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19章 晴天霹靂
星暝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冰冷而滑膩的巨蟒從喉嚨裡吐了出來。一陣短暫的天旋地轉和令人作嘔的失重感後,雙腳終於傳來了接觸實地的觸感——雖然這“實地”是過於鬆軟的腐殖質和糾纏的草根。他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在一片及膝深的、在晚風中沙沙作響的枯草叢中站穩。環顧四周,是陌生的荒野,遠處黑黢黢的森林輪廓在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下如同蹲伏的巨獸。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植物腐爛的味道,以及一絲極淡卻無法忽略的、屬於斯卡雷特領特有的、混合了古老血族氣息與某種陰冷魔力的痕跡。
他成功了,依靠月夜見“贈予”的月之羽衣,他從那個充滿冰冷秩序與壓抑感的月之都,直接返回了……大概是斯卡雷特領的邊界區域。他低頭看著那件已然光華儘斂,變得如同最普通不過的月白色薄紗般的羽衣,輕輕歎了口氣。這不僅是目前唯一能讓他往返於地月之間的珍貴工具,同時或許也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天知道那位月都之主會不會在上麵留下什麼追蹤或監視的後手。
抬頭望去,夕陽正掙紮著將最後幾縷金紅色的光輝投射在天際,將大片的雲彩染成了橘紅、絳紫與深藍交織的、短暫而壯麗的幕布。但這份壯麗之下,是迅速蔓延的暮色與隨之而來的刺骨寒意。
“嘖,這個落點……可真是‘精準’得讓人感動。”星暝揉了揉還有些發暈的額頭,低聲抱怨了一句,語氣帶著慣有的、哪怕身處逆境也難以完全磨滅的調侃。他嘗試著內視自身,回應他的依舊是那令人沮喪的空虛與沉寂,靈力涓滴不剩,身體雖然憑借蓬萊人的特質比普通人強韌些,但也僅此而已。夜晚的荒野對於現在的他而言,無異於危機四伏的狩獵場。那些被魔力吸引或是單純饑餓的野獸、遊蕩的低階魔物,甚至是不懷好意的強盜,都能對他造成極大的麻煩——雖然他擁有那麻煩的“不死”特性,但被啃噬、被砍傷的痛苦可是實打實的,而且“複活”的過程也絕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更像是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噩夢。
“必須儘快趕回城堡。”他定了定神,憑借腦海中粗略的記憶,以及空氣中那絲微弱卻如指南針般指向斯卡雷特城堡方向的能量波動,大致判斷了一下方位,深一腳淺一腳地開始了跋涉。腳下的枯草、隱藏的碎石以及纏繞的藤蔓讓他走得異常艱難,與昔日心念一動便可瞬息千裡的逍遙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彆。
他一邊費力地撥開擋路的枝條,一邊在心裡盤算著。蘿瑟茉那邊……希望她的怒氣值已經隨著時間流逝下降了一些。如果她能看在局勢危急、大局為重的份上,暫時幫他頂住斯卡雷特那邊的壓力就好了。不過,以她那高傲又彆扭、認真起來近乎固執的性格,這種可能性大概比他現在立刻恢複全部力量還要渺茫。
“唉,維奧萊特老兄,塞莉絲夫人,你們可得爭氣啊,趕緊把那見鬼的源血問題解決掉……你們家這攤子事,簡直比我當年在迷途竹林裡跟輝夜玩“日常戰鬥遊戲”還要複雜……”他歎了口氣,隻能寄希望於斯卡雷特家族內部還有足夠忠誠且能力出眾的管事,能在維奧萊特夫婦修養期間維持住基本盤不崩。
就在他懷著這種七上八下、帶著點僥幸心理,沿著一條看似是野獸踩出的、若隱若現的小徑前行時,一種久經沙場、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對危險的絕對直覺,讓他後頸的寒毛瞬間根根倒豎!
幾乎是同一時刻,身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到彷彿能刺破耳膜的破空聲!
“嗖——!”
一支通體黝黑、僅在箭簇處閃爍著一點寒光的弩箭,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幾乎是貼著他的耳廓飛過,最終“奪”的一聲,精準無比地釘在了他前方不到五步遠的一棵粗壯橡樹的樹乾上!精鋼打造的三角形箭簇完全沒入了堅硬的木質,尾羽因為巨大的動能而劇烈震顫,發出令人心悸的“嗡嗡”聲,彷彿死神的低語。
星暝的呼吸瞬間停滯。他猛地停住腳步,身體僵硬,冷汗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浸濕了他的後背。這一箭,是再明確不過的警告!對方沒有直接瞄準他的要害,顯然意在威懾和控製,而非立刻取他性命。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明顯口音(似乎是拉丁語係某種偏冷僻的方言)的聲音,從他身後茂密的樹叢陰影中響起,語氣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充滿了命令的意味:“前麵的人,聽著!不想身上莫名其妙多出幾個透明窟窿的話,就慢慢地、把雙手舉到我們能看見的地方,然後轉過身來!記住,慢一點,彆做任何讓我們誤會的動作!”
星暝依言而行,緩緩地、儘可能讓自己的動作顯得笨拙、驚慌且無害,高高舉起了雙手,然後一點點地、像是電影慢鏡頭般轉過身。
暮色愈發濃重的林間空地上,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七八個身影。他們全都穿著統一的、染成灰綠色、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粗布鬥篷,臉上戴著遮住口鼻和上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皮質麵具,眼神銳利如鷹。他們的裝備精良而實用,透著一種久經戰陣的冷酷:內襯是閃爍著微弱附魔光澤的鏈甲衫,腰間掛著十字形劍柄的鋒利短劍,手中端著已經重新上弦、弩機閃爍著幽光的勁弩。為首那人身材尤為高大魁梧,即使隔著寬鬆的鬥篷也能感受到其下蘊含的爆炸性力量,他手中沒有持弩,而是握著一柄看起來沉重無比、布滿尖刺的梿枷,腰間還掛著一個似乎是聖水匣和幾個裝著不明粉末的皮袋,周身散發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純淨而排他的能量波動——那是經過嚴格苦修和儀式、專門針對黑暗生物特化的神聖力量。
其中一名身材相對瘦小、眼神卻異常靈動銳利的隊員,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為首者,用極低的聲音快速彙報,但星暝還是捕捉到了關鍵的資訊:“……頭兒,初步靈性偵測完畢,目標身上沒有明顯的黑暗生物腐化氣息,能量反應……極其微弱,接近於無,像是被什麼東西徹底‘抽空’或者‘封印’了。但是……很奇怪,他的生命場波動與普通人類差異很大,非常……內斂,甚至帶著點……像是經曆過漫長時光衝刷後的‘古舊’感?總之,很不尋常,但暫時未發現直接威脅。”
為首的高大男人——被稱為“頭兒”的那位,名叫雷納德的隊長——微微頷首,麵具後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解剖刀,在星暝身上來回掃視,最終停留在他那一身剪裁合體、用料講究、帶有濃鬱暗黑哥特風格和明顯血族審美痕跡的黑色立領外套上,以及那怎麼看怎麼奇怪的銀發上。這身行頭,與一個在荒野中獨行的、落魄旅人的身份格格不入,甚至顯得有些紮眼。
“旅人?”雷納德隊長開口了,聲音透過麵具顯得有些沉悶,但那股審視的意味卻毫不減弱,“你這模樣,可不像是在荒野裡討生活的人。說出你的真實身份,這身衣服的來曆,還有,你為什麼會在斯卡雷特家族的領地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他的拉丁語帶著濃重的口音,用詞精準而簡潔,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盤問感。
星暝大腦飛速運轉,臉上努力堆砌出恰到好處的驚恐、茫然,以及一絲屬於“小人物”麵對強權時的諂媚與畏懼。他故意讓聲音帶著明顯的東方口音和磕絆,用不太流利的拉丁語回答:“尊、尊敬的老爺……我,我叫八雲白,來自遙遠的東方國度,是……是個對西方曆史文化感興趣,同時為了尋找醫治我天生白發方法的……遊學者。”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帶著點炫耀又心疼的表情,“這身衣服……是,是我前不久在‘黑水鎮’(他隨口胡謅了一個聽起來像邊境小鎮的名字)的集市上,花了……花了足足五個銀幣從一個看起來見多識廣的老商人那裡買來的!他說這是如今城裡貴族老爺們私下裡流行的新款式,我看著喜歡,料子也好,就……就狠狠心買下了,想著穿得體麵點,也許更容易找到份餬口的活計。”
他頓了頓,繼續用那種可憐巴巴的語氣說:“至於為什麼在這裡……我聽說這片領地的主人,斯卡雷特伯爵大人,是位慷慨而富有智慧的貴族,對異邦人也還算寬容。我就想著,能不能來碰碰運氣,看看城堡或者附近的莊園需不需要抄寫員、或者……懂點東方草藥和園藝的幫手?沒想到這片林子太大了,走著走著就迷了路,轉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嶺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尤其是那個負責感知的隊員。他看到那名隊員再次對雷納德隊長微微點頭,示意星暝身上確實沒有黑暗氣息,這讓他心中稍定。
雷納德隊長沉默了幾秒鐘,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連枷的木柄,似乎在權衡。他抬頭看了看迅速暗淡下來的天色,時間顯然很緊迫,他們似乎有更重要的任務在身,不想在一個看起來隻是“有點奇怪”但無關緊要的東方旅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他揮了揮手,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和驅趕意味:“算你運氣好,東方人。聽著,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斯卡雷特家族現在自身難保,麻煩纏身。立刻離開,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一直走,彆再回頭,也彆再靠近這片區域!否則,下一支箭就不會隻是釘在樹上了!”
星暝心裡長舒一口氣,正準備擠出幾滴感激的淚水然後麻溜地開溜,隊伍裡另一個眼神貪婪、身材粗壯的家夥卻突然開口,指著星暝披在外麵的、幾乎透明、在最後的天光下流轉著極其微弱月華光澤的羽衣:“頭兒,等等!你看他那件披風……好像有點邪門!看起來薄得像蟬翼,但剛纔好像有很淡的光閃了一下?說不定是什麼附魔的寶貝或者異教祭祀的器物!小子,把你那件披風脫下來!就當是給你擅闖禁地長個記性的學費了!”
星暝心中一緊,暗叫不好。月之羽衣!這不僅是他目前往返月球的唯一鑰匙,更可能與月夜見有直接聯係,是絕不能輕易落入他人之手的東西!但他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硬扛著不給,隻會立刻引來毫不留情的攻擊。他飛快地權衡利弊:對方人數眾多,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毫無勝算。失去羽衣固然是巨大的損失和後患,但保住性命和自由,才能圖謀後續,纔有機會奪回或者破壞它。
他臉上立刻露出極度肉痛和不捨的表情,動作慢得像是在割自己的肉,顫巍巍地將月之羽衣從肩上解下,雙手微微顫抖地捧著遞了過去:“老、老爺……這,這真是我家傳的……據說是祖上一位修行有成的先人留下的,能、能辟邪護身的寶貝……請,請您一定要……小心保管……”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表演得十分到位,將一個膽小又捨不得財物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那粗壯漢子一把奪過羽衣,入手隻覺得輕若無物,觸感冰涼絲滑,絕非普通織物,雖然此刻看起來平平無奇,但他堅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覺沒錯,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隨手將其揉成一團,塞進了自己的行囊裡。雷納德隊長皺了皺眉,似乎對下屬這種趁機勒索的行為有些不滿,但最終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再次對星暝警告道:“記住我的話,東方人!立刻離開!還有……”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補充道,“如果你在路上,或者回到你來的地方,聽到任何關於一個叫‘星暝’的人的訊息,想辦法通知我們。你可以去附近的‘三鴉旅店’,找老闆留個口信就行。如果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他瞥了一眼那個裝著羽衣的行囊,語氣淡漠,“或許,我們可以考慮把你這家傳的‘寶貝’還給你。”
“星……星暝?”星暝心中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但臉上卻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困惑和畏懼,彷彿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好、好的,老爺,如果我聽到這個名字,一定……一定想辦法告訴您!”
他一邊說著,一邊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然後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一樣,轉身就朝著雷納德隊長指示的(與他實際目標斯卡雷特城堡完全相反的)方向,腳步踉蹌、連滾帶爬地跑去,很快消失在愈發濃重的暮色與林地陰影之中。
直到跑出很遠,繞過幾個長滿苔蘚的巨石和茂密的灌木叢,確認身後沒有任何追蹤的跡象,星暝才背靠著一棵巨大的、需要數人合抱的古樹,滑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起來,冷汗已經徹底浸透了他的內衫,晚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教會的鷹犬?還是獵魔人公會的人?”他大腦飛速分析著,試圖從對方的裝備、口音和行事風格中找出線索,“他們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很可能是在找朗基努斯之槍的碎片……是了,之前襲擊城堡和攻擊我的那批人,很可能和他們是一夥的!維奧萊特他們現在狀態極差,城堡防禦也尚未完全修複,如果這支精銳小隊隻是前來偵查和製造混亂的前鋒,後麵還有大隊人馬或者更厲害的角色……”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讓他幾乎窒息。必須立刻趕回城堡報信!他不敢再沿著任何可能被追蹤的路徑行走,而是選擇了一條更加隱蔽、荊棘密佈、需要不斷攀爬和迂迴的山路線,雖然更耗費時間和體力,但勝在難以被追蹤。
然而,他低估了對方反應的速度,或者說,低估了那件月之羽衣本身可能引發的關注和探測。
就在星暝離開後不久,那支神秘隊伍的臨時落腳點——一個被巨大岩壁環繞、相對隱蔽背風的山坳裡。
搶走了月之羽衣的隊員,正得意洋洋地向圍坐在一小堆篝火旁(使用了特殊的無煙燃料)的同伴們炫耀著自己的“戰利品”。
“嘿,夥計們,你們看,這料子,這手感!我就說不是凡品吧!那東方小子一副寶貝得不行的樣子,肯定有古怪!”
旁邊一個正在默默擦拭著弩箭的隊員瞥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得了吧,一塊漂亮的紗巾而已,說不定是哪個東方貴族小姐的貼身之物,看你那點出息,跟撿了多大便宜似的。”
“你懂什麼!赫克托!”對方梗著脖子反駁道,他嘗試著將自己那點微薄的、偏向於感知和隱匿的力量注入羽衣。下一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羽衣表麵立刻泛起一層極其淡薄、卻純淨柔和、彷彿月輝般的乳白色光暈,雖然隻是一閃即逝,卻讓周圍所有隊員都清晰地看到了,甚至連篝火的光芒都似乎被短暫地壓製了一瞬。
“咦?”原本閉目養神的雷納德隊長也被這異象吸引了注意,他站起身拿過羽衣,仔細感受了一下,眉頭緊緊鎖起,“這能量波動……非常奇特,純淨而古老,帶著一種……冰冷的秩序感和空間親和力,不像是我們已知的任何魔法體係造物,更不同於常見的黑暗、自然或者神聖能量。巴爾,你或許真的撿到東西了,但這東西的來曆,恐怕非同小可。”
就在這時,隊伍裡那個一直沉默寡言、負責操作和維護各種偵測儀器的成員忽然抬起頭,他手中一個類似複雜羅盤、但表麵刻滿了神聖符文、鑲嵌著多種能量感應水晶的裝置(他稱之為“聖跡指標”),正發出細微而急促的“滴滴”聲,指標在輕微晃動了幾下後,竟然穩定地指向了……星暝離開的方向!
“隊長……情況不對勁。”年輕的術士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絲緊張,“我剛剛將力量注入‘聖跡指標’……結果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但本質層次極高的能量共鳴波動,方向……就是那個東方旅人離開的方向!”
“什麼?你確定?”
“事實……確實如此。”那個術士也不太確定,但儀器不會說謊。
“得了吧,小吉恩,你的寶貝儀器是不是又因為潮濕或者魔力乾擾出故障了?難道你想說,那個嚇得屁滾尿流、弱不禁風的東方小子,就是我們要找的、能從梵蒂岡重重守衛下盜走聖物的悍匪‘星暝’?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就是,赫克托說得對,那小子身上半點力量波動都沒有,走路都喘,怎麼可能是那種危險的家夥?”
“也許隻是巧合?或者這件羽衣是某個曾經與聖物接觸過的古代遺物,所以殘留了一絲氣息?”
隊員們議論紛紛,大多覺得這隻是個巧合或者誤判,不願意相信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東方旅人會是什麼重要目標。
但雷納德隊長的臉色卻越來越嚴肅。他回想起星暝那身不合時宜的華服,那過於“內斂”到近乎異常的生命場……過往的經驗讓他養成了絕不相信巧合的習慣,任何微小的異常背後,都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陰謀或危險。
“夠了!”他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議論,“吉恩,持續監控指標動向,有任何變化立刻報告!其他人,立刻檢查裝備,補充體力,我們追上去!”
“隊長?真追啊?萬一搞錯了,豈不是打草驚蛇,耽誤了正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雷納德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每一個隊員,“如果那個‘八雲白’真的就是‘星暝’,或者與聖物有重大關聯,那我們就是放走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標之一!如果他不是,隻是這件羽衣本身有問題,那也值得我們弄個明白!彆忘了我們的使命——回收聖物,清除隱患!行動!”
訓練有素的隊員們立刻停止了爭論,展現出極高的效率,迅速而無聲地整理好裝備,熄滅篝火,掩蓋痕跡。在年輕術士手中“聖跡指標”的持續指引下,這支如同暗影中利刃的小隊,朝著星暝離去的方向,如同最專業的獵犬般,悄無聲息地、高速地追了上去。
……
星暝在崎嶇陡峭、幾乎沒有路可言的山林中艱難攀爬,汗水已經浸透了他昂貴的(但現在看來毫無實用價值)外套。他喘著粗氣,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稍作休息,心中計算著距離和方位,大概再翻過前麵那個長滿了怪異扭曲樹木的山頭,就能遠遠望見城堡的輪廓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那敏銳的、彷彿與生俱來的危險直覺再次發出了最高階彆的警報!身後遠處,傳來了極其輕微但密集的、踩斷枯枝和掠過草叢的聲音,並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該死!他們怎麼追上來了?!而且還這麼快!”星暝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心臟狂跳,“是那件羽衣!一定是他們發現了羽衣的異常,或者用某種方法鎖定了我!”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該想儘辦法保住羽衣,或者乾脆直接先下手為強!
他環顧四周,這裡的地形相對開闊,巨石林立,可供隱藏的地方不多。他下意識地翻出那個陳舊的乾坤袋,考慮著是不是要拿出裡麵為數不多的道具,佈置幾個陷阱,或許能拖延一下時間。雖然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總比坐以待斃強。
就在他心急如焚,準備拚死一搏之際,一陣奇異的“撲棱棱”聲從頭頂的夜空中傳來。星暝抬頭,隻見一大群黑色的蝙蝠,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精確指揮,從附近的岩縫、樹洞和林地陰影中紛紛飛起,它們沒有像尋常蝙蝠那樣驚慌四散,而是有組織地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發出密集而令人心煩意亂的吱吱尖鳴,然後如同接受檢閱的士兵,齊刷刷地朝著他側前方的一片被濃鬱黑暗籠罩的、生長著巨大蕨類植物的林地彙聚而去。
緊接著,一個修長挺拔、彷彿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伴隨著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嘲弄意味的笑聲,從前方的黑暗之中,如同鬼魅般緩緩踱步而出。暗紅色、繡著精緻金色雄鷹紋章的長袍一絲不苟,長發在微弱的星光下泛著冷光,梳理得整整齊齊。弗拉德·采佩什那張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冷峻完美的臉上,帶著一種彷彿貓兒終於捉到了苦苦追尋的老鼠般的、充滿掌控感的、居高臨下的笑容。
“星暝‘閣下’,”采佩什優雅地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撫胸禮,聲音溫和悅耳,卻如同毒蛇的信子,帶著刺骨的寒意,“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會在這暮色深沉、危機四伏的荒野之中,與您有這樣一場……堪稱‘命運安排’的意外邂逅。”
星暝的心臟猛地沉到了穀底,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前有狼,後有虎!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努力擠出一絲“驚訝”和“慶幸”,甚至還帶著點“他鄉遇故知”的激動:“采佩什大公?真是……太巧了!沒想到您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刻意讓自己的語氣帶著點如釋重負和後怕,“您來得正好!我剛剛遇到了一群身份不明、裝備精良、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襲擊者!他們似乎在找什麼東西,盤問了我很久,還想對我不利!幸好我機靈,把他們糊弄過去了……”
采佩什臉上的笑容不變,那雙深邃得彷彿能吞噬靈魂的眼睛微微眯起,彷彿在欣賞一場拙劣的表演:“哦?襲擊者?這確實令人擔憂。斯卡雷特領最近確實不太平。”他的話語微微一頓,語氣陡然變得銳利,“不過,讓我更感到好奇的是,作為斯卡雷特家族現任的代理族長,肩負著維奧萊特伯爵和塞莉絲夫人的重托,在家族正值風雨飄搖、外敵環伺的多事之秋,您為何會獨自一人,不攜帶任何隨從護衛,出現在這遠離城堡核心區域、人跡罕至的荒野邊緣?而且,看您的樣子……似乎經曆了一番不太愉快的奔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星暝被荊棘劃破的衣衫、沾滿泥土的褲腳以及那略顯蒼白、帶著疲憊的臉色。
星暝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利用資訊差和對方可能存在的猜疑來周旋,甚至扯上月夜見或純狐的虎皮來震懾對方。他故意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高深莫測”和無奈,彷彿身負重任卻無法明言:“大公閣下明鑒,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正如您所見,我此刻……狀態特殊,不便久留,更不便與那些不明勢力正麵衝突,以免打草驚蛇,破壞了某些……更深層的佈局。若是大公閣下方便,能否‘捎’我一程,返回城堡?雖然有些冒昧,但想必以您的智慧和眼界,能理解這其中或許有些……不便與外人道的苦衷和謀劃。”他試圖暗示自己背後可能存在的、連采佩什也無法想象的“佈局”或“盟友”,讓對方投鼠忌器。
采佩什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意味深長,甚至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憐憫和嘲諷?
“不錯的演技,星暝閣下。”他輕輕鼓掌,動作優雅,掌聲在荒野中顯得格外清晰而刺耳,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徹底撕破所有偽裝的、冰冷的殘酷,“險些連我都真的要被你這番情真意切、充滿暗示的說辭騙過去了呢。這份臨危不亂、試圖借勢壓人的姿態,確實值得讚賞,若是換了個稍微糊塗點的人,恐怕真要被你唬住了。”
“你……什麼意思?”星暝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最壞的情況可能已經發生了。
“什麼意思?”采佩什向前踏了一步,周身原本收斂的氣息如同解開了封印的凶獸,開始彌漫起一股強大的、帶著鐵血與冰冷死亡意味的血族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般壓迫著星暝的每一根神經,“我的意思是,這場由你主演的、名為‘代理族長’的拙劣滑稽戲,是時候該落下帷幕了。”
他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彷彿在享受一步步揭開真相、將獵物逼入絕境的快感:“從我的眼線第一時間報告,你被那位諾蕾姬家族的族長,如同丟棄一件礙眼的垃圾般隨手打飛開始,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代理族長’身份,就已經在我這徹底宣告終結了——不得不說,在此之前,我甚至依舊保留了一份謹慎。隻不過,一個真正被委以重任、背後有深意、甚至可能與某些古老存在達成合作的‘合作者’或‘重要棋子’,怎麼會表現得如此……狼狽、失控,甚至需要依靠女性的庇護(雖然那位女性非常強大)?維奧萊特那個被力量和家族危機衝昏頭腦的蠢貨或許會病急亂投醫,但我,弗拉德·采佩什,不會。”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刮過星暝的身體,彷彿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更重要的是,我從來就不相信,一個連自身最基本的力量都無法掌控、甚至可能已經徹底失去力量的‘廢物’,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哪怕隻是一個擺在明麵上、用於吸引火力和穩定人心的傀儡——啊,抱歉,我忘了,你好像還是個特彆‘結實’,怎麼折騰都很難徹底弄死的傀儡。這一點,在確認之後,倒是讓我覺得……很有趣。”最後三個字,他咬得格外重,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
星暝感受著對方那如同山嶽般沉重而冰冷的壓迫感,心知今天恐怕難以善了。所有的偽裝和藉口在對方絕對的力量和洞察麵前,都顯得蒼白而可笑。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放棄了無謂的辯解,直接問道:“那麼,采佩什大公,或者說……你隱藏在‘盟友’麵具下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你現在又打算對我這個‘廢物傀儡’做什麼?”
“目的?”采佩什輕笑一聲,彷彿聽到了一個無比幼稚的問題,“自然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斯卡雷特家族積累千年的財富、影響力,以及……那份純淨的血脈力量!這一切,都將在我的手中得到最有效率的整合與升華!”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野心,“至於你……”他看向星暝的眼神,如同看著一件即將被丟棄的工具,“一個知道得有點多,又礙手礙腳的、不死的小醜,自然是請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放心,不會太久,也不會真的讓你‘死’。等你再次從漫長的沉睡中蘇醒過來的時候,你會發現,斯卡雷特家族已經順利地、完整地‘融入’了我的麾下,而你所關心和在意的那些人……或許,已經化作了曆史的塵埃。”
他話音未落,一隻蒼白而修長、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如同最堅固的鐵鉗般,扼向星暝的脖頸!
星暝瞳孔驟縮,本能地想要側身閃避和抬手格擋,但他此刻的身體素質、反應速度與采佩什相比,無異於蹣跚學步的嬰兒與久經沙場的戰士之彆!他隻覺脖頸一緊,一股冰冷刺骨、帶著強烈麻痹和侵蝕效果的異種血魔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瞬間湧入他的體內!他全身的肌肉瞬間僵硬麻木,血液彷彿都要被凍結,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采佩什那張帶著殘酷而滿意笑意的臉,在模糊的視線中越來越近。
“首先,是這個小玩意。”采佩什另一隻手輕鬆地扯下了星暝的那個陳舊的乾坤袋,拿在手中隨意掂量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粗陋的東方空間法術造物。”他嘗試著將自身陰冷精純的血魔力探入袋中,想要直接鎖定並取出那塊朗基努斯之槍碎片。
然而,就在他的魔力接觸到碎片外圍那層針對異類的無形屏障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卻彷彿能震撼靈魂的能量嗡鳴響起!采佩什的手像是被無形的、燒紅的聖烙鐵狠狠燙了一下,指尖接觸袋口的麵板瞬間變得焦黑,散發出皮肉燒焦的刺鼻糊味,一股鑽心的、帶著神聖淨化力量的劇痛順著手臂的經絡急速蔓延上來!他悶哼一聲,猛地收回了手,看著指尖在血族強大恢複力下迅速癒合、但依舊殘留著聖力侵蝕帶來的、彷彿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和淡淡的金色痕跡,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和忌憚。
“果然不行嗎……聖物自身的保護機製,還真是麻煩。”他甩了甩手,目光重新落到如同冰雕般無法動彈的星暝身上,眼神變得更加冰冷和不耐,“那麼,還是得由你這位‘主人’,親自來‘請’它出來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星暝閣下。如果你配合,我可以考慮讓你少受點不必要的皮肉之苦,隻是安靜地、漫長地‘睡’上一覺。如果你堅持要考驗我的耐心和手段……”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股森然的殺意已經說明瞭一切。他拎著星暝,如同拎著一隻待宰的羔羊,快速移動,很快來到一處被濃密藤蔓和幻術巧妙遮掩的、通往地下的狹窄入口。
進入其中,是一段不斷向下延伸的、潮濕陰冷、布滿滑膩苔蘚的石階。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塵土味,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彷彿滲透進石頭縫裡的、陳年的血腥氣。石階儘頭,是一個不算寬敞、但足夠隱蔽和堅固的地窖。地窖牆壁上掛著幾盞散發著幽綠色、令人不安光芒的、似乎是某種魔法磷光苔蘚提供的照明,映照出中央一具令人不寒而栗的、散發著濃鬱不祥與死亡氣息的金屬刑具——那是一具布滿向內傾斜的、長短不一的猙獰尖銳鐵刺,內部幽暗如同等待吞噬生命的巨獸之口的“鐵處女”!刑具表麵布滿了暗紅色的、無法清洗乾淨的血鏽和某些無法辨認的黑色汙漬,僅僅是看著,就讓人彷彿能聽到無數冤魂的哀嚎。
采佩什像是展示一件珍貴的藝術品般,將星暝拎到鐵處女麵前。“認識它嗎?星暝閣下。‘鐵處女’,一種……很能幫助人摒棄固執、敞開心扉的小東西。”他先是抬手,對著星暝的胸口再次虛按,一股更加陰寒徹骨、彷彿能凍結靈魂的魔力湧入,星暝感覺自己的血液流速變得極其緩慢,傷口癒合能力被一種詭異而強大的力量增強了不少,甚至連痛覺都似乎被放大了數倍,對周圍的一切感知都變得異常清晰而恐怖,“這樣,你才能更‘清晰’、更‘深刻’地感受和銘記接下來的每一刻,以及……做出更‘明智’的選擇。”
他當著星暝的麵,再次拿起那個乾坤袋,這一次,他小心地避開了直接接觸聖物,而是用魔力包裹著,將裡麵的東西一件件“倒”了出來,散落在地上。些許他慣用的飛刀和鐵劍;一些零碎的、閃爍著不同微弱光澤的魔法材料、不知名藥材和礦物;幾個結構精巧、看起來像是陷阱觸發器或一次性道具的金屬小球和卷軸;還有……幾塊刻著不同複雜符文、用途各異的牌子。
采佩什的目光在那些雜物上掃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冷笑:“看來,你也不是全無準備和後手。不過,沒關係……”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星暝臉上,帶著最後通牒式的壓迫感,“我的耐心已經耗儘了。交出聖物碎片,或者,親自進去和這些可愛的鐵刺‘深入交流’一下,你自己選。”
星暝咬緊牙關,口腔裡甚至嘗到了自己咬破嘴唇的血腥味,那是絕望和憤怒混合的味道。麵對那具散發著濃鬱死亡氣息的刑具,很少有人能不感到靈魂戰栗。但與此同時,一股更加堅定的、源自無數次麵對絕境也不曾徹底熄滅的意誌從心底最深處升起——絕不能交出聖物!絕不能向這個卑鄙的陰謀家屈服!絕不能讓他得到能輕易毀滅維奧萊特一家、甚至可能造成更大災難的力量!他死死地瞪著采佩什,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和意誌,從牙縫裡擠出三個清晰而決絕的字:“……不可能!”
采佩什眼中最後一絲偽裝的耐心和優雅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裸的、如同野獸般的殺意和暴戾:“很好!既然你選擇了痛苦和愚蠢!那就如你所願!”
他抓住星暝,就要將其塞進那布滿尖刺、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刑具內部!
就在這千鈞一發、星暝甚至已經能感受到那些冰冷鐵刺觸及麵板的戰栗感之際——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彷彿能撕裂蒼穹的巨響,從地窖入口處猛然爆發!那扇看似堅固厚重、還附加了防護魔法的石門,連同周圍的岩壁,被一股狂暴到極致的紫色奧術能量瞬間轟得粉碎!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內激射,煙塵衝天而起,整個地窖都劇烈地搖晃、震動,彷彿隨時都要坍塌!
彌漫的煙塵中,一個身著深紫色魔法袍、身形窈窕卻散發著如同實質般滔天怒意與磅礴魔力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間降臨的複仇女神,驟然出現在破碎的入口處!蘿瑟茉·諾蕾姬!她紫羅蘭色的眼中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目光瞬間就如同最精準的鎖定法術,穿透煙塵,牢牢鎖定了被采佩什製住、臉色慘白如紙、狀態極差、即將被投入鐵處女的星暝!
“星暝!你這個……無可救藥、自作主張、永遠學不會聽話的超級大笨蛋!!!”她怒斥出聲,聲音因為憤怒和後怕而帶著一絲尖銳的顫抖,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絕和洶湧的魔力澎湃!她的目光如同閃電般掃過散落在地上的那些雜物,尤其是那塊靜靜躺著的、她親手製作的通訊牌,更是氣得周身魔力都開始不穩定地波動,空氣因高溫而扭曲!“我當初不是明確告訴過你!遇到無法應對的危險,就用精神力注入這塊牌子通知我嗎?!你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還是你覺得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比你的小命還重要?!要不是我及時處理完城堡那邊莫名其妙的騷擾,總覺得心神不寧,又隱約感覺到留在這牌子上的魔力印記停滯在這片能量異常的區域……你是不是真打算一聲不吭地被這個陰險狡詐、人麵獸心的家夥拆成碎片,然後塞進這個早就該進博物館的破鐵棺材裡纔算完?!”
星暝看到蘿瑟茉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心中先是湧起一股絕處逢生的、難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動,但隨即又是猛地一沉,化為更深的擔憂,急忙用儘剛剛恢複的一絲力氣,嘶啞地喊道:“蘿瑟茉!快走!彆管我!他很危險!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危險!去叫人!或者立刻回圖書館!不要和他硬拚!!”
“閉嘴!你這個徹頭徹尾、冥頑不靈的笨蛋!”蘿瑟茉厲聲打斷他,語氣凶惡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但她的動作卻快如閃電,沒有絲毫猶豫!手中那根鑲嵌著碩大紫水晶、彷彿有星河流轉的法杖重重一頓地!
“嗡——!”
一個流轉著無數複雜玄奧紫色符文、散發出強大防禦波動的半透明魔法護盾,瞬間出現在星暝周圍,將他牢牢保護起來,隔絕了采佩什的掌控!同時,數道比之前更加柔和而充滿生機、帶著濃鬱生命氣息的翠綠色治癒光輝,如同甘霖般精準地灑落在星暝身上,快速緩解著他的麻痹感和傷勢,滋養著他近乎枯竭的體力和精神。
“讓我扔下你自己逃跑?!然後看著你被這個隻會躲在陰影裡算計盟友、欺淩弱小、連正麵挑戰都不敢的無恥之徒大卸八塊嗎?!”蘿瑟茉一步踏前,與采佩什遙遙對峙,周身澎湃的魔力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又像是洶湧的紫色海洋,將地窖內原本陰冷血腥的氣息都強行驅散、淨化,“星暝,你把我蘿瑟茉·諾蕾姬當成什麼人了?!是那種會臨陣脫逃、拋棄同伴的懦夫嗎?!想都彆想!!”
她的目光如同萬年寒冰鍛造的利劍,狠狠刺向因為她的突然出現和如此激烈的反應而動作停滯、臉上首次露出真正驚愕與陰沉之色的弗拉德·采佩什,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和毫不掩飾的鄙夷,彷彿要將對方那虛偽的貴族外衣徹底剝下。
弗拉德·采佩什確實被蘿瑟茉的突然出現和如此不計後果、強硬無比的姿態打了個措手不及。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強行恢複了那副令人作嘔的、表麵優雅從容的姿態,他緩緩放下星暝(反正有那個麻煩的魔法護盾在,一時也難以得手),微微躬身,語氣依舊帶著那份虛偽的客氣,但眼底的寒意卻愈發濃重:
“諾蕾姬家族的族長,蘿瑟茉女士,真是……令人無比意外的再會。沒想到您會為了一個……或許在您看來‘關係匪淺’的人,如此興師動眾,甚至不惜破壞私人財產,大駕光臨這處陋室。”他的話語表麵上客氣,但潛台詞卻充滿了威脅與冰冷的警告,“不過,請您理解,這隻是我與斯卡雷特家族代理族長之間的一些……亟待解決的‘私人恩怨’和‘家族內部事務’。還請您……高抬貴手,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就此離開。我可以以采佩什家族的榮譽向您保證,絕不會傷害他的性命(畢竟也難以徹底殺死)。否則,若是不小心在這不可避免的衝突中傷到了您尊貴的身體,引發了諾蕾姬家族與在下之間不必要的、甚至可能是災難性的誤會與衝突……那絕非我所願,想必也絕不是您和您的家族希望看到的局麵。”
蘿瑟茉聞言,直接嗤笑出聲,毒舌功力全開,毫不留情地撕碎對方那層虛偽的麵紗:“采佩什‘大公’?嗬!收起你這套令人作嘔的、裹著華麗辭藻和虛偽禮儀的卑鄙說辭吧!躲在暗處算計身受重傷、信任你的‘盟友’,用陰險的手段侵蝕他們的血脈,現在更是對一個力量儘失、毫無反抗之力的人動用這種早就該被淘汰的、充滿野蠻與痛苦的刑具——這就是你所謂的‘貴族風度’和‘私人恩怨’?!真是讓我對‘無恥’這個詞有了全新而深刻的認識!”
她法杖前指:“至於誤會?從你對我所庇護的人出手的那一刻起,這就不是誤會了,采佩什!這是宣戰!是對我蘿瑟茉·諾蕾姬個人以及諾蕾姬家族庇護之下的存在的直接挑釁!這個笨蛋我今天保定了!你想動他,就先踏過我的屍體,或者問問我的魔法和諾蕾姬家族千年積累的底蘊答不答應!!”
采佩什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眼神變得陰沉而危險,如同即將撲食的毒蛇。他原本就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讓這位性格強硬、護短出名、且實力強大的魔法使退讓。現在的他,雖然因為特意吸收了那份“真正的真祖之血”而力量大漲,自信足以壓製甚至擊敗負傷的維奧萊特,但麵對這位成名已久、掌握了無數古老魔法知識、背後還站著整個諾蕾姬家族的蘿瑟茉,他並沒有必勝的把握,甚至感覺勝算最多隻有五五之數。諾蕾姬家族那些禁忌的古代遺物和層出不窮的詭異魔法,絕不是好惹的。
然而,事已至此,騎虎難下!如果就此放他們離開,他的全盤計劃必將徹底暴露,維奧萊特那邊會立刻警覺並采取最激烈的反製措施,再想找到如此好的機會幾乎不可能!甚至,蘿瑟茉很可能會直接介入斯卡雷特家族的事務,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來對抗他,那他之前的所有謀劃、所有的隱忍和付出,都將付諸東流!
必須速戰速決!至少……要重創蘿瑟茉,或者想辦法留下星暝!一個瘋狂而冒險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動用那份尚未完全融合、帶有巨大風險和副作用,但能在短時間內極大提升力量的力量!
“既然您執意要為了這個廢物與我為敵,甚至不惜挑起家族之間的戰爭……”采佩什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近乎瘋狂的決絕,“那就……彆怪我心狠手辣,不顧及往日的情麵了!!”
他低吼一聲,不再壓製體內那股躁動而狂暴、充滿原始**的力量!周身原本就強大的血族威壓如同火山爆發般再次瘋狂攀升!暗紅色的能量不再僅僅是如同血液般翻滾,而是化作了近乎粘稠的、散發著濃鬱腥甜氣息和無數怨魂哀嚎般精神汙染的血色霧氣,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霧氣中,他的身形似乎都膨脹了一圈,眼睛瞬間變得如同兩顆燃燒的血晶,閃爍著瘋狂與暴戾的光芒,指甲也變得烏黑銳利如匕首,周身麵板下,有暗紅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血管紋路在凸起、蔓延!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混亂、更加接近黑暗本源的氣息彌漫開來!
“嗬……久違了……這份令人沉醉、彷彿能掌控一切的……真正力量!”他感受著體內奔騰的、彷彿能撕碎一切理智和束縛的狂暴能量,甚至帶著一絲炫耀般的、近乎癲狂的坦誠,“看到了嗎?蘿瑟茉女士!這就是我‘慷慨’贈予維奧萊特他們的‘厚禮’的——最不值一提的部分!源自最古老、最黑暗的血脈源頭之一,與‘該隱之血’並立甚至更為原始的——‘莉莉絲之血’!它與斯卡雷特家族傳承的‘該隱之血’並不同源,甚至天生相互衝突、相互吞噬!正是這種本質上的衝突與排斥,才讓他們變得如此脆弱、如此渴望力量!”
蘿瑟茉心中凜然,瞬間徹底明白了維奧萊特一家那詭異副作用的根源!對方的力量確實在短時間內暴漲到了一個極其驚人的程度,甚至隱隱觸碰到了某個傳說中的門檻!但她也敏銳地察覺到,在這種狀態下,采佩什身上那股屬於黑暗生物的氣息也更加純粹、更加原始、更加混亂,同時也更加……容易被純粹而強大的神聖力量所克製和淨化!
戰鬥在瞬間爆發!進入這種狀態的采佩什,速度、力量和攻擊的詭異程度都遠超之前!他化作一道扭曲的、彷彿由鮮血和陰影構成的血色殘影,帶著刺耳的、彷彿能侵蝕靈魂的音爆和濃鬱的血腥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撲向蘿瑟茉!所過之處,連地窖的石質地麵上都留下了被腐蝕的焦黑痕跡和細密的裂紋!
蘿瑟茉臨危不亂,紫水晶法杖揮舞間,瞬間在身前佈下層層疊疊、閃爍著不同屬性光芒的魔法屏障——堅固的奧術盾、流動的元素抵禦力場、針對精神衝擊的防護結界!同時,她口中吟唱出簡練而古老的咒文,無數紫色的奧術飛彈如同擁有生命的致命蜂群,劃出刁鑽的軌跡,發出尖銳的破空聲,鋪天蓋地地射向那道血色殘影!
然而,融合了真正的,更高層級的“莉莉絲之血”的采佩什,其實力提升是全方位的!他時而如同狂暴的毀滅戰士,用凝聚的血色能量巨爪強行撕裂、腐蝕魔法屏障;時而又如同暗殺大師,利用血霧的遮掩和自身的高速,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發動突襲,目標直指被護盾保護的星暝!他的攻擊中不僅蘊含著強大的物理破壞力,更帶有強烈的精神腐蝕、血液汙染和負麵情緒衝擊效果,即使是被餘波掃到,也讓人頭暈目眩,氣血翻騰,內心充滿暴戾與絕望。
蘿瑟茉為了保護星暝,不得不分心維持那個強大的魔法護盾,並且時刻注意攔截、偏轉射向星暝的致命攻擊,行動間難免束手束腳,無法全力施展她最擅長的、需要時間和空間準備的大型魔法。幾次下來,她華麗的魔法袍袖口和下擺都被淩厲的血色爪風撕開了幾道口子,甚至有一次為了替護盾完全抵擋一道凝實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血矛,左臂被邊緣的能量擦過,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並且不斷被黑暗能量侵蝕、難以癒合的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紫色的衣袍,她的臉色也更加蒼白,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星暝被牢牢地保護在魔法護盾中,看著蘿瑟茉為了保護自己而陷入被動,甚至不惜以傷換傷,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無力感和強烈的自責。他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卻遠不及心中的煎熬。他恨自己的無力,恨自己成了拖累,恨自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關心自己的人為自己受傷!
“喂!那邊那個隻會抱著腦袋蹲著、一臉天塌下來表情的笨蛋!”蘿瑟茉在閃避一道如同毒蛇般纏繞而來、試圖束縛她行動的血色鎖鏈的間隙,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他低落的情緒,頭也不回地罵道,“彆擺出那副沒用的死樣子!給我振作起來!你的腦子呢?被那些蝙蝠叼走了嗎?!想想辦法!或者至少,彆讓我在對付這個已經半瘋的混蛋的同時,還要分心擔心你會不會因為自責而先一步精神崩潰!!”
她的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又像是一盆冰水,讓星暝猛地從自責和無力感中驚醒過來!是的,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自責和後悔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必須做點什麼,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乾擾!他努力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那微乎其微、近乎乾涸的力量,試圖去感應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屬於他的東西——尤其是那幾把飛刀!哪怕隻能讓它們顫動一下,吸引采佩什一絲絲的注意,為蘿瑟茉創造一個微小的機會也好!
就在這時,蘿瑟茉似乎因為左臂傷勢的持續疼痛和失血的影響,在一次全力格擋采佩什凝聚了全身力量、如同血色流星般轟擊而來的重拳時,動作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凝滯和重心不穩!
一直如同最耐心的毒蛇般尋找著致命一擊機會的采佩什,眼中血光暴漲!他等待的就是這個由傷勢和消耗帶來的、轉瞬即逝的破綻!
“就是現在!給我徹底倒下吧!!”
他發出一聲尖銳刺耳、彷彿混合了無數怨魂嘶吼的咆哮,放棄了所有防禦,將周身沸騰的血色能量儘數壓縮、凝聚於右手,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顏色深邃得發黑、彷彿能洞穿虛空、散發著毀滅與絕對死亡氣息的暗紅射線,如同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限製,以超越思維的速度,狠狠轟向蘿瑟茉因為格擋動作而暴露出來的、看似絕對來不及防禦的左側胸腹要害!
“噗嗤——!”
暗紅射線精準地、毫無阻礙地命中了目標!血光迸現!蘿瑟茉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身體如同被攻城錘擊中般,向後倒飛出去,重重地、結結實實地撞在地窖堅硬的石壁上,甚至撞出了蛛網般的裂痕,才軟軟地滑落下來,癱倒在地。她的左腹被開了一個觸目驚心、邊緣不斷被能量侵蝕擴大的血洞,鮮血如同泉湧般瞬間染紅了大片衣袍和身下的地麵,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很不好,氣息也急劇萎靡下去,連握著法杖的手指都因為劇痛和虛弱而微微顫抖,似乎隨時都會失去意識。
“……”星暝此時的心境,就是如此。
然而,就在采佩什臉上露出猙獰而得意、彷彿已經勝券在握的笑容,以為已經徹底解決掉這個最大的障礙,心神因為巨大的消耗和得手的快意而出現一絲不可避免的鬆懈與疲憊的刹那——
異變再生!
那看似重傷瀕死、癱軟在地、氣息微弱的蘿瑟茉,眼中卻猛地爆發出如同最純淨紫水晶般璀璨而決絕的光芒!那光芒中,沒有絕望,沒有痛苦,隻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近乎燃燒一切的冷靜與瘋狂!
她強忍著彷彿要將靈魂都撕裂的劇痛和迅速流失的生命力,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沾滿自己鮮血的右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穩定,在空中劃出了一個複雜無比、彷彿蘊含著魔法本源奧秘的古老符文!
「……朗基努斯——仿造之槍,秉承原初之念,以吾之名,降臨此世,貫穿虛妄,淨化邪穢!!」
“嗡——!!!!!”
耀眼奪目的紫色魔法陣以她為中心瞬間爆發開來,磅礴浩瀚的魔力如同海嘯般從她體內、從虛空中被強行抽取、彙聚!一柄通體由凝實如紅色水晶般的能量構築、槍身流轉著彷彿液態虹光與無數細微神聖符文、槍尖卻散發著冰冷、純粹、令人靈魂戰栗的恐怖神聖威壓的長槍虛影,由虛化實,彷彿從另一個維度被召喚而來,憑空出現在她顫抖卻異常堅定的手中!正是她耗費了無數心血、資源,甚至透支了自身生命力與潛力才最終煉製成功的——朗基努斯之槍!
沒有絲毫猶豫!在采佩什因為擊中目標、心神鬆懈的那個絕對致命的瞬間,蘿瑟茉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意誌和對星暝的守護執念,將這柄凝聚了她一切希望與決絕的仿製聖槍,朝著采佩什的心臟部位,猛地投擲而出!
“咻——!!!”
聖槍化作一道紅白交織、彷彿能撕裂空間、淨化一切的璀璨流光,帶著審判與終結的意誌,以超越思維、超越光速的絕對速度,精準無比地、毫無阻礙地——貫穿了采佩什的胸膛!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采佩什臉上的獰笑和得意徹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驚愕、難以置信,以及……一絲從未有過的、深入骨髓的恐懼與茫然!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那個被聖槍完全貫穿、邊緣不斷被神聖力量侵蝕灼燒、發出“滋滋”聲響、散發出焦糊惡臭的巨大空洞!他周身的血色霧氣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潰散,眼中的赤紅瘋狂急速褪去,露出底下蒼白而扭曲、寫滿驚駭的麵容。那柄仿製聖槍不僅徹底摧毀了他的心臟和主要的魔力迴路,更彷彿直接攻擊了他的生命本源和靈魂核心!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如同退潮般飛速流逝,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不……可……能……莉莉絲……之血……怎麼會……”他發出最後一聲嘶啞而充滿不甘、困惑的低語,身體晃了晃,然後“噗通”一聲,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地砸在地麵上,濺起一片塵土。他身上的生命氣息和能量波動,如同被狂風吹滅的蠟燭般,迅速而徹底地熄滅,最終歸於一片死寂。那雙曾經充滿野心和算計的眼睛,也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著地窖頂部。
地窖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蘿瑟茉因為徹底脫力和重傷而發出的、細微而痛苦的呻吟。
蘿瑟茉也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和生命力,癱軟在地,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異常困難。她腹部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臉色蒼白得嚇人,呼吸微弱而急促,顯然剛才那逆轉的一擊,對她來說是真正的孤注一擲,消耗了她幾乎所有的心力、魔力和生命力,傷勢也變得更加嚴重。
星暝身上的魔法護盾因為蘿瑟茉的重傷和魔力中斷而變得不穩定,閃爍了幾下後消散了。他連滾帶爬地衝到蘿瑟茉身邊,顫抖著扶住她冰涼而柔軟的身體:“蘿瑟茉!蘿瑟茉!你怎麼樣?!撐住!我這就帶你去找醫生!去找師匠!你一定不能有事!!”
“還……還死不了……”蘿瑟茉艱難地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但依舊強撐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采佩什,用儘力氣說道,“快……取回我的槍……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裡……我感覺到……有彆的……麻煩在靠近……不能……留在這裡……”
星暝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她平放在相對乾淨的地上,然後轉身,快步走向那柄至關重要的仿製聖槍。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那依舊散發著微弱紅光的槍杆的瞬間——
蘿瑟茉原本虛弱閉合的眼睛猛地睜開,瞳孔驟縮到針尖大小!她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極其恐怖、完全違背生命常理的事情,用儘最後力氣發出一聲尖銳的、充滿了極致驚駭的警告:
“星暝!快回來!離他遠點!!”
幾乎是同時,星暝也感覺到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從采佩什那本該徹底死去的“屍體”上彌漫開來!那感覺,就像是沉睡在地殼深處的古老魔神,忽然睜開了眼睛!
隻見采佩什胸口那個被仿製聖槍貫穿、本該徹底毀滅、連癒合可能性都不存在的巨大空洞邊緣,血肉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違背所有生物學和能量學常識的速度,瘋狂地蠕動、生長、癒合!那速度快得驚人,甚至能聽到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彷彿有無數的肉芽在瘋狂增殖!那柄原本牢牢釘在他身上的仿製朗基努斯之槍,竟然被一股無形的、蠻橫至極的力量,一點點地從他體內逼了出來,“哐當”一聲,掉落在旁邊的地上,槍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而采佩什本人,則用一種極其詭異而僵硬的、彷彿提線木偶般的姿勢,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從地上……重新站了起來!
他扭動了一下脖頸,發出“哢吧哢吧”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摩擦聲,彷彿這具身體剛剛被重新組裝起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那已經癒合得隻剩下一個淡粉色、彷彿新生麵板般疤痕的傷口,臉上露出了一個混合著嘲諷、殘忍以及某種……彷彿沉睡已久終於蘇醒的、古老而威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他抬起頭,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瘋狂、暴戾或者算計,而是變成了一種深不見底的、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和希望的幽暗與漠然,他看向因為正高速思考對策而僵在原地的星暝,以及麵如死灰、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絕望的蘿瑟茉,用一種彷彿來自九幽地獄的、帶著多重冰冷迴音的、彷彿能凍結靈魂的聲音,緩緩說道:
“不錯的玩具……蘊含著一絲令人厭惡的熟悉氣息。可惜,終究隻是……拙劣的仿製品。”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著體內那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接近黑暗血脈源頭的、彷彿無窮無儘的力量,嘴角勾起一個令人靈魂戰栗的弧度:
“為了表示感謝你們幫我提前‘喚醒’了這具身體裡真正沉睡的力量……我決定,賜予你們……永恒的沉眠。”
蘿瑟茉猛地抓住星暝的手臂,因為恐懼、重傷和虛弱,她那惱人的哮喘再次劇烈發作,呼吸變得如同破風箱一般困難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彷彿帶著血沫,但她還是用儘最後殘存的力氣和意誌,對著星暝,也是對著自己,發出了絕望而顫栗的、如同預言般的低語:
“他……他沒死……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公’……”
“快走……他是……真祖!!!”
話音未落,她不知從何處湧出的最後力量,猛地捏碎了一枚刻畫著複雜傳送陣的寶石!刺目的紫色光芒瞬間吞噬了兩人,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仿製聖槍、星暝的乾坤袋等物品。
就在傳送光芒徹底消失的下一秒,一道實際上並不算強大的黑暗衝擊波轟然掃過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將地麵都削低了幾寸。
采佩什——或者說,剛剛蘇醒的“真祖”——看著一片狼藉的地麵,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隨即化為冰冷的玩味。
“空間魔法……諾蕾姬……有意思……”
他低沉的聲音在地窖中回蕩,彷彿來自遠古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