!”薛如許抱著碩大的書包,擠到媽媽撐著傘的臂彎裡,順勢緊緊地貼著她,擠在雨傘下躲雨,“我的手機一點兒電量都沒有了。”

“你還說,是不是在學校偷偷玩手機了?”薛媽媽的語氣聽著像是在責問,實則充滿了安心和寵愛。

邱小飛不緊不慢地接了一句:“如許最近在看什麼比賽,差點把我的手機都看沒電了!”

“邱小飛!不許胡說!”

薛媽媽空著的一隻手派上了用場,聞言,恨鐵不成鋼地捏了捏女兒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笑著搖了搖頭,“你呀你……”

昏黃的燈光灑在她的身上,將她的笑顏鍍上一層柔光和母性,女兒依偎在她懷裡,她環抱著女兒,一縷縷的燈光織成一方繈褓,包裹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情此景看得暗處的人眼前一熱。

有人能光明磊落地置身於燈光之中,有人卻隻能茍延殘喘於昏黑之下。

不公平,太不公平,哪怕連這樣一盞破燈也有它的偏心。

三人的聲音漸行漸遠,直到最後終於連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滋啦——”頭頂的燈突然發出電流的聲音,幾個瞬息,明滅之間,那燈終於不堪重負,徹底罷工。

燈光所及的範圍此時全部陷入一片徹底的漆黑中。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黑暗讓一切更加神秘、寂靜,明明有故事可訴說,它卻偏偏要藏起來。

許久之後,燈泡下走出來一個黑色雨衣的人影,同夜間的寂靜無聲完美地融為一體,好像天然就屬於黑夜。

黑衣人影個子矮小,隻有一米六出頭。肩膀狹窄瘦弱,並沒有男人粗獷雄壯的身形。

通身隱藏在寬大的雨衣裡,像是罩在巨大的黑色垃圾袋中,全身都被遮蓋,隻剩下雙腳露在外。

十根細膩瑩白的腳指頭,被一條條寬扁的黑色涼鞋帶子並攏在一起。腳踝兩側的骨頭瘦得突出,像是竹節。

黑衣人影的雙手隱藏在寬大的雨衣袖子裡,讓人看不出他到底什麼動作。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把刀,一把今晚未能染血的刀。

開過刃的刀似乎透著幾分血性和燥熱,沉甸甸地躺在他的手中,連帶著手指頭也跟著顫抖。但他知道,那並不是利刃的緣故,而是他的心慌亂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鼻腔裡頓時湧入泥土的腥氣和雨水的潮濕味道,空著的手伸入腿側的兜裡,拿出手機。

十點四十五分。

正要把手機放回去,剛熄滅了的螢幕突然又亮了起來。

他猶豫了一陣,隨即長歎一口氣,故作淡然地接起電話,“喂,我剛纔在批改試卷,現在剛走出學校,馬上就回家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無擔心地警告:“趕緊回家,聽到沒有!我看了天氣預報,一會兒有強降雨,還打雷。到處都是樹,危險得很!趕緊回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怎麼現在越來越像個老婆子了。掛了啊!”

剛才下雨倒還不覺得,這會兒雨停了,蒸騰的熱氣在空氣裡張揚跋扈地翻騰,裹在t恤和雨衣裡的身體已經被一層薄汗糊住。

他將手機放回兜裡,又伸手將頭頂上雨衣的帽子扯下來,露出一頭利落的短發。

剛才那盞早已罷工了的燈不知道這會兒又抽了哪門子的瘋,“滋滋滋”幾聲電流聲過後,竟然又亮了起來。

淺黃色的黯淡燈光下,黑衣人影剛才和人打趣的笑意還沒來得及褪去,兩個酒窩若隱若現地掛在鵝蛋臉上。

分明是一個女人。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