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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二百六十一章 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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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親

黯淡的月光從窗欞裡射入,映照趴在榻上的諸葛喬側臉上。他的眼睛緊閉,臉色蒼白,不見血色,看起來十分虛弱。

榻邊的盆中淡紅的血水,箭頭沾染著血跡,換下來的衣服像是在血水裡被浸泡過一般。

剛送回府時,崔複還未及時趕來,周瑛見諸葛喬逐漸神智不清,遂自作主張,拿出匕首來,將諸葛喬後肩上嵌入肉中的箭簇頭挑出,傷口像是被撕裂的深淵大口一般,源源不斷湧出血水來。

諸葛喬痛地嚶嚀了一聲,緊緊皺著眉頭,周瑛見諸葛喬有了反應,登時鬆了半口氣,拿起府中本有的止血瘡藥撒了上去,立即拿紗布按住傷口。

片刻功夫,周瑛感覺到掌心的溫熱不再那麼強烈,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雖然血未曾止住,可到底比方纔要好了些。

崔複終於趕到,趕忙淨手,接過侍女遞來的白巾擦乾,看了眼還在滲血的傷口,立刻命藥童從藥箱中取出針包,開始施針。

數枚銀針紮在諸葛喬的身體上,崔複揭開紗布,觀察傷口中滲出的血色是否有異,又拔出傷口附近一枚銀針,定睛查驗,“好在無毒。”

站立在一旁的眾人終於得以安心些。

傷口處的血慢慢止住,崔覆上完藥後,給諸葛喬纏裹繃帶,結束後伏軒秀立刻上前給一件乾淨的中衣披在諸葛喬身上。

昏迷許久的諸葛喬終於睜開了眼睛。眾人驚喜不已。

諸葛喬開口第一句道:“先生,我這傷,要多久才能痊癒?”

“回稟侍郎,雖未傷及骨頭,傷處極深,離心口隻怕不足兩寸,少則也要三個月好生臥床休養。”

“三個月那父親的北伐”諸葛喬突覺一陣暈眩襲來,吃痛地低低叫了一聲。

伏軒秀哭著蹲到榻邊勸道:“還提什麼北伐,夫君你的命差點都要冇了。”

“侍郎,你這身子彆說上戰場了,就連長途顛簸也是吃不消的。”崔複無奈。

諸葛喬沉吟不語,伏軒秀擡起頭求助似的看向周瑛。

周瑛走上前去柔聲說道:“柏鬆,你先好好療傷保育身體為第一要緊事,也好讓軒秀和攀兒放心。”

“是,母親。”諸葛喬突然想起什麼,轉頭說道:“崔先生,辛勞您給我母親瞧瞧。這些日子母親她身子肯定受損不少。”

伏軒秀送周瑛出院門,晨曦照射進院中,忙活了一整夜,幾人的臉上都是疲憊之色。

周瑛停住腳步囑咐道:“這些時日要辛苦你好好照顧他,有什麼缺得儘快派人和我還有你三叔母說。”

“這些辛勞都不要算什麼,哪怕是為了夫君平安,要了我的命都無妨。”伏軒秀垂首拿起帕子拭淚,也惹得周瑛傷心,又聽伏軒秀恨聲道:“我隻想知道是夫君為何傷的如今之重,到底是何人傷的他,我簡直要恨死這個人了。”

周瑛忽而又想起幾個時辰前在田莊裡,諸葛喬不顧自身安危,捨身飛救張文瑩的場景。那一刻諸葛喬毫不猶豫擋在了張文瑩的身前。若說是儘臣子之道有些牽強,可論起其他到底是容易引起非議。

故而周瑛在回程路上和諸葛亮吩咐下去,讓今日在場所有人都不得向外透露所見所聞。

“都過去了,柏鬆也不會想提起這些事。”周瑛淡淡一笑,便離開川寧院。

伏軒秀剛轉身踏入房中,就聽見遠處攀兒的啼哭聲。見乳母將孩子抱來,她責備道:“這兒滿是血腥氣,給孩子抱來做什麼。”

“給孩子抱來,我看看。”

裡麵傳出諸葛喬微弱的聲音,伏軒秀往裡探了一眼,隨後揮揮手示意乳母進去。

見父子溫存的畫麵,伏軒秀不禁心口又是一片酸楚,諸葛喬覺察出來一旁妻子的異樣,遂擡頭招手給她喚來,擁在懷裡。

伏軒秀見丈夫本就虛弱,還費力抱著繈褓裡熟睡的兒子,下意識地伸手去托舉替他省些力。

“無礙。我瞧攀兒睡熟的模樣和你有些像。”諸葛喬故作輕鬆的模樣,又惹得伏軒秀心疼。

“喬郎,我知曉你要說什麼。你想跟著父親去北伐,去建立功名,成為父親正真正的兒子。”

諸葛喬緘默,隨後撫摸伏軒秀的臉龐,親昵道:“夫人知我。”

“可是這一次我不想做你知心的妻。喬郎,留下來陪我和孩子罷。戰場凶險,此前你去南中,我就擔心受怕了大半年。這次你受如此重的傷,我更不可能讓你上戰場,讓攀兒失去父親。”

伏軒秀此話一出,淚流滿麵,諸葛喬安慰起來,“母親她已身懷有孕,這還是她與父親這件第一個子嗣,可為了北伐大業,母親遇險之時,願意犧牲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來成全北伐大業。難道父親捨得嗎?父親北伐佈局已謀定。”

“瘋子!都是瘋子!”伏軒秀咬牙,氣地不自覺提高了聲音,這下嚇醒了諸葛攀,他睜開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向眼前的父親母親,立刻喜笑顏開,搖晃著小手興奮不已。

夫婦兩立刻換了麵容,逗弄了孩子兩下。諸葛亮看了一眼遠處的乳母,示意她給孩子抱走。

乳母和孩子離去後,房門緊閉。

榻上的諸葛喬一言不發,伏軒秀不滿道:“我聽三叔母說,父親和三叔上麵還有兩個姐姐,皆慘死於孟達之手。但父親此前還不是派你去給孟達送信,要和這樣的人合作,若按照我的脾性,定要殺儘孟達以及餘孽,以報親仇。父親就是個冇有人情味的人,什麼都可以犧牲,什麼都可以不在乎,隻要能成就他的功名大業,親人愛子都可以當成祭品!”

“胡說什麼!”諸葛喬勃然大怒,訓斥妻子。激動之下,肩上的傷又撕扯冒血,讓他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伏軒秀委屈不已,立刻攙扶住諸葛喬,“罷了罷了,是我胡言。快歇下吧。”

自知勸不動,亦不再勸。

這廂周瑛回院後,經崔複細心診脈,才知自己確實有了月餘身孕,又驚又喜。

經過這些時日的折騰磋磨,她早已憔悴不已,人都瘦了兩圈,更彆說腹中的孩子是否還安康。

好在崔複說並無流產之兆,隻是動了胎氣,接下裡的日子最好諸事勿操勞,臥榻安胎。

聞言,周瑛總算放心。吃下湯藥後不久便深睡過去,她好久未能如此安穩地睡上一覺。

夢裡她又回到灰暗破舊,四下無光的田莊內室。

她一手護著隆起的小腹,一手用力地拍打著緊鎖的木門,指甲劃拉著木板上地紋路,她奮力地呼喊著,希望外麵的人可以來救她。

她想活。

這一路,她走的如此辛苦,她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

可是除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嗚咽,她什麼都聽不到。

漸漸地,她感到一絲熱流,她看向身下襦裙,猩紅的血泊泊地流了滿地。望著手上的血跡,她尖叫著。

深淵之內,唯有關於死亡的迴響。

“救救我!”

“阿瑛”

周瑛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見到眼前的諸葛亮,立刻擁到他的懷中,死死抱住,不肯撒手,總算覓得一絲溫暖,顫抖著說道:“檀郎,我不想死。”

寬厚的手掌撫摸著後背,一下又一下,捋平了她的心煩意亂,耳邊是他溫熱的鼻息。

“我在這,彆怕。冇有人會傷害你和孩子。”

諸葛亮握住她單薄的肩膀,輕輕吻了她被冷汗濕涼的額頭,向她保證著。

當他回府得知周瑛和腹中孩子無恙時,壓抑許久的心像是尋得一絲生機。他的餘生似乎又多了一項未儘的事,撫養他與阿瑛的骨血長大,為這個孩子他刀山火海,什麼都願意去做。

“程嬈入天牢了嗎?”

感受到諸葛亮的眼神一抖,周瑛心覺異樣,她追問:“你是不是放過了她?”

見他沉默,垂眸不再看自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她明白了,心下一片淒涼。

“程夫人過兩日就會離開成都,返回永安,無詔不得入京。”他開口解釋道:“她的夫君畢竟是李方正,現如今北伐在即,正是用兵的時候”

這句話還冇說話,啪的一聲,越聽越氣的周瑛甩過去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紅痕立刻顯現。

捱了一巴掌的諸葛亮微微一愣,隨後扯了扯麻木的嘴角,垂首拉過周瑛的手,“好了,氣也消了。手冇打疼吧。”

本是一腔怒火衝動之下為之,周瑛也被自己這個舉動震驚到,本還擔心諸葛亮是否生她的氣,可見他這樣的反應,讓自己無處發泄的怒火又增了許多,她掙脫出他的手,一把推開他,“你給我起開!”

“孩子孩子!”被推搡的諸葛亮還不忘提醒周瑛注意不要傷到腹中的胎兒。

“孩子?你還有臉說孩子!”周瑛從榻上利索起身,站起來凝視著他,氣憤道:“喬兒如今就躺在那!受了那麼重的傷,你這個做父親的有為他討得公道嗎?”

“我有苦衷,阿瑛。”諸葛亮站在那,一副任憑周瑛打罵絕不還口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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