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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45章 大江山悉皆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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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勝矜羯羅,對於人類一方而言,無疑是注入了一劑強心針。按照常理,接下來該是星熊勇儀與阪田金時這兩個力量型選手的對決了。金時早已按捺不住,像一頭看到獵物的公牛,興奮地原地跺了跺腳,衝著勇儀齜牙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勇儀也緊緊捏著拳頭,骨節發出“哢吧”的脆響聲。這兩個家夥,光憑氣場就對上了路子。

然而,總有人喜歡打破常規。

“等一下,等一下嘛——!”

伊吹萃香那帶著幾分醺然醉意、故意拖長了調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像一根無形的楔子,插入了即將對撞的氣場之間。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拎著她那標誌性的、彷彿永遠倒不完酒的伊吹瓢,腳步看似虛浮、實則精準地晃到了勇儀和金時中間,臉上寫滿了“讓我先玩”的雀躍。

“勇儀,這場先讓給我嘛~”

萃香笑嘻嘻地,用空著的手肘輕輕捅了捅一臉“你又來”表情的勇儀,“你看,賴光剛剛打完那麼精彩的一場,總得喘口氣對不對?我跟他們剩下的人玩玩,就當是熱場子,給接下來的重頭戲墊墊場!而且——”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從身後摸出那個裝著“神便鬼毒酒”的陶罐,得意地晃了晃,酒液在罐中發出誘人的聲響,“我用這個跟你換!再多分你一罐哦?這可是‘極品佳釀’!”

勇儀的視線立刻被那酒罐吸引了過去,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濃鬱醇厚的酒香讓她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她看了看一臉“我就要插隊”的萃香,又看了看摩拳擦掌的金時,最終還是無奈地啐了一口:“嘖!你這酒鬼……行吧行吧,看在這酒的份上!不過說好了,下一場絕對是我和這金發小子的!誰再搶我跟誰急!”

“知道啦知道啦!保證不跟你搶!”

萃香滿口答應,心滿意足地轉過身,麵對源賴光一行人。她雖然身形嬌小,站在那群身高明顯超過她的鬼族和甲冑鮮明的人類武士麵前,卻自有一股淵渟嶽峙、不容忽視的氣度。臉上那看似醉醺醺、人畜無害的笑容,此刻也掩不住眼底深處那屬於鬼王的審視與。

“我呢,叫伊吹萃香,就是你們人類口中的酒吞童子。”她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算是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本來呢,是想和那位很厲害的賴光小姐交交手的……”

她目光瞟向正在暗自調息、努力平複翻騰氣血的賴光,語氣帶著點真誠的惋惜,“不過嘛,她現在這樣,我再上去挑戰,好像有點乘人之危,不夠意思,傳出去也不好聽,說我伊吹萃香欺負累趴下的人類,勝之不武。”

她聳了聳肩,顯得很講“江湖道義”。隨即話鋒一轉,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帶著點惡作劇意味的笑容,“所以呢,我改主意啦!”

她伸出纖細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指,輕快地指向賴光周遭的眾人——麵色冷峻按刀而立的渡邊綱、眼神閃爍暗自掐算的碓井貞光、抿緊嘴唇警惕四顧的卜部季武、眉頭微蹙顯得沉穩持重的藤原保昌,以及還在為沒能立刻上場而有點蔫頭耷腦、像隻被搶了骨頭的大狗般的阪田金時。

“你們幾個,除了賴光小姐和金發小子(他留著跟勇儀打),一起上吧!”

萃香叉著腰,語氣輕鬆無比,彷彿她要麵對的不是久經沙場的武士與陰陽師,而是一群陪她玩遊戲的小夥伴。“讓我看看,能追隨這麼厲害的主將的部下,是不是也都有幾手絕活?放心,我會手下留情的啦~”

這話一出,人類一方頓時起了反應。這分明是**裸的輕視!就算你是傳說中的鬼王,實力深不可測,但要以一敵多,口氣也未免太大、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況是這些心高氣傲的武者。

渡邊綱眉頭緊鎖,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按在“髭切”刀柄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碓井貞光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暗藏的各類符咒,眼神快速閃爍,似乎在急速評估著形勢與風險。卜部季武抿緊了嘴唇,手無聲地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身體微微前傾,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就連一向沉穩、作為客將身份超然的藤原保昌,此刻眉毛也緊緊蹙起,臉上有些掛不住,覺得這鬼王未免太過狂妄,視他們如無物。

就在這時,渡邊綱向前重重踏出一步。他身形挺拔如鬆,麵容剛毅如石刻,右手始終未曾離開“髭切”的刀柄,聲音冷冽如三九天的寒泉,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不必勞煩他人。在下渡邊綱,賴光大人麾下四天王之首,願一人做你的對手,足矣。”

他的語氣中火藥味十足,與那種帶著武者矜持的切磋心態截然不同。在他內心深處,對於這些盤踞一方、傳聞中擄掠人類、擾亂秩序、被視為“惡”之化身的鬼怪,並無多少武者的“切磋”之心,更多的是“討伐”與“誅滅”的決絕意誌。

“哦?”

萃香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氣勢淩厲、彷彿一把出鞘利劍的人類武士,似乎並不在意他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敵意,反而覺得很有趣,“一個人?有膽量嘛。不過,我們這邊可是有四個‘天王’哦?”

她故意用手指依次點過自己、抱著胳膊看好戲的勇儀、閉目調息但氣息已然平穩的矜羯羅,以及坐在稍遠處、一直低著頭的茨木華扇,強調著數量上的“優勢”。

渡邊綱冷哼一聲,帶著幾分屬於源氏猛將的傲然回應:“巧了,我們賴光大人麾下,亦有‘四天王’之說!”

他目光如電,掃過身旁的金時、貞光、季武,以及雖然不算在家臣編製之內,但武勇聞名遐邇的藤原保昌,“雖不敢自誇天下無敵,但亦是個中翹楚,絕非爾等烏合之眾、湊數之流能及!”

他頓了頓,右手拇指猛地將“髭切”推出鞘一寸,雪亮的刀身立刻反射出刺眼寒光,語氣森然,殺意凜冽:“更何況,此刀今日,正要痛飲爾等鬼血!名號‘髭切’?哼,今日過後,或許該叫‘鬼切’更為貼切!”

氣氛瞬間再度緊張起來,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味道,彷彿一點火星就能引爆。

然而,萃香似乎完全不受他狠話的影響,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沒心沒肺的笑容,甚至還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拍手笑道:“哎呀呀,好嚇人哦!‘鬼切’嗎?名字不錯!聽起來就很鋒利!不過呢——”

她晃了晃手指,語氣帶著點戲謔,卻又透著一股屬於鬼王的、源於絕對實力的自信與狂氣,“要是你們真有本事打贏我,把我這腦袋砍下來,獻給你們的主君當酒杯或者戰利品,我也無所謂哦?怎麼樣,這賭注夠意思吧?”

“此言當真?!”

沒等渡邊綱回應,他身後的碓井貞光突然急切地開口追問,眼神銳利如鷹,緊緊盯著萃香,彷彿要確認她話語的真偽。

萃香瞥了他一眼,滿不在乎地舉起伊吹瓢灌了一口,酒液順著嘴角滑落些許:“當然當真啦。我們鬼族,向來說話算話,可不像你們人類有時候心思九曲十八彎,那麼多彎彎繞繞。不過嘛——”

她笑嘻嘻地看著貞光,“前提是,你們真的‘做得到’才行呀~光會耍嘴皮子可砍不下我的腦袋哦。”

事實上,此刻人類這邊,包括源賴光在內,內心都十分凝重,並無多少樂觀。沒有人真的認為渡邊綱能獨自戰勝這傳說中的“酒吞童子”(儘管她的真實形象與某些民間傳說中描繪的三米巨漢、赤發衝冠、頭生雙角的猙獰惡魔相去甚遠,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萃香的名頭太過響亮,其實力在鬼族中亦是頂尖,深不可測。

但碓井貞光的心思卻活絡了起來。他之前就敏銳地發覺“神便鬼毒酒”對鬼族似乎毫無負麵效果,反而被他們當做絕世佳釀般痛飲,心中早已驚疑不定。趁著剛才眾人注意力都被賴光與矜羯羅那場驚天動地的對決所吸引時,他又悄悄找到那個從神秘神社井底得來的“星兜盔”,仔細檢視一番。這一檢查,讓他大吃一驚——那頭盔內側,靠近襯裡的地方,不知何時,竟浮現出一行如同天然侵蝕、紋理自成,而非後天人工刻畫的細小古樸文字!他凝神辨認,其意大致是:“佩戴此盔,與神便鬼毒酒之力相合,可引動酒中藥力,令妖邪自現原形,周身無力,任人宰割。”

這發現讓貞光心頭狂震,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刻不動聲色地用手指抹過那行文字,細微的靈力波動將其痕跡徹底消除。此刻,見渡邊綱要獨自挑戰萃香,他心中立刻有了一個大膽的計較。在渡邊綱即將上場前,他湊近渡邊綱身邊,借著整理甲冑的掩護,飛快地低語了幾句:“渡邊君,戴上這個頭盔,或許有奇效。切記,近身纏鬥,拖延時間。”

同時,不由分說地將那頂閃爍著淡淡銀光、看似普通的星兜盔塞給了他,示意他立刻戴上。為了保險起見,防止被鬼族看破或己方有人露出馬腳,他甚至沒有詳細解釋頭盔與毒酒關聯的原因。

渡邊綱對貞光的卜筮之術和謹慎性格十分信任,雖有些疑惑這頭盔為何不在最初裝備,偏偏此時纔拿出,但出於對同伴的信任以及對討鬼重任的決意,他並未多問,依言將那頂星兜盔戴在了頭上,調整了一下束帶,感覺頭盔內部傳來一絲奇異的清涼寧靜之意,似乎連周圍鬼族喧囂帶來的煩躁感都減輕了些許。

萃香看到他的動作,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如鈴:“哎呀?臨上場換個新頭盔?是想保護你那聰明的腦袋瓜嗎?放心好啦~”

她拍了拍自己那看似白嫩小巧、實則能開山裂石的拳頭,“我伊吹萃香說話算話,說不會打你的頭,就絕對不打你的頭哦!我們鬼族,最講信用了!我說打你胸口,就絕不打你肚子!”

渡邊綱沒有理會她的調侃和垃圾話,隻是最後檢查了一下“髭切”的刃口,感受著頭盔傳來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弱波動,握緊了手中的太刀,大步走向場中另一片還沒被打爛的空地,每一步都沉穩有力。

“賽前廢話少說。”

渡邊綱目光如刀,牢牢鎖定萃香,周身氣勢開始凝聚,“鬼王萃香,今日便讓你見識一下,並非隻有鬼族才擁有撼動山嶽的力量與意誌。不瞞你說,我曾於家中閉關潛修,於生死玄關間領悟一式絕技,正苦於無合適對手試其鋒芒。今日天時地利人和,正好用你等試招,此技名為——”

他周身氣勢陡然攀升至頂峰,一股慘烈、決絕、彷彿要屠儘一切的殺意彌漫開來,甚至連篝火的火焰都為之一滯,「大江山悉皆殺」!”

這名字充滿了駭人的煞氣,意思再明顯不過——要將大江山的惡鬼,無論強弱,儘數斬殺,一個不留!

萃香掏了掏耳朵,似乎沒太把這殺氣騰騰的名號放在心上,依舊笑嘻嘻的,甚至還打了個小酒嗝:“哦哦,名字挺嚇人的嘛,悉皆殺……聽起來就像是要把我們都剁成餡一樣。不過呢,光會起嚇人的名字可不行哦?”

她說著,忽然微微蹙了下眉,極快地、幾乎難以察覺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一種莫名的、源自身體深處的虛弱感和滯澀感悄然湧現,但旋即被她強大的意誌力和樂觀(或者說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所忽略,強行歸結為剛才酒喝得有點雜、有點急了,加上之前看賴光打架太興奮導致。

“哼,肯定是酒勁上來了,有點暈乎乎的,怎麼可能會被你這人類幾句狠話就嚇到。”

她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甩了甩頭,試圖將那股不適感拋開。

對決,正式開始!

萃香看似依舊醉醺醺、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彷彿下一秒就要自己摔倒。可真動起手來,那嬌小的身軀卻瞬間爆發出雷霆萬鈞的速度與力量!隻見她身影一晃,原地隻留下一道淡淡的、幾乎難以捕捉的殘影,真身已瞬間貼近了渡邊綱!渡邊綱瞳孔驟然收縮,完全沒料到對方在看似醉態可掬下竟能隱藏如此恐怖的速度,幾乎是憑借千錘百煉的戰鬥本能和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在間不容發之際向後撤步,同時,“髭切”已然如同擁有生命般自動出鞘,帶著一道淒冷刺骨的弧光,向後反手斬去!這一刀並非盲目揮砍,而是精準地指向他感知中威脅最大的方向!

令他意外的是,萃香麵對這淩厲的反擊,竟不閃不避,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似乎打算用她那看似纖細脆弱的身體硬接這足以斬斷鐵甲的一刀!綱心中警鈴大作,電光火石間覺得這絕非正常應對,刀勢在空中極其微妙地一扭,變斬為格,刀身橫置,堪堪架住萃香那看似軟綿綿、隨性揮出、實則內部蘊含著崩山裂石般恐怖巨力、直搗他腹胸要害而來的一拳!

“砰——!!”

拳刀結結實實地碰撞在一起,發出的卻不是清脆的金鐵交鳴,而是一聲沉悶的巨響!渡邊綱隻覺一股排山倒海、沛莫能禦的恐怖力量從刀身傳來,如同被高速奔跑的巨象正麵撞上,整條持刀的右臂瞬間痠麻刺痛,氣血劇烈翻湧,腳下更是“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地麵上留下深深的腳印,才勉強卸去力道,穩住身形,胸口一陣發悶,心中駭然至極。這鬼王的力量,果然遠超常理,名不虛傳!

“嘿!怎麼又躲開了?不敢硬碰硬嗎?”

萃香收回拳頭,不滿地撇了撇嘴,似乎對渡邊綱臨時變招有些掃興。她隨即扭頭看向場邊看得津津有味的星熊勇儀和一臉緊張的金時,故意大聲問道,像是在尋求認同:“喂!勇儀!金發小子!你們評評理!要是我就這麼堂堂正正、不閃不避地朝你們來上一拳,你們會像他這樣躲開嗎?”

金時想都沒想,梗著脖子,憑著一股天生的莽直之氣大聲回答:“當然不會躲!是男子漢就該正麵接……”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意識到這好像是在拆自己人渡邊綱的台,連忙改口,聲音卻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帶著點訕訕,“……呃,那個……可能會……看情況稍微閃一下下?要是力氣特彆大的話……”

他這前後矛盾的話,頓時引得勇儀和周圍不少密切關注戰局的鬼族鬨笑起來,原本緊張的氣氛一時顯得有些滑稽和鬆動。勇儀一邊拍著大腿笑,一邊卻也感到一陣莫名的胸悶氣短,彷彿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沉重了許多。她煩躁地甩了甩她那頭耀眼的黃色長發,抱怨道:“怎麼回事……感覺有點悶得慌,喘氣都不順暢了……”

說著,又像是下意識地尋求慰藉,伸手拿過那個彷彿喝不完的“神便鬼毒酒”陶罐,給自己麵前那巨大的酒杯又倒了個滿杯,仰頭“咕咚咕咚”地灌下,彷彿那醇厚的酒液能驅散這莫名的不適。其他鬼族見狀,也有樣學樣,紛紛繼續暢飲那彷彿無窮無儘的美酒,就連矜羯羅和一直沉默不語、彷彿置身事外的茨木華扇,也默默地給自己麵前的杯盞斟滿。

然而,華扇的狀況似乎格外不對勁。她始終低垂著頭,左手緊緊握著右臂的肩膀處,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嚴重發白,幾乎要嵌入衣物之下。額角不斷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原本紅潤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右臂傳來的、如同萬千毒蟲同時啃噬骨髓又夾雜著筋腱撕裂般的劇痛,一陣猛過一陣,讓她幾乎無法保持坐姿,身體微微佝僂著。她隻能藉助酒精來暫時麻痹那越來越難以忍受的痛苦,可越是飲酒,那不適感反而像是被澆了油的火焰,愈發熾烈清晰地灼燒著她的神經,讓她如坐針氈,度秒如年。她強忍著沒有發出一絲痛哼,但那微微顫抖的肩頭和緊握到泛白的指關節,卻瞞不過細心觀察之人。

場中,伊吹萃香忽然感到一陣強烈到幾乎無法抗拒的、想要喝酒的衝動,尤其是想喝那“神便鬼毒酒”。那奇異而醇厚的香氣彷彿在她鼻尖瘋狂繚繞,勾得她心裡癢癢的,口水都不自覺地加速分泌,像是犯了某種癮頭一樣。

“奇怪……怎麼突然這麼想喝……比剛才還想……”

她用力甩了甩頭,決定不能再玩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趕緊把這個礙事的人類解決掉,然後就能抱著酒罐痛飲一番了。

她再次發動攻擊,身形閃動,嬌小的身影在篝火投下的光影中穿梭,拳頭帶起低沉的呼嘯風聲,直取渡邊綱中路。然而,這一次,渡邊綱明顯感覺到,她的速度……變慢了!雖然依舊遠超尋常武者,但比起最初那如同瞬移般、讓他幾乎反應不過來的鬼魅一擊,已然遲緩了不止一籌!而且動作之間,少了一份之前的圓融流暢、舉重若輕,多了一絲肉眼可見的凝滯和……僵硬!彷彿身體的關節沒有完全潤滑開一般。

“機會!”

渡邊綱眼神一厲,久經戰陣、經驗豐富的他立刻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反擊機會。“髭切”刀光瞬間暴漲,刀法變得淩厲、狠辣、連綿不絕,不再以格擋招架為主,而是主動進攻,專攻萃香必救之處!

萃香心中暗叫不妙!她自己也清晰地感覺到了身體的異常。不僅僅是速度慢了幾倍那麼簡單,四肢百骸開始傳來一種酸軟無力感,彷彿長途跋涉後脫力一般,體內的力量,那原本如同浩瀚江河般奔騰不息、予取予求的恐怖力量,此刻竟變得有些滯澀難行,呼叫起來遠不如之前順暢自如!每一次發力,都像是要推開一扇生鏽沉重的鐵門!

“這……這絕不是普通的喝醉了!”

萃香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酒意帶來的興奮感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骨髓深處透出的虛弱和無力!她猛地想起之前喝下的那些幾乎讓鬼上癮的液體,體內,那些原本被她強大無匹的力量視為微不足道、輕易就能壓製甚至分解的微弱毒素,此刻竟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刺激和引導,以前所未有的活躍姿態瘋狂地增殖、蔓延起來!它們如同無數細密而堅韌的無形鎖鏈,從她身體的各個角落浮現,開始纏繞、禁錮她的經脈,堵塞她的力量源泉!

“糟了……是那酒!他們真的下了藥!而且這藥……不對勁!”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帶來一陣冰涼的驚悸。

然而,戰場之上,生死一線,容不得她細想分神。渡邊綱的刀鋒已然如同狂風暴雨般臨頭!萃香咬緊牙關,拚儘全力扭動身體進行閃避,動作卻因為身體的遲緩和力量的滯澀而顯得狼狽不堪,再無之前的從容優雅。刀鋒數次擦著她的衣角掠過,帶起縷縷破碎的布條,甚至在她手臂和腰間留下了幾道淺淺的血痕。

“萃香大姐頭?!怎麼回事?!”

“她的動作……變得好慢!”

“不對勁!大姐頭怎麼可能被這種攻擊逼到這種地步?!”

周圍的鬼族們也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萃香的極度不對勁,紛紛驚呼起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再看他們自己,不少鬼族也開始感到頭暈目眩,眼前發花,手腳陣陣發軟,先前飲下的、被視為瓊漿玉液的酒力,彷彿此刻才真正發揮了其隱藏的、令人虛弱的效果,卻是以這種極其糟糕的方式。

“是酒!一定是那酒有問題!”

有反應快的鬼族猛地指向人類那邊,尤其是碓井貞光,發出憤怒的咆哮,“這些卑鄙的人類!他們在酒裡下了毒!”

“無恥!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殺了他們!為大姐頭報仇!”

怒罵聲、驚疑聲、武器撞擊地麵的聲音此起彼伏,群情洶湧。星熊勇儀此刻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她試圖站起身,卻發現全身一陣強烈的麻木感襲來,像是被無數無形的藤蔓緊緊纏繞、捆縛,平日裡運轉自如的磅礴力量此刻竟難以調動,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氣。她看向距離自己不遠的金時,帶著質問:“金發小子!你們……到底在酒裡放了什麼?!”

金時麵對勇儀那彷彿要噬人的逼視,眼神有些躲閃,他本性不擅撒謊,更不願欺騙這個讓他覺得投緣的“好對手”,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不知道具體……那酒是貞光他……他準備的……”

他雖然沒明說,但這吞吞吐吐、充滿愧疚的態度已經說明瞭一切。

勇儀心中一片冰涼,她明白了,他們終究還是太過托大,太過相信自身的實力和鬼族的體質,小瞧了人類的狡詐與準備,被對方用這種看似拙劣、卻精準命中他們弱點的計謀給擺了一道!她強撐著想要催動怪力,掙脫這該死的麻痹感,卻發現隻要一用力,那麻木感和眩暈就如同洶湧的潮水般猛撲過來,衝擊著她的意識,若是強行站起來爆發力量,恐怕立刻就會像被抽掉骨頭一樣癱倒在地。她焦急地環顧四周——原本氣勢洶洶的鬼族們此刻東倒西歪,大部分已經癱軟在地,鼾聲大作,陷入沉眠;少數還能勉強保持清醒的,也是萎靡不振,眼神渙散,連舉起武器的力氣都欠奉。矜羯羅不知何時,已經靠著身後冰冷的岩石,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彷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一般。而場中的萃香,情況更是急轉直下,岌岌可危……

“得做點什麼……必須做點什麼……不能眼睜睜看著萃香……”

勇儀在心中瘋狂呐喊,意識卻如同陷入泥沼,開始逐漸模糊,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晃動、重疊、變得光怪陸離……最終,她腦袋一歪,強大的意誌也抵不住那強烈藥力與酒力的混合作用,沉沉睡去,失去了知覺。

……

然而,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覺的、與現實若即若離的境界縫隙之中,八雲紫正靜靜地佇立著。她手中的洋傘無意識地輕輕轉動,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淵,倒映著下方大江山石坪上發生的一切——從激烈的對決,到鬼族飲下酒水,再到萃香等人明顯出現的異常。

就在她全神貫注於下方局勢時,打算出手做些什麼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某種刻意的強製力的震蕩,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層層境界,直接作用在了她所處的這片脆弱的隙間之上!

“這是……?!”

紫的臉色驟然一變!這股震蕩並非源於地上,也並非來自任何已知的妖怪或神明之力,它更加宏大、更加……抽象,彷彿是整個“世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輕輕撥動了一下!位於現世的人或妖可能隻是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心悸或者如同幻覺般的短暫暈眩,但對於臨時構築、極度依賴於穩定空間結構的隙間來說,這無異於一場風暴!

“哢嚓……哢嚓嚓……”

細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聲音開始在她周圍響起。隙間那原本穩定的、如同塗抹著無數眼睛的黑暗背景,開始泛起不規則的漣漪,邊緣處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閃爍不定的裂紋!整個隙間空間開始變得不穩定,彷彿隨時都會徹底崩潰、瓦解!

“不好!隙間要支撐不住了!”

紫心中警鈴大作。在這種空間結構劇烈擾動的環境下維持隙間,消耗巨大且極其危險,一旦隙間崩潰,她很可能被拋入未知的空間亂流之中,短時間內難以重新定位回到這裡。

她立刻試圖穩定隙間,妖力如同潮水般湧出,試圖修複那些裂紋,撫平空間的漣漪。然而,那股震蕩的力量彷彿無處不在,源源不絕,她的修複速度遠遠跟不上破壞的速度。裂紋在迅速蔓延,整個隙間開始明滅不定。

“必須立刻離開!”

紫當機立斷,不能再猶豫了。就在她準備發動能力,脫離這即將崩潰的隙間時,她的感知捕捉到了那股異常震蕩力量的來源方向——並非地上,也並非冥界或魔界,而是……高高在上的天界!不,甚至比尋常天人所居的“有頂天”還要更高、更加縹緲難尋的所在!

“天界之上……?這會和……星暝那家夥有關嗎?”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掠過她的腦海。聯想到星暝之前失蹤五十年歸來後那身匪夷所思的力量,以及他可能正在進行的某些瘋狂舉動,紫不由得將這兩者聯係了起來。但眼下,大江山這邊的情況同樣緊急,容不得她分身去探查天界的異變。

她不再遲疑,集中精神,強行在劇烈震蕩的空間中撕開一道相對穩定的出口,身影一閃,便從即將徹底破碎的隙間中脫離而出。

然而,當她再次於現實世界中穩定身形,準備立刻重新張開隙間趕往大江山核心區域時——卻驚愕地發現,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空間……雖然從宏觀上看,周圍的景色依舊是丹波的群山,沒有發生天崩地裂的變化,但是……某種更加基礎、更加本質的東西,正在開始變得混亂、失控!

她敏銳地感覺到,周遭的空間變得有些“粘稠”和“模糊”。她嘗試張開一道通往大江山核心區域的短距離隙間,卻發現隙間開口的邊緣閃爍不定,極不穩定,而且……目的地坐標的反饋出現了極其細微但確實存在的偏差和紊亂!更讓她心頭沉重的是,她的目光掃過遠方的山巒,似乎看到了某處山體的輪廓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如同訊號不良般的閃爍和錯位,雖然瞬間就恢複了正常,但絕非幻覺!

“麻煩……真的大了……”

她喃喃自語,美麗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霾。必須儘快趕到賴光他們那裡,不僅要防止她們對鬼族下殺手,更要應對這突如其來的、不知緣由的異變!

她不再嘗試隙間的穿梭,那在目前不的空間環境下風險太高。她周身妖力湧動,化作一道肉眼難以捕捉的紫色流光,憑借著自身的高速,朝著大江山主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

場中,伊吹萃香的情況還在持續惡化,如同雪崩般無可挽回。她感覺眼皮沉重得如同掛上了千斤鉛塊,視野開始模糊,篝火的火焰在她眼中變成了搖曳的光團,耳邊鬼族們的驚呼怒罵聲也變得遙遠而縹緲,彷彿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她拚儘全力,憑借著戰鬥本能和殘存的力量躲閃著渡邊綱愈發淩厲的追擊,腳步虛浮踉蹌,好幾次都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那身足以撼動山嶽、讓神明都為之側目的恐怖怪力,此刻卻像是被徹底封印、抽空,連抬起手臂格擋都感到異常艱難,彷彿手臂不再是自己的。

“可……惡……”

萃香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試圖凝聚最後的力量,哪怕隻是爆發一瞬間,做殊死一搏,將眼前這個可惡的人類轟飛,卻發現體內空空如也,那熟悉的、澎湃的力量感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無儘的虛弱和沉重。

終於,在渡邊綱又一次迅捷如電、角度刁鑽的側身劈砍下,萃香再也無力做出有效的閃避動作,被冰冷的刀背重重地拍在肩頭(渡邊綱似乎顧及之前“不打頭”的言論,或者另有考量,並未直接下殺手)。她的身軀劇烈地晃了晃,彷彿風中殘燭,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向後倒去。在徹底失去意識、墮入黑暗的前一刹那,她用儘最後一絲殘存的氣力,含糊不清地、帶著濃濃的不甘與一絲自嘲,吐出一句:

“人類……你們……贏了……這酒……夠勁……”

話音未落,她已“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倒在地上,陷入了由毒酒引發的、沉沉的“睡眠”之中,手中的伊吹瓢也滾落一旁,殘餘的酒液緩緩流出,浸濕了地麵。

隨著萃香的倒下,整個大江山核心區域,還能勉強保持站立姿態的鬼族已經寥寥無幾,放眼望去,儘是鼾聲四起、東倒西歪的“醉漢”和“睡鬼”,場麵一片狼藉。人類一方,則紛紛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作放鬆,臉上露出勝利在望的喜悅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恍惚。如此強大的鬼怪,竟然……真的被他們用計謀放倒了?

渡邊綱收刀而立,微微喘息著,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伊吹萃香,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冷厲之色。他想起之前萃香那“輸了獻上頭顱”的戲言,雖然知道那很可能是對方一時興起的玩笑之語,算不得數,但麵對危害世間的鬼族首領,尤其是如此強大的鬼王,他並不想留有後患,斬草除根纔是武士的職責。他再次舉起寒光閃閃的“髭切”,刀鋒在跳躍的篝火下閃爍著決絕的光芒,就欲朝著萃香那纖細的脖頸毫不留情地斬下——這若是砍實了,就算是鋼筋鐵骨的鬼王,恐怕也難逃身首分離的下場。

“綱,且慢。”

源賴光的聲音適時傳來,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沉穩。她已稍稍平複了氣息,走上前來,神色複雜地看著昏迷不醒的萃香,那嬌小的身軀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脆弱。“此等首級,意義非凡,還是由我親自來取,以全討伐之功吧。”

儘管賴光內心對於使用這種並不光彩的計謀取勝並非毫無芥蒂,甚至有一絲落寞,但作為朝廷任命的大將、討伐軍的統帥,親手終結鬼王的性命,是她無可推卸的責任,也是必須完成的儀式。她拔出太刀,冰冷的刀柄入手,傳來沉甸甸的重量。“童子切安綱”在她手中發出低沉的、彷彿渴望飲血的嗡鳴。她深吸一口氣,雙手穩穩握刀,調整呼吸,目光鎖定萃香裸露的脖頸,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就要凝聚力量,揮刀斬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休想——傷害她——!”

一聲帶著淒厲、絕望與不惜一切代價的決絕嬌叱,如同瀕死天鵝的哀鳴,撕裂了短暫的寂靜,破空而來!與此同時,一道纏繞著漆黑如墨、沸騰不休的濃烈鬼氣,帶著尖銳刺耳、彷彿能撕裂靈魂的呼嘯聲的鎖鏈,如同一條從九幽地獄探出的複仇之蛇,以超越之前任何攻擊的速度與狠辣,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射源賴光毫無防備的後心!

這一下變起倉促,誰也沒料到在鬼族幾乎全軍覆沒、主要戰力儘數倒下的情況下,還有如此淩厲、如此充滿怨毒與拚死意誌的反擊!

“大姐頭小心!”

反應最快的竟是看似大大咧咧的阪田金時!他幾乎是憑借直覺和對賴光的絕對忠誠,龐大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猛地向前一撞,用肩膀將正在凝神準備揮刀的賴光撞開半步,使其偏離了原來的位置,同時他那柄門板似的、沉重無比的巨斧向上猛地一撩,斧刃劃出一道厚重的烏光,如同盾牌般護在賴光身後!

“鐺——!!!”

火星如同煙花般猛烈炸開!鎖鏈那閃爍著幽光的尖端與巨斧粗糙而堅硬的刃口狠狠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足以讓普通人短暫失聰的恐怖巨響!金時隻覺一股陰寒刺骨、又帶著瘋狂衝擊力的巨力從斧柄傳來,整條手臂瞬間麻木失去知覺,胸口如遭重擊,氣血翻騰,腳下“蹬蹬蹬”連退三四步,才勉強用斧柄拄地穩住身形,臉上滿是驚怒與後怕。這偷襲的一擊,力量遠超想象!

眾人驚魂未定,心臟狂跳,循著那歹毒鎖鏈的來源望去,隻見不遠處,原本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茨木華扇,竟不知以何種意誌力,強撐著站了起來!她臉色蒼白得毫無一絲血色,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彷彿隨時都會散架,尤其是那條一直被她刻意遮掩的右臂,此刻顫抖得尤為厲害,袖口處甚至隱隱有黑色的、不祥的氣息逸散出來。她左手緊緊握著那根如同她生命延伸般的鎖鏈,因為過度用力,指節扭曲變形,白皙的手背上血管虯起。她抬起頭,原本美麗的麵容因為極度的痛苦、憤怒與不甘而微微扭曲,那雙原本應該明亮的眼眸,此刻充滿了血絲與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光芒,死死地盯住源賴光。

“你……你們……”

華扇的聲音因為劇痛和虛弱而斷斷續續,但其中的恨意與守護的意誌卻如同實質般刺入每個人的耳膜,“休想……傷害……萃香……”

渡邊綱臉色一沉,殺意再次升騰,邁步上前,再次擋在賴光身前,將“髭切”橫於身前,冷聲道:“垂死掙紮,冥頑不靈!既然你執意尋死,我便成全你!我來解決她!”

說罷,他手持太刀,一步步向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要栽倒的華扇逼近,腳步沉穩,帶著死亡的壓迫感。

華扇看著步步緊逼、如同死神化身的渡邊綱,眼中閃過一絲絕望與嘲弄,但她沒有退縮,左手再次用儘全身力氣揮動鎖鏈,試圖阻止他的靠近。然而,此時的她已是油儘燈枯,強弩之末,鎖鏈軟綿綿的,毫無力道與準頭可言,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力的軌跡,甚至沒能接近渡邊綱身前五尺。

渡邊綱輕易地揮刀格開那徒具其形的鎖鏈,腳下步伐不停,瞬間欺近華扇身前。“髭切”帶著淒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連續斬出數刀!華扇勉強憑借著殘存的本能和步法進行躲閃、格擋,動作遲緩、僵硬而狼狽,如同牽線木偶。

“噗嗤!”

一刀劃過她來不及完全閃開的肩頭,鋒利的刀刃輕易割裂了衣物與皮肉,帶起一溜殷紅的血花,在空中灑落。

“呃——!”

華扇痛哼一聲,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左手下意識地捂住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手指。

渡邊綱眼神冰冷,毫無憐香惜玉之情,毫不留情,緊接著又是一記勢大力沉、角度刁鑽的斜劈,直取華扇看似空門大開的腰腹!這一刀,速度快,力量足,華扇此刻的狀態,已是避無可避!

眼看冰冷致命的刀鋒即將及體,華扇眼中閃過一絲瘋狂與狠色,她猛地一咬牙,竟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她猛地抬起一直顫抖不已、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右臂,不再遮掩,橫在身前,試圖用這條明顯不對勁的手臂,硬擋這可能將她斬為兩段的致命一擊!

“哢嚓——!!!!”

伴隨著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彷彿枯朽木材被強行折斷般的詭異脆響,“髭切”的刀鋒毫無阻礙地斬入了華扇的右臂!沒有想象中斬斷金屬或堅韌肉體的阻滯感,反而有一種……斬入了某種空洞、腐朽之物的怪異感覺!緊接著,刀光一閃而過!

一條白皙、卻從肩膀處齊根而斷、詭異的是斷口處幾乎沒有鮮血噴出、反而瞬間散發出大股濃鬱如墨、翻滾不休、彷彿擁有生命般的黑色氣息的手臂,飛向了半空!那黑色氣息充滿了怨毒、詛咒、墮落與不祥的味道,彷彿是被長久封印在她體內的某種邪物或者積鬱的詛咒,此刻終於隨著手臂的斷裂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瘋狂湧出!

“啊啊啊啊啊——!!!”

華扇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嚎,這慘叫並非完全源於肉體的疼痛,更夾雜著某種束縛被打破、某種秘密被暴露的絕望與痛苦!斷臂處,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湧出大量的鮮血,將她半邊身體迅速染紅!

在這斷臂之痛、詛咒逸散與體內“神便鬼毒酒”藥力的三重猛烈衝擊下,茨木華扇再也無法支撐。她看著那噴湧的鮮血和瘋狂散發、試圖纏繞向她卻最終無力消散的黑氣,眼中最後的光芒迅速黯淡、熄滅下去,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向後軟軟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麵上。

在意識徹底陷入無邊黑暗的前一刹那,最後一個混雜著劇痛、解脫與無儘不甘的念頭,如同流星般掠過她逐漸沉寂的腦海:

“……就這樣……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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