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堂春事 第47章 美人兒,等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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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良英也是許久未曾飲酒,近日兄弟們相聚也算是喝美了。美中不足是那李君赫、柳巍銘他們不在此處,不然定能更暢快些。
冬日的風寒涼,吹得頭皮發緊,越發暈乎乎的。
長公主府。
待寧良英回去時,早便看不見長公主秦平昭的身影。
“長公主呢?”寧良英彼時頰染緋紅,星眸半闔,高高束起的髮髻英氣未減,倒添了幾分平日裡少見的嬌憨。
近身伺候長公主的小丫鬟不敢答話支支吾吾的。一會兒說是出門在忙,一會說是有人想邀,總之是不敢看著寧良英的臉。
“怎麼?她不讓說?”寧良英蹙了蹙眉,有些不悅。
這般一想,寧良英便頓是曉然她的昭昭去了何處。
思及此,寧良英縱馬而去。
旁人不知,京城最大的百花樓是長公主的私產。這花樓可是彙集人間絕色,清倌吹拉彈唱的手藝也是極好的,是京城中勳貴達官都愛去的地方。
遠遠看去百花樓朱門鎏金飛簷滿綴,香風蕩著霧氣飄出數裡。
站在二樓月台上,幾個紫色薄衫,姿色秀麗的女子往下輕掃過來往行人,見寧良英時,不由眸色一怔,急急忙忙就往內房跑。
良英自是瞧見了,借馬兒疾馳蓄力玄旋身一轉已至二樓。
推開隱蔽小門,便見秦平昭就在人堆兒裡。
她就斜倚金帳繡榻,香霧繚繞中,男寵玉冠半斜偎坐膝頭,為她輕揉眉心。另一個嬌媚女郎為她執盞喂酒,好生愜意。
絲竹靡靡裡,滿殿皆是放浪笑語。
寧良英怔在原地,不由看紅了眼睛。
聲音哆哆嗦嗦道:“秦平昭”,
直呼長公主名諱。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周圍人都打量著寧良英,將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遭。
嬌媚小女郎笑了一聲道:“公主殿下,這是惹了旁的姑娘讓人找上門了。”
秦平昭眉心微動,伸手便甩了那小女郎一巴掌,斥道:“寵你兩分,規矩都忘了?”
“奴婢,奴婢失禮。”小女郎忙叩頭謝罪,烏泱泱的跪了一排。
秦平昭被掃了興致,掃了掃手,眾人都退了下去。
屋內隻剩她們二人,平昭略有些不快,眼神清掃過寧良英不耐道:“怎的來了此處,好好在長公主府呆著。”
“你來的,我來不得嗎?”寧良英扯著秦平昭的手將她壓在榻上。
濃厚的酒氣拍在長公主麵上。
她眉頭微皺,小聲道:“有什麼好事情值得喝了這樣多?”
良英眸子水潤,死死壓著秦平昭的手將小臉湊了過去道:“如今我對寧家毫無掛念,也不必在念著那麼多。昭昭,我要和離了。我們……”
秦平昭心被緊緊揪了一下,她自然知道寧良英的言下之意。
遂彆過臉去,不相接寧良英的話。
燭火搖曳,映得兩人鼻尖相抵。
寧良英被她的味道攪得心下潮熱,呼吸交纏間不自覺湊得更近,唇幾乎要貼上她的昭昭。
殘存的理智片片破碎。
秦平昭看著,心下微動,不由勾手攬著她的脖頸。
“昭昭,彆誘我,我等洞房花燭時”秦平昭眼尾泛紅,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手,哄著道:“我騎馬帶你回府好不好。”
秦平昭不由絞緊濕熱的腿心兒,白她一眼,說好了伺候,這叫什麼鬼伺候,清湯寡水的。
見她並未駁斥,寧良英攬著秦平昭上馬。
薄薄的雪打在玄色披風上,寧良英將她護在懷中,暖得極好。
還差一次,她便完成諾言,可達成心中所願,以軍功贏取她的昭昭。
馬疾馳如箭,兩人緊緊貼著如交頸之歡。
“我定要娶你。”寧良英心跳如擂鼓,說得異常堅定。
但,長公主姿色傾城。
寧良英惦記著,自有旁人惦記著。
北邊的女真國派來使者同秦平桓遞來了交好信,願與大順交好,以三座城求娶長公主。
秦平桓收到這信件時,便陷入了冗長沉默。
若說韃靼之部是癬疥之疾,那女真便是心腹大患。占據北方白山黑水,近些年已經是兵強馬壯。
先皇為避免戰亂,屢屢向女真繳納銀錢,這才換了北境小安。
如今,想要求娶長公主。說到底便是知道大順陛下與趙王離心,試探這少年天子的底線。
秦平桓有些遊移不定,召了趙珩及兵部幾個重臣入宮商討。
久未議政,趙珩回勤政殿時不免咋舌,兵部之人已經換了大半,想來是秦平桓要培植的心腹。
待秦平桓緩緩道出女真國請奏時。
新上任的兵部員外郎及兵部郎中,這嘴跟付費租來的一般,急切地便接過話頭。
兵部員外郎道:“臣以為,女真部所言應當答允,這乃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兵部郎中接著道:“陛下此行便可收付先皇丟失舊土,可謂龍威非凡。”
兵部尚書是三朝老臣,聽聞此話氣得臉色漲紅,哆哆嗦嗦指著二人道:“簡直倒反天罡,先皇打仗失地便也從未以女子來頂雷。”
“此話差異。”兵部員外郎不動聲色瞧了陛下好幾眼,看著並未攔著自己的意思,說得便更凶了:“明明就有兵不血刃的好法子,為何不用。長公主既食大順俸祿,便也該為大順做些貢獻,這有何不妥。”
“大人,你們當年想法到底有些過時了,陛下答允也是保我大順安康。”兵部郎中連連點頭附和。
尚書到底是年過花甲的老爺子,看著如今小輩人都是這樣氣節,不由氣地捂著胸口緩了半晌。
秦平桓看著趙珩,原先他都是先發言的,如今竟靜默著看著這一切。
“趙王,你如何看。”秦平桓終是主動開了口詢問。
“臣可說?”趙珩冷淡回話。
秦平桓認真看著趙珩道:“諸言諸行,都不必拘束。”
見陛下都如此說了。
趙珩忽而起身,行至員外郎及郎中麵前,在二人怔愣目光中一人結結實實一巴掌,兩人都掉了半口。
趙珩聲音冷硬,身子站得挺拔,沉沉道:“何為兵部?朝之柱石,國之脊梁,以女人求和平者能存多久?今日要長公主,明日要河山四郡,到時給還是不給?”
那二人吐出兩口碎牙。
“陛下,陛下……”新拔擢的兩個兵部小官還想求陛下做主。
但見趙珩眼神頓時嚇得不敢再言。
“陛下,拔擢天下英纔是立朝之根本,但品行不端毫無氣節者,斷不可用。”趙珩昂首掀衣,指斥時弊,一字一句道:“便是女真敢戰,我便血撒北境也要保我大順河山。它女真如今國運昌盛又能如何,本王必敲碎女真國運,讓我大順太平萬年。”
旁的幾個微末小官本還想複議講和,但見趙珩眼神如鋒掃過兵部眾臣,他們頓時噤聲不敢再言。管它官場沉浮起起落落,趙王仍是這朝堂脊梁。
趙珩回答,倒也是秦平桓意料之中。
“趙王以為,女真若是打來,韃靼瓦剌可會填上一把火?彼時你又該如何應對?”秦平桓所言是實情,也是趙珩擔心之處。
趙珩抬眸聲震殿宇:“陛下,遠交近攻,伐謀而上。若真有戰便可擴中我大順疆土。”
秦平桓點了點頭。便是前段時間做得如何過分,他信任之人似乎也隻有趙珩與寧良英。
隨著女真使臣入京城。
京都倒是多了許多新鮮麵孔。
寧良英近些日子寸步不離地跟著長公主,似是生怕她又去百花樓一般。
如今許多女真的新鮮玩意兒進了集市,她便拉著秦平昭出來走上一走。
方入東市,便聽人群中亂糟糟的。
穿藍布裙的小女娘攥著空空的袖口,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還使勁拉著旁側的男人:“那是給娘抓藥的錢。你不能拿走,當我求您嘞,還給我吧,求您了。”
人群裡,一個穿黑布衫的漢子正攥著個繡梅花的青布錢袋,使勁想要掙脫開小女孩的手,斥道:“這是老子的錢,說什麼胡話。一看你這樣就是小騙子,彆再此處誣陷人。”
“你亂說那是我的錢袋子,上麵還是我娘繡的梅花。”,周圍人看著,見無人上前,這男人忙將錢袋子往兜裡塞,那錢袋上確實繡著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大膽,憑什麼偷著這小女孃的錢。”
一聲清喝劃破喧鬨,隻見個穿青布短打的姑娘從茶攤旁躍出,她眉梢斜挑,狹長的丹鳳眼顯得神氣十足。眨眼間腰間軟鞭“唰”地甩開,鞭梢精準纏上灰衫漢子的手腕。
那漢子吃痛,錢袋“噹啷”掉在地上,他回頭想推人,卻被青布俠女側身躲過,反被她扣住後頸按在牆上,動彈不得。
“光天化日偷姑孃的救命錢,膽子不小。”那女俠姑娘聲音脆生生的,手上力道卻不含糊。
明顯這二人功夫差距極大,漢子也不敢還手,隻能又急又氣地瞪著這女俠。
女俠撿起錢袋,拍掉灰塵遞還給小女娘,又瞪了眼癱在地上的小偷:“再敢作祟,下次就不是按在牆上這麼簡單了。”
圍觀的人紛紛喝彩,小女娘捧著錢袋,紅著眼眶給她作揖:“多謝姐姐”。
寧良英遠遠地看著,隻覺得這人越看越熟悉。
不由心頭一冽,倒還是個老相識,這俠女名喚楚晚禾,當初倒是將趙王騙得極慘。
近來又入京城中,怕不是什麼好事情。
她盤算著何時要去通傳給趙珩一聲,怔愣時候見昭昭遠走,忙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彼時,沈玉竹一日之內同時收到了兩封書信。
信件均無署名,便這樣被放在妝奩檯麵上。
仔仔細細對比,兩封信件字跡不同。
沈玉竹思索片刻,令下伺候的丫鬟退下,自己悄然打開信件。
一封信中陳詞當年舊事。沈家滅門之禍,都被道得無比詳儘。
沈玉竹不覺淚水爬了滿臉。
她如今也不過是年方十八的孩子,可就經曆這樣多。
這封信中所言與他記憶中的事情幾乎分毫不差。
沈玉竹身子微微震顫,在那樣一個雷雨的夜中,滿沈府都是血腥氣,不論男女老少皆遭到了荼毒。
不覺之間,一種茫然縈繞在心頭。
怪得不這麼多年父母不曾入夢,可是也怪她忘了當年仇恨。
思及近日時光,自己有些自責,自己怎麼能護著趙珩呢?不由哭得更厲害些。
沈玉竹的手抖得不成樣子,晃動地將另一封書信拆開。
這封中所寫,又是另一個樣子。
趙珩不曾殺了沈府滿門,那日行凶有擅易容的術士,以趙珩之名做了這滅門慘案。
這兩封書信,亦真亦假,攪得沈玉竹心神不寧。
到底,到底什麼纔是真相。
她正捧著信看得出神,連房門被人推開都並不知曉。
“在看什麼?”趙珩捧著新打的金簪子一步步走進,見她攥著書信的手不停發抖,笑容漸漸凝在臉上。
沈玉竹見趙珩,忙收起手往後背了過去。
但,這又逃得過趙珩的法眼。
沈玉竹忽而心跳得極快,這若是被趙珩看見了書信,豈不是自己的身世便要瞞不住,若是趙珩與沈家有仇是否也會如此殘忍殺了她?
思及此,沈玉竹眸中忽然染上幾分驚恐,身子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趙珩就這般看著她,喉結狠狠滾動,拿著錦盒的手微微晃動,眸中忽而平靜非凡道:“過來。來本王這裡。”
沈玉竹站著一動不動,信件之中的內容對她衝擊過大,看著趙王的眼神不覺帶著些戒備。
沈玉竹的眼神如一把刀,狠狠紮進趙珩的心頭。
趙珩看著麵前女人淚流滿麵,不禁想起昨夜她在他懷裡喚嬌媚地喚他“夫君”,想起她擊鼓鳴冤時的決絕,心臟像是被生生撕裂。趙珩想要攬她入懷,卻被厲聲喝止:“趙珩,你先彆過來。”
兩人就這般僵持著。
就在這時,臥房的門被推開,便見雨露要進門要稟告,見此情景嚇得臉色發白:“王爺,門外有人求見,說是,說是您的女人,名喚楚晚禾。”
沈玉竹不要心頭泛酸,她冷笑一聲,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瞪著趙珩道:“王爺快些去吧,彆讓您的美人兒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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