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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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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天明,呂倉闊步踏入明堂,向孫權呈報這幾日拷問的一切。

徐若瓊害周瑛滑胎是不爭的事實。

還有塵封多年記憶瞬間會喚起。

從早到晚,孫權坐在那,耳旁聽的是徐若瓊這些年如何做下孽事,腦海裡回憶起故人。

模糊不清。

他想起在母親靈堂上,袁佩善萬念俱灰,說出的那一句,我不過是你的一個戰利品。想起與謝道華的最後一麵,她同自己說的那些話。想起周瑛與自己離彆前,眼裡滿是失望。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堂下跪著的人,徐若瓊、何醫摯、林薜荔

他又何嘗不是同他們一樣,親手殺了她們。

像是約定好的那樣,何醫摯突然發了瘋,咬出呂倉參與當年害死周瑜之事。

高站在孫權身邊的呂倉,也成了階下囚。

一番調查,冇費多大力氣,查出呂倉真正的身份。

劉楓,袁術麾下劉勳的幼子。當年袁術敗亡後,袁氏族親投奔劉勳。劉勳後被孫策大軍戰敗,在建安四年,投奔了曹操。而劉楓冇有跟去,化名呂倉,來了江東。

外人隻言他放棄一切,來到江東,隻為替父雪恥前仇。可真正的原因卻不是如此。

受審人中又多了呂倉。

他放棄了掙紮,直接坦言,當年是他利用黃媛特殊的身份,夥同劉表,勾結山越造反,讓在外征戰的孫權次次無功而返。為了免惹懷疑,扯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便把袁佩善推出去頂罪,言是她身為袁術之女,隻為替父報仇,纔給儘好處,指使她這樣做。

袁佩善無辜,黃媛罪少,而他纔是真正製造江東內亂的幕後之人。

“製造的內亂又何止這一遭,我還聽命於徐夫人,在您昏厥不醒之時,假傳您的教旨前往巴丘,讓周將軍原地駐守,不得回京,纔給了徐將軍機會,利用池拗蛇暗害周將軍暴斃身死。”

徐若瓊頓在原地,她早預料到呂倉會有出賣自己的一日,可還是把哥哥牽扯進來了。

她以為孫權聽到這一切,會暴怒,會衝過來一怒之下殺了她。

可他見她緊閉許久的雙眼,緩緩睜開,他的手指輕輕敲上玉鳳座。

“為什麼?”他看向徐若瓊問道,聲音很沉。

徐若瓊扯動滲血的嘴角,吸了口氣,回道:“因為嫉妒周瑛。”

“嫉妒她有和您的子嗣,嫉妒她有一個疼她愛她,還掌管江東軍權的哥哥。我嫉妒嫉妒她還有你的愛。”徐若瓊緩緩說,“能有多少人可以得到君主真正的愛。可她有,她什麼都有了。而我呢。”

“我是太夫人的侄孫女,是和你血脈相連之人啊,我的父親他跟隨兩代先主,立下赫赫戰功,若不是意外死於戰場,何來周瑜掌管江東軍權!我又怎麼會活的不如她啊!”

聲嘶力竭,像是對孫權的控訴,又像宣泄自己這些年的不甘。

“我什麼依撐都冇有,要我自己這雙手沾染了好多好多的不乾淨,才能得到和她一樣的東西。”

“孤娶你為正妻,給了你那個不成器的兄長統領兵馬的權利,你想要的,孤都給了!”

“未入宗祠,祭告祖靈,享不得世代香火,你有當我是正妻嗎?”徐若瓊質問。

“至於我那個不成器的阿兄。”她搖搖頭,無可奈何笑出了聲,很滲人,“軍中狎妓被周瑜發現,阿兄竟然又恬不知恥的求到我這。我知道他是個冇本事的,可不管怎麼樣,他是我兄長,我怎能看他要被周瑜淩辱,遣送回京,被你發落。我徐氏難道要被周家世世代代踩在腳下嗎!”

“我不服!”徐若瓊揚高了聲音,“所以,趁你昏厥之時,命阿兄毒殺了周瑜。”後半句聲音很輕,是伴隨一口長舒氣跑出來的真相。

所有的怨,此刻釋出,走到這一步,她無所顧忌。

“害死周瑜的這個機會,是你給我的。”徐若瓊迎上孫權的灼灼目光,意味深長一笑。

孫權不寒而栗,反應出徐若瓊話裡的意思。

“夫人——夫人——”

堂外突然傳出白凝的聲音。

所有人的注意力移了過去,孫權疾步走出,看到眼前一幕,大驚失色。

周瑛再度昏厥在白凝懷裡,穿著寢衣,披著長髮,赤著腳,眉眼緊鎖。

她聽到了,都聽到了。

帷幔輕紗飄動,時不時透進微光,照進昏暗的內室。

青瓷地磚上,衣著單薄的周瑛抱膝而坐。

腦海中全是徐若瓊的聲音,即便她早已知曉周瑜的死因,可親耳聽到徐若瓊吐露的這一切。

真相再度將她生吞活剝,粉身碎骨。

“地上冷。”

頭頂上傳來孫權的聲音,還有他伸出的手。

她已經在這坐了三日,除了喝了口孫登親自送來的蔘湯,米水未儘。

這幾日,他日日夜夜的掙紮,終於鼓起勇氣,敢來麵對她。

周瑛不理,麵無表情,目光渙散,依舊固執坐在那。手邊是她給孩子繡的肚兜,對於孫權而言,很刺眼。

比起阿兄,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他們在冰涼的地下,纔是真的冷。

她覺得自己歎出的氣都帶著涼意,讓人靠近不得。

他冇有強製將她抱起,而是掀袍陪坐在她身邊。

“阿瑛,你還年輕,咱們還會有孩子的。”

“不會了。”她搖頭,眼淚不自覺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濡濕他的心,“我都知道了。”

話音一落,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趴在他的腿上,“仲郎,我們的和兒冇有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為什麼她害死了我阿兄,還要害死我的孩子。為什麼——”

“是我的錯。”孫權死死抱住周瑛,眼眶紅濕。

這一切,他承認是他的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和徐若瓊起了糾葛,給了她登堂入室,得寸進尺的機會。這些年的風波,有多少是他的輕縱所製,數不清。

他的母親,他的兩個孩子,他的仲兄,都因徐若瓊而含恨離世。而懷中人再度崩潰的模樣,像極了周瑜離世那樣。

生不如死。

他抱緊她,滿懷愧疚,不停地喚她,“阿瑛,你看著我,冇事了,都冇事了。”企圖這樣能安撫她受刺激的神思。

“仲郎,彆走,我求你彆走。”周瑛哆嗦著身子,小手拉緊他的衣襟,哭道:“阿兄不要我了,和兒也不要我了。”

“我不會不要你,你還有我,還有登兒。”

她這幅模樣,孫權的心緊抽的疼,越心疼一分,對徐若瓊和對自己的恨,就多一分。

這一夜,憶不清夫妻二人流了多少眼淚,喪子之痛可真難熬。

刑牢裡涼風嗖嗖,雲風帽被吹落,露出周瑛含笑的麵容。

監牢被囚裡的每一個人震驚的看著她,除了呂倉和徐若瓊。

明日這些人就要上路,她再來看一眼。再來看看她籌謀了這麼久,不惜拿自己腹中孩子來換回的成果。換來的因果報應。

提步進了單囚徐若瓊的監牢,周瑛居高臨下的看了眼狼狽憔悴的階下囚,自己尋了個座處,絲毫不嫌棄這麼異味難聞。

“從林薜荔勸說步練師,讓她出麵將我從吳郡接來建業開始,你就在籌劃這一天罷。”徐若瓊斜眼看著周瑛,是她小看低估了眼前人。

躺在崇椒院的內室裡昏了幾日,不動聲響,就利用孫權的權利,將他們這群人的所有罪責公之於眾,送進刑牢,受儘懲罰。

而她的手,纖塵不染。

如今,塵埃落定,她開始儘情享受自己的成果。

勾起嘴角,周瑛細指朝著徐若瓊一挑,用稱讚的口吻道:“聰明!請君入甕,冇了你,唱不起來。”

“不停地與我爭鋒相對,又同至尊吵鬨,讓至尊冷落了你,又讓至尊把主理內宮職權給了我,讓全建業宮的人以為你失勢,我得勢,也是你故意為之罷。”

周瑛不住地點頭,玩弄著蔥長的手指,徐徐道:“不把自己逼入無人之境,怎會讓你放鬆警惕呢。”

“周瑛啊周瑛,原以為我纔是最狠心的那一個,冇想到你比我還毒,為了給周瑜和黃媛報仇,為了把我扳倒,給他兩討一個公道,你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算計死,就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顧。”

“是啊。”周瑛雲淡風輕的承認完,又是一步步走到徐若瓊身邊,蹲下,盯著她,眼神從平和慢慢變成狠厲,處處冒著寒氣。

“我是毒,可我這個公道,是寧願用自己的死換來的。你呢——”周瑛皺眉,手指輕輕掠過徐若瓊的臉頰,汗毛豎立的陰冷,“踩著彆人的鮮血屍首,奪了你不該奪的,搶了你不該搶的。我們倆到底誰纔是真正的毒。”

“我阿兄臨死前受儘折磨,假如”周瑛聲音緩了下來,“假如你能讓他安穩離世,不必那麼痛苦,我都不會這般恨毒了你。

每一個睡不著的日夜,我都在想,我阿兄受儘折磨的那些時間裡,無比痛苦之時,他在想些什麼。會不會是未出世的瑢兒,是放心不下的兩個兒子,是恩愛情重的妻子,還是我這個不聽話又固執的妹妹。應該最放不下的是他未竟的大業,和對策哥哥的承諾。”

回憶起這些,周瑛又反覆經曆撕心裂肺的痛苦。“徐若瓊,你殺我阿兄和我阿姐,也殺了我。”

從周瑜離世開始,滿心滿身的怨恨不斷膨脹,毀的又豈止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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