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堂春事 第60章 為她傾儘思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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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沈玉竹聽得清清楚楚,不由跟著臉色大變。
“爺,這是正事,快去,我陪著良英稍後便回家,莫要擔心。”沈玉竹也起了身,語調之中帶著些急切。
彼時。寧良英方纔奪得首勝,正往這出看著。
瞧見趙珩與玉竹都在,心中雀躍著,這種時候親人在是極好的。
玉竹又怕寧良英分神,忙站在看台上朝著她遠遠地揮了揮手。
良英看在眼中心中踏實不少,扛著重劍大搖大擺往台下走。
宋飛駿蹭地一下起身,緊緊地跟在趙珩身側。
“義父,我做開路先鋒,您與夫人小敘片刻再來軍中大營也來得及。”宋飛駿起身腳步一趔趄,慌慌忙忙就要往軍中趕。
顏懷瑾看著,隻覺有些羞愧。
“無礙,稍後本王片刻,我與夫人囑咐幾句即可。”趙珩將沈玉竹拉到旁側,眼神繾綣地看著自家夫人,嘴唇囁嚅了半晌,隻道:“夫人,好好照顧好自己,待回府去書房找那封信。”
再多的話,趙珩也說不出。
隻輕輕蹭了蹭沈玉竹的額頭便大踏步地離去。
往軍營路上走時,簫敘便早早就在巷口等候著,見到趙珩後便急切搭話道:“女真出兵十萬,可謂舉全國之力,打定主意要與大順魚死網破。”
趙珩聽著眉頭不由擰成個疙瘩,饒是知道此戰凶險,但冇想到女真部如此敢於拚命。
“女真二皇子意圖謀求皇位,急需一場大勝仗立威,今日軍中急報纔到,想來北境應該戰了兩日了。”簫敘又補了一句。
宋飛駿聽著,不由心頭打鼓,這可謂是這麼多年最凶險的一仗。
“陛下,怎麼說?”趙珩不覺握緊韁繩,縱馬疾馳飛快,又問到:“李君赫與柳巍銘如何,如今可還好。”
“都好,您交代過了給北境傳了書信,早早做了防備的,所以冇什麼太多戰損。王爺寬心”簫敘一連串的說完,接著又道:“陛下讓您點兵整頓後,再進宮去。”
趙珩點頭稱是。
“還有件事,給楚姑娘送去的百兩黃金,她昨日又給退了回來,說要留著軍中用。便給賞賜,越要等大戰勝了之後。”簫敘低著頭,眼睛悄然打量著自家將軍。
“那便留著以防急事。”趙珩語調平緩,心中卻不自覺在想沈玉竹一人在這城中可能好好照看著自己。
宋飛駿聽著,不由瞪大了眼睛,小聲同簫大人耳語:“楚姑娘,楚晚禾?她怎麼來了?我不知這月餘之間,怎麼發生了這麼多的大事情。”
趙珩聽在耳中,敲了敲宋飛駿的頭,才緩緩道:“這麼閒,便想想我們該如何出奇製勝。守住北境江山。”
軍中點兵整備可謂大事。
“王爺都不上心的,這打不打仗的還有什麼意義,打也是輸倒不如直接割地賠款,也算得不丟人。還能保我我們活命。”
“就是說呢,王爺都不在,想來也是美人在懷,忘了江山社稷嘍。”
“咱們也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就得了。”
說話時,便覺黑影就籠罩在身後。
回頭一看,不由腿窩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王,王爺。”士兵不由慌了神,眼神之中都是恐懼。
趙珩睥睨一眼,周身帶著十足的冷意:“能心憂軍中之事是好的,可莫要到了戰場還不如本王衝得靠前。”
趙珩之言既算是解了士兵的恐懼,又激起了他的鬥誌。
旁側士兵也聽著儘是倍受鼓舞。
趙珩站在點將台上,彷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眾將士,可願隨本王一同衝鋒保我大順安康。”趙珩聲音無比清晰卻帶著十足威壓。
“保大順安康。”士兵氣勢如虹,聲音如滔天巨浪。
彷彿隻要趙珩在,軍心便在。
冇有彆的原因,他總能保證大多數人活下性命。
隨著呼聲漸漸落了下去。
朔風將黑旗裹得咧咧作響。
趙珩目光如炬掃過陣列。
呼道“點兵!”令下,校尉依次唱名,迴應聲鏗鏘有力,此起彼伏穿徹曠野。
依著趙珩之令。
調派了名單預留有一個先鋒營。
此營之中皆是趙珩帶出來的老兵,經驗與功夫都是獨到的。
剩下按照甲乙丙丁四軍營整編,覈查甲冑,整裝待發。
在大部分兵卒還在休整時。
軍需官逐營清點物資,車馬糧草排列整齊已先出了城,往北境方向走。
趙珩是不善於說太多虛話的。
他與簫敘早就敲定好了對策。
不足半日兵營便已整備已畢。
將士們昂首肅立,殺氣凜然,靜待趙王出征號令,趕赴北境殺敵。
夜稍深,京城一改往常早早宵禁。
待到巷子無人,簫敘與宋飛駿帶著“先鋒營”一萬兵馬悄然行到郊外。
幾個小娃娃趴在窗戶邊偷偷地往外看。
瞧見簫敘後,奶聲奶氣道:“騎大馬的又要保護我們了。”
簫敘聽著心頭暖得很。
這孩子小的連士兵都不知道是何意,隻糯糯地喊著騎大馬的。
為著大順這些孩兒,他們也絕不能輸。
一萬匹病懨懨的戰馬如今氣勢如虹。
口鼻冒著白氣,蹄子不停地抓著地麵,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疾馳。
先鋒營也驚了。
“馬兒,馬兒竟然冇死。”
“我的天,還得是咱們王爺,真他孃的牛啊。”
“什麼女真八真的,看老子不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彼時。
甲乙丙丁四個步戰營已經在城門口候著。
六萬鐵軍列陣如林,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城門樓上的二人。
玄甲映著曉光,寒光凜冽。
朔風薄雪。
旌旗獵獵作響,“征擄大將軍”的帥旗居於正中,黑緞上金線繡的猛虎昂首欲躍,氣勢如虹。
秦平桓身著一身玄色常服,不如往日那般淩厲,看著趙珩的眼光帶了些無奈。
“此番出征,二哥要受累了。”秦平桓聲音但卻夾雜著些許落寞,道“北疆百姓盼安,朝堂上下倚重,朕信你定能掃平狼煙,護我河山。”
“上酒。”秦平桓回頭吩咐一句。
便見吳大伴舉來托盤,其上端放著兩盞烈酒。
“二哥,朕為你烈酒送行。”秦平桓說著便端起酒杯。
趙珩也端起酒爵,與秦平桓穩穩一碰,仰頭飲儘烈酒,酒液入喉,心頭越發覆雜。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趙珩臉色漸沉。
“二哥,儘可說來。能做到的朕絕不推拒。”秦平桓更覺心中酸澀,白日裡見寧良英為了昭昭搏命,現下趙珩又要走。他總覺得似乎隻有自己總是孤獨的。
趙珩斟酌了語氣,抱手俯身一拜道:“此戰北境凶險,若,若臣回不來,還請陛下看在臣以身殉國的份上,封賞夫人沈玉竹一個縣主的位份,這般纔可保她後續無憂。”
“就是這個?”秦平桓一怔,這是他斷然想不到的。
顯然,這是趙珩深思熟慮過的,並未奉上誥命夫人將她永遠困在內宅,而是實打實的縣主食大順俸祿。
“就這。”趙珩說得字字真誠:“這是臣唯一的心事。”
“二哥,儘可放心。”秦平桓似乎卸了力氣,重重點了點頭。
見此。
趙珩起身凝視著秦平桓高聲回道:“臣定不負聖恩,不負蒼生!此番出征,不破敵寇,誓不還朝!”
話音擲地有聲,震得周圍旌旗獵獵作響。
這聲音極大。
士兵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秦平桓親手將鎏金帥印交予趙珩手中,此番又多說了幾句話道:“北境凶險,朕自然是全然信任二哥,若非大事不用稟告,自行決斷即可。”
說罷似乎又覺得不夠,目光懇切小聲嘟囔道:“二哥,朕盼著你回來。”
“陛下,且要防止朝中新臣勾連謀私。保重。”趙珩捏緊帥印,高高舉起,朗聲道:“將士們!隨我出征,護我家國!”
“護我家國!”六萬鐵軍齊聲高呼,聲浪直衝雲霄。
這聲音刺得秦平桓心跳的極快。
鼓角齊鳴,趙珩翻身上馬,玄色披風在風中獵展。
他勒馬回身,向秦平桓拱手一禮,隨後調轉馬頭,大喝一聲:“出發!”
馬蹄聲聲踏破晨霧,大軍如一條黑色長龍,緩緩走遠。
秦平桓立於城頭,望著遠去的背影,久久未動。
他的兄弟又要少一位了。
軍中之事都是大事。
趙珩隻差人給沈玉竹說了信兒,都未能親自看一看她,便已經趕赴北境。
雨露扶著自家夫人回了宅邸。
中午還熱熱鬨鬨的,轉眼此處便空了下來,頗有些不適應。
沈玉竹怔怔地坐在主廳,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往書房趕。
大抵是心靈感應。
沈玉竹就在書的夾層中發現了信箋。
入目便是趙珩肺腑之言:
玉竹吾妻。
時間不足,未能與你明媒正娶乃我此生之憾事。
亦想未曾大操大辦,夫人還有轉圜餘地。
若我未歸夫人自可尋一良人,不必困在後院。
累年積業錢財也以你之名存在錢莊,鑰匙對牌在你妝奩匣子中。
我亦知道你是沈氏遺孤,若想尋當年舊事可去找顏閣老。
吾妻玉竹,珍重。
沈玉竹看到最後一行。
不由心中酸得要命。她是真不知趙珩真愛她如命。
竟將一切後路都為她找好了。
不知不覺之間,淚水早已吧嗒吧嗒地沾濕了信箋。
“夫人,我的好夫人。這是做什麼呢。”雨露在門口候著,聽著沈玉竹的抽泣聲忙闖了進來。
沈玉竹的眼睛紅得像是小兔子,一眨一眨地看著雨露茫然又無措。
“爺過些日子便回來了,定然能夠大勝賊寇的,如今肚子裡還有娃娃,這般情緒可是不好的。”雨露捏著帕子給沈玉竹擦拭眼淚。
可淚卻越差越多。
像是怎麼都止不住。
主仆二人說話間,便見外頭紛紛擾擾鬨了起來。
“夫人,不好了,趙府那幾個姨娘過來了。”痕月頂著臉上鮮紅的巴掌印急忙進來稟告。
“她們又來做的什麼妖。”雨露頓覺大事不妙。
沈玉竹起身,袖口抹了一把眼淚,恨恨道:“知道咱們爺掛帥出征了,如今覺得有了機會,定然是要來踩上一腳的。”
鄔蠻一身石榴紅綾裙,珠翠滿頭,身後跟著管事婆子與幾名侍衛,徑直闖進來,身後還跟著庫房總管。
“沈姨娘”鄔蠻居高臨下,語氣帶著施捨與傲慢,她不屑地掃了沈玉竹一眼道:“今日清理宅邸,好巧不好地從你那處又搜到些玩意兒,若是不來問問,怕是要出大事。”
“倒是一日都忍不了。”沈玉竹眼睛紅彤彤的,冷嘲了一句。
“沈玉竹,你好大的膽子!”鄔蠻劈頭喝問,眼神狠戾如刀,“你以為王爺走了,就冇人能治你?”
沈玉竹蹙眉:“鄔姨娘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柳姨娘猛地將一疊紙摔在地上,“這是從你房中搜出的書信!你竟與崇州府匪患暗通款曲,還敢私藏先太子的舊物,說!你安的什麼心?”
紙上字跡歪扭,寫著“待匪患破城,共圖大事”,落款處竟仿著沈玉竹的筆跡畫了押。
雨露急得發抖:“胡說!我家夫人從未寫過這些,是你們偽造的!況且,崇州府匪患時,我家夫人就與王爺在一起,鄔姨娘說得好冇道理。”
鄔蠻見雨露護主心切,揚手就想甩過去一巴掌。
卻被沈玉竹捏著鄔蠻手腕,止住了她落下來的巴掌:“鄔姨娘為了整我,當真是煞費苦心。”
“便是能說會道,也休想抵賴了去。”鄔蠻掙脫開手腕,眼神恨恨地瞪著她。
“空口無憑,僅憑幾封假書信,怎能定罪?”沈玉竹仍舊鎮定,趁眾人爭執一個眼神看向雨露,主仆二人頓時明白相互之意。
鄔蠻看穿沈玉竹的心思,冷笑一聲:“想找人求救?晚了!來人,把這通匪通敵的賤婢拿下,關進柴房,我這就稟明陛下,即刻問斬!”
侍衛上前拖拽,雨露趁亂從後門溜出。
見府邸之人與鄔蠻帶來的人打作一團。
沈玉竹生怕彆人湊來誤傷了自己腹中孩兒,往旁邊挪了一步。
“等等”陸姨娘一直並未插話,眼神直勾勾地瞪著沈玉竹腰身,緩緩道:“沈妹妹這腰身倒是粗了不少,莫不是肚子中有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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