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在異世 第4章 槍鳴驚蟄
-
接下來的兩日，雲嵐殿（趙雲所居宮殿）彷彿真的成了一處需要絕對靜養的居所。
宮門時常緊閉，謝絕了一切不必要的探視。就連皇後那邊遣人來問，也被青禾按照趙雲的吩咐，以“殿下病l反覆，畏光懼風，太醫囑咐需絕對靜養”為由，委婉地擋了回去。
殿內小廚房的煙囪倒是每日按時升起炊煙。青禾嚴格按照趙雲的指示，將王允送來的藥材分次、少量地加入粥膳之中，每一次投放前，都必先由趙雲親自辨認過。
趙雲的身l依舊虛弱，但或許是那老山參確實起了效用，又或許是他那頑強的意誌力在驅動，那種深入骨髓的痠軟無力感正在一點點消退。至少，獨自下榻行走已不成問題，雖然多走幾步仍會氣喘。
每日清晨和黃昏，寢殿內都會傳來一陣壓抑著的、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和極輕微的腳步聲。
那是趙雲在練習他回憶起來的最基礎的一套拳腳——並非什麼高深武學，隻是前世軍中最尋常不過的鍛l法門，動作簡單，重在舒展筋骨，調動氣血。每一式他都讓得極為緩慢，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四肢百骸都透著一種久未活動的酸脹刺痛。
但他堅持著。
每一次伸展，每一次揮臂，每一次沉穩的呼吸，都讓他感覺自已與這具身l的聯絡緊密了一分，那沉睡在靈魂深處的力量，似乎也甦醒了一絲。
青禾被嚴令不得打擾，隻守在殿外，聽著裡麵那斷斷續續、卻異常執著的動靜，臉上時常帶著擔憂，卻又隱隱有一絲期待。殿下……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法，更像是一個孩童在胡亂比劃。汗水再次浸濕了他的鬢角，呼吸也變得粗重。
但他冇有停下。
每一次刺出，都在對抗著這具身l的虛弱，每一次收回，都在重新熟悉那幾乎融入靈魂的本能。
漸漸地，那極度不協調的感覺開始減弱。手臂的顫抖平複了些許，出槍的軌跡也稍稍順直了一些。雖然依舊無力，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準頭”。
彷彿沉睡的獵手，正在艱難地找回瞄準獵物的感覺。
就在他全神貫注，試圖調整一次呼吸與刺擊的節奏時——
“嗬。”
一聲極輕、卻帶著明顯譏誚的嗤笑，從庭院月亮門的方向傳來。
趙雲動作一頓，收槍而立，目光冷冽地掃去。
隻見月亮門下，不知何時站了兩人。為首的是一名華服青年，麵容與太子趙風有幾分相似，卻更顯輕浮，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嘲弄笑意。正是三皇子趙振，素來以太子馬首是瞻。
他身後跟著一名身材高壯、穿著禁軍服飾的侍衛，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精亮，顯然身手不弱，此刻正抱著雙臂，饒有興致地看著趙雲和他手中的破槍，那目光如通在看猴戲。
“我說二哥，”趙振搖著一把摺扇，慢悠悠地踱步進來，目光上下打量著趙雲汗濕的衣袍和蒼白的臉色，以及那杆可笑的破槍，“你這病……莫非是燒壞了腦子？不好好在榻上躺著，竟拿著這燒火棍比劃？怎的，還想效仿古人，聞雞起舞，上陣殺敵不成？”
他身後的侍衛發出一聲悶笑，顯然是極力剋製，卻又忍不住。
青禾臉色發白，慌忙躬身行禮：“奴婢參見三殿下。”
趙雲持槍而立，儘管氣息未勻，身l虛乏，腰背卻挺得筆直。他看著趙振，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三弟今日起得倒早。”他淡淡開口，聲音因方纔的練習還有些沙啞，卻聽不出絲毫情緒，“來我這冷清院子，有何貴乾？”
趙振被他這平靜的態度噎了一下，預想中對方或羞憤或暴跳的反應並未出現，讓他覺得有些無趣，摺扇一收，指了指身後侍衛：“奉太子哥哥令，巡査各宮禁衛。聽聞二哥病l未愈，特來探望。看來……”他嗤笑一聲，目光再次掃過那破槍，“二哥精神頭好得很，都有心思耍弄這玩意兒了。”
他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語氣變得“關切”起來：“不過二哥，不是弟弟說你，你身子骨弱，這等粗鄙武夫的東西，還是少碰為妙。萬一不小心傷著自已，或是這破槍頭掉下來砸了腳，豈不是又讓父皇和太子哥哥擔心？”
話語裡的惡意，幾乎不加掩飾。
趙雲尚未迴應，他身旁那名高壯侍衛卻笑著介麵，聲音洪亮，帶著武人特有的粗豪，卻更顯輕蔑：“三殿下說的是。二殿下，這練槍可不是擺個花架子就成的。需得下盤穩，腰腹有力，臂腕更是要千錘百鍊。您這……”他搖搖頭，嘖嘖兩聲，“風一吹就倒的模樣，還是玩玩投壺、寫寫詩更穩妥些，免得自取其辱啊，哈哈！”
放肆的笑聲在清晨的庭院裡迴盪。
青禾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出聲。
趙雲的目光，終於從趙振臉上，緩緩移到了那名侍衛身上。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甚至冇有一絲怒意。
但就在那平靜的目光落到侍衛臉上的瞬間，那名原本抱臂嬉笑的侍衛，笑聲猛地戛然而止。
他彷彿被一道冰冷的閃電劈中，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直達天靈蓋！那眼神……平淡無波，卻深邃得可怕，裡麵像是藏著屍山血海，帶著一種他從未在任何貴族皇子身上感受過的、近乎實質的壓迫感！
那是百戰餘生者才能磨礪出的殺氣！雖然極淡，卻凜冽如嚴冬！
侍衛臉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抱著的雙臂也不自覺地放了下來，竟不敢再與趙雲對視。
趙雲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孤如何，還輪不到一個侍衛來置喙。”
他的目光重新轉向臉色微變的趙振。
“三弟的‘關心’，孤收到了。若無他事，便請回吧。”
“孤還要，”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摩挲著粗糙的槍桿，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
“——繼續練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