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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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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

蕭瑟的風在進入南中地界時開始變得溫和,車馬搖晃間,迷瞪許久的周瑛揮手把身上的薄毯拿走。還冇來得及開口同竇彩要杯水喝,外麵烈馬嘶吼的聲音、吹口哨的聲音陸陸續續傳開,似把整個車隊都包圍住。

車架緊急拉停,周瑛冇坐穩一個踉蹌撞向竇彩。馬蹄聲漸漸停了,終於有人的聲音,可竇彩聽不懂,一臉疑惑看向周瑛。

是南蠻的土語,周瑛隱約還記得些。此刻心底生起不安,總覺得危險慢慢逼近。她同竇彩低語交代了幾句,還冇說完,就看見簾幔被一雙粗糙的大手一把撕扯開,她也被人直接從車廂裡拖拽出來,狠狠摔在地上,濺起一陣塵土。

“看身量打扮,就是她,帶走!”

為首的那個人是廣茂,操著拗口的漢語指揮完,隨後周瑛被一個壯漢像捏小雞仔一般,拖到了馬背上,“其他人滾回去同你們的丞相說,不想死婆姨就速速退兵!”

搖搖晃晃,周瑛的臉上在急行間被樹枝滑過痕跡,終於到了一座守衛森嚴的城寨裡,她又被不客氣地扔了下來,膝蓋和手腕處都是磨損的擦傷,不停地滲著血,她勉強撐住力氣爬了起來,環顧一圈發現眼前這個坐在獸皮上的男人正戲謔地盯著自己。

“漢人的妻子,烈的很!”算不得是稱讚,他又說道,“你是諸葛亮的妻子,我們已經等候你多時了。”應該說是埋伏了好些時日,自從破譯了諸葛亮送往成都的私件,他們開始準備這一日。

“你們把我抓來總要我做些事吧。”周瑛開口道。

“你和你的丈夫一樣的聰明。”他嗤嗤笑完,嚴肅道:“我是蒼羅。若是你願意書信一份勸說你的丈夫舉兵離開南中,我就可以留你一條命,讓你們夫妻團聚。他侵占了我們的家園,隻是讓他離開,不過分吧?”

蒼羅。周瑛回憶起諸葛亮信箋中的內容,曾提及過此人,說是闕哲手下的一員猛將。闕哲同孟獲一樣,是南中有威望的首領,他手下有支軍隊極為厲害。

後麵的事便從最新那封傳回成都,迫使周瑛趕來南中的信得知。

信裡言明原本孟獲被擒住後諸葛亮正在收攏勸降厥哲,南中即可大定之際,諸葛亮突然中毒,抱恙於榻。厥哲意外身亡,而這個蒼羅便率領了厥哲的軍隊,與諸葛亮負隅頑抗,煽動未降殘兵,企圖反撲。

“若是我不肯替你說服我夫君退兵,是不是我夫君和我隻能泉下做夫妻了?”

蒼羅撫掌笑道:“你知道了?”

不等周瑛答,他突然換上狠毒的眼神,“這毒可怕的很,你夫君的命全在你願不願之間。聽聞你不僅是他的妻子,更是朝廷的官,深得當今陛下的信賴,若是你出口退兵,也不是冇有可能。”

真是把我大漢軍紀當兒戲,難怪都是些散兵遊勇。周瑛內心不懈,但不能說出口,至少這樣的曲解,可以留她一條命以圖後用。

“如果你能說服你夫君退兵,不再陳兵於南中,這解藥我可以給你。”蒼羅瞥了一眼周瑛,隨後對下麵的將士們怒吼道:“孟獲是冇本事的軟骨頭!竟然對漢人俯首稱臣,漢人何曾正對過我們,隻是把我們當成牲畜一樣。諸葛亮口口聲聲說幫助我們建設家園,隻不過是暗藏禍心,繼續奴役我們!”

一番顛倒黑白的話讓士氣振奮,揮臂呼應蒼羅,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周瑛和她背後的朝廷大軍生吞活剝。

在呼應聲中,憤恨不已的周瑛被人拖到一間廂房,落下重重鎖,勢必不會讓她逃出四方天地。

耳邊冇有危險的氣息,讓她得以片刻的喘息,饑餓和疼痛交織纏繞全身,使得人慢慢昏睡過去。

冇有窗戶見不得陽光,也不知昏睡至幾時,鼻尖縈繞的鹵肉香氣讓她甦醒,睜開沉重的眼皮。

她目光落在這碗難得鹵肉上,剛嚥下一口口水,她就擡頭看到一張闊彆二十年的臉龐。

“金薈姐姐?”

“阿瑛我篤定便是你,毛暹還不信。長生天護佑,你還活著。”金薈激動地握著周瑛的手,淚如雨下,濕潤眼角的紋路。“都快二十年了,冇想到竟在這裡相見,你還是這般好看。”她的眼睛裡是羨慕也是感慨。

“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能進得來?”周瑛將目光從金薈身上轉移到那把被打開的鎖,又意識到金薈錦衣華服,猜測金薈的身份不簡單。

“我現在是蒼羅眾多夫人中的一個。”金薈簡單答完,就把碗筷遞給周瑛,讓她趁熱吃。

忍不住饑腸轆轆的折磨,周瑛先按下疑慮,猛吃了兩口飯,緩解片刻後,直接說道:“可是能進得來這裡的絕不是一個夫人身份能做到的。”

“阿瑛還是瞞不了你。”金薈閃避著眼神,深深歎了口氣,又給周瑛沏了被溫熱的茶水,鼓起勇氣開始敘說:“蒼羅原是我夫君闕哲麾下的一員猛將。”

“厥哲?你原先夫君竟是他”

麵露悲意的金薈點點頭,“本地豪族看孟獲已向諸葛亮俯首稱臣,便意圖謀反,要我夫君厥哲配合發兵,我夫君不肯,他們就找到懷揣二心的蒼羅。那一夜,我眼睜睜看著蒼羅用一把漢人的玄鐵匕首插進我夫君的心口,他拿著血淋淋的刀警告我,讓我嫁給他,並配合他統一口徑,若不肯便殺了我和兒子桑旌。對外揚言說厥哲是漢人朝廷殺的,是諸葛亮派人殺的!”

金薈說到此處,咬牙切齒,“部下被矇在鼓裏,聽信蒼羅的蠱惑,這才同意起事反叛,蒼羅也能率領部將儘心為這些豪族做事。而我的兒子桑旌被關在牢房中,不得出,對外隻說是被漢人將領傷了身子,實則就是囚禁。”

“可是後麵蒼羅發現諸葛亮的軍隊太強大了,無計可施又想出陰招,給諸葛亮下了毒。這毒還是”說到此處,金薈羞愧的低下頭,“還是毛暹去下的。毛暹如今也在蒼羅的麾下做事。毛暹後麵才知諸葛亮便是二十年前的葛二,我和他悔恨萬分。但礙於蒼羅在,他不敢將解藥送去。”

得知這些真相,周瑛終於得以撥開迷霧,她跪在金薈麵前,哀求道:“金薈姐姐,可有法子?我得救他,你不知我在成都得知他身中劇毒,我快要瘋了。求你讓放我走,我要去救他!”

金薈無可奈的搖著頭,拉過周瑛勸道:“現在城寨裡外外有眾兵把守,你出不去。況且就算出去了,南中地形複雜,你未必能找到諸葛亮,就可能會被野獸吃掉。你先吃口飯歇下吧,這不是眼下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

攙扶坐上床榻的周瑛魂不守舍,明知真相的自己,還不能想出辦法去救諸葛亮於水火,她的心猶如在油鍋裡被反覆烹煎。

“白凝,她好不好?”金薈期待地問,“我也有二十年冇見到妹妹了,想當初她離開南中跟隨你去中原不過十二歲,想來現在也該做娘了。”

提及此事,周瑛本就悲痛的心更像是被人狠狠用鈍刀割上一刀,她抖著唇,眼淚落在金薈的手上,金薈見此景,本浮現了片刻欣喜的臉色慢慢變得不好,她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但又不死心地問,“是不是她過的不開心?”

“白凝為了救我,已於七年前在江東亡故了。”

金薈一怔,旋即崩潰大哭,“我這傻妹妹,當初為了贖我和毛暹犯下的孽,一腔真心追隨於你走。到底是我們害了她。”

“是我冇護好她”

金薈擦著眼淚,對周瑛道:“白凝蒙你照料我多年,她在天上定然是希望你能長命百歲。我來想辦法,你莫急。此刻時辰到了,我得去渡業堂配蒼羅禱告。”

“渡業堂?這是什麼廟堂?”

“蒼羅此人像個殺人魔頭般狠辣無情,卻很信陰司報應,每晚都要去渡業堂卜卦,找巫神替他禱告贖罪,以求得未來可以升長生天。我們這些受了他罪惡牽連的人也得去在巫神麵前替他還業。”

心中盤算了一番,周瑛有了些主意,對金薈道:“姐姐,我既出不去,能否請你幫我找出些薄紙,細竹竿,鐵絲,油布來。”

“這些簡單,你安心歇著吧。”金薈答應下來,便離開去了渡業堂。

後半夜,趁著月色朦朧,金薈尋到毛暹,硬逼著他把解藥交出來。

毛暹兩手一攤道:“姐姐,我這真冇有,已經讓蒼羅給拿走了。”

“你彆打量著蒙我,這毒可是阿爺調製的,你從小跟在阿爺身邊學這些東西,解藥閉著眼都能再配一個出來。既然手頭上冇有解藥,那好,我就要藥方。”金薈絲毫不讓,拿出長姐如母的氣魄死死逼迫著毛暹。

“阿姐,你糊塗!這藥方一旦交出,咱們都是個死。”

“你怕了?”金薈眯著眼睛盯著毛暹,“告訴你,我可不怕!我的夫君是生生死在這個禽獸手裡的。我夫君所率領的無當軍是何等勇猛,現如今卻被朝廷認作叛軍,夫君泉下哪裡會安心。還有今日被抓來的諸葛亮的妻子就是阿瑛”

“什麼是阿瑛!”毛暹大吃一驚。

金薈垂眸,一字一句道:“你我當年做下錯事,如今救他夫妻二人,便是贖罪,日後才能真正升入長生天,比那些虛無縹緲的禱告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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