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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夜奔 第9章 激流暗湧 “我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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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流暗湧
“我喜歡她。”……

大家皆落座,服務生很快添上一副新餐具。

圓桌不算大,兩人還有閒餘,三人顯得略窄,要是手臂都擱到桌上,切牛排時,指不定要磕磕碰碰。

蘭嘉端坐,兩手放置膝蓋,偶爾與喬子穆眼神交流,又顧慮著身側那位,時不時小心探看,兩頭忙,做賊似的。

孟岑筠慢條斯理地將餐巾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確認選單,服務生推薦橄欖燴鱸魚、蝦與芝麻菜沙拉,還有希臘菜等等。甜品有蘭嘉愛吃的意式奶凍、波士頓奶油蛋糕,但她現在無心關注口腹之慾,隻想著如何度過眼前這關。

孟岑筠現在也學會了出其不意這套,臨時決定跟來,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喬子穆聽到報菜名,下意識想到蘭嘉忌口,正要與服務生交代一二,轉念又想到人家正牌哥哥在場,忍不住窺視一眼,卻發現他並沒有開口的意思,定坐著,彷彿隻是單純來吃飯,並非存心向他找茬。心中猶疑轉圜,待再看時,卻發現他陡然轉變為一副審視神情,銳利如冰棱。

他立刻明白,這午飯仍舊是鴻門宴。考察他來了。

喬子穆立刻支棱起來應對,將蘭嘉往日習慣、口味,向廚房傳達仔細。又往對麵瞥了一眼,臉色略和緩。

菜一道道上,考慮蘭嘉手傷未愈,他更是對她無微不至,百般照顧。

蘭嘉夾在二人中間,本就窘迫,看著食物切小塊,一道又一道地遞到她麵前,無奈,隻得埋頭苦吃,吃完了事。

一頓飯,吃得鴉雀無聲,激流暗湧。蘭嘉後麵也察覺到了,用銀匙小口瓦著蛋糕吃,一頭霧水地想:喬子穆為何突然大獻殷勤?孟岑筠又為何一言不發?

用過甜點,服務生過來將盤子撤下,蘭嘉擦了擦手,這才聽見孟岑筠開口對她講話:“吃好了?”

蘭嘉不明就裡地點了個頭。

“你先回房間。”

蘭嘉遲疑,這是想要獨留喬子穆的意思,但她不明白,這兩個人有什麼話可講?還非得背著她。

既然孟岑筠已經下命令,不敢不從,於是拖拖賴賴地起身,向喬子穆投去一記“祝他好運”的眼神,一步三回頭地向前磨蹭。孟岑筠蹙眉盯視她,蘭嘉窘然,立刻腳底抹油地逃離戰場。

喬子穆正襟危坐,一雙手在掩在桌下緊握著,掌心微有汗意。

孟岑筠不緊不慢,也不搭理他,隻讓人開了瓶紅酒過來。喬子穆知道他在存心消磨他,談正事前,按照慣例先給個下馬威。生意場上混跡多年,這套屬實被他用得登峰造極。

兩隻高腳酒杯立在雪白桌布上,酒液猩紅刺目,又是一層心理施壓。孟岑筠握著杯子,輕緩搖晃著,手指貼著杯壁,映著酒色,蒼白,卻有很細致的鍛煉痕跡。

喬子穆這才發現,他尾指上戴著枚戒指,銀質,光澤內斂。他仔細辨認,很快認出這是蘭嘉當初在島上買的那枚,頓時心裡滋味難辨。

當時就在她身邊,她卻神神秘秘不肯告訴他送給誰。現在想來覺得可笑,不送給他,又送給誰呢

兄妹之間,合情合理,最天然親密的近距離。

他像根狹縫裡長出來的細弱草,看著花圃裡向陽而生的兩朵花,永遠隻能羨慕地窺視。

孟岑筠見效果差不多,擱下酒杯,對他開門見山:“你對蘭嘉,想法如何?”

喬子穆心想:終究還是得過他這一關。此刻迂迴無益,隻好鼓足勇氣,坦誠接受他盤問。

“我喜歡她。”

“哦?”孟岑筠似瞋非瞋,又問:“她追求者眾多,你又有何不同之處?”

蘭嘉自念書起,便十分惹人注目,各方攻勢接連不斷,讓他不得不親自動手修剪她身邊枝椏。

喬子穆喉嚨微動:“我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唔。”他手指輕敲桌麵,漫不經心,“你倒是瞞了她不少事。”

喬子穆聽懂他意指何事,暗自捏一把汗。從小到大,他都與蘭嘉同校,每當她心思飄搖,他便有意無意將訊息透露給孟岑筠,讓他出麵處理,他則暗中得利。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與孟岑筠是另類的狼與狽,隻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強勢,一個弱勢。

他在意蘭嘉對他的看法,於是任人拿捏著他的命脈,這樣不平等的互利關係,倒也相安無事地持續了許多年。隻是他現在陡然掀桌,孟岑筠會不會也像對付其他追求者一樣對付他?他不確定,但唯有賭,賭他不屑將他這點陰暗心思抖露出去。

隻要蘭嘉一直認為他單純無害,他就還有機會。

見他裝傻充愣,孟岑筠對此事不置可否,換個話題,再次發問:“蘭嘉嬌慣,你能給她什麼?”

談到物質,喬子穆擲地有聲:“凡我所有,都會是她的。”

“她不缺這些。”

“再想想。”

“若是她想要什麼,我一定儘全力替她達成。”

孟岑筠笑了,有些許嘲弄之意:“你到何時才能獨當一麵?”

幸運如喬子穆,家世顯赫,錦衣玉食,既有家中長輩謀劃鋪路,又有父母手足保駕護航。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未經波折,自然心比天高。

他知道孟岑筠不信任他的能力,若站在他那樣的高度考慮,那也情有可原。但見他如此輕描淡寫就否定他的答案,喬子穆終究還是不忿。

他莫名想起他的經濟學老師,脾氣妖異的教授老頭,他總是會用最犀利,最刻毒的方式,輕飄飄地將人貶得一文不值。他從不否認他有驕矜倨傲的資格,可是他唯獨厭惡那副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態,就如同現在,就算他開膛破肚,將一整顆炙熱真心捧出來,孟岑筠也隻會不屑一顧。

可是他怎麼甘心?十幾年如一日到現在的執念,他怎能允許自己在最後的緊要關頭被一票否決?

喬子穆定了定神,深思熟慮後,重振旗鼓道:“岑筠哥,我知道沒有押注的許諾都是空談,但我對蘭嘉的心意沒有一刻改變過。”他咬了咬牙,“請你,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三年時間,我會向你證明,蘭嘉身邊,不會有人比我更適合她,也不會有比我更好的選擇。”

孟岑筠一直觀察他,聞言,才終於肯正色兩分,“當真如此決絕?”

他點頭。

“光有喜歡可不夠。”

“我不敢輕談愛,但真要論,她在我心裡永遠是首位。”

“甚至超過你的家人?”

“是。”

“到幾時?”

“永遠。”

交鋒的三言兩語裡,孟岑筠基本將他看透。

他轉動著尾戒,思考。

“最後一個問題。”

“倘若她將來移情,你肯放她離開?”

喬子穆頓住,似乎從未思考過這件事。

但下意識的,他心中升騰起一股極強的慾念,像隻猙獰的手,牢牢地攥住蘭嘉這個名字。

他怎麼能放手?他怎麼可能放手?

愛本就是自私的,無窮無儘的**,究極可怕的占有,憑什麼偏要讓他一人放手?若是誰要搶走他的心愛,他勢必要與那人拚死爭鬥,不死不休。

孟岑筠見他沉吟不決,麵色忽然變得十分嚴厲,沉聲道:“想好了再說。”

喬子穆緊攥雙拳,皮肉繃直,青筋暴起。

最後一個問題了,他不能投降。

鎮定,冷靜思考。

孟岑筠究竟要一個怎樣的答案?

他不停吞嚥著唾液,可喉嚨還是乾澀無比,像裂成網紋的一塊鹽堿地。他幾乎講不出一句話來。

孟岑筠盯著他,如同猛獸盯視獵物。

尾戒還在轉,還在轉,彷彿有種壓迫的魔力,轉得他頭暈目眩,一陣陣惡心直湧上來。

他移開視線,拚命板住了不失態,後背卻是被冷汗洇得濕黏黏。

他忍不住怨毒地想:孟岑筠不過寥寥數語,就能將他輕而易舉地打壓得爬不起來,可想而知,蘭嘉在他身邊,該是過著怎樣憋悶窒息的日子?

想到蘭嘉,心中又是一陣鬱悶傷慘,鬱悶她無論怎樣壓抑,還是沒有勇氣離開孟岑筠,傷慘他不管怎樣努力,還是捂不暖一顆石頭心。

如果沒有孟岑筠橫亙在他們中間?如果孟岑筠消失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十幾年的相處,他不信蘭嘉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

喬子穆紅了眼,陰濕怨氣直衝上頭頂,儼然已經將孟岑筠當作假想敵。

他緊咬著牙關,急促呼吸,既然伏低做小無用,那他偏要與他鬥爭到底。

見他情緒坍塌,孟岑筠冷笑一聲,身體靠向椅背,這才慢悠悠抿了口酒,不再拿正眼瞧他。

蘭嘉困在房間裡,將一本vogue雜誌翻來倒去地看,心裡七上八下。她仍掛念著餐廳那邊,看孟岑筠那架勢,不知又要使出什麼招數折騰人。想不明白喬子穆到底哪裡惹到他,莫非還在記恨他攛掇她出來旅行?每次惹孟岑筠生氣,他勢必要牽累她身邊人,極端手段,為的是讓她長記性,知悔改。

回憶起從前往事,她心中又愧又急,將雜誌往桌上一扔,小跑著出了門。

到了餐廳,一看,暗自懊悔來得太晚,二人談話已經結束。

孟岑筠整理袖口,站起身,邁步離開。見她急匆匆跑來,伸手拉住她胳膊,輕斥:“冒冒失失。”

蘭嘉望向喬子穆身影,麵色焦急,請求:“哥……”

孟岑筠鬆了手。

到喬子穆身邊,隻見他如木偶定坐。

蘭嘉心驚,一手推推他肩,試探問道:“小喬,你沒事吧?”

他這才僵硬地轉過頭,露出一張蒼白弱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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