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漢庖廚養娃 003
第
3
章
買肉。
季胥這就張口吆喝,
“來看看欸,比陶甑輕便,比陶甑耐摔的竹甑,八錢一個,十五錢兩個!免費送甑蓋了!”
她來時去炊具肆詢過陶甑的價,二十錢一個,看著古樸厚重,下窄上寬,腹深,比單個竹甑要高得多。
不過她這竹甑是兩個疊著做一套,賣八錢一個,十五錢一套也合理,本就帶甑蓋出售,免費算是噱頭。
“隻聽過陶甑鐵甑,還有竹甑?”
攤子前有婦人停住,馬上過冬了,她家正要買個陶甑和箅子來熱飯菜。
“是,不僅能熱飯菜,也能做蒸食,像蒸蟹、蒸魚、蒸肉、蒸乳餅……陶甑能做的它都能做。”
“瞧著倒精巧,可這這麼矮,倒不如陶甑,中間放個箅子就有兩層了。”箅子是放在陶甑裡的隔層,中間有孔,箅上能放飯菜。
“不用箅子。”季胥把兩個陶甑一疊,“這就是兩層,再疊就是三層,能有陶甑高,但是比陶甑輕便得多。”
看見婦人身側梳著丫髻的孩童。
“再個,竹子編的也摔打不壞。”
婦人聽見摔打不壞就心動了,她家舊陶甑就是被孩子失手打破的,二十錢一個,才用沒多久,鐵甑倒也耐摔,可得去縣城官府設的點購買,且鐵價貴得乍舌,一個鐵甑將近二百錢,家裡也用不起。
“行,給我來一個,不,兩個!”
兩個能便宜些,又確認道:“這蓋子是贈的吧?”
“是,免費贈兩個蓋。”
有一就有二,隨著吆喝,攤前圍聚不少人。
有稀奇的,有聽說能送甑蓋忍不住停下的。
“這大小能合得上我家的陶鬲嗎?”像陶甑底部是剛好嵌合在陶鬲沿口,有擔心買回去尺寸不合的。
“竹甑是架在陶釜或者陶鬲上的,無需嵌進去,隻要家裡用的是船頭灶,尺寸都合適。”
季胥解釋道。
她是按自家船頭灶灶眼的尺寸來編製的,而吳楚這帶很是流行船頭灶。
“我家用的就是船頭灶,給我來兩個!”老伯當即拿錢。
看了圈還在攤前拿著竹甑琢磨觀望的,季胥吆喝道:“最後四個了,最後四個!手慢則無了!”
“我要一個!”
“小郎,咱倆合買,能省一個錢呢,再去買一個錢的瓜菜咱倆對分豈不妙哉?”有眼疾手快趕緊拉著旁人拚單的。
“好好好,咱倆合買。”
這就從彆個隻看不買的手裡搶來,趕緊付錢,生怕沒了,這竹甑可比陶甑便宜得多。
一旁賣瓦狗的小販也湊前來,“女娘,我拿瓦狗同你換如何?”
“我這瓦狗緊俏得很,十裡八鄉的孩子都歡喜。”
“換了與你小妹頑。”
那小販特意繞到季珠那邊,拿瓦狗在她眼麵前晃,他早注意到這小丫時不時望他的瓦狗攤。
季珠把腦袋撇開,“我是大孩子,不愛頑具。”
哪有孩子不愛頑具的,家裡那隻斷腿的瓦狗,還是季鳳從馮大家撿回來與她頑的,她每日睡前都要在床上頑一會,再寶貝地放回角落。
“換也可以,隻是你這瓦狗賣三錢的,你還得再貼我五個錢。”她才剛看小販賣出去一個,收的三個錢。
“那可不行。”小販不願掏一個子,帶著瓦狗回去。
季胥的竹甑本就賣得好,也無需做交換,再吆喝一陣子,最後兩個竹甑也賣完了。
連帶那兩把竹掃帚,也捎帶嘴以五錢一把賣給了兩個合買竹甑的客人。
對麵的金氏一個柰果還沒賣出去。
先前有在季胥這裡合買完的,正好想去金氏攤子上買一錢柰果對半分。
這時節柰果便宜,一錢能買六個。
誰知金氏一個勁挑些小的青的,還把那有蟲眼的攥在自己手心,默默放進人家背簍裡,以為人是年輕小郎和女娘,好糊弄。
“你這賊心婦人,我可不要這爛的!”小郎發現後把背簍裡的都還給她。
“這哪爛了?熟過頭了,就這些才甜呢!”金氏不承認。
“留著你自己吃吧,有那紅的好的不挑給我,走,鄉市多的是柰果買。”
“我這好的可得賣兩錢,酸窮小兒鬼你掏得起錢麼。”金氏嘟嘟囔囔,重新把些品相不好的埋在下麵。
季胥把賺來的七十個錢放進事先備好的竹筒裡,再把竹筒係在腰間,背好筐籮收攤了。
金氏擺弄著柰果,聽著那串銅子掉進竹筒裡的響,緊了緊牙根。
季胥牽著季珠停在瓦狗攤前,“給我小妹拿一個。”
“阿姊……我不……”
“喜歡嗎?”季胥已經付好三個錢,把瓦狗伸前去。
季珠哪裡會不喜歡,猶豫小會,抱在懷裡,珍寶似的摸索著,小聲道:“喜歡。”
“阿母,我也要瓦狗!”
“季珠都有!我也要!”
“我要我要我要!”
在季虎孩眼裡,叔叔家的小孩什麼時候能有他沒有的東西?他本來就眼饞那排瓦狗,現在看季珠竟然有了。
這就滾在地上鬨起來。
“好好好,阿母待會就給你買!”金氏大聲道,她也不允許二房孩子越過自家去。
季虎孩邊滾邊鬨:“待會是什麼?我就要!虎孩的手裡要心裡要!”
金氏哪裡好說她這趟出來沒帶一個子,想著賣完柰果也就有錢了,誰知竟一個果子沒賣出去。
路過的都去瞧什麼竹甑了,眼見那倆小蹄子買完瓦狗又去肉攤了,她吆喝得愈發賣力,偏生季虎孩滾在地上哭鬨,吵得人都不願停下來,那賣瓦狗的都想挪地方。
“嬸子,好生管管你家小兒!”
“你不在這賣瓦狗,我小兒能啼哭不休嗎?”金氏正煩呢。
兩人隔著街就吵嚷起來,季虎孩見沒人聽他哭,反而安靜下來,躺在地上摸了個柰果啃。
肉攤的老闆揚長脖子正瞧熱鬨,見有客來連忙招呼:
“女娘,買肉?我這肉新鮮,都晨起剛宰的肥豕!”時人稱豬為“豕”。
不僅有賣豕肉的,再遠些還有羊肉攤,也有賣鮮活雞鴨鵝的。
“這肉什麼價?”季胥問。
“肉七錢一斤,脂十五錢一斤。”
老闆分彆指的是一塊瘦肉,和一塊板油。
這時細民主要的食用油是豬油,脂能煉油,賣得比精瘦肉貴一倍有餘。
“這塊呢?”季胥看中一塊三肥七瘦的五花。
“帶脂肉是十錢一斤。”
“來一斤帶脂肉。”她挑個肥瘦均勻的部位,讓攤主下刀。
還是得帶肥的纔有油水。
攤主手起刀落,稱過後,“正好,一斤!”
季胥瞧著就不對勁,等拎過草繩穿好的肉,掂了掂,約莫纔是後世二百五十克的樣子,也就半斤。
倒不疑心老闆少稱,這一早晨肉攤來往的老主顧很多,她也知漢朝度量衡和後世有所差彆,隻是掂在手裡纔有了實感。
“再來一斤脂。”家裡沒有豬油,隻能做燴菜或者羹,得買脂煉豬油,一來她炒菜方便,二來也能沾點葷腥。
“得嘞!”
買肉花了二十五錢。
“女娘慢走!”
這心心念唸的肉買到了,當然不能瞎煮,家裡唯一的配料就剩鹽巴,彆的都需買。
這調料,鄉市也有賣,卻不是攤位,是沿街一家肆。
門頭的布幌子,書著個大大隸書,“鹽”。
沿路望去,後頭還有掛著“酒”幌子的,也算是很醒目的招牌了。
鹽肆裡彆的調料也一應俱全,一身灰黑襜褕的掌櫃熱情招呼,
“要鹹味有醬、鹽、豉;要酸味有醯酢、白梅子;要甜味有本地的飴、餳,還有隴西天水來的白蜜!
要辣味有蕪荑、薑、花椒。另外橘皮、桂皮、茱萸……小店都有,女娘,您看要來點什麼?”
時人主要的調味品還是鹽和醬。
“鹽和豆醬什麼價?”季胥現在銀錢有限,隻撿些用得上的先置辦。
鹽家裡所剩也無幾,所以她一並問。
“鹽和醬都是二錢一升。”
“各來一升。”
“好嘞!”
算好要買調料,季胥來時砍了節竹筒做器皿,裡麵墊去乾燥的樹葉,計劃好拿來裝鹽的。
隻是這醬,竹筒裝不得,時日久容易浸漏,她又花三錢,在這買了個巴掌大的醬瓿,帶蓋的,拿來裝那升醬。
鹽肆這裡,一共花去七錢。
錢貨兩訖出門。
她又去酒肆花五文錢買了一升竹筒裝的醇酒,她要做的這道肉菜醇酒是關鍵。
季珠捧著瓦狗,看著筐籮裡裝進一件件的東西,眼睛一亮又一亮。
肉菜妥帖,主食自然不能少。
季胥牽著季珠,進了家糧肆。
問了問,如今稻穀四十錢一斛,買回去要自己舂。
買舂過的米價又更貴,按舂過的精細程度,分糙米、糳米、毇米、禦米,越往後,越精細,稻穀的出米率也越低,鄉市裡的糧肆也隻賣些糙米和糳米,後兩種隻是掌櫃順帶嘴一說,那禦米更是掌櫃的也沒見過。
糙米的話,則是五十六錢一斛。
盤算了下,還是買稻穀合算,好在家裡有舂碓,無非費點時力,舂出的糠還能留著,條件好起來她們也不用再吃糠了,將來養家禽拿來喂。
“買兩鬥稻穀。”這就是八錢。
“掌櫃的,麵粉什麼價?”她想著,再做點彆的吃食來賣。
“六十錢一斛。”
“麥子從荊州運來的,咱們這都種粳稻,也不產麥子,麵粉這才比米價略貴些。”掌櫃更喜歡做精糧的生意,連話都多起來。
季胥算著錢,買了兩鬥,十二錢。
這兩樣糧,她事先帶了兩口洗曬乾淨的麻布袋來裝。
揣著最後十錢,她去器皿肆買了個十錢的陶盆,這是她一早來詢陶甑的價順便問過的,所以買糧算的剛好。
賺的七十錢全花乾淨了,不過筐簍也滿滿當當。
回到家,正好是午正秋老虎毒辣的那會兒,季胥和季珠都曬出汗,可誰也不覺累。
季珠更是跟前幫忙,季胥從筐籮拿出兩斤肉、一升鹽、一瓿醬、一升酒、兩鬥稻穀、兩鬥麵粉、一個厚實的陶盆,她都要接過來寶貝似的摸摸,再跑去放好。
“阿姊,好像過年一樣啊。”
季珠咧嘴樂。
“想二姊快點回來看到!”
她迫不及待想二姊也看到這麼這麼多東西。
“阿姊這就煮肉,煮好你與二姊送一份去。”她們朝食吃得清湯寡水,季鳳又沒帶乾糧,想必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們也吃一頓像樣的中食。
“好!”季珠蹦躂起來,顯出些孩子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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