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不渡閻羅殿 裂帛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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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帛誡
獵場行營,暮色初臨。裴珩玄色的身影穿過營帳間雜遝的人流,步履沉穩如常,唯有右臂處被撕裂的錦袍下透出血色包紮。暗沉的斑駁血痕,無聲昭示著白日的凶險。沈昭默然跟在他身後半步之遙。
喧囂的人聲忽然被一道拔高的驚呼刺破:“王爺遇刺了!”
靖安王趙崇的營帳前瞬間被圍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亮下,隻見這位北疆梟雄麵色陰沉地坐在胡床上,左肩處鎧甲已被卸下,露出內裡染血的素色中衣。一道寸許長的刀口斜劃在肩胛處,皮肉翻卷,血跡殷然,雖不致命,卻足夠狼狽。太醫令陸大人正帶著幾名醫官圍著他忙碌,氣氛凝重壓抑。趙崇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刀子,狠狠剜過匆匆趕來的裴珩,以及他臂上那處同樣刺目的傷。
“裴少卿,”趙崇的聲音粗糲,帶著毫不掩飾的戾氣,“本王這傷,倒像是替你挨的!那刺客的刀,原本可是衝著你去的!”
裴珩停在帳外幾步之遙,隻微微躬身,聲音聽不出情緒:“王爺受驚。下官亦遭襲,幸得親衛拚死護衛,刺客已儘數伏誅。王爺肩上這刀……怕是賊人見事敗,狗急跳牆所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趙崇肩頭的傷口,那眼神銳利如解剖的刀刃,“下官定當徹查,揪出幕後主使,給王爺一個交代。”
最後幾字,他說得極慢。
趙崇被他這滴水不漏又暗藏鋒芒的話堵得一窒,臉上橫肉抽動,正要發作,皇帝身邊的內侍已疾步而來傳召。裴珩不再多言,轉身便走。沈昭默默跟上,隻覺得那王爺的目光如附骨之疽,死死釘在自己背上。
行至裴珩營帳前,他掀簾而入,沈昭緊隨其後。帳內尚未點燈,隻有帳外篝火的光暈透入,勾勒出模糊的輪廓,空氣裡瀰漫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沈昭緊繃的神經尚未鬆懈,身後帳簾猶在晃動,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少年帶著哭腔的呼喊:
“昭姐姐!昭姐姐在裡麵嗎?我……我有藥!”
帳簾猛地被一隻顫抖的手掀開一道縫隙,陸明瑜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和奔跑後的潮紅,手中緊緊攥著一個描金繪彩的小巧瓷瓶,惶急的目光越過裴珩,直接鎖定在沈昭身上:“昭……裴夫人!您受傷了?我這裡有上好的玉肌膏,是宮裡……”
話音未落,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沈昭!裴珩不知何時已欺近,左手鐵鉗般扣住她的後頸,不容她絲毫掙紮,俯身便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那不是吻,是啃噬,是淩虐!冰冷的唇舌帶著血腥氣和不容置喙的暴戾,攻城略地,幾乎要碾碎她的齒關!沈昭腦中一片空白,隻覺天旋地轉,窒息與巨大的屈辱感瞬間將她淹冇。她本能地掙紮,雙手抵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卻如同蚍蜉撼樹。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強奪中,裴珩眼瞳倏然擡起,越過沈昭的肩頭,精準地釘在門口僵立如木偶的陸明瑜臉上。那眼神裡冇有絲毫**,隻有**裸的警告與宣示,如同猛獸在領地邊緣,睥睨著誤入的螻蟻。
陸明瑜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捧著藥瓶的手劇烈顫抖,如同風中殘燭。他眼中的關切、焦急,瞬間被巨大的驚駭、羞恥和幻滅撕得粉碎。那瓷瓶脫手而出,“啪”地一聲脆響,在營帳門口冰冷的地麵上摔得四分五裂,淡青色的藥膏混著碎瓷濺開一片狼藉。
裴珩終於鬆開了鉗製。
沈昭踉蹌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營帳支柱上。她胸口劇烈起伏,唇瓣被蹂躪得紅腫刺痛,殘留著他冰冷的氣息和淡淡的血腥味。巨大的噁心感翻湧而上,她幾乎冇有任何猶豫,猛地擡起袖子,狠狠擦拭著自己的嘴唇!一下,又一下,用力得彷彿要擦掉一層皮,眼神死死盯住裴珩,那裡麵燃燒著淬毒般的恨意與毫不掩飾的嫌惡。
裴珩的眼神驟然沉了下去,如同深淵凝結。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唯有下頜的線條繃緊如刀鋒。他一步上前,在沈昭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隻戴著墨玉扳指的手已如鐵箍般攫住了她的下頜!力道之大,迫使她不得不揚起臉,痛得悶哼出聲。
另一隻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方素白如雪的錦帕。那帕子質地精良,邊角繡著暗銀色的狴犴獸紋,象征著大理寺的無上權柄。
“裴夫人的嘴,”他聲音低沉,如同毒蛇吐信,每個字都裹挾著寒氣,“不該沾上外人的藥味。”
話音未落,那方代表著身份與體麵的錦帕,已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按上了沈昭被擦得紅腫破皮的唇!他並非胡亂擦拭,而是以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用帕角最挺括的邊緣,機械地、一遍遍地刮過她柔軟的唇瓣,力道控製在足以磨破那脆弱皮膚的邊緣。
火辣辣的刺痛伴隨著布料的摩擦感傳來,沈昭痛得眼淚瞬間湧上眼眶,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能感覺到唇角被擦破,一絲微甜的鐵鏽味在口中瀰漫開。那帕子很快染上了點點刺目的鮮紅。
門口的陸明瑜看著這殘忍的一幕,瞬間被抽走了所有魂魄。他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後驚恐地看了一眼沈昭染血的唇角,又對上裴珩那毫無溫度的視線,如同見了鬼魅,猛地轉身,失魂落魄地撞開擋路的士兵,踉蹌著消失在越來越深的暮色裡,隻留下一地狼藉的藥膏和碎瓷。
裴珩終於停下了動作。他垂眸,看著錦帕上那抹刺眼的紅痕,又看了看沈昭被他掐得泛青的下頜和唇邊滲出的血珠。他隨手將染血的錦帕丟在腳下,如同丟棄一件穢物。
帳內死寂,唯有兩人壓抑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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