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夜奔 第25章 嘔吐 吃下去，吃乾淨。
嘔吐
吃下去，吃乾淨。
蘭嘉沉重地接過電話,
似乎刻意掩飾著什麼，嗓音也壓得低低的。
“喂。”
聽到她說話，對麵安靜幾秒,
像是劫後餘生了,
放下心,
竟不知道有什麼話可講，如鯁在喉。
靜默無言的時間裡,
她胸膛也顫跳著,
又像幻覺,
孟岑筠輕淺的呼吸直往她耳朵裡鑽。
然後聽見他近乎平和的嗓音：“在哪裡？我讓左泰去接你。”
他竟沒興師問罪？出乎蘭嘉意料。
還是顧忌她身邊有人，又是在彆人電話裡,
要給她留幾分餘地？
孟岑筠雖古板，卻也不會在外人麵前下她的麵子,
他那樣老派的家長，一向奉行關起門來教育的理念。
蘭嘉打了個寒顫，隨即又煩躁起來，乾嘛這樣怕他？總是這樣怕他，可笑。
先前被理智澆滅的逆反心又蠢蠢欲動了，天高皇帝遠,
他不可能下一秒就抓住她,
蘭嘉忍不住犯倔了，口頭上也不肯落下風，隻說：“我不知道。”她向來不認路的,
是真不知道。
“好。”他沒惱怒,
耐著性子，“把電話給身邊人，讓他報地址給我。”
蘭嘉手指蜷握著,
沒動作，“我現在不想回家。”
不想和他吵架，不想麵對麻煩，不想承受今晚這一點小小的任性所帶來的惡果。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
或許在隱忍著不發脾氣。
她猜測。
他半晌纔回複，低緩著說，像是妥協，“那彆玩到太晚，需要時打電話給左泰。”末了，又補充一句：“我等你。”
說完就結束通話了，簡直像是怕她又說出什麼拒絕的話。
蘭嘉灰沉著臉，心情更加鬱悶，半點玩的心思也沒了。
她將手機還給宋青渠，卻在他眼神中讀到複雜的同情。
“你打算怎麼辦？現在。”
她表情迷茫，進退兩難，“我不知道。”
似乎她一直處在這樣矛盾的階段，泥足深陷，兩頭放不下，兩頭都想要，簡要要瘋掉。
宋青渠放下筷子，正色道：“此時此刻，你肯定有最想要的，再耐心想想。”
“沒人一輩子都困在決定上，總要往前走的，剛才，你不是做得很好嗎？”
蘭嘉垂眸，心上有重石，怕又是孟岑筠溫言的陷阱，誘使她回去。
宋青渠很深沉地看她一眼，“任何一種選擇都需要承擔後果，但隻要是你真正想要的，那就是值得的。”
“蘭嘉，沒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見她動搖，他循循善誘，“你有這個能力，更不缺乏勇氣，對嗎？”
的確，她今晚嘗到冒險的甜頭，便一發不可收拾了。無論什麼，來就來，她能處理好。
蘭嘉忽然有了力量，覺得自己像個即將上場的鬥士，眼裡也恢複神采，“青渠，謝謝你。”她將零散小物收拾裝包，輕快地對他說：“我決定回去了。”回去麵對她早該麵對的一切。
宋青渠微笑點頭，表示肯定。
“我送你出去。”
兩人在巷口等了一會兒，左泰來得很快。
他下來替她開車門，頷首叫她：“大小姐。”永遠專業，嚴謹，肅然，儘管才為了找人鬨得滿城風雨，卻絲毫沒有在蘭嘉麵前顯露出來。
她偏向車窗，對宋青渠歉意地笑笑：“說好我請客的，結果讓你付款。”
他站立在一叢盛放的淩霄花下，花朵紅豔，眉目青雋，溫聲替她開解：“特殊情況，不打緊，以後約飯的機會還很多。”
“或許下次，你帶我去你最愛的餐廳。”他凝望她，“去你的世界。”
蘭嘉點點頭，笑應了。
左泰默默注意著，聞言奇異地瞥了他一眼，聽到蘭嘉說走，又很快收回視線。
汽車啟動，開往寬闊的大路，宋青渠目送著，直到那塊矚目的連號車牌消失。他唇邊勾起一抹笑意，轉身走進漆黑的小巷裡，沒有光的地界。
車內靜悄悄，蘭嘉電話總算充電開機，訊息通知與未接來電一齊湧出來，快要把小小的長方形螢幕撐爆。
她劃了半天纔到底，都是熟人，就連靜薇也發了不少訊息。孟岑筠告訴她的？他怎麼會有她電話？他這是將她身邊的人都找了個遍？想到往事，蘭嘉又不免沉鬱起來，心中嘲諷：這些對他來說又有什麼難的？他不是做過很多次了？
看到這一連串沉重的關切資訊，蘭嘉隻覺得喘不過氣，索性將螢幕滅掉，統統不回複。
然而沒過多久，嗡嗡的震動聲又響起。
喬子穆來電。
蘭嘉頓了頓，決定接下。
“喂。”她嗓音有點啞。
對麵似乎聽出來了，有點小心翼翼地問：“你好不好？”
“嗯，正在回家的路上。”
“那我就放心了。”他鬆了口氣，“蘭嘉，你嚇死我。”
“我哥和你通話過？”幾乎是肯定句，“抱歉。”
“不許說這樣的話！”他假意嗔怒，“我們可是最堅固的聯盟。”
可惜當事人並不知曉他隱秘的心理活動，沒什麼感情地笑笑：“我是怕他對你不客氣。”
“那你怕不怕？”他認真說。
窗外有車燈一閃而過，短暫照亮她有些蒼白的臉，蘭嘉捏著手機，故作輕鬆地說：“不怕。”
“好好談，彆吵架。”喬子穆沉吟，又道：“再不濟還有我陪你，我在外麵還有幾套房產，供你逃避一下現實。”
蘭嘉徹底被逗笑，“我又不是無處可去。”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你身後一直有我。”
她手冰冷，他嗓音卻是有溫度的，從聽筒傳來，讓她感到一陣慰藉。
“謝謝你，小喬。”
“這次我不想逃避。”儘管她根本不知道等待著她的是什麼。
“那麼，祝你有好結果。”
“再見。”
電話結束通話了，車子剛好開到冷冷清清的安楓路，她岌岌可危的家。
開門，立在玄關，屋子裡灰暗，安靜得異常，頗有幾分山雨欲來的味道。
蘭嘉摸到燈開啟，疲乏地拔掉鞋子，在客廳晃了一圈，漫無目的。
她知道孟岑筠在樓上，他說過他在等她。
蘭嘉四處踱步著，迫使自己儘快做好應對準備，渾身焦慮，口乾舌燥，決定先去找水喝。
到飯廳，燈一亮，見桌上還有東西沒收乾淨，疑惑家裡傭人不做事了？
走近去看，看仔細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眼眶也漸漸地一酸。
原封不動的一桌子菜，一副碗筷擺得整整齊齊，像是在等誰來似的。
可惜早冷透了，也沒等到誰，徹底被辜負。
蘭嘉頓時覺得一顆心有千斤重，站不穩，讓她直直地往下墜。
用儘全力板住了，眼淚又要掉下來，她艱難地眨眨眼，拉開椅背坐下。
空曠的飯廳唯她一人，枝形吊燈投射出暖色光芒，卻還是清冷寂寥。
蘭嘉捧著碗，夾了一塊魚肉吃，嘴裡冰涼，有腥氣，嘗試著吞嚥，喉嚨卻像有報紙團塞著，咽不下去。
自毀似的，拚了命地咽，迸得淚花四濺。
又夾了一筷子青菜，口感濕滑，像剛打撈上來的一叢海草，鹹腥地鑽入口腔裡，長長地鋪滿喉管。
蘭嘉胃裡一陣痙攣，皺眉緩了緩，機械似的，繼續往嘴裡塞東西。
每道菜都夾了一遍，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到最後已經品不出味道，也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吃下去，吃乾淨，全吃下去就舒服了。
眼睛酸得看不清東西，手抖，排骨夾了幾次還落，臉上溫熱，蘭嘉有些氣憤地抹了把眼淚，抓起排骨便想往嘴裡蠕，卻突然乾嘔一聲，急忙捂住嘴，那一陣強烈的反酸才慢慢消解下去。
視線模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沾滿醬汁的手，隻覺得像某種恐怖的野獸，哽咽哽咽，終於沒忍住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抓起筷子，繼續往亂七八糟的菜盤子裡夾東西吃，彷彿流落街頭的瘋子。
有腳步聲下樓來，頓了頓，往飯廳走過來。
孟岑筠站在不遠處，駭然地見到這一幕，眉目間立刻染上厲色，箭步過來奪走她筷子。
“彆吃了！”
蘭嘉被他一吼，渾身都震悚起來，頭腦不做主了，卻本能地想要去奪回筷子。她伸手，嘴裡塞滿了，隻能咿唔地發出不成調的音節，讓他還給她。
見她還要來奪，孟岑筠乾脆重重地往地上一摔，咬牙道：“你有沒有聽到我講話？”
蘭嘉慌了神，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焦急地望了他一眼，無措地往盤子裡伸手。
他簡直氣昏了頭，死死攥住她手腕，像拎兔子，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拉起來。
蘭嘉被拽得頭暈目眩，一站立，胃袋頓時飽脹得要爆炸了，翻江倒海後，一股強酸直直地往喉嚨上湧，她表情團皺，隻覺得下一秒就要失控，邁開步子，火急火燎地衝向衛生間。
孟岑筠見狀也立刻跟上去。
作者有話說：下章應該是甜，兩人感情有大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