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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47章 燈儘油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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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暝、八雲紫以及龍神,這三道身影並非優雅地現身,而是如同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偉力從虛空中狠狠“擲”出一般,驟然砸在博麗神社的庭院中。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刺耳聲響,殘留的扭曲波紋讓院中的櫻樹都彷彿映照在晃動的水中,搖曳不定。

“主人?!”

正拿著比她身高還長出一截的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地上落葉的星焰,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那雙總是帶著點靈動的大眼睛,在觸及到那個被八雲紫半扶半抱著、幾乎成了個血人、氣息微弱的身影時,瞬間瞪得溜圓。手中的掃帚“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也顧不上撿,像隻受驚的小鹿般猛地衝了過去,聲音尖銳得變了調:“主人!你怎麼了?!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她衝到近前,看著星暝身上遍佈的血汙傷痕,想要伸手去碰觸,又怕加劇他的痛苦,雙手僵在半空,微微顫抖著,眼淚瞬間就湧了上來,在眼眶裡拚命打轉。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立刻驚動了神社裡其他幾位“住客”。

“滋——砰!”

廊簷另一側的留琴,聽到星焰的驚呼,眼中原本溫和的藍光瞬間轉為刺目的紅光,快速閃爍起來:“檢測到星暝先生生命體征急劇下降!必須立刻進行最高階彆緊急維生處理!”

“嗡——鏘——!”在社殿神龕旁的草薙劍猛地從劍架上彈起半尺,劍身劇烈震顫,散發出灼熱的氣浪:“開什麼天地玩笑!星暝大人!以您歸來時那身足以讓老夫都感到戰栗、彷彿抬手就能捏碎星辰的力量,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存在,能把您逼迫到如此油儘燈枯的境地?!難道是天照大神親自下來找您麻煩了不成?!”

它的聲音如同洪鐘,帶著難以置信和一種被顛覆認知的茫然。

一旁,原本以溫暖光球形態懸浮著的神玉,光芒迅速收斂,化作一位麵容秀麗但此刻眉頭緊鎖的少女。她飄近幾步,仔細感知著星暝的狀態,臉色越來越沉:“不止是外傷……星暝大人的內在,如同被狂風暴雨蹂躪過的燭火,搖曳不定,甚至連存在的‘根基’都出現了裂痕……這絕非尋常爭鬥所能造成。究竟……是何等層次的交鋒?”

就連神社後方水潭裡,那塊彷彿亙古不變、與潭底青石融為一體的大龜——玄爺,也緩緩地、極其沉重地將那布滿褶皺和古老紋路的頭顱從巨大的龜殼中探出。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用那雙看儘了不知多少歲月變遷、飽含滄桑與智慧的渾濁眼眸,深深地望了星暝一眼,隨即又彷彿穿透了時空,望向了更加遙遠而充滿迷霧的未來。一股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的預感,如同陰雲般籠罩在他心頭。他的預感,向來很準。

星暝略顯艱難地抬起一隻手,對著正要啟動急救程式的留琴微微搖了搖:“彆白費力氣了……留琴。這些……皮肉傷……看著嚇人……暫時……還要不了命……關鍵是……‘那個東西’……出了問題……”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彷彿意有所指地指向了無形的虛空。

他猛地轉過頭,沾滿血汙的手死死抓住八雲紫的手臂,力道之大,讓紫都不由得微微蹙眉。他的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急迫:“紫!快!沒時間猶豫了!去!把你所有能想到的、能找到的……無論是什麼身份,妖怪、神明、付喪神、哪怕是隱居的仙人或者有點特殊本事的人類!隻要他們有能力提供力量,願意幫忙的……全都給我叫來!一個都彆漏!現在!立刻!馬上!我需要力量!需要海量的、純粹的力量!需要有人……給我傳輸力量,支撐我……必須快!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龍神那嬌小的身影靜立在一旁,五彩玉簪流淌著溫潤的光華。她看了一眼臉色變幻不定的八雲紫,用她那清脆卻帶著無上威嚴的嗓音,斬釘截鐵地確認道:“照他說的做。此刻,每一息時間的流逝,都可能意味著不可挽回的結局。”

八雲紫看著星暝那副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碎裂開來的慘狀,又感受到龍神話語中蘊含的沉重,知道這絕非危言聳聽。她銀牙一咬,不再多問,重重一點頭:“知道了!我會照做的!”

話音未落,她身影一晃,已然融入一道驟然在空氣中裂開的、邊緣閃爍著無數詭異眼珠的黑暗隙間,瞬間消失不見。

龍神的目光這才緩緩轉向一旁仍在兀自嗡鳴、表達著震驚的草薙劍,淡淡開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候一位久未謀麵的……老鄰居?

“很久不見了,天叢雲劍。看來你如今的日子,過得還算安逸。”

草薙劍聞言,劍身猛地一僵。它帶著極大的驚疑不定,劍尖微微轉向龍神:“你……你是誰?怎麼會知道老夫塵封已久的本名?”

它存世歲月悠長,自問見識過諸神眾妖,但眼前這位氣息浩瀚如海、身形卻宛如幼童的存在,它搜遍記憶,也找不到任何與之相符的記載。

龍神白皙的小臉微微一沉,想起自己似乎從未以這種形態與對方碰麵。她有些不悅地彆過頭去,隻留給草薙劍一個後腦勺和一句帶著明顯嫌棄的輕哼:“……連我都認不出了,看來這些年你是睡糊塗了,哼。”

草薙劍被噎了一下,訕訕地收斂了光芒,心裡卻忍不住瘋狂吐槽:這年頭的小丫頭片子怎麼一個比一個譜大?口氣老氣橫秋不說,還這麼不尊重老人家!

星暝勉強支撐著身體,在星焰的攙扶下,艱難地盤膝坐好,閉目試圖引導體內那如同脫韁野馬、四處衝撞破壞的狂暴力量,以及修複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勢。星焰立刻跪坐在他身邊,掏出自己攜帶的、繡著星星圖案的乾淨手帕,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替他擦拭臉上已經半乾涸的血汙和塵土,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主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個……‘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是很厲害的妖怪嗎?比紫姐姐還厲害嗎?”

星暝緩緩睜開眼,看著星焰哭得梨花帶雨、滿是擔憂和恐懼的臉蛋,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勉強扯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但由於臉上肌肉僵硬和傷勢的影響,這個笑容顯得有些扭曲和嚇人。他從虛空中摸索了片刻,才掏出一個僅有巴掌大小、材質非木非玉、觸手溫涼、表麵光滑如鏡、雕刻著簡約而神秘紋路的黑色小盒子,鄭重地放到星焰的手心裡。

“彆怕……星焰……暫時……還死不了……四季那裡……暫時還不敢收我……”

他試圖開個玩笑,卻引得自己一陣劇烈咳嗽,又咳出些許帶著光點的血沫,“這個……是給你準備的……一點小禮物……”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那裡麵有關懷,有期許,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捨,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囑托,“不過現在……聽好了……絕對……絕對不能開啟……無論如何……都不行……答應我……”

他緊緊盯著星焰的眼睛,“等一切都……徹底結束了……塵埃落定……風平浪靜之後……你再……開啟它……到時候……或許……會喜歡吧……”

星焰緊緊攥著那個冰涼的小盒子,彷彿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又彷彿它能給予她無儘的力量。她看著星暝虛弱卻強撐著的模樣,用力地點著頭,眼淚流得更凶了,聲音哽咽卻堅定:“嗯!我答應您!我一定等一切都好好的,再開啟!主人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好好的!”

星暝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疲憊的寬慰,重新閉上了眼睛。然而,他的思緒卻不受控製地飄離了此刻喧囂而緊張的神社,逆著時間的洪流,猛地墜入了不久之前那片光怪陸離、每一步都踏在生死邊緣的混沌海深處……

那時的他,經曆了奈亞子那堪稱簡單粗暴、近乎“填鴨”式的力量灌注,確實踏入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震撼的強大領域。舉手投足間,彷彿都能引動周天星辰,撕裂空間如同撕開一張薄紙。

然而,這份自信在他強行闖入被稱為天界絕地的混沌海後,迅速被現實碾得粉碎。

與外界的能量亂流、空間風暴不同,混沌海內部的危險更加詭異、更加防不勝防。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力量的輕微波動,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導致周身空間如同雪崩般坍塌,將他放逐到永恒的虛無。這並非單純的力量考驗,更是對心神、對空間感知極限的挑戰。

更要命的是那些無處不在的不明碎片。它們像是時空亂流中鋒利的暗礁,無聲無息地侵蝕著他的護身罡氣,扭曲著他對外界的基本認知。有時他明明向前邁步,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有時他凝聚力量準備防禦,卻發現攻擊來自完全違背常理的方向。偶爾,一些彷彿來自太古洪荒時代的時空殘響,如同鬼魅般掠過他的神識,那是早已湮滅的存在的悲鳴,是未知紀元毀滅時的哀歎,衝擊著他的精神,讓他幾欲瘋狂。

他就像一艘在遍佈暗礁、漩渦和詭異海流的未知海域中艱難航行的小舟,隨時可能船毀人亡。

但當他憑借一股狠勁和強大的力量,逐漸深入,終於接近那片連龍神都感到棘手、由極度狂暴能量構成的天然屏障時,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那足以輕易撕碎神明的能量亂流,竟如同擁有自我意識般,主動地、溫順地向兩側分開,為他讓出了一條筆直的、相對平靜的、彷彿專門為他鋪設的通道!

這反常到極點的景象,非但沒有讓星暝感到欣喜,反而讓他心中的警鈴瘋狂作響!這太不對勁了!就像是獵人精心佈置的陷阱,用最甜美的誘餌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他站在通道入口,猶豫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回頭,但想到外界可能因葛葉而發生的變故,想到那些他必須守護的人和事,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將全身力量提升到極致,邁步踏入了那條詭異的通路。

通路儘頭,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怔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腳下是某種無法形容的、光滑如鏡、冰冷到彷彿能凍結靈魂的黑色材質,一直延伸到視野的儘頭,與同樣漆黑的天幕融為一體。而在這片絕對的黑暗背景中,無數塊散發著幽藍色、令人心悸的冷光的矩形光幕,如同擁有生命的鱗片,無聲地懸浮、移動、排列組合。光幕之上,是以令人眼花繚亂、根本無法捕捉的速度瘋狂滾動、重新整理的、由無數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奇異幾何符號、閃爍跳躍的線條和不斷自我演化、重構的複雜圖案構成的“資訊流”。

一些較大的光幕上,顯示的結構酷似他曾經在岡崎夢美那充滿未來感的實驗室裡驚鴻一瞥過的、某種超巨型量子計算機的運算核心界麵,隻是複雜和浩瀚了何止千萬倍;另一些光幕則像是將無數個世界的碎片景象——繁華的都市、荒蕪的星球、奇異的生態、戰爭的場麵——強行剪下、拚貼在一起,畫麵光怪陸離,轉瞬即逝,讓人頭暈目眩;更有一些光幕,顯示的似乎是某種極其精密、不斷自我演算和重構的符文陣列,其複雜程度和蘊含的資訊量,讓星暝僅僅試圖去理解其冰山一角,都感到神識一陣針紮般的刺痛,彷彿再多看一秒,自己的靈魂就會被那無儘的資訊洪流衝垮。

“這……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星暝喃喃自語,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和渺小感攫住了他,“大型……跨次元機房監控中心?還是……某個至高存在的……控製台?”

就在他沉浸於這超越理解的震撼中時,一個冰冷、僵硬、完全不帶任何情感起伏的聲音,如同最精密的機械合成音,直接在他腦海最深處響起,無視了他的一切防禦:

【檢測到未知個體嘗試接近核心許可權區域。開始進行深度身份識彆掃描……】

一道不含任何溫度、彷彿能洞穿虛實的純白光束,自上方那無儘的黑暗中降下,將他從頭到腳完全籠罩。星暝感到一股無形的、細致入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掃過他的肌膚、血肉、經脈、骨骼,直至他靈魂最核心的烙印,彷彿在讀取他存在本身的每一個“位元組”,每一段“編碼”。

【掃描完成。個體名稱:星暝(根據靈魂烙印唯一性及深層許可權標記匹配)。許可權等級:administrator(管理員)。許可權狀態:異常(標記來源未知,存在邏輯衝突)。訪問請求:準許。警告:核心區域處於不穩定狀態,請謹慎操作。】

“administrator?!管理員?!還狀態異常?!”

星暝大吃一驚,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這種一看就逼格超高地方的“管理員”了?而且還是“異常”狀態?這都什麼跟什麼?

還沒等他從這巨大的資訊衝擊和荒謬感中回過神來,前方,那所有幽藍光幕環繞拱衛的中心,那扇孤零零矗立著的、造型樸拙到沒有任何裝飾、通體呈現出暗啞金屬質感、散發著亙古滄桑氣息的門扉,竟無聲無息地、向他緩緩敞開了!一股強大到根本無法抗拒、彷彿源自世界本身的吸力從門內傳來,根本不容他做出任何反應,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一把將他攥住,猛地拽了進去!

門後的空間,更是徹底顛覆了他對“世界”的認知。這裡彷彿超越了尋常的三維概念,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隻有一片混沌的、彷彿由無數資訊和法則直接構成的“背景”。一個感覺無處不在、充斥於每一寸“空間”,卻又似乎能以某種超越視覺的方式“看見”的、由純粹的數學規律、物理法則與冰冷邏輯編織而成的巨大“眼睛”(或者說,是某種具象化的觀察點),正懸浮在虛無之中,冷漠地、不含任何感情地“注視”著闖入的他。那便是所謂的“天界之眼”。

星暝還處於極度懵圈和警惕的狀態,一股令他靈魂都在顫栗的危機感驟然從身後襲來!那不是能量衝擊的灼熱,也不是物理攻擊的鋒銳,更像是一種……“既定的現實”,一種“理應被擊中”的因果層麵的鎖定,彷彿無論他如何躲避,那個“被擊中”的結果都早已寫好,避無可避!

儘管憑借超乎常理的直覺和暴漲後的力量,他在千鈞一發之際確實做出了反應,身形瞬間模糊,試圖以空間跳躍的方式橫移出去——但下一刹那,他依然感到胸口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低頭看去,一個碗口大小、邊緣光滑如鏡、穿透了他前後胸的透明窟窿,已然出現在那裡!沒有鮮血噴湧,但生命力、靈力,乃至某種更本質的東西,卻在通過這個窟窿飛速流逝!

“果然……”

星暝悶哼一聲,咳出一口帶著奇異銀色光點的“血液”,臉上露出一絲早有預料的苦澀,“你還是來了……葛葉……或者說,‘烏羅波羅斯’……”

在他前方不遠處的“虛空”中,空間如同水波般微微蕩漾,一個身影緩緩凝聚、浮現。那是一位有著柔順白色長發、發梢帶著自然微卷、頭頂一對毛茸茸的白色狐耳敏感地抖動了一下、身後一條蓬鬆狐尾優雅而警惕地輕輕搖曳的少女。她身穿一襲簡潔卻不失神秘的白色衣袍,容顏精緻得如同最高明的匠人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但那雙如同最純淨琉璃般的眸子裡,卻沒有任何屬於生靈的情感,隻有一種俯瞰眾生、漠視一切的淡漠。正是葛葉,亦或是她更深層次的意義——“烏羅波羅斯”。

“……你……”

葛葉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在星暝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捕捉到了某些殘留的、非同尋常的氣息痕跡,露出一絲極淡的疑惑,“身上……沾染了那位大人的力量餘燼……有趣。”

但她的語氣很快恢複了那種掌控一切的絕對平靜,“不過,這無關緊要,隻是微不足道的變數。如今,我已成功竊取並初步融合了這個‘世界中樞’最根源的部分許可權——雖然在外界受到主物質世界規則壓製,還難以完全施展其偉力——但在這裡,在這個一切規則與資訊的源頭,我即是定義‘存在’與‘虛無’的神明!我即是……法則本身!”

接下來的“戰鬥”——如果那能稱之為戰鬥的話——對星暝而言,是一場徹頭徹尾的、令人絕望的、單方麵的玩弄與碾壓。

儘管他的力量層次已經極高,達到了許多神明都難以企及的地步,但在能夠直接修改“現實引數”、言出法隨的葛葉麵前,他所有的掙紮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螻蟻試圖撼動大山。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死亡”這個概念——並非敵人攻擊帶來的傷害累積,而是葛葉隻要心念一動,腦海中形成一個“星暝死亡”的念頭,這個“事實”就會如同最高許可權的命令,直接覆蓋他當前的“存活”狀態,無法抵抗,無法防禦,甚至連理解其運作機製都做不到。

第一次,葛葉隻是微微動了動手指,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絲毫變化。星暝就感到自己的心臟毫無征兆地驟然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神魂如同暴露在烈陽下的冰雪,飛速消融,意識不可抗拒地滑向黑暗。那是純粹的“猝死”。

然後,他複活了。蓬萊人的特質讓他從死亡的虛無中強行掙脫。

第二次,葛葉似乎覺得有些無聊,隨意地揮了揮手。星暝就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來自四麵八方的巨力同時撕扯,“嗤啦”一聲,他的四肢、頭顱、軀乾瞬間被硬生生地扯離,如同被五馬分屍,鮮血和內臟灑滿了虛無的空間。劇痛甚至還沒來得及傳遞到大腦,意識就已經中斷。

再次複活。

第三次,葛葉歪了歪頭,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玩法。星暝就感到自己體內的能量徹底失控,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從每一個細胞深處猛然爆發開來!“轟——!”

他整個人由內而外,炸成了一團絢爛而淒慘的血肉煙花,連一塊完整的骨頭都沒能留下。

爆體而亡。

第四次,葛葉手指輕輕一劃。星暝就感到脖頸一涼,視野天旋地轉,他看到了自己那具失去了頭顱、兀自站立著的身體,鮮血如同噴泉般從斷頸處湧出。身首異處。

第五次,葛葉並指如刀,橫向一斬。星暝就感到腰部一麻,上半身與下半身瞬間分離,切口平滑如鏡。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下半身緩緩倒下,劇烈的痛苦和生命力流逝的感覺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腰斬。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葛葉似乎興致上來了,開始嘗試各種更加“精緻”的處刑方式。星暝體驗了淩遲,感受著身上的血肉被一片片無形剮下;體驗了石化,感受著身體從外到內逐漸變成冰冷的石頭;體驗了衰老,在短短幾息間走完一生的曆程,化作枯骨;體驗了被抽乾生命力,變成一具乾屍;體驗了被凍結在絕對零度的時空碎片中,思維都停滯……

在短短的時間內,星暝經曆了成百上千次形態各異的死亡。一切能夠想象乃至超乎想象的死法,如同最殘酷的走馬燈,在他身上輪番上演,迴圈往複。若非他身為蓬萊人,體質特殊,靈魂與存在本質被某種不朽特性錨定,早已在這種無儘的死亡輪回中徹底崩潰、湮滅。他就在這無儘的死亡與重生迴圈中,如同一個被隨意擺弄、拆解、又重組的人偶,苦苦支撐,意誌在崩潰的邊緣反複橫跳。他甚至開始麻木,對“死亡”本身都產生了一種荒謬的疏離感。

死了活,活了死,不知經曆了多少輪回,連星暝自己都記不清了,時間在這裡也失去了意義。葛葉似乎也覺得一直這樣單方麵的、缺乏互動的折磨有些無趣了,她終於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決定動用她竊取到的最高許可權,直接將星暝從這個世界的“記錄”中徹底“刪除”掉,一了百了。

然而,當她集中精神,調動那屬於“世界中樞”的核心許可權,試圖對星暝執行最高階彆的“資訊刪除(delete)”指令時,卻發生了令她大吃一驚的事情——她麵前的虛空之中,猛地彈出一個巨大的、閃爍著刺目紅光的警告框,上麵顯示著冰冷而絕對的文字:

【錯誤:指令執行失敗。目標個體:星暝。許可權檢測:administrator(標記異常)。

錯誤程式碼:[del-indv-403_admin_flag_invalid(0xa0d0ca0e



]

您的許可權組(guest)許可權不足,無法對此目標執行‘刪除(delete)’操作。】

幾乎同時,上方那一直如同背景板般冷漠旁觀的“天界之眼”,驟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一股無法形容的、彷彿整個世界的重量和規則都壓下來的龐大意誌瞬間鎖定了葛葉!

【最高警告!檢測到非法許可權竊取者(id:

uroboros)試圖執行高危操作!威脅等級:最高!開始執行緊急清除協議!許可權剝奪!力量壓製!】

強大的、源自世界的壓製力場瞬間降臨,如同無形的枷鎖,將葛葉周身那原本如臂使指的力量牢牢鎖住,變得晦澀難行,幾乎無法呼叫!她的臉色第一次真正地變了,那是一種計劃被打亂、掌控權丟失的驚怒。

形勢瞬間逆轉!

輪到星暝轉守為攻!他強忍著無數次死亡重生帶來的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極致疲憊,以及靈魂深處傳來的陣陣虛弱感,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由“天界之眼”創造的機會,爆發出體內殘存的、也是最為精純的力量,向暫時失去大部分許可權、力量被大幅壓製的葛葉發起了猛烈的、不顧一切的反擊!

葛葉雖驚不亂,她一邊艱難地抵抗著“天界之眼”那無處不在的規則壓製,如同在粘稠的膠水中行動,一邊倉促地應對著星暝那狀若瘋虎的攻擊。儘管在純粹的力量對比上她開始落入下風,身上也開始出現了傷痕,但她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而冰冷的笑容,聲音依舊帶著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靜:“沒用的!愚蠢的蓬萊人!我本身即是‘迴圈’概唸的化身!你不可能真正殺死我!死亡對我而言,不過是一次狀態的重新整理與重置!一次失敗又如何?不過是這次‘迴圈’的終點。我遲早會從虛無中再次歸來,捲土重來!下一次,下下次,在無窮的‘迴圈’之中,總有一次,我會成功修正所有的錯誤,達成完美的結局!”

“不會有下一次了!也不會再有下下次!”

星暝眼中寒光爆射,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怒火、不甘、以及對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懼,在這一刻徹底轉化為凜冽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刺向葛葉。他想到了葛葉持續針對他們一行人的陰謀,從最初的試探,到後來的步步緊逼,想到了那些因她而起的犧牲與彆離,想起了瑞靈,想到了靈夢,想到了那些被改變的曆史,更想到了那被莫名其妙“抹除”的東之大結界(其實葛葉心中也曾閃過一絲疑惑,因為她之前多次嘗試“覆寫”掉大結界卻從未成功過,那次結界的消失,根據她的監測,似乎是其維係力量源頭自行中斷導致的,與她無關)。

“從你一次次觸及我的底線,將我所珍視之物視為可以隨意塗抹的痕跡,甚至妄圖連我們最後的容身之所都不放過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註定要死!不是被封印,不是被擊敗,而是徹徹底底地、從每一個維度上都被抹去!我要讓你這該死的‘迴圈’,就此徹底終結!”

他不再有任何猶豫,猛地、幾乎是懷著同歸於儘的決絕,催動了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戒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熾烈而狂暴的銀白色光輝!一股遠超他自身極限的、彷彿能撼動宇宙根基的恐怖力量,被戒指強行從他生命深處、從周圍虛空中抽取、引匯出來!他要一勞永逸,不僅要毀滅葛葉的現在這具化身,更要從現實的空間層麵,從更微觀的量子層麵,乃至從她存在的“概念”層麵,將她徹底湮滅,將她作為“迴圈”的根源特性都徹底粉碎,不留任何複生的可能!這是超越了簡單生死的抹殺!

感受到這股足以威脅到她本質、甚至可能動搖“迴圈”概念本身的毀滅效能量,葛葉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無法掩飾的驚懼!她尖嘯一聲,那聲音不再平靜。她竟不惜代價,強行將自身作為“迴圈”概唸的本源核心剝離出一大部分,化作一道扭曲、詭異、充滿了無儘怨毒、不祥與詛咒氣息的漆黑色流光,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射向星暝!

“既然如此……既然你執意要打破這既定的‘迴圈’……那就讓我們一起……共同墮入永恒的、為你我編織的‘命運迴圈’吧!這是我以自身‘迴圈’本源發出的、最惡毒的詛咒!你將永世沉淪在充滿痛苦與絕望的既定命運之中,無限重複,不得超脫!這是比死亡更永恒的刑罰!”

然而,那足以讓任何神魔都萬劫不複、靈魂永世沉淪的詛咒黑光,在觸及星暝身體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一層無形的、更加至高無上的屏障,沒有激起絲毫漣漪,反而詭異地、無聲無息地……消融了?!

葛葉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她瞪大了眼睛,彷彿看到了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那足以繫結神明、扭曲命運的詛咒,竟然……失效了?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打破了她對“迴圈”和“規則”的絕對自信。

但在被星暝那彙聚了全部力量的毀滅效能量徹底吞噬的前一瞬間,她彷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的目光穿透了星暝狂暴的能量外衣,穿透了他靈魂深處的某種悸動——像是看到了,某種,“本質”。

她臉上的驚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恍然大悟,隨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混合著譏誚、憐憫和一絲瞭然的詭異笑容。

“原來……是……這樣……嗬嗬……哈哈……”

她的聲音在湮滅的光潮中變得斷斷續續,卻清晰地傳入星暝耳中,“你……也不過是……另一個……更龐大‘迴圈’中的……一環……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棋子……真是……可悲……而又……可笑……”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連同那被剝離出的、代表著部分“迴圈”的黑色流光,便在純淨而暴烈的銀色光輝中徹底崩解、消散。

葛葉,烏羅醬,這個糾纏了星暝不知多少歲月、帶來了無數麻煩與痛苦的“迴圈”化身,就這麼被打敗了,至少在當前這個“迴圈”中,被暫時性地、徹底地清除了。

星暝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猛地一鬆,那股強行支撐著他的狠勁瞬間消退,如同潮水般退去。緊隨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極致疲憊感和傷勢的全麵爆發,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和肉體都像是被徹底掏空、碾碎,眼前一黑,幾乎要直接癱軟在地,墜入永恒的沉睡。

然而,還沒等他這口氣喘勻,甚至沒來得及品味一下這來之不易的、慘烈的勝利,一陣比之前任何警報都要刺耳、都要急促的蜂鳴聲,猛地響徹了整個混沌海核心空間!

【警告!嚴重錯誤!檢測到核心許可權單元(編號:uroboros)發生異常湮滅性丟失!該單元關聯的底層規則模組發生連鎖性崩潰缺失!係統整體穩定性正在呈指數級下降!邏輯矛盾激增!崩潰倒計時:無法估算!重複,崩潰風險極高!最高階彆警報!】

整個“機房”空間開始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劇烈搖晃、扭曲!那些原本還在勉力維持的幽藍色光幕,此刻如同被掐斷了電源般,成片成片地瞬間熄滅、變黑,僅存的幾塊也瘋狂閃爍著亂碼和紅色的錯誤提示!腳下光滑的黑色“地麵”和頭頂的黑暗“天穹”上,裂開了無數道巨大的、如同深淵巨口般的縫隙,狂暴的、無序的混沌能量從縫隙中噴湧而出,瘋狂侵蝕著一切!甚至連那冷漠的“天界之眼”,其光芒都開始變得明滅不定,彷彿自身也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該死!還是發生了!”

星暝低吼一聲,強忍著幾乎要將他撕裂的劇痛和虛弱,試圖呼叫自己那個莫名其妙的“administrator”許可權去檢視、去修複這些崩潰的底層規則。他手忙腳亂地在意識中嘗試著各種指令,卻發現這個係統的複雜和底層程度遠超他的想象,那巨大的、由規則缺失造成的“窟窿”,根本不是他這點半吊子“許可權”和淺薄認知能夠理解和填補的。他就像一個小學生,麵對著一台瀕臨爆炸的超級計算機的核心程式碼,無從下手。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片急速崩潰、如同末日降臨的空間裡徒勞地嘗試了多久,時間在這裡已經徹底混亂,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就在他精神力幾乎耗儘,意識即將被周圍狂暴的混沌同化吞噬之際,卻驚訝地發現,空間的崩潰速度似乎……詭異地減緩了?甚至一些細微的、新出現的裂縫,還在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緩緩自我彌合?

他強打起最後一絲精神,集中所有感知,終於發現了那令人心膽俱裂的真相——這個空間,這個所謂的“世界後台”,正在以一種極其隱蔽、卻無可阻擋的方式,瘋狂地抽取著“外界”,也就是他所來的、承載著博麗神社、永遠亭、妖怪之山、以及無數生靈的那個主物質世界的“穩定性”和“存在根基”,來彌補自身因核心單元缺失而造成的巨大漏洞!

“不行!必須阻止它!外麵會徹底崩潰的!”

星暝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慌和憤怒。他絕不允許因為自己的戰鬥,而導致整個世界的毀滅!

他像瘋了一樣,開始不顧一切地攻擊周圍的空間障壁,試圖找到出去的路,甚至動用殘餘的力量,強行去攻擊、關閉那些他隱約能感知到的、連線著外界、正在瘋狂抽取世界本源的“無形管道”。他的舉動,無疑再次觸怒了這片空間的維護機製。

一股無法形容的、彷彿整個宇宙的重量和所有物理規則都凝聚在一起的恐怖力量,猛地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作用在星暝的身上!

“噗——!”

他感覺自己的每一寸骨頭、每一絲肌肉、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哀鳴,瞬間被碾成了齏粉!鮮血和破碎的內臟混合著銀色的光點從他口中狂噴而出,剛剛恢複的傷勢瞬間加重了十倍不止!意識瞬間陷入了無邊黑暗,彷彿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

就在他以為自己這次真的要徹底形神俱滅,交代在這片詭異的空間中時,那股恐怖的碾壓力量又突兀地消失了。

【重新檢視……個體:星暝。許可權狀態:administrator(標記存在嚴重異常,來源許可權層級過高,無法解析,無法剝奪)。行為:嚴重危害係統自我修複。判定:危險度極高,但無法執行抹殺。處理方案:強製剝離與核心區域連線,執行最高強度驅逐程式。】

隨著這冰冷的判定聲響起,他身旁的空間猛地被撕開一個不規則的、邊緣閃爍著毀滅效能量光弧的裂口,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將他如同丟棄垃圾般狠狠拋了出去……

……

當星暝從這沉重而痛苦的回憶中掙脫出來,意識重新聚焦於現實時,博麗神社的院落裡,已經徹底變了模樣,堪稱“群魔亂舞”,或者說“神魔齊聚”,龍神甚至不得不動用力量拓展空間。

八雲紫的效率高得嚇人,隙間如同不要錢般在各個勢力的核心地帶開合,將一位位平日裡難得一見、甚至互相之間可能還有齟齬的“援軍”,用最快的方式“請”了過來——其中不少是被突然開啟的隙間和紫那急切的語氣嚇到或惹毛,直接提著兵器衝過來的。

永遠亭的公主殿下幾乎是第一個到的。她原本在自己的房間裡,對著那幾根看了幾百年的竹子生著悶氣,心裡盤算著等那個混蛋回來,要用哪種玩法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結果麵前的空氣突然裂開,八雲紫那張難得帶著焦急的臉探了出來,隻丟下一句“星暝快不行了,在博麗神社,速來!”,然後就消失了。輝夜當場愣住,下一秒,什麼月之公主的優雅儀態、什麼冷戰賭氣,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甚至來不及換下那身繁複的衣服,直接運用起久未動用的力量,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就衝出了永遠亭,連永琳在後麵帶著擔憂的呼喊都置若罔聞。當她看到星暝那副氣息奄奄、幾乎成了一個血人、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螢火的慘狀時,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她直接就要撲上前去,卻被星焰和一臉凝重的永琳下意識地攔了一下。

幾乎同時,妖怪之山的千早,也是一臉困惑和震驚地被“請”了過來。她原本還頭疼地看著廣場上橫七豎八、昏迷不醒還散發著濃烈酒氣的大江山鬼族眾,沒搞清楚具體情況。結果隙間就在她麵前開啟,紫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絲不容置疑:“千早!沒時間解釋了!立刻來博麗神社!星暝需要幫手,關乎存亡!”

千早聞言幾乎是立刻動身,沒有半點猶豫。

動靜最大的,莫過於魔界。魔界的創造者,神綺,一開始聽到八雲紫帶來的、“世界可能即將崩塌”的訊息時,隻是搖了搖頭笑道:“哎呀呀,世界要毀滅了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呢~宇宙的生滅,就像花開花落,自有其定數哦?我們靜靜欣賞最後的煙花就好啦?”

完全是一副超然物外、樂天知命的模樣。

結果八雲紫立刻換了一套說辭,語氣沉重而急促:“是星暝!他為了阻止世界毀滅,強行挑戰不可名狀的存在,現在快不行了!”

神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下一秒,她直接拍案而起,聲音都拔高了幾度:“什麼?!小星暝有危險?!不行!絕對不行!誰敢動我家小星暝!夢子!立刻!馬上!點齊魔界最精銳的軍團!小愛,你來做主帥!全軍開拔!目標博麗神社!誰敢攔路,管他是神是佛,統統給我碾過去!!”

那架勢,彷彿不是去救援,而是要去踏平某個膽敢傷害她“孩子”的混蛋世界。

於是,愛麗絲在一臉茫然、擔憂與“又被母親大人強塞了奇怪任務”的無奈中,被情緒激動的神綺直接推上了“魔界援軍主帥”的位置。而沉穩可靠的夢子則擔任軍師,負責協調和指揮。一支由高階魔物、魔法構造體以及眾多魔界居民組成的、殺氣騰騰(或者說焦急萬分)的魔界大軍,就這麼浩浩蕩蕩地開赴到了原本清靜祥和的博麗神社,瞬間將經過星暝再度拓展的神社院落擠得水泄不通,妖氣、魔氣、神氣混雜在一起,氣氛凝重而怪異。

至於阿麟、魅魔、幽香這些本身就與星暝等人有著聯係、或者純粹是嗅到了“大事件”氣息和強大能量波動的強者,又或者是完全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諸如摩多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摩多羅神色那麼鎮定)的怪力亂神,更是不用八雲紫多費唇舌,自己就循著感應趕了過來。當然,紫很有分寸地沒有去驚動普通人類,那除了添亂和造成恐慌,並無太大意義。

一時間,博麗神社這塊彈丸之地,聚集了來自各方勢力的頂尖存在,許多平日裡互相之間可能還有些齟齬、甚至老死不相往來的勢力代表,此刻卻因為星暝和那迫在眉睫的未知危機,暫時摒棄前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和緊張。

星暝見該來的人來得差不多了,雖然心知肚明,相對於要填補的那個“世界級彆”的窟窿,眼前集結的這股力量可能仍是杯水車薪,但他已經沒有更多時間等待和猶豫了。他強撐著彷彿隨時會散架的身體,在星焰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

“多謝……諸位……能在此刻……前來……”

他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消耗所剩無幾的生命力,“情況……遠比你們想象的……更糟……長話短說……支撐我們腳下這個世界……執行的‘根基’……正在被……一個可怕的地方……強行抽取……用以修複……那裡的破損……我們必須……合力修複……否則……整個世界……都會因此而……崩潰瓦解……”

他沒有詳細解釋混沌海和葛葉,那太過於驚世駭俗,也超出了大部分人的理解範疇,隻用了最直白的方式強調了世界危機的緊迫性和根源。

眾人雖然滿腹疑竇,心中充滿了各種猜測和震驚,但看著星暝那絕非作偽、慘烈到極點的狀態,以及旁邊龍神、八雲紫、神綺等頂尖強者,那凝重至極、如臨大敵的臉色,也心知這絕不是在開玩笑。很快,在星暝的引導和龍神等的協調下,一場前所未有的、集合了此世眾多頂尖存在的力量傳輸開始了。

星暝再次懸浮到半空,雙手虛按,彷彿在支撐著無形的、即將傾塌的蒼穹。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身軀微微顫抖,彷彿隨時都會從空中墜落。下方,輝夜、千早、神綺、魅魔、幽香、八雲紫、龍神……以及眾多竭儘全力的妖怪、神明、魔界人們,紛紛將自身磅礴的力量,化作各色璀璨的光流——幽雅的月華、熾熱的妖氣、純淨的神力、深邃的魔力、狂暴的自然之力……如同百川歸海般,源源不斷地注入星暝體內。

星暝則以自身為媒介、轉化器和引導器,忍受著各種性質迥異、甚至互相衝突的力量在體內衝撞、融合帶來的巨大痛苦,強行將這些力量梳理、整合、提純,然後導向那冥冥中與世界相連的、正在被瘋狂抽取的“漏洞”處,試圖進行修複和阻斷。

這過程看似平靜,實則凶險萬分,對心神的消耗更是巨大到了極點。星暝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即將被撐爆又同時瀕臨乾涸的脆弱容器,精神在崩潰的邊緣反複橫跳,肉體的傷痛在能量的衝刷下如同被億萬根針反複穿刺。下方傳輸力量的眾人也不好受,力量的大量且快速流失,讓一些實力稍弱者很快臉色發白,汗如雨下,身形搖搖欲墜,甚至有人直接眼前一黑,力量耗儘,累暈了過去,被同伴急忙扶到一旁。

星暝透過被汗水、血水模糊的視線,看著下方那些拚儘全力的麵孔,感受著那依舊不足以填補根源漏洞的能量流,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深沉的歎息。果然……還是不行……集合眾人之力,也遠遠不夠對抗那源自世界本身的抽取。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僅修複不了漏洞,阻止不了世界的崩潰,連他們自己都要被活活耗死在這裡。

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做出了決斷,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和一絲解脫傳遍全場:“停手吧……大家……辛苦了……這樣下去……沒用……隻是……徒勞……”

他主動切斷了力量連結,讓眾人停止了傳輸。看著下方一張張或疲憊不堪、或充滿擔憂、或寫滿不甘的臉龐,星暝眼中閃過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他還有一個最後的、瘋狂到極點的想法——一個他之前在混沌海掙紮時,結合自身登峰造極的空間能力、對“迴圈”突然出現的某種模糊的感悟,以及戒指中蘊含的、超越界限的可能性,所構想出的、堪稱逆天而行的禁忌之法。

他要單獨進行一場超大規模的、針對整個世界的空間操作——實現某種意義上的“龐加萊重現”!既然時間或許也隻是空間的某種延伸屬性,那麼隻要力量足夠強大,對空間的理解和掌控達到極致,理論上就有可能通過操縱和重構空間,間接地將時空……強行重現到某個特定的“起點”!

他知道這成功的幾率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計,而失敗的反噬,以及成功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更是難以想象。但他已經沒有彆的選擇了。這是唯一可能挽回一切,阻止世界崩潰的方法。

“輝夜……師匠……對不起……還有……大家……”

他在心中默默地道了一聲歉,尤其是對那位不顧一切衝過來的月之公主。隨即,他動用最後的力量,悄然將輝夜和八意永琳所在的一小片空間與外界暫時“隔絕”了開來。他不能讓知道他要做什麼的她們阻止自己。他知道,如果輝夜明白他要做什麼,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

輝夜似乎瞬間就察覺到了空間的異常和星暝身上那股決絕的死誌,臉色驟變,想要衝上前阻止他,卻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無法傳遞出去,周圍的空間變得堅固而模糊,她隻能像個被困在琥珀中的蝴蝶,眼睜睜看著星暝的身影。八意永琳站在她身邊,沉默地伸出手,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是看透一切的悲憫、無奈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們都知道星暝要做什麼,也知道,這或許是唯一的選擇,無法改變。

星暝不再有任何猶豫,開始不顧一切地、徹底地催動那枚已經生出裂痕、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碎裂的古樸戒指!他要最後一次,也是最大程度地,超越自身的極限!

“哢嚓……”

戒指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但依舊忠實地響應了他的意誌,爆發出如同千百顆太陽同時燃燒般刺目欲盲的銀白色光輝!一股遠超他身體承受極限的力量,被戒指強行從他生命本源最深處、從周圍虛空的每一個角落抽取、壓榨出來!與此同時,他詭異地發現,當初葛葉臨死前那未能奏效的“迴圈”詛咒,雖然表麵上沒有生效,卻似乎在他靈魂深處留下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印記”或者說“坐標”。此刻,在這股超越極限的力量衝擊下,他竟然模模糊糊地觸控、感知到了一絲“迴圈”的意境和運作原理!這比他原本設想的、單純依靠蠻力進行的“龐加萊重現”似乎要……更清晰一點點?他不需要完全憑借暴力去重構一切,而是可以嘗試巧妙地引導、撥動時間的弦,讓它自然地、符合某種“迴圈”規律地……“流”回某個特定的、相對穩定的節點……

但這依然是逆天之舉!是操縱時空權柄的禁忌行為!戒指短時間內過度透支的恐怖反噬開始猛烈顯現,那是……燈儘油枯的,徹底死局。

第一次“死亡”降臨——他的神魂如同被投入了絞肉機,瞬間被撕扯、磨碎,意識陷入絕對的虛無。但就在此時,他懷中,一個繡著歪歪扭扭五芒星、看起來有些陳舊卻依舊乾淨的護身符,無聲地碎裂開來,化作一道柔和而堅韌的粉色光膜,將他即將消散而會導致功虧一簣的軀體強行聚攏、保護了起來,那致命的“死亡”竟被強行抵消、豁免了!

是愛麗絲當年在魔界那場混亂而熱鬨的宴會上,偷偷塞給他的回禮!據說這是神綺親手加持的、能擋住三次致命攻擊的寶貝!星暝當時隻是覺得愛麗絲彆扭得可愛,笑著收下,並未太過在意,沒想到在今天,在這絕境之中,重新被翻出來的它真的發揮了救命的作用。

“謝謝……愛麗絲……”

星暝心中閃過一抹溫暖和感激。

然而,護身符的力量是有限的。緊接著,第二次、第三次“死亡”接踵而至!或是肉身在規則層麵被徹底分解,或是存在概念被強行否定!那小小的護身符接連爆發出最後的光芒,再次為他擋下了兩次必死的結局,最終徹底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三枚護身符,三次抵命的機會,耗儘。

而那枚戒指,也終於在一聲淒厲而不甘的哀鳴中,徹底爆碎,化作了點點晶瑩的塵埃,消失在空中。

所有的外物倚仗,此刻均已消失。力量如同退潮般從頂峰急劇衰退,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和靈魂被撕裂的劇痛席捲全身,但星暝知道,自己已經達到了那個臨界點,並且成功地捕捉、鎖定了那一絲稍縱即逝的機會!

他將這最後的力量,連同自己對空間的所有領悟、對“迴圈”的那一絲模糊感悟、對生的眷戀、對夥伴的不捨、對未來的期盼,毫無保留地、徹底地燃燒、傾瀉而出!對著這片天地,對著那正在崩塌的現世,對著那無形的時空長河,發出了最後一聲平靜而堅定、彷彿響徹在每一個關注此事的生靈靈魂深處的低吟:

“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吧……”

嗡——!!!

刺目的、純淨到極致、彷彿蘊含著創世與滅世所有奧秘的白色光芒,以星暝為中心,猛地、無聲地擴散開來!這光芒並不耀眼,卻彷彿能穿透一切物質與靈魂,瞬間覆蓋了整個博麗神社,覆蓋了遠處的森林與山巒,覆蓋了京都的城池,覆蓋了東瀛的列島,覆蓋了浩瀚的海洋,乃至……覆蓋了整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空間,每一個生靈的心間!

光芒所過之處,空間彷彿被按下了倒帶鍵,之前因為被抽取而出現的細微裂痕、扭曲感、那種萬物歸墟般的衰敗氣息,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平複、消散……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溫柔而堅定地將被弄皺的畫卷輕輕撫平。那令人不安的、源於世界本身的崩塌感,如同被陽光碟機散的晨霧,迅速消弭於無形……

當這淨化一切、重塑一切的白色光芒漸漸散去,博麗神社的院落中,所有人都怔怔地站在原地,彷彿剛才那席捲天地的光芒和時空的異動隻是一場集體的幻覺。世界似乎……恢複了穩定?那種令人窒息的壓力和源於根基的崩塌感,確確實實地消失了。

微風再次吹拂過神社的櫻樹,帶來草木的清新氣息,遠處隱約傳來鳥鳴。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那麼平靜。

但是……

星暝……不見了。

他原本懸浮的半空中,此刻空空如也。沒有血跡,沒有碎片,沒有留下任何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殘餘都感知不到。隻有院落中央,那被眾人之前力量餘波震得有些淩亂、甚至下陷的地麵,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平複的、細微的漣漪,還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夢境,而是一場慘烈而偉大的犧牲。

輝夜周身的空間隔絕消失了,她呆呆地看著星暝消失的地方,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支撐,緩緩地、無力地跌坐在地,華美的的衣袂鋪散在冰冷的塵土中,她低著頭,黑色的長發垂落,遮住了她的臉龐,看不到表情,隻有肩膀微微顫抖著。

八雲紫沉默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洋傘低垂著,隨即整個人的身影被一道隙間吞沒,不知去處。

龍神輕輕歎了口氣,五彩玉簪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些許。

神綺緊緊抱著愛麗絲,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隻剩下沉重。

所有人都沉默著,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悲傷、敬意、茫然和一絲慶幸的氛圍中。

隻有星焰,還緊緊地、緊緊地攥著那個星暝交給她的、尚未開啟的小盒子,彷彿那是她與主人之間最後的聯係。她望著星暝消失的地方,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無聲地、肆意地滑過她稚嫩的臉龐,一滴一滴,落在她緊握盒子的手背上,濺起細微的水花。

(完結撒花——沒有,怎麼會呢?最多是這一卷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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