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39章 你被強化了,快上!
星暝最終還是留在了那片光怪陸離的異空間裡。倒不是他天真到完全信任這個自稱奈亞子、行為跳脫的邪神,而是眼下形勢比人強,他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奈亞子展現出的那種深不可測的實力——尤其是能輕易破解葛葉“曆史覆寫”的手段——讓他清醒地認識到,如果對方真有惡意,自己恐怕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與其疑神疑鬼、被動應付,不如先靜觀其變,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當然,內心深處,那股對力量的極度渴望,也在悄然影響著他的決定。
於是,一場堪稱詭異的“魔鬼特訓”就此拉開了序幕。
之所以加上引號,是因為這個過程與星暝認知中的任何修煉方式都截然不同,充滿了荒誕和不可理喻。奈亞子並沒有傳授什麼玄奧的功法口訣,也沒有佈置需要流血流汗的體能或靈力極限挑戰。大部分時間,她就像一隻充滿好奇心的貓,繞著星暝飄來飄去,用那雙彷彿蘊藏著星辰大海的翠綠色眼睛仔細打量他,然後丟擲一連串天馬行空、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達令達令,快說快說!如果永遠亭的輝夜公主和妖怪之山的天魔千早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哪一個?不許用‘她們都會飛’這種藉口搪塞哦!”奈亞子懸浮在星暝麵前,雙手托腮,眼睛眨巴眨巴,一臉“我很想知道”的表情。
星暝嘴角抽了抽,試圖無視這個問題。救人?那兩位一個是月之公主,一個是天賦異稟的天狗,哪個需要他救?更何況這種假設本身就毫無意義。
“不回答?那換一個!”奈亞子不依不饒,“你覺得是喝下八意永琳小姐最新研發的、顏色可疑的藥劑更需要勇氣,還是被因幡帝那隻壞兔子連續惡作劇一整天更需要耐心?”
星暝腦海中瞬間閃過永琳屋子裡裡那些冒著詭異氣泡的坩堝,以及帝那狡黠的笑容和層出不窮的陷阱,頓時感到一陣頭痛。這根本就是兩種不同型別的折磨,比較起來毫無意義。
“再或者……”奈亞子突然湊近,聲音壓低,“假設啦,隻是假設!如果有一天,你和八雲紫那個老……咳,那位妖怪賢者,必須有一個永遠離開現在這片地方,你覺得誰會先撐不住或者先跑掉?”
這個問題觸及了更複雜的層麵,星暝下意識地皺眉。離開?為什麼?哪種情況下的離開?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順著這個假設思考了一下,隨即立刻警醒,強行掐斷了念頭。這些問題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攪亂他的思緒,窺探他的人際關係和內心偏好,讓他感到十分彆扭和戒備。他的回答往往含糊其辭、左右而言他,或者乾脆保持沉默。
而奈亞子似乎就愛看他這副窘迫的模樣。每當星暝被問得啞口無言、麵露尷尬甚至有些惱火時,她就會發出銀鈴般清脆又帶著幾分惡作劇得逞意味的笑聲,在空中快樂地轉個圈,彷彿這是世間最大的樂趣。
更讓星暝神經時刻緊繃的是,奈亞子的“親近”完全不分時間場合,且毫無征兆。哪怕是他依照習慣,試圖在“訓練”的間隙閉目眼神片刻,也可能突然感到一股帶著詭異氣息的熱源靠近,或者有手指悄悄戳他的臉頰,甚至僅僅是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吹在耳畔,伴隨著一句軟糯的“達令,睡著了嗎?”。他必須時刻保持最高警惕,將感知能力擴充套件到極限,身形在這片空間內不斷閃爍、挪移,才能勉強避開這些讓他頭皮發麻的、過於親密的“突襲”。這本身倒像是一種另類的反應速度和精神集中力訓練,隻是代價是他的精神始終無法真正放鬆。
“達令好冷淡哦~”每次被星暝敏捷地躲開,奈亞子都會撅起嘴巴,拖長了調子抱怨,像是在撒嬌,“隻是友好的肢體接觸嘛!在我們那片星海,這是表達善意和信任的基本禮儀哦!達令總是這麼防備,奈亞子好傷心~”
儘管她嘴上這麼說,但那雙翠綠的眼睛裡閃爍的,分明是樂在其中的狡黠光芒。
然而,就在這種看似純粹是胡鬨、毫無正經可言的“特訓”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星暝驚愕地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真的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增長!
這種增長並非通過日積月累的刻苦修煉而來,更像是一種……“被動灌注”。他並沒有刻意去引導能量周天,也沒有去鑽研空間法則的更深層奧秘,但體內的靈力總量卻如同被吹脹的氣球般迅猛膨脹,對空間的理解和掌控也如同醍醐灌頂,許多以往需要精心計算、反複嘗試才能勉強施展的高階術式,現在似乎隻需心念一動,便能信手拈來,而且效果、精度和威力都遠超從前。
這種感覺極其詭異,彷彿有某種超越理解的存在,強行撬開了他的靈魂外殼,將浩瀚的知識和力量不由分說地、粗暴地塞了進去,完全無視了他自身的認知規律和承受極限。沒有付出任何汗水與努力,完全不講任何道理與邏輯,**裸地踐踏著一切他所知的修煉準則。按這個匪夷所思的勢頭下去,星暝甚至覺得,彆說找葛葉清算舊賬了,就是想要橫掃這個時代的諸多強者,乃至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似乎都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幻夢。
力量的急速膨脹帶來了一種虛幻而強大的掌控感,同時也悄然滋生了一些危險的念頭。在某個心神鬆懈的瞬間,星暝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一些平時絕不會考慮的景象:以這身絕對的力量碾壓一切阻礙,將那些隱藏在幕後的、包括葛葉在內的所有敵人統統揪出來,用最直接的方式徹底終結這場紛爭,甚至……按照自己的意願來重塑這個在他看來充滿不公與混亂的世界。這些念頭如同暗夜裡搖曳的毒花,散發著誘人而危險的氣息,讓他心頭一陣悸動。
“哎呀呀~”一個充滿戲謔的聲音突然在極近的距離響起,打斷了星暝的沉思。他猛地回神,發現奈亞子不知何時正不科學地倒懸在他麵前的半空中,銀色的長發如同流瀉的瀑布般垂落,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她那翠綠的眼睛眯成兩條細縫,臉上帶著一種彷彿能看透人心的、壞心眼的笑容。(當然,一如既往地,那違揹物理常識的反重力裙子依舊忠實地守護著最後的底線。)
“達令剛才的表情……好可怕哦~”奈亞子用手指點著光滑的下巴,歪著頭,語氣誇張地說,“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神裡好像有風暴在醞釀呢!是不是在想些什麼很~h~很暴力、很大逆不道的事情呀?”她湊得更近,幾乎要貼上來,“沒關係的哦!不用壓抑自己嘛!有什麼大膽的、瘋狂的想法,儘管衝著奈亞子來實踐吧!我保證會百分之百配合達令,當好你的‘實驗品’哦~”她說著,還故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充滿期待和挑釁的表情。
星暝臉色一黑,下意識地想後退,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逼到了邊緣。他剛想開口反駁,將這個不著調的家夥推開,異變卻陡然發生!
隻見奈亞子腦袋上那根標誌性的、彷彿具有獨立生命的呆毛,突然像被強電流擊中一樣,開始毫無規律地瘋狂顫動起來,速度快到帶出了殘影,甚至發出了細微卻刺耳的“嗡嗡”聲,像是在接收某種極度混亂的訊號。
與此同時,奈亞子本人也像是被無形的線操控的木偶,身體猛地歸位且繃得筆直,原本洋溢著嬉笑表情的臉龐瞬間變得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失焦,彷彿她的意識已經抽離,投射到了某個遙遠而不可名狀的混亂維度之中。
她的嘴唇不受控製地輕微開合,吐出一連串急促、晦澀、無法完全理解的音節。那聲音時而尖銳如同金屬刮擦,時而低沉如同深淵回響,完全不屬於任何已知的語言體係,更像是一種機械的警報程式碼或是來自異次元的囈語:
“……警告……偵測到超規格介入……坐標軸……發生偏轉……規則層麵……出現結構性擾動……優先順序判定……‘壞女人’協議啟用……乾擾源強度……最低超指數塔級……”
星暝心頭劇震,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水澆頭。他雖然一個字都聽不懂,或者說聽懂了也很難理解,但奈亞子此刻的狀態和那語調中蘊含的異常,都明確指向了極其嚴重的變故。“奈亞子!你怎麼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他試圖伸手去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搖醒。
然而,奈亞子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她的呆毛又劇烈地、雜亂無章地抖動了幾下,最終伴隨著一聲“啵”的輕響,如同終於鎖定了訊號源一般,頑強地、筆直地、不可思議地指向了某個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的方向。
緊接著,她整個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無形力量猛地拉扯了一下,從那種失神狀態中驚醒,又跳回了正常站姿。但她的臉色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極少見的、名為“焦急”的情緒,那是一種“大事不妙”的直覺。
“不好了達令!”奈亞子一反常態,猛地伸出手,緊緊抓住了星暝的手腕。這一次,她的力道大得驚人,完全不像平時玩鬨的樣子,語氣也失去了所有的輕鬆戲謔,變得急促而嚴肅,“那個壞女人!她還是忍不住親自出手乾預了!居然直接繞過了表層規則,修改了整個世界的底層存在引數!她……她這是在強行終止我在這裡的‘協助許可權’,不讓我繼續幫你了……可惡!明明、明明還沒找到機會把這個世界最核心、最要命的真相告訴達令呢!”
星暝被她話語中透露的資訊搞得更加混亂,反手也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追問:“奈亞子!你說清楚!什麼壞女人?是葛葉嗎?還是彆的什麼?什麼底層引數?什麼真相?!到底發生什麼了?!”
“嗯,總之,就是情況突然變得非常、非常糟糕了。”她語速飛快,“那個壞女人,就是站在烏羅醬……也就是葛葉背後的那個更麻煩的存在,她似乎還是執著於要讓所謂的‘正史’,按照她推演和期望的那個劇本上演。她不能容忍我這樣‘作弊’式的乾預……所以直接掀桌子了。”
她停頓片刻,努力想擠出一個讓星暝安心的笑容,但那笑容看起來十分勉強:“不過放心吧,達令!”她的語氣重新變得堅定起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讓那些註定發生的悲劇,輕易降臨的哦!隻是……達令你接下來離開這裡之後,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感受到什麼,都千萬不要太吃驚,一定要保持冷靜哦。奈亞子我啊……會一直、一直關注著你噠……永遠~”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空靈、飄忽,抓住星暝手腕的觸感也開始變得虛幻、透明,彷彿正在從這個空間快速剝離。
“等等!奈亞子!”星暝心中一慌,還有最關鍵的問題沒問!“你之前說的……複活……讓逝去的人回來的方法……”他緊緊盯著她,試圖從她即將消散的身影中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這是他內心深處最迫切的渴望,也是他願意忍受這一切荒唐特訓的重要動力之一。
奈亞子的身影已經模糊,但她似乎聽到了星暝的問題,最後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彷彿在說“那個啊……秘密……”,又或者隻是星暝的錯覺。緊接著,他感覺整個空間在他眼前發生了劇烈的、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扭曲和畸變!
深邃的、彷彿具有生命般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液體般蠕動、沸騰,從中浮現出無數更加幽暗、彷彿由純粹“無”構成的世界輪廓,還有如同瀕死心臟般不規則搏動著的、散發著不祥與絕望光芒的黑暗太陽。一種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樂理、卻直擊靈魂深處、引發本能無知的詭異“樂聲”在四週迴蕩,這聲音彷彿來自宇宙誕生之前的奇點,又像是走向熱寂終末的輓歌。
星暝來不及看清任何具體的細節,他的意識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從萬丈深淵中強行拽出,一種從漫長、混亂、光怪陸離的夢境中驟然驚醒的強烈失重感和眩暈感徹底淹沒了他。
感覺像是成功了……擺脫了那個詭異的“夢境”?還是說……這其實是失敗了,意味著他落入了另一個更加深邃、更加無法掙脫的陷阱?
……
星暝猛地睜開雙眼,一陣劇烈的、如同頭顱被重擊過的鈍痛和強烈的眩暈感襲來,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他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一片荒涼偏僻的山坡上,身下是硌人的粗糙砂石和已經枯黃乾硬的雜草。天空有些灰濛濛的,陽光透過雲層顯得有些刺眼,空氣裡帶著一股雨後泥土的腥氣和草木腐爛的味道,雖然不算好聞,但比那異空間中虛無縹緲的感覺真實得多。
他晃了晃依舊昏沉如同灌了鉛的腦袋,用手臂支撐著有些僵硬的身體,勉強坐了起來。渾身的骨頭彷彿生了鏽,發出細微的“嘎吱”聲。他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脖頸和手腕,然後習慣性地握了握拳,想感受一下體內力量的狀況,以及確認那場詭異的特訓到底是不是一場幻夢。
然而,就在他五指收攏、肌肉繃緊的瞬間,異變突生!
他甚至沒有刻意去調動氣海中的靈力,僅僅是最原始、最簡單的肌肉收縮、骨骼發力這樣一個近乎本能的動作,一股難以想象的、磅礴無匹、彷彿能撕裂蒼穹的力量,便如同沉睡的太古凶獸被驚醒,從他握緊的拳頭上不受控製地傾瀉而出!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彷彿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在他身旁不足百米的地方猛然炸開!不遠處,一座高達百米、岩石裸露、寸草不生的荒蕪山丘,就像是被一隻來自遠古的、無形的泰坦巨手狠狠攥住,然後隨意地、輕描淡寫地猛地捏碎!
沒有過程,沒有征兆。整座山體在刹那間徹底分崩離析!堅硬的岩石如同酥脆的餅乾般化為漫天飛揚的齏粉,巨大的衝擊波裹挾著煙塵衝天而起,形成一朵冉冉升起的蘑菇雲,彷彿剛剛經曆了一場隕石撞擊或超巨型炸彈的引爆!
星暝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徹底僵住了,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他甚至沒完全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是下意識地、像平時測試力量那樣尋常地握了一下拳頭而已!這……這是什麼見鬼的力量?!若是他全力施展,怕不是直接都能打穿地心了!簡直比他在異空間裡感受到的、那已經覺得誇張無比的力量,還要強橫、恐怖了無數倍!這種程度的破壞力,已經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還好,正如他先前隱約感知到的那樣,這確實是一座荒無人煙、連最低等的小妖怪都不屑於在此築巢的廢山,否則僅僅是這無意中的一握,造成的生靈塗炭將是他不願見到的。
還沒等他從這突如其來的、令人驚駭的力量震撼中回過神來,一個帶著極度驚疑、難以置信、甚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少女聲音,在他身後不遠處響了起來,打破了一片死寂:
“這……這種力量——!簡直……非人所能及!等等,您,您這副容貌和裝扮……您莫非是……星暝先生麼?”
星暝聞聲,心中猛地一凜,立刻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混亂的思緒,小心翼翼地、如同履薄冰般收斂著體內那股彷彿脫韁野馬、隨時可能再次失控爆發的恐怖力量。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位年輕女性,看其清秀白皙的麵容,似乎還處於少女的青春年華,但那雙淡藍色的眼中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冷靜和曆經世事的淡然,給人一種頗為成熟可靠的感覺。她身材高挑勻稱,留著一頭如月光般皎潔、又如瀑布般順滑的白色長發,隨意地披散開來。身上穿著簡潔利落的白色襯衫,外套一件青綠色的無袖針織背心,下身是同色係及膝短裙,胸前係著一個精緻的黑色蝴蝶結,整體打扮既顯得乾練颯爽,又不失少女的清新。
然而,在她身側,一個半透明的、輪廓與她本人有一兩分相似的巨大靈體,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散發著柔和卻不容忽視的幽幽光芒。這個靈體彷彿是她的一部分,又與她的實體保持著微妙的獨立。很顯然,這位少女並非尋常人類,而是一位罕見的“半靈”。
星暝的目光快速掃過對方,當他的視線落到她右手正穩穩持握著一柄造型古樸、劍柄纏繞著陳舊卻結實的繩結的短劍時,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那柄劍……雖然劍鞘和劍柄似乎被精心保養過,擦拭得一塵不染,比記憶中要整潔美觀許多,但那種獨一無二的、內斂中暗藏銳利的靈壓波動——絕對不會錯!那是白樓劍!為什麼會在這位少女手中?
“呃……我是星暝。”星暝深吸一口氣,“你是……?”
白發少女見星暝承認了身份,臉上露出了確認和一絲恭敬之色。她微微躬身,行了一個簡潔卻標準的禮節,聲音清晰地自我介紹道:“失禮了,星暝先生。我叫魂魄妖靈,是先父魂魄夜冥與母親白樓唯一的子女。之前曾多次從父母生前對您的描述中,大致瞭解過您的樣貌和氣息特征,沒想到今日能在此地有幸遇見您本人。畢竟……”她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您已經失蹤很久了。”
“失蹤?還有……先父母?”星暝感覺自己的思維像是陷入了一團亂麻,資訊量巨大且衝擊力十足,“等等,夜冥?那小子……我記得他正值壯年,精力應該旺盛得能連續舞刀弄棒三天三夜都不帶喘氣的,怎麼會……”
他無法理解,那個在他記憶中鮮活無比的武士,怎麼會突然變成了“先父”?
妖靈的眼神隨著星暝的問話黯淡了幾分,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哀傷。她輕聲解釋道,語氣平靜卻帶著化不開的沉重:“父親……他是前不久才安然離世的。他晚年時已然感知到大限將至,便將畢生對劍道的所有感悟、以及屬於劍士的信念,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我。然後……在某一個櫻花飄落的清晨,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庭院裡的那棵櫻花樹下,像是睡著了一樣,不再動彈了。”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但很快被她克製住。
“母親……她當時就在父親身邊。”妖靈繼續說著,目光落在手中的短劍上,彷彿能透過劍鞘看到曾經的劍靈,“她沒有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臉上平靜得就像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刻。她隻是靜靜地浮在空中,最後深深地回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充滿了不捨、歉意和囑托,輕輕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她的靈體便化作點點熒光,緩緩附在了父親已然冰冷的身上,一同消散、離去了。”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白樓劍冰涼的劍鞘,“如今的白樓劍,雖然失去了母親作為劍靈的憑依,變得沉默了許多,但劍身之內,似乎還隱隱殘留著母親的一絲靈性,不願徹底沉寂。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上,也再沒有其他人能夠真正使用它、喚醒它了。”
“……”星暝深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空氣,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聲音有些乾澀,“現在是……什麼年號?不,等等,更準確地說,從我‘失蹤’那天算起,到底過去了多久?”
妖靈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根據博麗神社的記載和大家的說法,您大概失蹤了有五十年左右了吧……具體的時間,或許隻有神社的諸位更清楚。提到您徹底失蹤這件事時,大家都顯得非常難過和擔憂呢……”她猶豫了一下,清澈的眼中充滿了好奇,還是忍不住問道,“話說回來,星暝先生,您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裡?是遭遇了什麼意外,還是……在進行某種秘密的修行?還有……您剛剛……隻是輕輕握了一下拳頭,就……”她望向遠處那座已然化為平地的荒山,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您從一開始,就……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嗎?”似乎覺得這些問題可能涉及隱私或秘密,她連忙又補充道,“當然,如果您覺得不方便回答,就當我沒問過,沒關係的。”
星暝臉上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帶著苦澀的笑容,搖了搖頭:“……雖然我很想告訴你真相,但我現在恐怕真的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他的記憶像是被籠罩在一片濃霧之中,關於奈亞子、關於那片空間、關於特訓的具體細節,都變得模糊不清,支離破碎,隻留下一種強烈的“被人以某種難以理解的方式幫助變強了”的朦朧感覺,以及眼前這身完全不受控製、恐怖到令人不安的力量。“現在恐怕有一大堆混亂的事情需要我去梳理、去確認。話說,妖靈,你為什麼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這片荒山野嶺?”
妖靈見星暝不願多談,便也識趣地不再追問,將話題轉回自己身上,解釋道:“我是在這裡等待我必須要打敗的對手——源賴光的。”
“源賴光?”星暝眉頭緊緊皺起,這個名字他有些印象,夢美教授似乎曾經提到過,是……平安時代一位著名的武將?等等,按照正常的軌跡,他不是應該早就被自己……?五十年過去了,他竟然還活著,而且似乎更加活躍了?
妖靈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源賴光是方今全東國公認的第一武者,劍術、謀略、威望都無人能及。我此番前來,正是為了在此地挑戰她。”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某種必勝的決心,“或許……這也算是用我自己的方式,稍稍幫助一下如今處境艱難的妖怪一方吧。畢竟,我們魂魄家,尤其是父親在世時,曾受過大家不少恩惠,這份情誼,我一直記著。”
她進一步說明瞭在此攔截的緣由:就在不久前,朝廷一位位高權重的公卿——池田中納言的女兒神秘失蹤了,此事在京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當時的陰陽寮之首——陰陽頭安倍晴明親自為此事進行占卜,得出的結果是:貴女並非被凡人擄走,而是被盤踞在大江山的強大鬼族捉去了。
“或許是朝廷對此類事件早有預案,或許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要鏟除心腹大患。”妖靈用平靜的語調敘述著,“天皇陛下已經頒布敕令,命令源賴光與其麾下最為驍勇的‘四天王’,再加上以武勇著稱的名將藤原保昌,一行共計六人,組成討伐軍,前往大江山,目標直指鬼族首領酒吞童子及其他鬼怪。我打算在他們途經此地時,先與他們的首領源賴光進行一番較量。既是為了切磋武藝,分個高下,驗證我所學;也是想試試看,能否在此挫敗他們的銳氣,或者……儘可能阻止他們,避免一些可能發生的、更嚴重的後患。”
星暝需要時間消化這些紛至遝來的資訊。源賴光沒死,反而成了討伐大江山的統帥?陰陽頭的職位變成了安倍晴明?那賀茂忠行那個老家夥呢?是退休了,還是也已經……是啊,五十年光陰,足以改變太多事情了。大江山鬼族……這難道就是夢美教授她們曾經提及過的、那個在曆史記載中頗具傳奇色彩的“酒吞童子退治”事件?等等!
星暝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夢美、千百合她們呢?她們是來自未來的人,在這過去的五十年裡,她們是否安然無恙?還有紫、星焰、輝夜……他失蹤了整整半個世紀!這五十年裡,她們怎麼樣了?是否經曆了什麼變故?是否……還都安好?雖然自己因為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似乎獲得了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但這失去的五十年時光,以及這身來得莫名其妙、幾乎無法掌控的力量,都讓他感到深深的不安、焦慮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到底是誰……那個在他模糊記憶中的、有著銀色長發和翠綠眼睛的身影……幫了自己?她最後那未能說出口的某種方法,又到底是什麼?
“星暝先生?”妖靈見星暝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眉頭緊鎖,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與某種無形的東西抗爭,不由得輕聲喚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
星暝猛地從紛亂的思緒中驚醒,意識到現在不是沉溺於過去和擔憂的時候。他對妖靈說:“我明白了。妖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現在需要立刻離開,去確認一些非常重要、取出一塊看似普通、觸手溫潤、內部卻蘊含著他一絲獨特印記的玉石,遞給妖靈,“這個你拿著。隻要將它帶在身邊,無論你身處何地,我都能大致感知到你的方位和狀態,或許在關鍵時刻能及時聯係上你,或者趕過來。”
妖靈接過玉石,能感受到其上殘留的溫和而強大的力量波動,她點了點頭,鄭重地將玉石收好:“我理解。您請先去處理您的事情吧。無論如何,祝您一路順風。我也會在這裡,履行我作為挑戰者的職責和承諾。”
星暝看著眼前這個沉穩、堅定、繼承了父母意誌的少女,心中一動,鄭重地囑咐道:“妖靈,記住我的話。挑戰強者是武者之道,但前提是保全自身。如果事不可為,對手遠超出你的應對範圍,千萬不要勉強自己,更不要心存死誌。活著,比一時的勝負、甚至比所謂的道義都更重要。隻要活著,就還有無限的可能。”趁著妖靈認真聽他說話,微微頷首的瞬間,星暝悄然調動了些許力量,如同最靈巧的繡花針,在她身上留下了好幾道極其隱蔽、蘊含著強大防護力和瞬間傳送能力的印記。以他們如今巨大的實力差距,妖靈隻是感覺周身似乎掠過一陣極輕微的、如同清風拂過般的癢意,並未察覺任何異常——雖然後來,這些他精心佈置、本意是保護的後手,也都如同被無形橡皮擦抹去一般,在葛葉那霸道無比的“曆史覆寫”能力下悄然消散於無形,但那都是後話了。
星暝在心中暗歎一口氣,不再耽擱。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魂魄妖靈和她手中那柄承載著回憶的白樓劍,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融入到了周圍的光線與空氣之中,瞬間消失在了原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的目標非常明確——記憶中的那個地方,博麗神社。
五十年,整整半個世紀的時光流逝。那裡……還會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