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玉台賦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衛嬋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玉台賦 第二百七十四章 衛嬋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衛嬋

壽安宮內,熏香嫋嫋。

吳莧端坐鳳榻,指尖捏著一盞溫茶,目光冷冷落在跪伏於地的程嬈身上。

“今日伏氏指認公婆謀殺親子的這齣好戲,”她忽而將茶盞重重一擱,“與你有關吧?”

程嬈不慌不忙,直起身子,唇角甚至帶著一絲淺笑:“太後明鑒,正是妾身所為。”

“蠢貨!”吳莧怒極反笑,“你與黃夫人明裡暗裡鬥了這些年,哪次不是棋差一招?如今竟敢拿人命作局!”

程嬈不疾不徐叩首:“正因如此,妾身自知不才,纔來求太後庇佑。”

殿內燭火搖曳,映得程嬈眉眼如畫。

“妾身與夫君李嚴,願為太後效勞。”她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刀,“如今我夫君雖隨諸葛亮北伐,但畢竟有江州兵馬坐鎮,頗受重用,位列尚書,在朝中說句與諸葛丞相分庭抗禮也不為過。”

吳莧指尖微頓。

程嬈擡眸,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若得太後支援,妾身保證諸葛丞相不願給的吳大將軍侯爵之位,我夫君必為太後取得。”

太後聞言微動,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嫂子入宮哭訴的場景。

“阿莧!你哥哥這把年紀還在沙場拚命,卻連個侯爵都撈不著!”嫂子扯著她的袖子,涕淚橫流,“你可是太後啊!當今聖上的親孃舅家,怎能這般寒酸?”

她當時隻能苦笑。

永安之變後,劉禪對他們吳家始終心存戒備。即便她這些年深居簡出,不問朝政,依舊換不來皇帝半分寬宥。

那日她硬著頭皮召見諸葛亮身邊的蔣琬,話才說一半,就被對方以北伐失利、不宜加封為由擋了回來。

堂堂太後,竟連給親哥哥討個爵位都做不到!

程嬈窺見太後神色鬆動,趁機再添一把火:“大漢四百餘年,太後臨朝聽政者比比皆是。鄧太後輔佐幼帝,平定西羌,青史留名。”

她微微傾身,聲音蠱惑:“如今陛下被丞相奪權不得理政治國,太後難道甘心一輩子做個金身菩薩?若是太後讓陛下知曉誰纔是他能依仗的人,便纔是真正的母子合心。”

吳莧瞳孔驟縮。

少女時讀《東觀漢記》,她也曾為鄧綏的傳奇心馳神往。可自打入宮,所有人都告訴她,你隻需做個供人觀瞻的祥瑞就好。

熏香繚繞中,太後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待程嬈退下,侍女封萱急步上前:“太後,程夫人到底是心術不正,咱們萬不可被她利用!”

吳莧望著殿外漸暗的天色,忽然問道:“你可知我父親為何給我取名'莧'?”

不待封萱回答,她自嘲一笑:“莧菜賤命,卻最耐風雨。”忽而轉身吩咐道:“去查查程嬈閨房時的那些故人。”

封萱不解,吳莧撫過案上《鄧太後傳》的竹簡,輕笑一聲,“她既然要借哀家的勢力來攪弄風雲,那哀家也得握住她的命門,好跟丞相以少勝多。”

暮色沉沉壓向宮牆,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周瑛送走顧景純後不久,東吳的來信送至她的手裡,信中孫登言說近期吳地的蜀錦十分緊缺,商戶們出了多少高價都冇從董眙夠得蜀錦。

此封密信更加坐實董眙說謊。周瑛派竇彩去盯著董府,打聽府內情況,關於蜀錦的事冇有訊息,可卻發現不尋常之處。

董眙並無姬妾,家中隻有衛嬋這麼一位夫人,但竇彩蹲守幾夜發現董眙並不常去後院。

周瑛疑惑此人既不貪色,難道一個商人貪權不成。

寅卯之交,天光未大亮,周瑛早已梳洗停當,乘著青幔小轎往卓采府上去了。

卓采正在廊下逗弄畫眉,見著周瑛也不寒暄,隻笑道:“夫人好早,為著這董眙,也算是耗費心力。”

“前日來信才知,董眙原是衛家贅婿,如今竟掌了衛氏全族,教人納罕,故特來向卓兄請教。”

兩人花廳坐定,卓采命丫鬟奉上雨前龍井,想起那些醃臢事便冷笑道:“這董眙本是市井裡鑽營的猢猻,專會那移花接木的手段。衛府君在世時,隻當他是條看門犬,誰承想老主人才嚥氣,倒讓這廝翻了天去。”

“既如此,衛氏宗親豈能容他?”周瑛蹙眉。

卓采歎道:“衛府君原是要他輔佐獨女,哪知衛嬋婚後數年無出,倒教這董眙藉機把持內外。更可歎他早有個一子養在身邊培育,隻怕這衛家百年基業。”說著以指蘸茶,在幾案上寫了個“董”字。

周瑛聞言心驚,這分明是“鳩占鵲巢”的勾當。

回府後正細想著,忽見窗外竹影晃動,原是竇彩身著夜行衣歸來,驚恐道:“夫人猜我昨夜見著甚麼?那董府內院”話到此處卻嚥了半截,不忍繼續說下去。

轉眼到了上元佳節,太後吳莧在宮中設宴,各府女眷皆著彩繡輝煌而來。周瑛於偏殿角落見著衛嬋,但見她雖遍身綾羅,領口處卻隱約透著青紫。

“前日送的凝脂露,夫人用著可好?”周瑛假意寒暄。衛嬋勉強一笑,隻怔怔望著殿外走馬燈,半晌方幽幽道:“丞相待夫人可還體貼?”

周瑛不答隻反問道:“那一定是董君老爺待您不好?”

衛嬋並未反駁,她淒淒一笑,又說道:“我很羨慕您,可以有一方天地施展。”

周瑛心下瞭然,定了定心,近前低語:“妾身聽聞夫人未出閣時,曾掌三十餘間商鋪,算盤打得比賬房先生還精。”

衛嬋聞言渾身一顫,“夫人知曉的是外人能談查到的,可是還有些是不能為外人知的。”

“我知!”周瑛低聲道:“我知那個畜生喜弄男色。而出嫁前您和族親並不知曉,也是婚後才明白他是這樣一個人,對嗎?”

衛嬋震驚周瑛竟然調查出董眙的隱秘,本來素白的臉龐霎時間變得咬牙切齒,登時眼中含淚,憤恨道:“他騙了我,也騙了我父。這份恥辱,我無法跟任何人說,還要承受無法生育的流言中傷。”

話都說到這一步,她並不隱瞞,忽將廣袖掀起,隻見雪膚上橫七豎八儘是鞭痕,“夫人可知,”她頓時淚落連珠子,“那畜生父子”話到此處,外頭忽然爆竹聲大作,驚得簷下鸚鵡撲棱棱亂飛。

“是董君毆打所致?”

衛嬋搖頭,“是他的長子董瑞輕薄我所致。”

周瑛心頭一緊,她並未查出衛嬋還受這樣的苦楚。

“董瑞一邊憎惡他的父親有這樣的龍陽之癖,怨恨我留不住他的父親。一邊又輕薄待我,說若我肯從他,他會助我從董眙那裡奪回衛家實權。可我怎會再信姓董之人所言!”

心如刀絞的周瑛趁機握住她冰涼的手:“若信得過妾身,這苦海未必無岸。”

衛嬋怔怔望著她,有些不可置信。

回府後,於上燈時分來到董眙房前。聽得裡頭傳來董眙與孌童的淫詞浪語,強壓噁心,對門前小廝軟語道:“勞煩通報,妾身覓得絕色,特來獻與主君。”

董眙披著猩紅寢衣出來,見衛嬋低眉順目跪在那,怪笑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還能尋到名品絕色。”

衛嬋眼光流傳過不遠處床笫上那幾人,淡笑肯定道:“至少比床上那幾位要好。”

對於衛嬋表忠心,董眙頓時一怔,眯著眼睛半信半疑道:“你竟想通了?”

衛嬋撫摸著鬢髮以及眼角的細紋,苦笑道:“日子總得過下去,妾已認命,隻要主君肯容妾於府內茍活,妾自當原為主君分憂,亦是妻的本分。”

“瞧這話說的,你是我的妻,全府上下自當是尊你敬你,為夫亦然。”董眙笑著給人扶起了身。

“那主君可否撤裁些妾身邊服侍的人,可否讓妾自由出入內府中,與幼時閨友相見,打發些寂寥時辰,也自在些。”

董眙本還瞧不透素來剛烈的衛嬋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向他服軟,冇想到是為了這點小事,大手一揮,“你我夫妻二人同心,這些自然免了。”

隨後他笑眯眯地隨衛嬋來到內院,看到房中昏暗,疑惑道:“怎麼?人還冇到?”

“並不是,隻因這名品年歲太小,隻肯昏暗之下見人。”

他摩挲著鬍子,起了興致,遂急不可耐地入了房。

卻如他所言,從今夜後,衛嬋不再受親信監視,開始得以出入自家商會。

而董瑞偶有一日在鋪子裡見到翻閱賬本的衛嬋,還甚為驚奇,一打聽才知是父親的恩允。

他對衛嬋的好奇愈發深了,前去與之攀話,衛嬋也不再像此前那般冷淡對他厭惡至極,反倒與他說起話來,麵色微紅,聲如鶯鳥清脆,時不時撩起鬢邊碎髮,好不風韻。

那一句“還請少主君指點一二。”嵌入他的心頭,配上那張鳳泣含羞的眼眸,於夜中勾起陣陣□□。

隻是未過多久,董瑞忽而接到桂丹傳話,“主母對近日鋪子裡的銷冊有不懂之處,想請少主君晚些時候去幫忙瞧瞧。”

他知道他這個小娘是要上鉤了。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