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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二百七十章 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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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子

眾人散儘,諸葛亮回身看到諸葛喬還在等在那裡,他招招手,諸葛喬過來攙扶住他,父子二人朝書房走去。

到了書房諸葛亮隨意把畫像擱置一旁,反而從漆盒裡掏出一份信箋對諸葛喬道:“你父親剛來的信,說你母親的身子有些不好,想讓你回東吳看看,床前儘儘孝。”

諸葛喬當即麵色不好,立刻接過信箋,粗略掃了一眼,心沉了又沉。

“為父想著這兩日你收拾收拾,先回東吳看看你母親的情況再說。”諸葛亮提議道。

焦急的諸葛喬眸光一動,擡首看向諸葛亮,“可是北伐在即,我怎可臨陣回鄉。”他想了想堅決搖頭,“不行,我不能因為是您的兒子便有違軍紀,會有損您的威信。而且,那麼多老將軍的子嗣都在北伐軍中,我怎可是一個例外。”

兩難的諸葛亮剛要說話,便見諸葛喬起身而拜在他麵前,“父親,讓我留下吧,我身為您的兒子,理應做出些功績來。”

受到一絲震動的諸葛亮扶起了諸葛喬,歎了口氣扯出一抹笑來,“做我的兒子是不是很辛苦。”

諸葛喬搖搖頭,見父親感慨道:“出征前我可是對你小阿孃許諾了,務必讓你全須全尾的凱旋。憐子之心,我怎會不知呢。”

父子兩商議好,待北伐首戰結束後,諸葛喬便立刻返回東吳看望顧景純。而接下來,他聽從父親的安排,跟隨張飛次子張紹等一眾將領子弟,率兵前往寧安山穀駐紮,負責督運軍糧。

諸葛喬離去後,坐在案邊的諸葛亮將那幅畫像小心翼翼地攤開,即便已經看了無數遍,可像是怎麼都看不夠,他看見畫像裡兒子正對著自己笑,掏出帕子給指腹上的灰塵汗漬擦乾,這才撫摸起兒子肉嘟嘟的臉蛋。

即便嘴上說著不在意,到了這個年紀了,對兒女緣分已經看得很淡,畢竟他已經有了女兒,後麵又有了視作親生的諸葛喬,怎麼樣都算個兒女雙全。

可直到聽聞周瑛順利產子的訊息,他有了與她的血脈相連,那一刻的心境他才實實在在體會到,是不一樣的觸動。

對著畫像上的兒子瞻,他許諾著,待為父凱旋。

他還聽送畫像來的蔣琬閒聊,說周瑛產子那晚,疼痛之下,口不擇言把諸葛亮從頭到腳給罵了個遍,邊哭邊喊邊罵。

罵得整個府裡的人都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畢竟整個大漢敢指名道姓罵丞相的,也隻有她。

罵就罵吧。他遠在漢中,又聽不到。她還能解解氣。諸葛亮心道,她受著苦舍著命給他生了個孩子。罵罵不算什麼。

可心裡這麼想,在下屬麵前卻是另外一幅樣子,捋了把鬍鬚,“哎呀,真是我平時太嬌慣了,寵出這麼無法無天的模樣,讓人看笑話!等我回成都可得好好教教她什麼叫為婦之道。”

“還有件事。”蔣琬把烹好的茶湯遞給諸葛亮,左右看看,為難低聲道:“夫人讓您把和離書儘快給她。”

一口熱茶堵在嘴裡,諸葛亮是吐不出咽不下。

早料到丞相是這個反應的蔣琬似有準備,立刻給茶湯接過去,低著頭不敢去看臉色鐵青的諸葛亮。

果然如夫人所言,丞相還是真氣的要跳腳。

好了,人氣到了。夫人出氣的小心思總算如願。他也好回去赴命。

到了夜裡,還堵著一口氣的諸葛亮怎麼都想不通,上一次挺著大肚子趕來漢中救他出危難的周瑛還跟他好好溫存了幾晚,給她伺候舒服了,怎麼回去就翻臉不認人,又鬨起和離書了。

成都這邊聽到蔣琬繪聲繪色給她描述諸葛亮吃癟的樣子,笑得周瑛合不攏嘴,奶孃懷中的瞻兒見阿孃笑,也撲棱著小手咿呀咿呀,笑得樂不可支。

“小冇良心的,你老爹瞧你這樣恐怕得更氣了。”

周瑛一句話逗得屋子裡的人都抿嘴笑了。

說完閒事,她又認真聽蔣琬說道漢中前線的情況,預計大軍不久後便要開拔隴右三郡,待北伐告捷,便能入主中原,振興大漢。

這一刻,周瑛已經能想象到勝利的那一日該會有多可喜,她的心上人從少年起懷揣的複興漢室,經世治國的夢終得實現。

而她會在這裡等待著他凱旋。

天地變色,殘陽如血。

周瑛隻身站在滿是鮮血的河流中,回身轉望,周遭滿是屍身橫流漂浮在這條血紅的大河中,一望無際。

而不遠處,河岸之上的戰場,濃煙滾滾,遍佈屍山,幾匹受傷的戰馬有的橫窩於焦土,大口喘著粗氣,有的受了驚跑到河邊正貪婪地飲著泛紅的河水,似許久未飲上一口水。

哀嚎聲此起彼伏,周瑛循聲望去,見到身著染著血跡鎧甲的馬謖無措的站在那,眼睛猩紅卻佈滿絕望。

“幼常你怎麼了?丞相呢?我問你丞相呢!”

周瑛大聲地呼喊,可馬謖像是聽不見一般,直到他舉起手中缺了一口的刀柄朝脖子狠狠刺來。

“不要!”

不過尾春,夢中驚醒的周瑛出了一身冷汗,中衣已被汗濕。

這個夢是那麼真實,她甚至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和滾滾濃煙。她捂著起伏不停地胸口,大口喘著氣,手邊死死抓住被衾,企圖得到一絲安慰。

直到外麵傳話少夫人伏軒秀帶著少公子前來拜見,她這纔回過神來,給湯音喚來給自己更衣洗漱。

待去了外間見到伏軒秀和蹣跚學步的孫兒諸葛攀,周瑛頓時生出憐愛之心。

伏軒秀恭順的候在那,見到周瑛,含笑從身後侍女的手中拿過一鑲紅邊漆盒,打開展在周瑛麵前,“裡麵都是妾這些時日給瞻弟親手繡得蓮生肚兜還有虎頭鞋帽,還望母親不要嫌棄。”

望著漆盒裡這些心意,周瑛感激道,“這不是前些時日,錦司纔出的好料子,我讓人送去給你和攀兒製夏衣穿,你怎麼還割愛了。”

“這料子是好東西,我哪捨得自己獨占,攀兒那份我已讓人給做了衣衫,孩子喜歡的緊。我就想著若是瞻弟有了也一定歡喜,這就拿來做了,想著假手外人終究不放心,還是得自己做,母親可千萬彆嫌棄。”

“嫌棄什麼呀,你這雙巧手做出來女工物件可是稀罕物,瞻兒該念有長嫂的好處了。”

她讓衛悅接過漆盒,給妥帖放置到裡屋,見到抱在乳母懷中的諸葛攀,伸手道:“來,讓阿奶瞧瞧最近吃胖了冇呀,攀兒。”

“攀兒給祖母請安。”諸葛攀小大人般並不熟練地行著禮,周瑛笑著攀兒抱起放在腿上。

坐在繡榻一側的伏軒秀笑著教諸葛攀,“攀兒,告訴你阿奶這幾日新學了哪些字。”

聽著諸葛攀奶聲奶氣地說著《管子》中的句子,周瑛又驚又喜,輕輕揉著他的小臉蛋,親昵道:“咱們攀兒可真是聰慧。”又望向伏軒秀,欣慰道:“這麼小的孩子難為你了,照顧的如此好。”

伏軒秀靦腆一笑,“妾是想著顧好攀兒,好讓夫君在前線放心,待他凱旋,見孩子如此伶俐懂事,心裡也暢快些,好跟隨公爹做一番事業來。”

“你的心思我懂,喬兒是我和你父親最看重的兒子,你父親會好好栽培他的。”

婆媳兩說著話,諸葛攀忽然喊道:“爹爹!爹爹!”

周瑛笑著逗弄懷裡的諸葛攀,“攀兒想爹爹啦,你爹爹就快回來了。還有你那不茍言笑的阿翁也要回來了。”

“也不知前線戰事如何了?”哀愁又浮現在伏軒秀的臉上,周瑛恍然又想起夜裡那個噩夢,本還舒暢的心情驀地變得有些不安。

屋裡正說著話,乳母計蓉忽然給哭鬨的諸葛瞻抱進屋裡,見到周瑛擔憂道:“也不知怎麼的,一大早小公子就哭個不停,像是有心事似的,怎麼也哄不好。”

周瑛聽到後半句有些煩悶,“屁大點的孩子能有什麼心事。”

計蓉偷偷和衛悅對視一眼,閉嘴也不敢多話。周瑛剛想給瞻兒抱來哄哄,就聽外麵倉促的腳步聲傳來。

她一擡頭見是竇彩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屋,不行禮也不說話,滿臉的急色。

這不是竇彩平日穩重的作風,周瑛本就忐忑的心目光落在竇彩手上的信箋,她認得是前線急件,心道不好,立刻去了書房,遣散了一眾伺候的丫頭婆子。

待屋裡安靜下來,竇彩連忙道:“是蔣參軍送到府門前,讓我趕緊給您送來。”

周瑛知曉是壞訊息,顫顫巍巍地給打開,信箋裡的這些字堆疊在一起,猛地往她腦仁裡鑽。

“死傷數萬。喬公子喬”

霎那間,周瑛像是被人捏緊了喉嚨,喘不上氣,竇彩預感不妙,趕緊攙扶住她,又聽她顫著聲音艱難地說,“快,快備馬去漢中。”

竇彩唉了一聲應下,倉惶給書房門打開就見到等候許多一臉焦急的伏軒秀,“母親,可是可是夫君出了事?”

竇彩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迴應,好在身後的周瑛踏出房門,輕聲道:“軒秀,隨我一起去漢中。”

那是伏軒秀人生長到這個年歲,第一次去那麼遠的地方,比從東至到成都還要遠,她還記得上一次出遠門是從東至老宅出發,作為新婦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鬨到了成都,那時的她少女懷春,一路上想的都是她未來的夫婿是何種模樣,可此刻她坐在駢車之中渾身止不住的抖,不知她遠在前線的丈夫是何模樣。

跌落山崖,未見屍骨。

短短八個字正啃噬著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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