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5章 長鋏名曰——樓觀劍
星暝灰頭土臉地從一處風化嚴重的古墓裂縫裡掙紮著爬了出來,嗆得連連咳嗽,吐掉嘴裡的沙土。夜幕低垂,沙漠邊緣的晚風帶著白日的餘溫,吹在臉上乾熱難耐,讓他本就乾渴的喉嚨更加不適。他感覺自己就像個剛從土裡刨出來的文物,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沙土、蛛網,還有一股陳年墓穴特有的陰濕黴味。他一邊用力拍打著長袍上簌簌落下的塵土,一邊在心裡嘀咕:“這年頭,想找個清淨地方歇歇腳都這麼難,不是撞上要命的機關就是驚擾了‘原住民’……下次還是找個活人開的客棧比較穩妥,哪怕貴點。”
他口中的“原住民”,此刻正用一雙雙幽綠的眼睛,在漸濃的暮色中死死盯著他。不是一兩隻,而是一小群!足足有七八條沙漠狼,它們體型精瘦,毛色灰黃,與沙地幾乎融為一體,隻有那饑餓的綠眼和低沉的、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威脅性嗚咽,暴露了它們的存在。它們顯然把星暝當成了送上門來的、移動的晚餐。
“唉……”星暝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一股“怎麼又是這種戲碼”的無力感油然而生,“我就想安安穩穩趕個路,為什麼這些麻煩事總能像聞到肉味的鬣狗一樣,精準地找上我呢?難道我臉上寫著‘好欺負’三個字?”
抱怨歸抱怨,他的手卻異常穩定。隻聽“鏘”的一聲輕響,一柄劍身修長、閃爍著冷冽寒光的長劍已悄然出鞘。
他並非沒有壓箱底的寶貝。貼身的乾坤袋裡,薑子牙所贈的幾張符籙,雖然靈氣內斂,但關鍵時刻能引動風雷或形成護盾;還有純狐給的那枚觸手溫涼、用途不明的羽毛玉符,都靜靜躺著,如同沉睡的寶藏。但那些是救命的玩意兒,用一張少一張,對付這幾隻野物,能憑手中鐵劍解決,那是再好不過。若是從前,他一個念頭就能讓這群狼化為飛灰,或者直接撕裂空間把它們放逐到虛空去玩,但現在……他感受著體內空空如也的靈力和這具隻是“死不了”卻會累會痛、會饑餓會乾渴的凡軀,自嘲地笑了笑。不過,千百年的戰鬥經驗和無數次“死亡”帶來的試錯機會,早已將他的神經反應、肌肉記憶和戰鬥直覺又一次磨礪到了凡人難以企及的極致。他有自信,在不“浪費”一條命的情況下,搞定這群不速之客。
狼群可沒耐心等他感慨。頭狼一聲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嚎叫,一條格外壯碩、肩胛骨高高聳起的公狼便如同離弦之箭般撲了上來,目標是他的咽喉,帶起一股混雜著血腥和野獸體味的腥風。
星暝眼神一凝,不退反進,在狼吻即將觸及麵板的刹那,身體如同柳絮般向後一個極致的下腰,險之又險地避過那獠牙交錯的血盆大口,同時手腕一抖,長劍由下至上劃出一道精準、簡潔而致命的弧線!“噗嗤!”劍尖如同毒蛇吐信,幾乎沒有遇到太大阻力,便精準地刺入狼的柔軟下顎,瞬間貫穿了它的脖頸!
溫熱的狼血噴濺而出,有幾滴甚至濺到了星暝的臉上,帶著鐵鏽般的腥氣。他毫不在意,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順勢拔劍,身體借著迴旋之力向側後方滑開半步,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幾乎就在他離開原地的同時,另外兩條狼的利爪已經狠狠抓在了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尖銳的爪趾在乾燥的地麵上犁出幾道深痕,激起一片塵土。
瞬間損失一名同伴,狼群明顯躁動起來,它們齜牙咧嘴,發出更加低沉的咆哮,圍著星暝打轉,幽綠的眼睛裡閃爍著警惕、饑餓與越發濃烈的凶光,尋找著這個兩腳獸的破綻。星暝持劍而立,氣息平穩,彷彿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對它們扯出一個略帶挑釁和無奈的笑容,空著的左手看似隨意地在腰間那略顯陳舊的皮質小包上一拂,指尖隱秘地一彈,一個隻有指甲蓋大小、結構精巧的金屬圓筒悄無聲息地滾落到狼群中間的空地上。
“砰!”
一聲不算震耳卻足夠突兀、類似爆竹的爆響猛地炸開,伴隨著一小團驟然騰起的橘紅色火焰和“劈裡啪啦”四散飛濺的刺眼火星!這突如其來的強烈聲光刺激,對於主要依賴聽覺和嗅覺、在夜間活動的狼群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驚嚇和乾擾。它們被嚇得齊齊向後跳開,發出驚恐的嗚咽和短促的吠叫,原本嚴密的包圍圈瞬間出現了混亂和缺口。
趁此良機,星暝動了!他如同撲入羊群的獵豹,又像是潛入敵陣的幽靈,身形靈動而致命。劍光在暮色中閃爍,每一次揮砍、每一次突刺都簡潔高效,沒有任何多餘的花哨動作,直指狼群最脆弱的眼睛、咽喉和柔軟的腹部。他的步伐精準而詭異,總能在毫厘之間避開狼爪的撕扯和利齒的啃咬,同時以最小的體力消耗,造成最大的殺傷。一條狼試圖從側麵偷襲,被他反手一劍精準地削中了前腿關節,哀嚎著倒地翻滾;另一條則被他看似隨意實則力道十足的一腳踹中腰腹軟肋,踉蹌著倒退出去,一時無法起身。
狼群的凶性被徹底激發,但也伴隨著更深的恐懼。在星暝精準而高效的攻擊下,又接連倒下了兩頭狼,剩餘的幾頭看著同伴倒地抽搐的屍體,以及那個持劍而立、氣息甚至沒有變得急促的“怪物”,眼中終於被恐懼徹底占據。伴隨著一聲充滿畏懼和不甘的低嚎,殘存的狼群再也顧不上狩獵和同伴,夾著尾巴,飛快地轉過身,爭先恐後地消失在茫茫夜色與起伏的沙丘之後,隻留下幾具逐漸冰冷的屍體和彌漫在空氣中的淡淡血腥氣。
星暝沒有追擊。他不是獵戶,對狼肉更沒興趣,趕走即可,沒必要趕儘殺絕。他走到那頭最先被擊殺的公狼屍體旁,蹲下身,取出柄刃口薄而鋒利的小刀,開始熟練地剝皮。動作麻利,手法專業,刀刃在皮與肉之間靈巧地遊走,儘量避免破壞皮子的完整性。很快,一張相對完整、隻是多了個劍孔的狼皮就被他剝了下來,抖掉上麵的沙土和血沫,仔細地卷好,塞進飽經風霜的行囊裡。
“蚊子腿也是肉,”他心想,“這玩意兒拿到附近的集市,應該能換幾頓像樣的飽飯,或者幾壺能用來倒賣賺錢的劣酒。”
這些年來,為了尋找那虛無縹緲的、可能恢複力量的一線希望,星暝可謂是嘗遍了世間百態,用儘了各種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手段,足跡遍佈大半個已知世界,經曆之豐富,足以寫成幾大本厚厚的《星可·暝羅遊記》。
他曾深入那些被風沙掩埋的古墓、被遺忘的山洞神殿和沉入地底的失落城邦,指望從古代修行者的遺骸、殘破的壁畫、銘刻在石壁上的古怪符號或那些陪葬的、據說蘊含力量的秘寶中找到隻言片語的線索。結果真正的秘寶沒找到幾件像樣的(大多是一些對凡人來說或許珍貴,但對他而言隻能換飯吃的金銀玉石),倒是觸發了不少巧奪天工又致命無比的機關,讓他“有幸”體驗了幾次被淬毒弩箭射成刺蝟、被憑空落下的千斤巨石壓成肉餅、被突然出現的流沙活埋、甚至被隱藏的咒術力量瞬間分解的“新奇”死法。當然,等他過段時間(時間長短取決於傷勢嚴重程度)若無其事地從墓道裡、從沙堆裡、甚至從一堆爛肉中重新“組合”起來時,往往能把偶然路過的、或是聞聲而來的盜墓賊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撞見了不死僵屍或是古墓惡靈,連滾帶爬地逃之夭夭,連好不容易找到的入口都不敢再靠近。
他也曾嘗試過重操舊業,利用自己跨越時代的見識和語言天賦,當個行商,倒買倒賣一些東方的絲綢、瓷器、茶葉,或是西域的寶石、香料、藥材。不過這行當水太深,人心叵測,沿途關卡林立,稅賦繁重,加上沙漠強盜和馬匪肆虐,他辛苦攢下的本錢有幾次差點賠得精光,還差點被某些黑心商人當成肥羊賣給奴隸販子。
偶爾在盤纏用儘時,他也會客串一下“江湖術士”或“預言家”,靠著一點心理學話術、提前做好的功課(比如打聽當地權貴的隱私或煩惱)和一些小巧的機關道具(比如能自燃的符紙),專門忽悠那些為富不仁的土豪劣紳或是渴望知道命運走向的貴婦,弄點“活動經費”。當然,陰溝裡翻船被識破的時候也有,少不了被惱羞成怒的事主派家丁護院追著打幾條街,有時候跑不掉,就得“死”上一次,等對方以為鬨出人命驚慌散去,他再慢悠悠地“複活”,拍拍泥土,溜之大吉。
更凶險的是在荒郊野嶺、戈壁灘上遇到真正對他起了歹意,想要謀財害命的悍匪路霸。這種時候,往往就是真刀真槍的搏命了,沒有任何轉圜餘地。星暝雖然戰鬥經驗豐富,技巧高超,但架不住現在身體底子就是個比普通人強不了太多的“凡人”,力量、速度和耐力都有限,雙拳難敵四手,偶爾也會有失手被擒、被揍得鼻青臉腫,甚至被殺掉的的時候。不過,當那些匪徒以為得手,正在興高采烈地瓜分他身上那點可憐的財物和那柄看起來還不錯的長劍時,卻發現剛剛明明已經斷氣或者被補了刀的家夥,又生龍活虎地站了起來,臉上還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彷彿在看一群死人的笑容……那場麵,足以讓最凶悍的強盜心態崩潰,以為遇到了什麼殺不死的惡鬼或受到詛咒的存在。星暝通常也不會客氣,會趁著對方驚駭欲絕、手腳發軟、士氣崩潰的當口,果斷出手反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送這些家夥去該去的地方報道。
他甚至一度異想天開,想著或許可以藉助組織的力量來收集資訊和資源。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和畫大餅的本事(諸如“跟著我,將來財富權力唾手可得”、“我們是在探尋世界的終極奧秘”之類的他自認為頗具煽動性的話),居然真的也網羅了幾個不得誌的流浪者、落魄貴族、幾個身手不錯的傭兵,還有一個據說祖上是神廟祭司、懂點粗淺巫術的當地人,搞了個小小的、名為“阿薩辛”的刺客或情報組織,打算接點“私活”賺取情報和資金,順便看看能否打聽到一些關於超凡力量的訊息或奇人異士的蹤跡。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組織剛有點起色,就因為接了一個刺殺當地某個殘暴小領主的棘手任務而差點團滅,經費也很快見底,內部還因為分贓不均而矛盾重重。星暝見勢不妙,本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原則,以及“我隻是個尋找治病方法的過客,不是來搞革命或當黑幫老大的”清醒認知,隻好連夜捲了(本來也沒多少的)剩餘資金,上演了一出“首領神秘失蹤”的戲碼,留下個爛攤子和一堆爛賬,讓那幾位臨時手下至今提起那個“神秘莫測、實力成謎又極其不靠譜的首領”還氣得牙癢癢,四處打探他的下落想找他算賬。
在精神層麵,走投無路、心灰意冷之時,他也曾病急亂投醫,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神明。他嘗試過去信仰那些流傳於西方的各種主要教派,無比虔誠地(至少表麵上是如此,他努力模仿著那些虔誠信徒的一舉一動)在莊嚴肅穆的教堂、在香火繚繞的寺廟、甚至在荒野中孤零零矗立的聖像前,向佛祖、真主、上帝乃至各種地方小神祈禱,懺悔(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啥可懺悔的),捐獻身上僅有的財物(發現沒用又設法取了回來),希望哪位神通廣大、慈悲為懷的神明能夠垂憐,解決他這“絕靈”的困境,哪怕隻是給他一絲微光、一點啟示也好。他甚至模仿那些苦行僧,進行過短暫的齋戒和露宿。然而,不知是他內心深處並不真的信仰,隻是抱著極其功利的目的是想“交易”而非“奉獻”,還是他的問題層次太高,涉及存在根本和世界規則,超出了這些信仰體係所能乾預的“業務範圍”,總之,不管他如何禱告、如何虔誠表現、甚至如何自我折磨,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連個模糊的托夢、細微的心靈感應或是偶然的“神跡”都沒有。這讓他一度非常沮喪,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整個世界給“拉黑”了,或者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對神明的悖逆。
諸如此類的事情,他經曆得太多太多。他去過冰天雪地、荒無人煙的西伯利亞,尋找傳說中的雪怪和能與自然之靈溝通的通靈薩滿,結果差點在暴風雪中迷路凍僵(雖然凍不死,但那種意識模糊、身體逐漸失去知覺的感覺極其糟糕);到過天竺,拜訪過許多在河邊苦修的僧人(他們有的渾身塗滿灰燼,有的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和傳說中的瑜伽大師(他們能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扭曲動作),甚至混進過某些古老的、宣稱掌握著宇宙終極奧秘的修行團體,學習他們的呼吸法和冥想術,然而除了讓身體更柔韌、心情更平靜些外,對靈力恢複毫無幫助;他尋訪過無數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奇人異事,什麼能用眼神點燃蠟燭的隱修士(後來發現他袖子裡藏了磷粉)、能用水晶球預言未來的吉普賽女郎(準確率大概五五開)、據說能化身野獸的森林德魯伊(可能隻是比較擅長偽裝)……結果都毫無例外地失望而歸。沒有一個人,一種方法,能對他那彷彿被世界底層規則“剝離”了的身體狀態有絲毫辦法,連個合理的、能讓他信服的解釋都給不出。彷彿他這種情況,在現有的任何神秘學體係裡都是前所未見的bug。
至於他當初西行的主要目標之一——那盞據說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阿拉丁神燈”?他連個像樣的燈影都沒見著。倒是各種造型的油燈見了不少,銅的、陶的、琉璃的、銀的……他幾乎每到一地都會格外留意市場上的舊貨攤、古董店,甚至潛入過一些貴族的藏寶庫,看到過不少精美絕倫的燈盞,也嘗試過摩擦、念動各種版本的咒語、甚至滴血認主之類的方法,可惜,沒一盞能蹦出個藍色的巨人管他叫主人,滿足他的願望。他有時會自嘲地想,或許那神燈隻是個美好的童話,或者早就被哪個幸運兒用掉了,又或者,那神燈本身就需要某種特定的、他如今已不具備的力量才能啟用。
如今,他輾轉來到了巴格達附近。此時的巴格達,雖仍是阿拔斯王朝的繁華大都,商賈雲集,學問薈萃,被稱為“智慧之城”,但輝煌之下已顯頹勢,地方割據,中央權力衰落,空氣中隱隱彌漫著緊張和不安的氣息。他隱約從往來的商隊、旅人的閒談和酒館裡的議論中聽說,北方的塞爾柱突厥人實力日益膨脹,波斯一帶已臣服在他們腳下。但他們仍對這座富庶而略顯衰弱的城市虎視眈眈,可能近期就會有大的軍事行動。不過這和他這個過客沒什麼關係了——政治和戰爭從來不是他關心的重點,王朝興衰他見得太多,早已麻木。哪怕他或許在遊曆過程中,曾無意間結識過雙方陣營裡的一些人,比如某個熱情好客、請他喝過馬奶酒的突厥部落首領,或者某個在巴格達智慧宮裡求學、思想開放、對東方哲學很感興趣的年輕學者。漫長的生命和廣泛的遊曆,總是會留下一些這樣那樣的人脈(或仇家),但他通常選擇避開這些政治和戰爭的漩渦,他隻是一個尋找治病方法的流浪者。
多年的漂泊,讓他掌握了多種語言。突厥語、阿拉伯語、波斯語、亞美尼亞語,甚至希臘語、拉丁語和一些小語種的日常用語,他都能說得相當流利,足以應付日常交流、討價還價和打探訊息。加上那一身本地人常見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袍和頭巾,除了他那頭過於顯眼、如同月光織就的銀發,以及那雙與當地人迥異的、帶著東方韻味的精緻麵孔,其他方麵他都偽裝得很好。況且,巴格達本就是東西方交通要衝,絲路重鎮,商旅雲集,各色人種往來不絕,黃頭發的歐洲人、黑麵板的非洲人都不罕見,多他一個怪異的“東方行者”也並不引人注目。
他將狼皮拿到附近一個依托綠洲形成的小鎮市場,在一番並不激烈、但充滿當地特色的、手勢豐富的討價還價後,換了些零散的貨幣。隨後,他走進一家喧鬨嘈雜、彌漫著烤羊肉、孜然和小豆蔻香氣、以及水煙甜膩煙霧的酒館,點了一杯當地特色的、味道頗為濃烈、後勁不小的椰棗酒,打算歇歇腳,解解乏,順便聽聽南來北往的旅人帶來什麼新鮮訊息,或許能聽到關於西方的新奇見聞。
酒館裡人聲鼎沸,穿著各色服裝的人們圍坐在低矮的桌子旁,或大聲談笑,或竊竊私語。幾個剛從西邊地中海沿岸過來的、風塵仆仆的商旅,正圍坐一桌,就著烤餅和鷹嘴豆泥,唾沫橫飛地向周圍的人講述著遠方君士坦丁堡發生的、足以改變西方世界格局的大事,語氣中充滿了誇張、驚歎和一種置身事外的看熱鬨心態。
一個滿臉絡腮胡、聲音洪亮的商人,嚼著肉塊,用帶著濃重口音的阿拉伯語大聲說道:“各位,你們絕對想象不到君士坦丁堡發生了什麼事!羅馬來的那個穿著紅袍子的‘紅衣主教’,對,就是那個叫洪貝爾的,跟他們的牧首色路拉裡烏大人,在聖索菲亞大教堂裡,就像兩隻爭奪地盤的公山羊,頂起來了!”
另一個戴著刺繡小帽的瘦高個珠寶商介麵道,他揮舞著雙手,模仿著想象中的情景:“可不是嘛!據說那個洪貝爾,仗著是教皇派來的特使,傲慢得很!他帶著一紙詔書——他們叫‘訓諭’,據說上麵寫滿了對東方教會的指責——直接就闖進了他們最神聖的地方,在眾目睽睽之下,‘啪’的一聲!就把那捲羊皮紙拍在了舉行他們聖餐的桌子上!嘖嘖,對那些人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侮辱!然後他看都不看牧首大人難看的臉色,帶著他的人,扭頭就走了!”
“真是膽大包天!”旁邊一個本地老者聞言,驚訝地捋著胡須。
“那位牧首大人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氣?”絡腮胡商人喝了一大口發酵的奶製品,用力嚥下,繼續說道,“色路拉裡烏牧首當場就爆發了!他立刻召集了所有在君士坦丁堡的主教和重要神職人員,就在那莊嚴的聖索菲亞大教堂裡,當著所有信徒的麵,舉行了一場特彆會議。然後,他拿起那份羅馬來的、充滿了傲慢和無禮指控的羊皮卷,毫不猶豫地、親手把它扔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盆裡!燒得劈啪作響,化為灰燼!而且,牧首大人也以最嚴厲的措辭宣佈,將羅馬教皇和那個無禮的特使洪貝爾,以及他的隨從,全部革出教門!說他們背離了正統信仰,纔是需要被詛咒的異端!”
“這下可徹底鬨翻了!”瘦高個商人聳聳肩,攤開手,“看來以後,他們那些西方的基督徒和東邊這些教派,算是徹底分家了,各走各的路了!就像分開過的兄弟,雖然還信同一個主,但再也不會坐在一張桌子上了。以後我們這些去西邊做生意的人,怕是又要多適應一套不同的規矩咯。”
酒客們聞言,反應各異。有的對羅馬使節的傲慢無禮表示驚訝;有的對基督教世界的內部分裂感到新奇;但更多的普通民眾則是像聽一個遙遠國度的傳奇故事一樣,雖然覺得事情很大,但似乎離巴格達的日常生活還很遙遠,隻是為茶餘飯後增添了談資。畢竟,對於大多數穆斯林來說,基督教內部的紛爭,更像是“他們”自己的家務事。
星暝端著粗糙的陶杯,默默地小口啜飲著那略帶澀味又有些上頭的椰棗酒,冰涼的酒液暫時緩解了喉嚨的乾渴。他看似在發呆,實則將周圍的議論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心中卻是一動。東西教會大分裂?這可是件震動整個西方基督教世界的大事,標誌著基督教正式分裂為天主教和東正教。他原本因為種種顧慮(主要是潛意識裡怕被知道了發生什麼的蘿瑟茉循著蹤跡逮到,畢竟歐洲是她的“地盤”和“故鄉”),一直有意無意地迴避著前往更西方的歐洲腹地,久而久之,幾乎都快把那個方向給忘了。但如今,他在東方、在中東、在一切已知的、流傳著神秘傳說的地方都一無所獲,力量恢複依舊遙遙無期,彷彿走在一條沒有儘頭的黑暗隧道裡,看不到絲毫光亮。或許,真的該去更西邊看看了?這次宗教大分裂的中心,君士坦丁堡,號稱“新羅馬”,是西方世界此刻最繁華、最富庶、知識儲備可能也最豐富的城市,彙聚了無數的典籍、聖物、來自古希臘羅馬的智慧遺產和……可能存在的、不為人知的神秘力量或知識傳承。什麼聖城耶路撒冷他早就去過了,除了濃鬱的宗教氛圍、虔誠(有時是狂熱)的朝聖者和時不時爆發的、因信仰而起的衝突,半點對他有用的東西都沒找到,反而差點被捲入一場莫名其妙的宗教內鬥。也許,他的轉機並不在那些象征意義大於實際作用的古老聖地,而是在這座連線東西方的百年帝都,在那彙聚了希臘羅馬哲學、科學與神學的龐大圖書館或秘密檔案館,或是在某些隱藏在城市陰影之下的、傳承自古代的隱秘結社或異端學派之中?
而且,他也確實想親眼領略一下拜占庭帝國的風情與繁華。以他過來人的眼光和曆史知識判斷,這般輝煌的文明,在內部官僚腐敗、外部強敵環伺、宗教內部又陷入分裂的內外交困下,恐怕也延續不了太久了,此時的輝煌更像是夕陽餘暉,或許還能硬撐著不落下,但終究是無法再次升起了。此時不看,以後恐怕就真的沒機會了,隻能在史書的隻言片語中想象其盛況。當然,要是在那裡能順便“發現”一些被教會珍藏的、據說蘊含神力的聖物碎片(比如某塊“真十字架”的木屑、某位聖徒的遺骨),或者“借閱”一些不對外公開的、記載著古代秘術或異端學說的羊皮卷,甚至隻是“順手牽羊”弄點精美的金銀器、琺琅製品或寶石補貼一下日益乾癟的旅費,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畢竟,他星暝雖然節操底線還在,但也不是什麼迂腐的“聖人”。
一個明確的、指向西方的計劃,逐漸在他心中清晰、堅定起來。目標——君士坦丁堡。他仰頭喝儘杯中最後一點酒液,將幾枚錢幣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出了喧鬨的酒館。前路漫漫,希望渺茫,但總比停滯不前要好。
……
博麗神社。
日子彷彿凝固在琥珀裡一般,平靜而祥和,帶著一種與世無爭的慵懶,隻有四季更替和偶爾來訪的妖怪或迷路之人,才會給這片土地帶來些許漣漪。星焰像往常一樣,拿著竹掃帚,“沙沙”地清掃著庭院裡被昨夜山風吹落的櫻花瓣和零星樹葉。晨光熹微,如同柔和的紗幔,透過古老櫻樹繁茂的枝葉,灑下細碎跳躍的光斑,在地麵上繪出明明暗暗的圖案。神玉所化的少女安靜地懸浮在社殿廊下,似乎在享受著這寧靜的清晨,偶爾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草薙劍大概又在哪個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裡打著盹,發出細微而均勻的、如同風吹過劍鋒般的低沉嗡鳴。
就在這時,神社前的空間,鳥居下方的空地上,泛起一陣無聲的、肉眼可見的漣漪。一道邊緣閃爍著無數詭譎、半開半闔、彷彿在窺視現實的眼珠圖案的黑色裂隙,悄無聲息地張開,散發出淡淡的、不屬於此世的妖異氣息。八雲紫撐著那把標誌性的、裝飾著精緻蕾絲和緞帶的華麗洋傘,姿態優雅地從隙間中邁步而出,彷彿隻是從自家臥室漫步到客廳一般自然,連衣角都沒有絲毫淩亂。
“呀!”星焰被這突如其來的出現嚇了一跳,小手拍了拍胸口,臉上卻隨即露出驚喜和安心的笑容,“紫姐姐!你嚇死我啦!這麼久都沒見到你,要不是前陣子藍姐姐特意過來跟我說你沒事,隻是去處理一些‘麻煩事’,我都要擔心得想出去找你了!你再不回來,我都要以為你也被哪個異空間吞掉了呢!”
八雲紫用傘尖輕輕點地,發出“嗒”的一聲輕響,臉上帶著她那招牌式的、令人完全無法捉摸心思的神秘的微笑:“哎呀呀,讓小星焰這麼擔心,真是姐姐我的不是呢。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去‘說服’了幾個不太安分的老家夥,清理了一些積壓的、可能會影響‘平衡’的‘小麻煩’。”她似乎不想多談那些可能涉及妖怪賢者職責、或是與其他勢力博弈的麻煩事,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順便嘛,給自己找了點趣事,閉關了一段時間,做了件新玩具。一直忙著,都沒空過來看看你。”
“哦?新玩具?”星焰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來,湊近了些,仰頭看著八雲紫,“紫姐姐又做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嗎?是新的機械裝置?還是什麼有趣的、會自己動的機關人偶?”
“嗯哼~這次可不是那種小玩意兒哦。”紫顯得頗有幾分得意和炫耀,她手腕一翻,一柄造型顯得過長、劍身略帶優雅弧度、通體散發著森然寒氣與隱隱妖力的長劍,便憑空出現在她手中。
“看,這就是咱的最新作品——我給它取名‘樓觀劍’。怎麼樣,品相還不錯吧?”她輕輕揮動了一下,空氣中彷彿響起一聲細微的、如同布帛被撕裂般的聲響,一道無形的劍氣掠過,幾片偶然飄落的樹葉悄然無聲地斷成兩截。
“這世上沒什麼東西是它斬不斷的哦?”她說著,目光似笑非笑地瞥向某處,語氣帶著明顯的調侃,“可比某些隻知道躺在劍架上睡大覺、動不動就自稱老夫、倚老賣老,實際上一身鐵鏽都快忘了怎麼打架的老古董要強多啦~”
她這話音剛落,就聽“嗡——!”的一聲激烈無比的劍鳴,原本在劍架上假寐的草薙劍瞬間化作一道灼熱的流光竄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中,劍身激動地高頻顫抖著,發出如同洪鐘般響亮、帶著濃濃不滿和委屈的聲音:
“豈有此理!紫大人!您、您這話說的可就太傷老夫的心了!老夫對神社、對星焰丫頭的忠心日月可鑒!什麼叫倚老賣老?老夫那是資曆深、見識廣,是曆史的見證者!什麼叫睡大覺?老夫那是在冥想,是在溫養靈性,積蓄力量,以便更好地守護這片土地的安寧!您這不知從哪裡蒐集來的材料、用境界之力搗鼓出來的……呃,這把劍,也敢在老夫麵前如此賣弄?還說什麼斬斷萬物?來來來,讓老夫好好掂量掂量,看看它是不是真像您說的那麼厲害,可彆是樣子貨,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一碰就捲刃了!”
“哎呀呀,火氣彆這麼大嘛,年紀大了要小心血壓哦,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八雲紫掩口輕笑,眼中卻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狡黠和躍躍欲試的光芒。她看似隨意地將一絲精純而龐大的妖力注入手中的樓觀劍,那長劍立刻散發出更加逼人、彷彿能凍結靈魂的寒氣與銳利無匹的劍意。她對著激動得劍尖直指她、嗡嗡作響的草薙劍,依舊是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隨手輕描淡寫地橫向一揮。
“鐺——!!!”
一聲遠比之前草薙劍自身嗡鳴要響亮、清脆、刺耳得多的金鐵交鳴之聲猛地炸響!彷彿兩座巨鐘狠狠撞在一起!伴隨著草薙劍一聲誇張的、彷彿真的帶了哭腔的痛呼:“哎喲!痛煞老夫也!這,這到底用的什麼邪門材料、摻了什麼古怪力量鑄的這劍?怎地如此堅硬鋒利?!老夫的劍脊啊……”
一旁看熱鬨的神玉忍不住發出輕笑聲,彷彿在嘲笑草薙劍吃癟。
八雲紫優雅地收回樓觀劍,指尖拂過冰冷光滑、毫無損傷的劍身,彷彿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解釋道:“此劍名為‘樓觀’,其名取意自道教聖地‘樓觀台’。相傳那是當年道家先賢老子駐足,並講授《道德經》的地方,有登高望遠、洞察萬物本源、睥睨天下萬象的寓意。我以此名鑄劍,便是覺得,持此劍者,當有俯瞰塵世紛擾、洞悉一切虛妄迷障的氣魄與眼力呢。”她說著,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還在“哎喲”叫喚的草薙劍,意思不言而喻——跟你這種隻知道砍砍殺殺的“老古董”不是一個層次。
星焰看著那柄寒氣森森卻又透著神秘深邃美感的長劍,由衷地讚歎:“好厲害!光是聽著這名字和來曆就覺得不凡!紫姐姐你真了不起,好像什麼都會,連鑄劍這麼難的事情都做得這麼好!”
“是吧?姐姐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畢竟活了這麼久,總得找點事情做,學點新東西嘛。”紫笑眯眯地,顯得很受用。隨即她話鋒一轉,看向星焰,語氣帶著幾分認真的提議,“說起來,星焰醬,你如今獨自管理著這偌大的神社,雖然大部分時間平安無事,但總得有件像樣的、能拿得出手的兵器防身,以備不時之需。姐姐我這把樓觀劍,剛剛你也看到它的‘脾氣’了,你要是喜歡的話,送給你如何?有它在你身邊,尋常的妖怪邪祟絕對不敢靠近,我也能更放心些。”她這話倒是真心實意,帶著對星焰的關懷。
“什麼?!不可!萬萬不可啊!紫大人三思!”草薙劍一聽就急了,也顧不上疼痛,連忙飛到星焰麵前,劍身橫著,彷彿要攔住她一般,大聲喊道,語氣甚至帶上了幾分懇求,“星焰!你可千萬不能聽紫大人……呃,她是好意,但是!這把劍妖氣太盛,屬性與神社的清聖靈氣並非同源,長期佩戴,恐怕會影響你的靈力純淨,甚至乾擾神社結界的穩定!哪有老夫這般堂堂正正、正氣凜然、與這博麗神社靈氣同根同源、相輔相成、日夜浸潤早已融為一體!你用了她的劍,沾染了那隙間的妖異氣息,豈不是自毀前程,偏離了守護神社的正道?!老夫……老夫守護神社的職責與地……呃,是老夫與神社共存亡的決心,天地可鑒啊!”它情急之下,差點把“地位”這個詞蹦了出來,趕緊換了個說法。
星焰看著急得團團轉、語無倫次、劍身光芒都忽明忽暗的草薙劍,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對八雲紫搖了搖頭,語氣溫和但堅定:“謝謝紫姐姐的好意,我心裡真的很溫暖。不過還是不用了。我……我不太會用劍呢,拿著也是浪費了這麼好的劍。而且,再怎麼努力練習劍術,感覺也永遠達不到主人曾經那種舉重若輕、信手拈來皆是招式(真的不是力大磚飛嗎?……)的境界……”提到星暝,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微微黯淡了一下,流露出一絲思念和落寞,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握緊了拳頭,“我還是在符法、結界術和用心打理神社這些方麵多下功夫吧,這纔是我的本職,也是主人當初教導我的方向。用自己擅長的方式守護這裡,我覺得更好。”
八雲紫見狀,紫羅蘭色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難明的情緒,有關懷,有心疼,或許還有一絲她自己也不願深究的、對某個失蹤家夥的埋怨。她迅速收起這些情緒,用輕鬆而帶著點揶揄的語調說:“老是想著那些讓人心裡發悶的事情可不好哦?愁眉苦臉的小星焰可就不可愛了。姐姐我啊,可是早就把那個沒良心、玩失蹤連個口信都不捎回來的家夥,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纔不會再為他費神呢。”她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看似“凶惡”的磨牙表情,“哼,要我說,他肯定是不知道躲在哪個風景如畫、美人環繞的角落裡,一邊享受著清閒,一邊偷著樂,把咱們這些人都忘乾淨了呢,一定的!等咱哪天把他揪出來,非得把他關進最隱蔽、最漆黑的隙間小黑屋裡,結結實實地、不留情麵地揍上三天三夜不可!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樣一聲不吭地就玩消失,讓大家……讓我……讓我們這麼多人替他白白擔心!”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活力、語速極快、如同連珠炮般的聲音,伴隨著照相機快門按下的“哢嚓”聲和閃光燈的刺目光芒,突兀地從神社的鳥居頂上響起:
“號外!號外!驚天大爆料!妖怪賢者八雲紫大人,於今日清晨在博麗神社境內,公然發表極度危險言論!聲稱要對‘已故’(存疑)摯友、前神社管理者星暝先生,進行慘無人道的非法囚禁與持續長達七十二小時的持續性肉體懲罰!這究竟是積怨已久的徹底爆發,還是因愛生恨走向極端的危險訊號?是道德標杆的徹底崩塌,還是某種不為人知的私人特殊情趣玩法即將浮出水麵?這背後又隱藏著怎樣曲折離奇、愛恨交織的過往?敬請期待新聞下一期特刊頭版頭條——《隙間賢者的愛恨情仇:鞭屍泄憤,還是調教play?》為您深度揭秘,內含獨家現場照片與賢者大人憤怒的珍貴影像!”
隻見射命丸文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紅色鳥居的橫梁上,一手高高舉著她那台寶貝照相機,另一隻手拿著筆記本和筆,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飛快地記錄著,臉上洋溢著挖掘到獨家猛料、足以引爆整個妖怪之山輿論的興奮紅光。
八雲紫臉上的笑容瞬間徹底凝固,連周圍的溫度都似乎驟然下降了好幾度。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頭,脖頸甚至發出了細微的“哢噠”聲,視線如同萬年寒冰凝結成的刀子般,冰冷刺骨地射向正寫得歡快、嘴裡還喋喋不休、完全沒意識到大禍臨頭的文文,周身開始散發出肉眼可見的、極其濃稠而不妙的、彷彿連光線都能吞噬的黑色怨念氣息。
這恐怖至極的氣場不僅讓星焰嚇得“嗚哇”一聲,往後縮了好幾步,下意識地躲到了廊柱後麵,隻探出半個小腦袋觀望;連神玉都動作一滯,彷彿被無形的寒流凍住了一般,瑟瑟發抖;剛剛端著一盤新做好的、還在冒著熱氣的糯米團子從廚房走出來的留琴,更是下意識地倒退走回原處。唯有玄爺始終風雨不動安如山(睡著了),是真英雄。
“嗬……嗬嗬……哈哈哈哈……”八雲紫發出了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彷彿來自九幽深淵的低笑聲,那笑聲中充滿了“你死定了”的意味。她緩緩舉起了手中妖力澎湃、暗光流轉的樓觀劍,劍尖直指鳥居上還在不知死活地按快門的射命丸文:“看來,咱們‘敬業’的鴉天狗大記者,非常、非常想親身體驗一下,咱這把新玩具的‘可怕之處’,以及它到底有多‘鋒利’,多適合用來修理某些多嘴多舌的烏鴉嘴呢……正好,咱就大發慈悲,現場給你免費演示一下,順便幫你好好‘矯正’一下你那總是偏離事實十萬八千裡、熱衷於胡編亂造的報道風格!保證讓你印象深刻,終生難忘!”
“等、等等!紫、紫大人!冷靜!手下留情啊!我、我這是為了新聞的自由和公眾的知情權啊!身為一名有理想、有追求的記者,報道(我看到的且我認為的)真相是我的天職!您不能濫用暴力壓製言論自由啊!”文文終於意識到玩脫了,帶起一陣強烈的旋風就想要衝天而起,溜之大吉,連筆記掉下去了都顧不上了。
“你的知情權,還是留到地獄的油鍋裡去跟閻魔慢慢行使吧!看劍!今天不把你那條舌頭割下來,我就不是八雲紫!”
下一刻,整個博麗神社的庭院,再次被熟悉的雞飛狗跳、劍氣縱橫、和某隻鴉天狗淒慘中帶著點誇張表演成分的哀嚎所充斥。“救命啊!妖怪賢者殺人滅口啦!濫用私刑啦!有沒有王法啦!星焰救命啊!你們看熱鬨彆看那麼開心啊!”的經典慘叫響徹雲霄,驚起了林中一片飛鳥。而星焰隻能和不知何時抱在一起(?)的神玉、留琴以及終於找到機會、發出“哼哼”兩聲表示“活該!讓你整日編排是非!”的草薙劍一起,無奈地、習慣性地看著這場每月可能都會上演幾次的鬨劇。今天的博麗神社,依舊是如此和平……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