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21章 風雲將起

    秋意濃得化不開，整個東國沉浸在收獲的喜悅裡。田裡的農人看著金黃的稻穀咧嘴笑，城裡的貴人掂量著能多收幾成租子，心裡也樂開了花，各有各的歡喜。

就在這秋高氣爽的時節，由藤原家一手操辦、名義上由年輕天皇——朱雀天皇主持的平安京演武大會，正式敲響了開場的鑼鼓。朱雀天皇坐在高高的禦座上，看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和那些氣息各異的參賽者，心裡滋味複雜。他年紀不大，並非沒有雄心，可看著身旁攝政的關白大臣——藤原忠平那不動如山的身影，剛冒出頭的銳氣就像霜打的茄子，立刻蔫了下去。前段時間平將門、藤原純友的叛亂才剛平息，他實在沒有勇氣，也缺乏力量再去招惹藤原家這棵根深蒂固的大樹。宣佈開幕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乾巴巴的，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認命。

博麗神社的巫女博麗靈夢，作為正式登記在冊的參賽者之一，此刻也站在了熙熙攘攘的演武場外圍。她一身顯眼的紅白巫女服，紫色的長發在秋風中有點不安分地翹起幾縷，手裡習慣性地握著那根禦幣，紫水晶般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形形色色的參賽者，臉上帶著點躍躍欲試的興奮，嘴裡還小聲嘀咕著：“人還真不少……不知道待會能遇到什麼有趣的對手？”

而在靈夢身邊不遠的地方，還有兩位身份“特殊”的參賽者——魔梨沙和愛蓮。這自然少不了星暝（表麵上還是那位沉穩的“石川神官”）在藤原師輔那裡的巧妙運作。藤原家既然想招攬天下奇人異士，那麼兩位“來自神秘西方”的法師，自然也在拉攏之列。

說起來她們登場的方式還挺戲劇性。就在演武報名截止前幾日，藤原師輔的牛車正巧路過城門附近，魔梨沙和愛蓮就“恰好”出現了。魔梨沙換上了一身綴著星星月亮圖案、看起來就異域風情十足的法師袍，愛蓮則是一身素雅的學者長袍，手裡還捧著一本厚厚的、封麵刻滿奇異符文的魔法書。兩人自報家門，說是聽聞平安京舉辦盛大的演武，特地從“遙遠的西方魔法之都”遠道而來，想見識一番東方的術法。

藤原師輔起初隻是掛著慣常的假笑敷衍，心想又是哪裡來的招搖撞騙之輩。然而，當魔梨沙指尖一點，天儀球滴溜溜轉起，憑空變出一隻由星光構成的、活靈活現還會啾啾叫的小鳥，而愛蓮則隨手翻開書頁，讓一縷清風憑空捲起幾片落葉，打著旋聚攏成一個小小的螺旋時，藤原師輔臉上的假笑立刻變成了真切的驚訝和重視。他心思活絡起來：西方來的神秘法師？又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若能招攬麾下，豈不美哉？因此，他對魔梨沙和愛蓮格外禮遇，不僅親自安排人替她們辦妥了參賽手續，還暗示了豐厚的“招攬”條件。不過魔梨沙她們隻接受了報名這一項便利，對其他橄欖枝一概婉拒。

至於“石川神官”這邊，藤原師輔更是沒少下功夫。借著各種由頭——比如關心博麗巫女的準備情況、探討演武規則、甚至隻是“偶遇”閒聊——師輔把這位看起來老實巴交的鄉下神官拉去“談心”了好幾次。每次談話，師輔都顯得親切隨和，話題天南地北，從京都風物扯到朝廷軼事，彷彿真的隻是找個人聊天解悶。

但星暝心裡跟明鏡似的。這位中納言大人字字句句，拐彎抹角，都是在試探！試探博麗神社背後究竟站著哪些“大人物”，那些妖怪的實力如何，更隱晦地，是想通過他這個“中間人”，與那些妖怪勢力的真正話事人搭上線，最好能達成某種“互利互惠”的合作。師輔的算盤打得精：無非是想借妖怪這把鋒利的刀，替他掃清朝堂上甚至是整個東國的絆腳石，事成之後，能兌現多少承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石川神官”自然深諳此道。每次麵對師輔的旁敲側擊，他都表現得既不失禮數，又帶著點鄉下人的“實誠”和“敬畏”。他既不明確承認，也不完全否認神社背後有妖怪的影子，反而順著師輔的話頭，時不時流露出“神社確實受一些‘古老存在’的庇護”、“那些大人物的力量深不可測”之類的資訊，還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對那些“大人物”的敬畏之情。他甚至在不經意間丟擲一個誘餌：“說來也巧，演武這等盛事，神社背後的那幾位大人……說不定也會很有興趣，屆時親臨現場觀禮也未可知呢。”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卻讓藤原師輔心中大動，彷彿看到了與強大妖怪勢力直接對話的希望曙光。

星暝一邊應付著藤原師輔的試探，一邊冷眼旁觀著演武場上的暗流湧動。他知道，藤原師輔的“禮遇”和“合作”都是裹著蜜糖的毒藥，而安倍晴明背後那神秘莫測的身影，更是懸在頭頂的一柄利劍。

與此同時，在平安京另一處略顯偏僻的旅舍內，一個身影正對著桌上攤開的幾件奇形怪狀的工具忙碌著。棕色的雙眼緊盯著手中正在除錯的、結構精密的金屬小盒，兩條同樣棕色的麻花辮隨著她專注的動作輕輕晃動。她穿著在這個時代絕對算得上奇裝異服的白襯衫，領口係著一個紫色的領結，與周圍格格不入。

少女名叫裡香。此刻占據這個參賽者身份的，並非原本那個也叫裡香的、怯懦的鄉下武士之女——那姑娘在收到一筆遠超預期的金錢和一整套她根本看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護身符”後，就歡天喜地地把參賽資格讓給了她。對裡香來說，頂替一個名字相同的人混入演武，簡直是小菜一碟。

她的思緒有些飄遠。自從和那個神神叨叨的占星研社長——理香子，一起偷偷鑽進岡崎夢美教授的“可能性空間移動船”之後，時間就變得混亂不堪。她至今還記得那令人心悸的警報，失控的飛船儀表盤，以及最後那令人絕望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她們竟然一頭撞向了黑洞的視界！那一瞬間，裡香真的以為自己短暫而充滿求知慾的人生就要結束了，內心充滿了對夢美教授的愧疚，不該被理香子那句“尋找魔法世界中的科學力量”給忽悠了。

然而，再次睜開眼，迎接她的不是天堂或地獄，而是……平安時代的日本！語言不通、衣著怪異帶來的麻煩不必多說。她還差點被幾個不開眼的混混當成“外邦妖女”襲擊，幸好隨身攜帶的小工具（一個能釋放強烈電火花的裝置）及時派上了用場。更讓她世界觀崩塌的是，這個世界居然真的存在妖怪！那些隻在傳說和理香子的水晶球裡見過的生物，居然活生生地在她眼前遊蕩！最糟糕的是，她完全找不到理香子的下落，那個麻煩的社長彷彿人間蒸發。

幸運的是，她的大腦——那個裝載著未來知識寶庫的“量子計算機”般的存在——依然運轉良好。強大的理工科思維和動手能力成了她最大的依仗。憑借智慧和從“垃圾堆”（在她看來）裡蒐集到的材料，她硬是搗鼓出了一係列令人咋舌的“科技造物”：能自動進行防禦的機關獸、利用槓桿和齒輪驅動的簡易“戰車”、甚至還有依靠化學原理產生煙霧或強光的“小玩意”。靠著這些超越時代的“魔物”，她甚至在一處廢棄的寺院建立了一個小小的據點，足以自保。

但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夜深人靜時，對未來的思念如同藤蔓般纏繞著她。她想念實驗室裡永遠充滿激情（和破壞力）的岡崎夢美教授，想念總是笑眯眯的宇佐見蓮子，想念沉穩可靠的瑪艾露貝莉·赫恩，想念總是在摸魚的千百合……她想回家。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個陌生而危險的時代磨平棱角時，一個關於“博麗神社”的傳說，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般闖入了她的耳朵。傳言中說，隻要擊敗了那位神社的現任巫女，就能實現一個願望！這個傳說（雖然明顯是編造的謠言）點燃了裡香心中最後的希望之火。她立刻將目標鎖定為博麗神社，憑借自己搗鼓出來的“科技造物”和一點點“物理說服”，她成功混入了戒備森嚴的平安京，打算稍作休整就啟程尋找神社。

然而，就在她落腳歇息時，一個更令人振奮的訊息如同電流般擊中了她：那位傳說中的博麗巫女，此刻就在平安京內！而且，她還將參加即將舉行的平安京演武大會！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裡香毫不猶豫地行動起來。尋找那個同名的、意誌不堅的參賽者，用金錢和“護身符”收買，冒名頂替——這一切對她這個習慣瞭解決複雜問題的未來少女來說，行雲流水，毫不費力。現在，她已經是演武大會的正式參賽者之一了。

此刻，裡香小心翼翼地收起除錯好的裝置，將它藏進改裝過的寬大袖袋裡。她悄悄走到窗邊，棕色的眼眸透過縫隙，謹慎地望向街道的另一端——那是博麗巫女一行人的方向。她的目光彷彿要穿透牆壁，鎖定那個紫發的身影。

“隻要能擊敗她……”

裡香低聲呢喃著，句尾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獨特的口癖，“なのです（來的）……”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撫摸著袖袋裡那個冰冷而堅硬的裝置輪廓，眼神中充滿了堅定的決心，“就能許願……讓我和理香子，一起回家來的！”

平安京的喧囂在窗外流淌，但對於這位來自未來的、孤獨的科學家少女而言，整個世界彷彿都聚焦在了即將到來的演武場上，聚焦在了那位代表著“回家希望”的博麗巫女身上。她所依仗的，不是符咒，不是妖術，而是來自未來的、冰冷的“理”與“力”。

而像裡香這樣，被那真假難辨的流言吸引來的家夥，可遠不止一個。射命丸文那篇胡編亂造的報道，就像往滾水裡扔了塊石頭，激起的漣漪自誕生地一圈圈擴散，衍生出不知多少個稀奇古怪的版本。

藤原師輔、賀茂忠行這些明白人自然嗤之以鼻——擊敗一個巫女就能獲得撼動高天原的力量？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真要這麼容易，曆代博麗巫女早就被人挑戰得腳不沾地了。

可架不住普通人就愛吃這一套。這些傳說越傳越邪乎，邏輯更是千瘡百孔，偏偏有人就信以為真。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離奇唬人的事情，一旦先入為主紮根在腦子裡，你再想讓他不信，反而比登天還難。

於是，抱著各式各樣目的、對“博麗之力”垂涎三尺的家夥，就這麼混進了演武大會的報名者裡。其中一位，便是那位紫色長發、穿著紅白相間裝束、讓人一時分不清性彆的武士。

她名叫明羅，是個實打實的苦勞人。個性認真得近乎執拗，腰間總挎著一把樸實的日本刀，昭示著她稀少的女性武士身份。那頭醒目的紫色長發和這身打扮，讓她走到哪兒都免不了被指指點點，遭受異樣的目光。大多數時候，她都沉默地忍受著，實在被惹惱了，才會用拳頭讓那些嘴碎的家夥安靜下來。名為武士，卻孑然一身，沒有效忠的主家，隻有自己和手中的刀。這份漂泊無依，讓她對強大的力量有著近乎本能的渴望——她渴望能真正站穩腳跟的力量。

當得知博麗巫女就在京中，並且會參加演武時，明羅幾乎毫不猶豫地報了名。她的目標很明確：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地擊敗那位巫女，奪取那份傳說中的力量！

此刻，她在熙攘的演武場外圍焦急地張望，拉住一個路過的人：“喂，兄弟，打聽一下，那位博麗巫女……是哪位？”

路人隨手一指遠處那個同樣顯眼的紫發身影：“喏，就那邊，穿紅白巫女服，紫頭發的那個。”

明羅順著方向望去，目光瞬間鎖定了靈夢。當看到對方那頭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紫色長發時，一種奇異的、同病相憐的感覺莫名地從心底湧了上來。她甚至忍不住腦補：對方會不會也因為這一頭紫發，經曆過和自己一樣的白眼和艱難？一個孤身在外、無依無靠的巫女……這念頭讓她握著刀柄的手都鬆了幾分力道。

“不行！”明羅猛地甩了甩頭，像是要把這軟弱的想法甩出去，眼神重新變得銳利，“怎麼能對對手心軟！力量！我需要的是力量！”她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還自言自語的模樣，落在旁人眼裡，活脫脫像是中了邪。

旁邊一個看熱鬨的閒漢忍不住後退半步，嘀咕道：“這武士……腦子沒問題吧？”

明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臉微微一紅，正想開口解釋幾句。一個溫和帶笑的聲音插了進來：

“這位武士大人隻是有些緊張罷了，賽前調整心神，很常見呢。”

說話的是個長得很標致的黑發少女，眉眼彎彎，帶著讓人舒服的笑意。她替明羅解了圍，那閒漢見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嘟囔著“怪人”便走開了。

明羅鬆了口氣，連忙抱拳：“多謝姑娘解圍。”

黑發少女笑著擺擺手：“舉手之勞。你也是來參賽的武士吧？期待在場上與你相遇哦。”她說完，便輕盈地轉身，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這位替明羅解圍的黑發少女，正是換了副外貌的織雪千早。她並非真心來比武，而是應星暝之召，服用了能完美掩蓋妖氣與身份的秘藥，以“人類”的身份潛入演武。她的任務隻有一個：在擂台上尋找最恰當的時機，以“人類比武失手”為掩護，除掉那個名叫安倍晴明的陰陽師。

千早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人群，最終落在了偽裝成“石川神官”的星暝身上。隔著喧鬨的人群，那位蓬萊人彷彿有所感應，也朝她的方向望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星暝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像是無聲的讚許，又像是一切儘在掌握的從容。

千早的心跳漏了一拍，連忙垂下眼簾，壓下心底翻湧的複雜情緒。她迅速調整呼吸，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即將開始的演武場上，如同最鋒利的刀，等待著出鞘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