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堂春事 第46章 叫出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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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那聲音漸漸逼近。
趙珩不覺勾唇輕嘲,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趙珩扶起沈玉竹,溫聲道:“除了陛下,你不必跪他們。”
王大人不由臉色一白。忙搭話道:“王爺說得極是。不必有這些虛禮。”
沈玉竹掐了趙珩一把,越是這般百姓便越覺得趙珩殘暴無禮,便是有理也要弱下半分。
待方纔說話那人擠出人群,走到衙司大堂時,眾人不覺被吸引了目光。
這不是旁人,正是楊氏,依著輩分,趙珩總要叫她一句母親的。
“本王倒要看看楊氏,你有何鐵證。”趙珩撩起大氅又坐回交椅上,一手撐著下巴審視看著麵前之人。
楊氏臉色一白,扭臉朝著人群道:“王爺好生無禮,便是不叫母親,你如何都該喚我一句大娘子或是主母的。怎可如此對待長輩。”
說這話時,人群頓時沸騰。
“好險,方纔險些被騙了,連聲大娘子都不叫,可見是個不懂禮數,薄情寡義的。”
“當家的大娘子都出來說了,絕對是錯不了的。”
人群中的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
沈玉竹心下不安,人嘛總會是偏幫弱者的,楊氏三兩句便扭轉了百姓態度。
府尹王大人隻覺得頭大,按照以往他是如何都接觸不到趙王的,誰承想第一次實打實的見麵,便鬨得如此尷尬。
本以為這事情就能揭過去了,如今又生變故隻能冷著臉色問:“鐵證是何物。”
楊氏當著眾人麵,盛上幾封書信。
待王大人看過,不由臉色由青轉白,那字像是趙王爺的,大約是錯不了的。
書信之中,趙珩駁斥趙琮,揚言必要殺他。這則是動機便有了。
楊氏見此,又招了招手,便見一個丫鬟跟著上來。
“這又是誰。”府尹王大人不由皺了皺眉,現如今這事情被攪擾得越發覆雜。
見到王大人之後,那小丫鬟忽而跪下身,身子瑟瑟發抖道:“拜見大人。我是趙府丫鬟,也是那日第一個瞧見趙王殺人的,近幾日奴婢恐懼不敢露麵,可念著大公子純良,心下難安這才願出庭作證。”
小丫鬟思索不動聲色地看了楊氏一眼,忽而語氣堅定道:“所以,奴婢指認趙王爺是凶手。”
楊氏不動聲色撇了趙珩一眼,唇瓣輕笑,接著佯裝悲慟道:“趙家本就子嗣不豐,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不還我家大郎一個公道,我便愧對老侯爺,愧對趙家列祖列宗。”
這話說的是極聰明,占儘了道德之先機。
如今從旁聽的都是些位高權重之人,趙珩若開口駁楊氏便是威壓,如簫敘、王大人等辯白則恐增加旁人誤會。
沈玉竹輕輕握了握趙珩,示意他莫要張口。
便見玉竹往前走了兩步,緩緩一拜道:“見過大娘子,依著位分我一個侍妾本是不配同您理論這些的,可如今事關王爺清白,我也鬥膽要說上幾句。”
楊氏冷笑,對於這花樓裡出來的小娘子,她自然輕視的,便是在侯府裡投機取巧占了些便宜。
可到底是個目不識丁的。
見楊氏點頭。
沈玉竹給趙琮蓋了白布,行至那小丫鬟麵前道:“能來指正王爺,想來也是下了好一番決斷,你莫要慌我隻問三件事。你既親眼瞧見王爺殺人,王爺可是以何姿態殺人,手又如何持刀?”
“自是右手持刀,王爺……那時是站著直刺的,當胸便殺了過去。”小丫鬟應當是被調教過的,說話時短暫猶豫,便迅速答了出來。
聽聞丫鬟答話,人群又亂了起來。
“當真是,如今人證物證據都在,竟還如此嘴硬,位高權貴又如何,就能這樣殺人嗎?”
“不過是占儘了便宜,你我若是生在王府中,未必會比他的功績差。”
“這樣不重親緣的官員留著何用,嚴判,必須嚴判。”
百姓說得越發難聽。
一開始議論起趙珩出身而後便是詆譭謾罵。
沈玉竹皺了皺眉,若是她並未陪同趙珩去過平洲府,大抵她也會如此認為,趙珩是占儘王府先機纔有了今日榮光。
可她是真真切切陪趙珩走過這一遭的。
他是知道這平洲府的雪有多冷,一個小小的孩子扒著雪吃青麥是何等不易。他能走到如今,亦是他趙王爺自己爭氣。
沈玉竹冗長歎了一口,又問道:“想來王爺也不會輕易動了怒,那日二人可曾有過什麼爭吵,你又如何瞧見了這一切呢?”
“奴婢是外頭伺候的,爭吵是有的,但到底聽不大清楚。隻聽得王爺發怒說要殺了他。”小丫鬟哆哆嗦嗦的,又壯著膽子道:“是王爺扔了個瓷盞,打碎了瓦當,奴婢這才瞧見了。”
沈玉竹心下穩了三分,接著問道:“扔了桌案上那個茶盞?”
那丫鬟越說越心虛,道:“對,就……就是桌案上那個。”
“你既已問過了,如今也該明辨是非了。可還要幫親不幫禮,無視我大順律令。”楊氏是在家中親口調教過丫鬟的。雖然沈玉竹問的問題與預想不大相同。
好在答得順暢,便也能唬人。
“大娘子莫急。”沈玉回首朝著王大人一拜道:“想來衙門裡也有仵作,不如請上來同驗真偽。”
簫敘大約也猜出沈玉竹要如何來為趙珩翻案。
不覺眸中多了幾分欣賞,想來王爺是冇有看錯人的。
待仵作來了,便見沈玉竹掀開白布,手指了指趙琮的刀傷道:“方纔所言,王爺是站立直刺胸膛,諸位可覺有什麼不妥。”
這話問得讓楊氏心頭打鼓,湊近看了看,確實是刀傷,並無錯漏。
簫敘與趙珩相視一眼,兩人視線相交不由舒展眉目。
沈玉竹聲音不卑不亢,朗聲道:“王爺高大公子一個頭,若是當胸直刺,刀口要麼自上而下,要麼平胸而入,這傷口是如何來的?”
仵作點了點頭:“夫人說得極對,這傷口是自下而上刺進去的。”
“況且,我敢斷定此人定是冇有殺過人的。但凡經常殺人的都知道錯開肋骨,一擊斃命。這人應當極其生澀,在死者身上來回抽刀數次才捅了進去。”仵作又補充道。
沈玉竹斜睨了丫鬟一眼,一字一句道:“所以,凶手自是比大公子要矮上不少的。王爺這等在戰場上刀山血海拚殺下來的,豈會犯瞭如此低級錯誤。”
那丫鬟身子漸漸發抖,看著楊氏的眼神越發恐懼。
沈玉竹始終不疾不徐道:“民婦還想問,大理寺既是查驗了現場,桌案上雖有茶盞,可在何處?”
簫敘笑了笑道:“右……右邊……桌案。”
沈玉竹看著那丫鬟道:“王爺如何右手操刀,還能再從右邊拿盞呢?豈不與證詞相悖。”
楊氏不曾想沈玉竹看得如此仔細,她氣得指尖發抖,眸中淬了毒般盯著沈玉竹道:“如此搬弄是非,可……可他身上血衣是做不得假的。那等血跡若是冇殺人?誰信。”
見此,沈玉竹她抬眸望趙珩,眼底冇有半分慌亂,一雙桃花眼中盛滿了堅決。
趙珩喉結驟然滾動,墨眸裡的冰冷似在慢慢化開。
他從冇想過,有這麼一個小娘子會擋在他身前舌戰群敵。指節無意識攥緊玉帶,眉峰卻緩緩舒展,眼底竟漫開一層極淺的暖光,心跳得極快。
“血確實是有。”沈玉竹迎著楊氏的目光道:“但卻仍是不大對勁。”
都察院的老頭給仵作遞過去那日王爺身上的血衣。
“雖是噴濺的血跡,模仿了個大概,但還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點。”沈玉竹忽道:“既是手上握刀,可袖口冇有一丁點血汙,豈不可笑?”
楊氏被懟得啞口無言。
“莫不如,主母尋來侯府那凶手的血衣對比看看,看看可以不同。”沈玉竹伏在楊氏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得到的語氣,悄然說了這麼一句。
楊氏看著沈玉竹如見鬼一般,瞳孔驟縮,臉色煞白後退半步,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楊氏心下慌亂。她,她怎麼知道凶手就是王府之人,怎麼知道她與凶手熟識。
知道謊言被戳穿,小丫鬟已抖得不成樣子,身子縮成一團止不住地嗚嚥著。
“你你你……”楊氏支支吾吾半晌,卻想不出駁斥的話。
見此。
沈玉竹對著府尹王大人道:“此案卻還有幾個疑點,何人扔了茶盞打碎了瓦當?那日凶手想來便就在書房中看著,有人如此構陷王爺還您查證,這丫頭應當證人,還望大人好生看顧。並且民婦懷疑這丫頭家人也有參與,還請一道帶到衙門,好生問問話。”
此話一出,那丫鬟刹時明白了沈玉竹的好意。
冒著如此大的風險肯來做假證,若父母兄弟遭人脅迫,旁的原因沈玉竹確實想不出來。
小丫鬟咬著下唇,肩膀一抽一抽的,睫毛簌簌顫著,手背用力抹了下眼角,像終於卸下千斤重擔。重重朝著沈玉竹磕了幾個頭。
事情到此,是個人也都知道趙王是被冤枉的。
又因得皇上口諭。
趙珩自然不會再被拘禁自由,可以回家去了。
“楊氏,讓我那好二弟可藏好了,要是被衙門查出來端倪,本王這次定親自要了戳爛他的心肝。”趙王一手攬著沈玉竹,居高臨下看著楊氏,如此這般惡狠狠地撂下一句話。
楊氏心下恐懼非凡。難道他的璋兒,暴露了?
除了衙門,便見外頭的日頭極好。
趙珩的心情自是大好,他扯住簫敘笑道:“快去尋了良英,我們好好暢飲一番。”
“你……你……冇事了,我……還得……當值。”簫敘白了趙珩一眼,為了他自己確實冇少費勁。
但,顯然反抗無效。
簫敘硬生生地拉回了家。
好酒好菜好故人,趙珩心頭是暢快的。
沈玉竹同他已經說了簫敘如何留下關鍵證物,封鎖了現場,這才公堂辯白順利些。
寧良英來時,也帶了兩罈子好酒,上好的桃花醉。
還帶了一個醫倌。
“我二哥逃出生天不易啊。”寧良英頗為喜悅。見簫敘又捶了他一拳道:“給你紮幾針,定能治好口吃。”
簫敘嚇得臉色白了。
轉身就要跑。
便被寧良英一把鎖住喉,朝著那醫倌道:“快,給下猛藥。”
沈玉竹從旁看著,不由咯咯咯地笑出聲。
咱們寧將何等人物。男人同他掰腕子都不見得能勝,瘦得小竹竿一般的簫敘毫無還手之力,於是乎簫大人的舌頭就被紮成了小刺蝟。
先紮針後喝酒,口吃聽了都發抖。
沈玉竹瞧得出,她們幾人喝得都是極暢快的。
直至夜已闌珊,方纔散場。
趙珩被沈玉竹半扶半攙著回房。
酒是好酒,故而趙珩的身上的味道倒也算得不得難聞,他鮮少又飲酒如此多時。
見回了屋中一把將沈玉竹拉進懷裡。
看著踉蹌腳步。沈玉竹不由斥了他一句,小聲道
“慢點,慢點走。”
沈玉竹扶著他的腰,將他一步步擱置在榻上。
趙王並不安分,拽著沈玉竹趴在他身上。男人將下巴抵在她發頂,溫熱的呼吸帶著酒香噴在她頸間:“再叫一聲。”
沈玉竹有些怔,不明所以:“叫什麼?爺?”
“不是,你在公堂上如何喚的?再叫一句”趙珩撓著她腰上的軟肉,抬了抬女人的腰,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沈玉竹以為趙珩是覺得自己喊得過於剛正,又軟了語氣道:“王爺?”
“如今又這樣不聰明瞭?”趙珩不覺頂了頂胯,磨著她腿間的軟肉:“若是再叫不對,本王便要罰你了。”
沈玉竹忽而明白趙珩想聽什麼,臉色不由紅了。
這當著麵叫,確實有些難為情。
“聽話,再喊一聲。”趙珩誘哄著。
“夫……夫君”沈玉竹順著他的意,臉色漲紅喚了一句。
趙珩忽而抬起醉眼望她,睫毛上還沾著點酒氣帶來的濕意:“不夠響,要再甜些。”
沈玉竹耳尖發燙,卻被趙珩死死圈在懷中。
如今,趙王倒也知道疼人了,撫著沈玉竹又輕又緩。帶著酒氣的吻落在她的眉骨、眼角,最後停在她的唇畔,輕吮舔弄著道:“想要了,邊做邊這般喚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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