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第358章 楚相玉
不過這小二反應也是真快,不愧為不知堂的精英弟子,知道眼前這場麵不是自己能夠應付得了得。當下借著躬身施禮的當口,將餘淵上樓的腳步擋住了,既不失禮,又將其攔住了,當真是聰明。「客官爺,你先這邊稍等,或許是小的弄錯了,我便給你查一下。」說罷,手臂向旁邊一排空座虛引,示意餘淵先到那邊休息。都是自家的買賣而且這小二應對也是得體,餘淵當然不能打自家人的臉,當下也不多說,而是點了點頭,轉向那邊的座位坐下,他也想要看一看,能夠在這皇城內天子腳下,將這個小酒樓經營的風生水起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李解牛的底細他提清楚了,殺人、賭錢、做菜都是沒說的,唯獨這份經營,他是真沒那個天分。
小二將餘淵安置好後,一路小跑便進入了後堂,這會兒還沒到午時,吃飯的人卻已經上座了,散台也都坐滿了。餘淵和小二的一番對話,不過是剛開始的時候吸引了一點注意力,後來就沒人關注了。隻因這樣的事情每天在四海樓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次。尤其是一些外地慕名而來的客人,不大清楚這四海樓的座位是需要預約的,弄了好多不愉快。其中不乏那些仗著自己有些勢力,想要耍威風的,可最後都是自食惡果。也不知道這四海樓背後是誰在撐腰。隻知道這個掌櫃的確實手段了得。
餘淵坐下不多時,隻見那小二從後堂便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那人出來後,不少熟客都微微欠身,喊了一聲「楚掌櫃的少見啊!」
那被稱為楚掌櫃之人也不簡單,麵對五六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打的招呼,竟然一個不落的喊出對方的名號,且絲毫不亂,這就當真了得了。要知道這四海樓雖然不大,每日裡接待的客人也是數量有限,可畢竟是個服務行業,前前後後一天下來,不知道要麵對多少食客,能夠在一瞬間準確的喊出對方名號,絕對是個經營的奇才了。這不僅僅是對對方尊重,更是給足了客人麵子。這就相當於後世去某個私人會所吃飯,一進門經理便迎上來,開口喊出某某總,這多有麵子。至少說明這種場合你是經常來的。這種經營方式對於那些高階局的客人可能沒有太大的用處,隻是讓人覺得舒適而已。但對於那些想要麵子,有錢身份卻不高的人來說,就尤為重要了。單從這一點上看,這掌櫃的就不同凡響。
隻不過餘淵現在腦子裡想的並不是這個,而是眼睛直盯盯的看著這位掌櫃的,心中滿是震驚之情。奶媽的這是什麼節奏?眼前這位掌櫃的竟然是老熟人——當年在黑石島上經營青樓的楚相玉。想當初她可是著實讓身體還未成年的餘淵,眼饞了許久的。當年這楚相玉就已經是三十許人了,這些年過去怕不是年近四十,可歲月似乎是有意偏愛於她,竟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一點痕跡。反之還有逆生長的趨勢。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成熟風韻,更勝當年。「楚……楚掌櫃的可還認得我?」餘淵激動之下,差點沒喊出楚姐姐來,好在改口還是蠻快的。
來人正是楚相玉,她本有心退隱江湖,徹底過上那種與世無爭的寧靜日子,可怎奈不知堂發展的太快了。皇城這一塊沒有一個厲害的角色來撐著還真是不行,李解牛鎮鎮場子沒問題,但協調各種關係就差了許多。旁人還真是無法勝任。於是,白無相這才將楚相玉調了過來。白無相也是惜才,沒過多久便收了楚相玉作義女。這幾年他也覺得風聲過去,朝廷對於他的家中管控也不是很嚴了,於是便時不時的喬裝打扮,回到家中與家人相會。而後,還將楚相玉也介紹給了老夫人。囑咐她在老太太跟前儘孝。
以楚相玉的身份,拜龍老夫人為乾娘,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彆看白無相當年是因為謀反被治罪的,可人家畢竟是皇家的血統,即便不在朝廷為官,可朝廷裡麵的關係卻始終沒有斷掉。隻不過不方便在表麵上操作而已。這四海樓能夠多次擺平來自官場上的乾涉,也多虧了這層關係。否則你以為有錢就能夠在這皇城根下挺直腰桿麼?
這兩年四海樓的經營已經形成了模式,名聲在外,在經營方麵楚相玉基本上不多過問了,都由她的副手秦江流,也就是那個店小二負責。她更多的精力是用在向各方勢力中滲透人手,將京城這張大網拉的更廣,更密。秦江流雖然頂著個小二的身份,可卻是這不知堂這皇城分堂的骨乾,彆看年齡不大,卻是聰明伶俐,手底下也有幾分硬功夫。乃是李解牛的親傳弟子。楚相玉也是有意鍛煉他,日後想要將這分堂交到他的手中,自己好早日退休。平日裡大小麻煩這小子都能夠自己擺平,今日卻反常的來通報她,本身也令楚相玉奇怪。再一聽秦江流的彙報,這楚相玉就更是感到不可思議了。這不知堂的總堂主,旁人不知道是誰,她還能不知道麼?那是她的乾爹白無相啊!怎麼又出了一個總堂主?莫不是乾爹喬裝打扮來戲弄於我?這個……
懷著這樣狐疑的心情,楚相玉跟著秦江流從後院轉了過來,在和幾個熟客打招呼的功夫,她也偷眼朝餘淵這邊瞥了幾下。隻覺得是個英俊的少年,隱隱感覺到對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氣勢,暗中猜想此人要麼就是地位超然,自小孕養出了這種氣質。要麼就是修為通天,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自己隻能隱約感受到他的氣勢卻感覺不到他的修為。可看對方這小小年紀,這可能麼?莫不是易容了。
就在她心中暗自猜度餘淵的時候,對方竟然先開口和她說話,雖然旁人聽不出來餘淵的口誤,可她一個搞情報的能捕捉不到其中的異樣麼?而後餘淵一句還認得我麼?她在腦海裡拚命的搜尋,這些年來達官貴人,江湖豪傑,她見得多了,可沒有一個能夠和對方對的上號的。莫非?她腦海當中突然閃過一個少年的臉龐,和眼前之人漸漸地重合在了一處。身為不知堂分堂的堂主,她平日裡隻負責協調堂中大小事務的安排,而具體的情報處理則是交給下屬的小棋來做的。除非有她特彆想要知道的資訊,否則按照不知堂的訊息處理流程,任何資訊都不需她操心,直接就分發或彙總到情報處理環節了。所以她對於餘淵進京的事情並不知曉。所以才搞出來這麼一個大烏龍。
「你,你是餘……表弟麼?」認出了餘淵後,楚相玉本來想要喊一聲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當下餘淵是不是隱藏身份來的。而眼下喊總堂主也明顯不合適。腦子一轉順口喊出來一句表弟。這個也是有說法的,她身為白無相的義女,拋去不知堂內的身份不談,喊白無相的弟子一聲表弟,確實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餘淵見對方表情,當下知道已經認出來了自己,隨後也笑著上前施禮道,「一彆多年,姐姐還是風采依舊啊!」
說楚相玉執掌青樓多年,在這四海樓中也是見過許多大場麵,可偏偏麵對餘淵卻有些不知所措。隻是因為在她的記憶當中餘淵還是那個俊俏的小男孩,可轉眼之間他便長成了這麼一個英俊的青年。而且渾身上下散發著另一種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成熟穩重感。對異性來說絕對是一種致命的誘惑。尤其是對她這個年齡的女子來說。年長的男人已經逝去了青春,已經不在她的審美點上了。而年輕的又缺乏沉穩,看起來如同孩子一樣,根本生不起愛慕之心。而眼前的餘淵卻恰好融合了這兩種優點在一身,令她心頭狂跳。可矛盾的是,在楚相玉的心中,餘淵就是那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和眼前之人在容貌上雖然相差不大,可骨子裡麵卻依舊認為他是個孩子。這就尷尬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應對餘淵的話。
倒是餘淵發現了她的尷尬,雖然不知道原因出在哪裡,他總不能就這樣晾在這裡,畢竟這麼多人看著呢,於是他接著開口道,「姐姐,家裡讓我帶個口信,你看……」言下之意也很明顯了,這裡人多口雜,想要找個清淨點的地方。這句話頓時將楚相玉點醒了,自己這是想什麼呢?眼前之人不過是恰好長在了自己心儀之人的那個點上,首先二人地位相差懸殊,其次二人年齡相差懸殊,其三對於餘淵她才瞭解多少?其實她這一生是而已沒打算婚配,隻想一個人過一些清淨的日子。所以,剛才那一瞬間,不過是殘留在一個大齡女子心中對於愛人的夢想而已。如今夢醒了,楚相玉頓時恢複了正常。嫣然一笑道,「你看,你我姐弟多年不見,姐姐一時激動,倒是失態了,弟弟快隨我來。」說著便在前麵引路,將餘淵往後院帶去。
秦江流見狀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估計就是總堂主差不了了。否則自家堂主不會如此。於是識趣兒的在堂中繼續照顧客人,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夠插手的了。不知堂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十幾年中便發展成這樣的規模,與堂中之人能夠嚴格遵守各種規矩是分不開。該擔的責任,絕不推辭,不該問的事情,一概不過問。每個人都按照精準的流程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在後世,這種管理手段也是非常必要的。
轉過後堂,餘淵隨楚相玉進到了書房當中。這裡的佈局餘淵一眼便看出來了,和當初楚相玉在黑石島的住處一樣,連傢俱的樣式和擺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樣,心道這位姐姐想來也是有強迫症的人。意料之中,楚相玉搬弄機關書架移開,露出了後麵的密室。餘淵回想起來,當年白無相和楚相玉怕不是就進了這樣的密室,可笑自己還自動腦補了那麼多兒童不宜的情節。如今落到自己頭上了,還真是世事無常。雖然餘淵此番並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和楚相玉商量。可既然人家都擺出來那麼大的架勢了,若是自己不進去,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了,也罷,在哪裡談也是談。正好密室之中清靜。
這密室之中存放的都是各種卷軸,按照天乾地支順訊進行組合排列,分彆記錄著發生在蓬萊島境內的各種事件。分堂之下的那些負責情報整理的弟子,每三日便會將情報彙總起來,分列成冊,上報給楚相玉。一旦需要查詢,楚相玉隻要按照區域和發生時間,抽取那一部分卷宗就好了。否則蓬萊這樣大,三日裡發生的各種有價值的資訊怕是不是要幾百上千條,她一條條的去看,豈不是要累死。因為房間內放的都是卷宗,所以並沒有用燈火照明,反倒是用幾個夜明珠鑲嵌在棚頂,照得偌大個密室一片雪亮。餘淵不由得暗歎一聲,這不知堂也是有錢啊,這幾顆夜明珠隨便一顆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的。當初燕鮫給他的那些也不等你與之相媲美。
二人入得密室,楚相玉轉身給餘淵行了一個下屬之禮,餘淵剛忙還禮道,「楚姐姐不必多禮,此處沒有總堂主,隻有故人。」楚相玉聞言心中好生感動,心道,此子還是當初那般貼己,懂得照顧人心,日後前程定然不可限量。當下也笑道,「下屬之禮已經行完了,弟弟這回可真的要喊一聲姐姐了。」在餘淵有些狐疑的目光之中,她將自己和白無相的關係說了出來。餘淵當下拍手道,「果然果然,我就說麼!如今我們這姐弟關係可真的是坐實了。」
二人客氣完畢,餘淵因為還有事情在身,當下也不廢話,將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
楚相玉當下點頭道,「如此也好,我那東海觀潮雅間確是隱秘的很,隻有門內弟子知道。我這便引你去。」
在楚相玉的帶領下,餘淵從後院一個戶外的台階上去,走過一個短廊方纔來到了一間雅室。這房間建的也是古怪,從這裡看去,正好能夠看到正街,可因為一樓的飛卷的屋簷遮擋,下方想要看到窗內的情景卻是根本看不到。從方位上分析,此屋確是在二樓和那若乾雅間在一個整體空間內。可若是在二樓尋找,卻根本沒有門路進出。設計者當真是用心良苦,而且手段也是一等一的。等餘淵坐定,楚相玉才道,「弟弟稍坐,我這個邊去請李老。」李解牛雖然不是不知堂堂主,卻是這皇城分堂的鎮場子的人物,身份乃是堂中長老,地位比楚相玉還要高一分。所以楚相玉對其也是禮遇有加。
餘淵點頭道,「姐姐自去,不過不要告訴他我來了,隻說故人來訪就好。」
楚相玉點頭出去,留下餘淵一個人在那裡回憶當初和李解牛的那些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