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辭白帝 第四十三章 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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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走了
“周邊能調動的精兵共有一萬人馬,夠用了。”李詠瞳孔發亮,語氣激動道,“這次,定能殺阿其葛個片甲不留。”
逐揚看著手中的聖旨,沉默了少許,他垂頭思索著,不自覺地伸出手按了按肩膀的位置。李詠眼尖,立時發現,今日逐揚格外話少,一直坐著,出神地想事情。
李詠以為逐揚是連日操勞過度,關心道,“少將軍是那裡不舒服嗎?”
前夜,遠岫在床上忍受不住時,咬了逐揚的肩膀一口,現在這塊位置還在隱隱發燙,他擡頭看了眼李詠,隨即將手放下,說道,“肩膀有點酸,冇事。”
“接下來的事情,你去安排吧。三日後出發。”逐揚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走出軍營的帷帳外。
“是——”身後武將齊刷刷地回道。
遠岫將頭靠在欄杆上,他已經有很多天冇有見到過逐揚了,自從下了征戰西塞的旨意後,逐揚便一頭紮進了軍營裡。
昨夜甚至不在宮中。
他已經習慣了逐揚在身邊,稍稍長久的分離,都會讓遠岫覺得不安。
池中幾條魚兒撲騰一下地躍起,尾巴濺起水花,遠岫臉上掠過一道冰涼,他驚了一下,眼眸盯著池中圈圈的漣漪。
“小木子,你過來。”遠岫回頭看去,向小木子說道。
“陛下,怎麼了?”小木子正遠遠地站在湖邊,日間乏困,他悄悄打著盹。聽見遠岫呼喚自己,小木子一愣,小步快走了過來。
“陛下,何事?”小木子又問了一遍。
遠岫手指勾了勾,小木子瞭然,站得近了一步,遠岫靠近他耳邊,嘴巴張張合合,小聲說了好久。小木子麵容逐漸僵硬,直至臉上的表情整個凝固住。
“不可啊,陛下!”小木子想都冇有想,出聲拒絕道,“萬萬不可,絕對不行的。”他一麵說,一麵搖頭,臉上全是震驚與不可置信。
“我是陛下,還是你是陛下。”遠岫已然一副決定好了的模樣,他神色嚴肅,壓低聲音,對小木子說道,“快去安排——”
小木子為難,但又不得不回道,“是。”
“不準告訴任何人。”小木子走出去幾步,身後遠岫威脅的聲音傳來,他回過身,低頭答應。
園中景色別緻,但終歸是方寸之地,遠岫呆得久了,終是覺著無趣,他支起身子,想要去小山上轉轉。
“在想什麼?”
遠岫猛然回頭,看到幾日不見的逐揚出現在花園中,他很是驚喜。
逐揚幾步就走了過來,遠岫看著他,發覺比起前幾日,逐揚好似是瘦了,身姿確實更加硬挺了些。“你回來了?”遠岫問道,但為了表現地不那麼激動,他語氣與麵色相異,稍顯平淡。
“這幾日都待在宮裡,不去軍營了。”逐揚突然開口說道。
遠岫舔了舔嘴巴,嘟囔出一句,“哦。”
心中的歡喜還冇等完全燃放,下一刻,逐揚的話就將其澆滅,飄散出一縷灰白的煙燼。“還有三日,我就要走了。”
“這麼快嗎?”遠岫故意不去數著日子,就是不想知道還有幾天大軍便要去往西塞。聽到逐揚如此說,他心頭一涼。
遠岫又仰頭看著逐揚,似乎是想問他什麼,卻害怕開口,就這樣盯著他。直到盯得逐揚反常地彆開臉。
最後,遠岫也冇能等到逐揚的答覆。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回來。遠岫走上前一步,輕輕地抱住逐揚,他冇有說話,就把頭擱在逐揚的胸前。
良久,遠岫肩上搭上了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背。
三日光陰,轉眼即逝。
六月初七,天際晴朗無雲,陽日散發紅光,欽天監道是“一戰可勝”的好兆頭。
遠岫為將士們送行,他穿著皇袍站在金武殿前,俯看百官,一陣蓋過一陣的呼喊聲如大浪般翻騰奔湧。
“豐澤萬歲——!”
“豐澤無敵——!!”
遠岫轉頭對身邊的侍從說了句話,那人聽完,弓著身退到一邊,衝外頭喝道,“啟程——。”
百官站在大殿的階梯上,將士則站在底下,遠岫遙遙看見領頭之人身著黑金鐵甲,火紅的披風向後掛在高頭大馬之上。
無數麵印著豐澤聖獸——雪鹿的鎏金旗幟隨風飄揚,颯颯響動聲充斥在遠岫耳邊。逐揚身側的一位將領翻身下馬來,去到旁側,舉過一麵旗幟,高高揮搖了幾下,再次重新坐到了馬上。
遠岫站得久了,腿微微發酸,身子也有些無力,頭上冒出來不少薄汗。他硬撐著,一直看著軍隊浩浩蕩蕩地往宮外的方向而去。
“陛下,先下去休息嗎?”小木子看出來遠岫身型搖搖晃晃,他明白是遠岫身體不適,於是上前說道。
“都準備好了嗎?”小木子站在遠岫身側,旁邊的侍從離得遠,遠岫說話時的聲音低,旁人聽不見。
“都已經好了。”小木子縱然是有再多的不願意,還是按照遠岫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走吧。”軍隊已遠遠地去到了宮外,遠岫隻能看到其末尾的幾個人。
“恭送陛下——。”百官叩首,全部都跪倒了下去。
“陛下,真的要這麼做嗎?”往常小木子是不會過多置喙遠岫的事,隻是這次不一樣,小木子還是想再勸一勸遠岫。
遠岫的沉默不語是對小木子的回答。
小木子輕歎,他領略過遠岫的脾氣,大多數時候看上去好說話,但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不會因任何人的話語而改變。
即使是失憶了,這股子脾氣也冇有變,小木子將塞在櫃子下的包裹抽了出來,遞到了遠岫麵前,“陛下,要不還是讓我也跟著吧。”他最後還想再向遠岫爭取一下,至少自己在遠岫身邊,他放心一些。
“我不相信彆人。你留在宮裡,幫我照看著,我纔不會擔憂。”聽完遠岫的話,小木子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自遠岫失憶後,對周遭所有人一視同仁,冷淡,懷疑。
現在遠岫道相信自己,小木子苦笑了一下,幫遠岫將皇袍褪了下來。
換上尋常侍從的衣服,遠岫跟著屋內的侍從一同退出了寢殿。
軍隊駐紮在城郊五公裡外的樹林當中,淇縣三千士兵還在調遣來的路上,約莫兩天的光景到達。逐揚計算了下時日,計劃先於此處修整,等待所有人彙集後,再一同前往西塞。
主帳中,各處的將領聚在一起清點士兵。夜幕低垂,軍營周圍點起火堆,臨時搭建起的帳篷散落在各地。因停留時間短,就隻安排了幾對人到處巡邏。
遠岫乘坐一輛小馬車穿過樹林,草地泥濘,車輪時不時磕碰,搖搖晃晃地行駛到營地附近。他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頭火光輝映——前麵就是大軍駐紮的地方了。
馬車停在與軍營相隔較遠之處,一士兵早已等待在樹下,看見小馬車行駛而來,他從樹後走了出來,敲了敲車廂,“您就是木公公派來的人吧。”
遠岫掀開簾子,他早已換好了士兵的衣飾,從車上下來。
小木子已安排了營中士兵來此地接應,想來就是這人了,遠岫道,“是,你快帶我進去。”
士兵冇有見過遠岫的麵容,隻知道是皇上身邊的木公公吩咐,他隻認為是上麵之人的意思,冇敢多問,隻一路恭謹地領著遠岫到了軍營當中。
遠遠的看到營帳,遠岫有些緊張,這時旁邊突然傳來厲喝,“那邊的,站住。”
三四個士兵跑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叫什麼名字,幾營的,怎麼從外麵回來?”
那人說話的聲音很大,吵得遠岫耳朵發疼,他低著頭,掩蓋住自己的麵容。
“把頭擡起來!”那人一下子就發現了遠岫的異常,見他閃躲,於是立時上前一步察看。
“三營旗長,沈廳。”士兵臂肘抵住那人去抓住遠岫的手,快速一抽,將腰間的牌子扯了下來,頂在他們眼前。
“旗長。”那些人乃普通士兵,看見令牌立時將刀收了回去。
“這是新來的兵,方纔我看到那處樹林裡有響動,便讓他去看看。冇想到他竟然迷路了,我正將他帶回來。”
遠岫順利地入了營中,軍營很大,每一頂帳篷長得幾乎一摸一樣,沈廳向遠岫介紹道,“這是木公公擬的名冊,今後你便歸在三營下,化名為山小由,苑州人士…。”
名冊遞到遠岫眼前,他看了下,便將其塞到衣服裡,對沈廳道,“你可知道主帳在何處?”
沈廳原本還想對遠岫再交代上幾句,聽他這麼問,先是一愣,思索了下,對遠岫指了個方向,“前麵,最大的一頂帷帳。”
遠岫握著手中的那柄劍慢悠悠地向前走去,不是他走得不快,而是這劍著實是沉了些,身上的衣甲也是,走起路來哐當哐當響。
幾步路的距離,遠岫當場眼前發白,他冇有靠近主帳,而是在旁邊的另一頂帳篷前停下,身子躲在後麵,向主帳看去。
冇有想到時機竟然這麼巧,遠岫剛一擡眼,主帳內就有人走了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後麵那人正是逐揚。
遠岫重心不穩,腳踢到了帳篷,嘩啦一聲響。
“誰?!”
“站住!!”
遠岫堪堪轉過身子,就有人喝住了他。
“對,就是你!轉過身來。”
身後響起腳步聲,遠岫這下逃不了。他隻求逐揚冇有聽見也冇有看見自己。
緩緩轉過身,遠岫低著頭,希望夜色昏黑,頭盔下的陰影可以蓋住自己的麵容。
起先,逐揚聽到帳篷後的響聲,他微微瞥了下眼,視線一掃而過,逐揚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那人穿著尋常士兵服飾,走姿還有轉身的動作……
“等一下。”逐揚開口道,那人頭莫名壓得很低,“你們都先下去。”
“是。”
四周隻剩下他們二人。
逐揚緩緩走到麵前,用手將那人的頭盔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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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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