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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辭白帝 第十七章 回到自己房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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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中去

太醫每日都來,遠岫終於肯喝上湯藥。久積舊病的身體,在每日三碗湯藥下肚後,逐漸有了好轉。

春過枝梢,院中飄散著新生嫩芽的微甜味。

摘好的淺綠葡萄在瓷白的盤子上堆成小山,遠岫身子斜斜地靠在鞦韆的扶手上,腳尖一下又一下地搖晃。

良久,他伸手取過一粒葡萄,放入口中。指尖沾流著葡萄上的晶色水珠,遠岫渾然不覺,手已搭在了腿上,繼續自顧自地蕩著鞦韆。

“陛下,要不要去花園裡走走,去年在池邊栽種的芍藥花已經開了,朵朵粉嫩,甚是好看呢。”小木子站在鞦韆一側,他探出個腦袋,試探著問道。

去年,遠岫得了幾株進貢來的芍藥種子,閒來無事,親自將其載到了花池邊,左等右盼,隔上一段時間就會去池邊看看,就待開花。

遠岫冇有說話,他目光盯著前方的地麵。蒼白的麵色,褪去大半血色的唇角,在亮耀日光的照射下,幾乎透明。

好半天,遠岫才似乎是聽到一樣,緩慢擡頭,卻是看了眼旁側偏殿的樓宇。

遠岫病後不久,朝中一位大臣忽然上奏,請逐揚代遠岫,例行早朝事宜。逐揚坐在偏殿的書房內,翻閱著今日朝堂上呈遞來的奏摺。

自那天後,逐揚就順理成章統領群臣。他並冇有正真地入住大殿,而是去到了偏殿的書房。隻與幾個位高權重的武將文官商議朝政,再下發各項事令。

自他接受以來,逐揚緊縮的眉頭很少有鬆下來的時候,時不時煩躁地將文書胡亂一拋。遠岫在做皇帝這件事上,很不上心,大多事情都是交由其下的人處理。

一眼看去就漏洞百出的摺子,不知道是怎麼在遠岫手下通過的。逐揚拿起筆在上麵圈了再圈,還是不滿意,最終將摺子一扔,喚來人。

表麵風平浪靜,內裡一團亂麻。逐揚揉了揉額角,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休憩了一會兒。

直到深夜,逐揚才從書房內出來,他今日冇有外出,一直坐在書房內的椅子上,走這一小段路,腰上的痠痛立時減弱不少。

初春,寒氣未消。房內熱著熏爐,一進入,逐揚就感肩上微微冒出薄汗來。他看了眼床邊,接過的茶盞的手,微微停頓一下。

輕吹了口氣,茶水隻沾濕唇角,逐揚就將茶盞放回了桌上,擡手讓所有人都出去。

忽然,屋內安靜下來,有種異常的沉默。

逐揚徑直地走向床邊,褪靴,更衣,掀開被子,躺了下來。

屋內冇有點燃燭火,幃帳鬆鬆地垂落下,廳中僅有的四盞燈燭微弱,小片亮光投射在地上,切去了一角。逐揚正正躺在床上,側臉陷入到昏暗當中。

此刻,均勻的呼吸,好似是已經睡著了。

沙沙,床後麵有聲音響動,隨即是床褥小幅度地起伏。

在微涼手掌碰觸到手臂之時,逐揚立時伸手,抓住想繼續往胸口摸去的手腕。

緊閉的眼睛在一亮一暗的跳動燭光中緩慢睜開,他冇有轉頭,目視正前方,已知曉了來人,語氣淡淡道,“你在我房間乾什麼?”

遠岫的手腕猛然抽動,他驚了一下,連連往後退去,手腕卻牢牢鎖在逐揚手中,動彈不得。

他伏在床上,頭髮隨著移動而翹起,亂作一團,發頂輕掃過逐揚的手臂。他遠岫擡眼,看不清逐揚的神情,不知道他此時是否發怒。

對於,自己為什麼半夜不在自己房中睡覺,而是出現在逐揚這裡,遠岫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冇有開口說話。

“回到自己房中去。”逐揚語氣加重了些,然後側過臉來,目光深沉,並且毫無情緒。

“不要。”遠岫認真地對說道,態度是少有的堅決。

逐揚瞳孔更暗了些,看起來麵色不佯。

趁著逐揚再次說出自己不想聽到的話前,遠岫快速道,“我…我覺得,我門外有人…。”遠岫側身躺在床鋪外側,半邊身子已蹭到了被子裡,說完,他將頭埋了下去。

逐揚皺了皺眉,就要從床上坐起來。遠岫一下子慌了,他連忙說道,“你這幾日,都在書房會見大臣嗎?”

黑暗中,遠岫的眼睛依舊亮亮的,眨巴著水光。慌亂下,一隻手已扯住了逐揚袖子。

逐揚保持著半起不起的姿勢,良久,他放下身體,重新又躺回了床上。

“你這樣子…我其實……”遠岫聲音小到,逐揚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

聽著語氣,加上他在昏暗中,依舊格外顯眼的蒼白麪色,看起來很可憐。

“我覺得可能是有人在監視我。”“有一天晚上,我半夜醒來,都能看到窗上有人影,在動,在往裡麵看。”遠岫轉變了下語氣,神色嚴肅地說道。

“不是有小木子和一堆侍人給你守著夜嗎?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能是什麼人在偷懶吧,少多想,專心養病。”逐揚敷衍道。

“真的…我真的看見了。他很小心,以為我睡著了,但其實我是在裝睡。我硬撐著冇敢睡著,就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遠岫小聲嘟囔著,隨後接著說道,“那次在陶山鎮,你也覺得…最後卻…”

逐揚轉過臉來看他,遠岫馬上就冇了聲音,他揪著被子,把身體又挪進去了些。

半天,冇有任何人繼續說話,遠岫累了,緊繃幾天的神經終於有了片刻的鬆懈。他找到了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儘管他隻占到很小一片床角,被子也冇有自己殿中的暖和。

遠岫就著這塊地方,僵硬地保持著身體,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起床…快起來。”遠岫在一陣陌生的強烈搖晃中醒來,腦袋迷迷糊糊的,目光還不清明。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下意識地,遠岫忽然開始緊張,他趕忙撐著身體坐起來,焦急地環顧四周。

逐揚躺在床鋪裡間,此時腦袋正撐在一隻手上,另一隻手搖晃著遠岫,在他醒來後,就將他往外推出去了點。逐揚此時也是雙目半睜,帶著剛醒來時的迷離鬆散。

一床的被子有大半蓋在逐揚身上,遠岫隻有斜過來的小角,能夠遮住肚子。好在屋內整晚燒著火炭,不算冷。

“天亮了,趕緊回去。”逐揚呼吐著氣,語氣不耐道。

遠岫揉了揉,因為蜷縮著身體而有些發酸的小腿,他順著逐揚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透進來的亮光,腦袋冇能完全醒來,依舊保持坐著的姿勢。

逐揚又催促著,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知道了。知道了。”遠岫小聲不滿道。

逐揚眼睛一動不動地,監督著遠岫起床。

昨夜來時,遠岫在被窩裡思索再三,在聽到偏殿傳來人語響聲時,纔在終日惶惶不安的情緒衝擊下,腦袋一熱,突然下定決心來。

他身上隻穿著件薄薄的褻衣,絲綿的材質不太厚實,凸起的肩胛骨隨著起床的動作而上下起伏。

忽然,有什麼厚重卻柔軟的東西,碰觸到遠岫的背部,他轉過身來,就見逐揚不知從那裡拿出的外袍,正正扔到了自己的身側。

“穿上這個,不要讓人看見,怎麼來的就怎麼走。”逐揚依舊冇好氣地說道。

“哦。”遠岫已經清醒了大半,他拿過衣服就乖乖套上來。

輕輕地合上房門,遠岫身體一縮,晨間日光未出,空氣中帶著夜晚還冇消去的刺寒,迎麵撲來,凍得遠岫一哆嗦。

他收緊了點衣袍,看了眼院落外,運氣很好,此時此地,屋外出乎意料地並冇有人經過,他來去的都非常隱蔽。

在遠岫走後,殿宇屋頂上忽然飄下來幾片樹葉,在空中旋轉幾圈,悄無聲息地掉落在了地上。

“陛下——”小木子一直守在院落外,遠遠地看見遠岫靠著牆角走來,他趕忙小跑上前去。

厚厚的衣裘蓋在遠岫的身上,立時隔絕了不停往裡鑽的寒氣,他把雙手都往裡麵伸去,將自己整個人都裹住,遠岫看了眼小木子,忽然愣住,說道:“你一直在外麵。”

看到遠岫盯著自己,小木子擡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水珠,回道“冇。剛剛聽到偏殿有開門的聲音,纔出來的。”

“有人發現嗎?”遠岫突然低下頭,低聲問道。

“都被我打發走了,冇人知道。”小木子同樣小聲說道。

“那就行。”遠岫身上一暖,睏意忽然就起來了。許是,天光大亮,遠岫昨夜躲在被窩瑟瑟發抖的害怕消散了不少,遠岫將其拋在了腦後,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進屋去,繼續睡覺了。

冇過多久,偏殿房門再度打開,逐揚平日都有固定的作息,今日起的格外早些,他穿戴俱是整齊,臉上帶著淡淡的疲憊,嘴角比平時聳拉不少,頂著一張我冇有睡好的臉出來了。

屋頂磚瓦驀地發出輕響,聲音之細微,除了習武的人外,幾乎不會有人察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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