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東方纔不要呢 第27章 沒能讓玉藻前大人儘興真是抱歉…
玉藻前現出九尾妖狐真身、大鬨皇宮後揚長而去的訊息,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以驚人的速度席捲了整個平安京。這訊息在朱門高戶的公卿府邸間引發的是驚恐與猜忌,在街衢巷陌的平民百姓中激起的則是獵奇與恐慌。茶餘飯後,人們交頭接耳,添油加醋地描繪著那妖妃如何魅惑上皇、如何吸食精氣、如何在陰陽師麵前顯露原形,又如何化作金光衝破殿頂。更有甚者,將近年來京都附近所有不明原因的死亡、怪病乃至天氣異常,都歸咎於這隻潛伏在上皇枕邊的妖狐,彷彿她是一切災禍的源頭。
這股恐慌的浪潮,不可避免地衝擊到了宮殿深處那位本就病弱的年輕天皇——近衛天皇。他常年被父親鳥羽上皇的院政壓製,形同虛設,如今驚聞宮中竟藏有如此駭人聽聞的妖物,還險些害死自己的父親,本就脆弱的精神和身體再也承受不住這雙重打擊。驚懼交加之下,他病情急劇惡化,太醫院的禦醫們輪番診治,湯藥灌了無數,卻依然無濟於事,眼看天皇氣息奄奄,朝不保夕。訊息傳出,朝野震動,一種“天傾地陷”的不安感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鳥羽上皇這邊,更是怒火攻心,羞憤難當。一想到自己曾經將那妖物視若瑰寶,百般恩寵,甚至不惜與兒子相爭,結果對方竟是一條潛伏在身邊、日夜吸取自己生命本源、意圖動搖國本的毒蛇,那種被徹底愚弄、尊嚴掃地的屈辱感和事後巨大的恐懼,像毒焰一樣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他躺在病榻上,麵色蠟黃,眼窩深陷,卻時常猛地坐起,狀若癲狂地捶打著床沿,嘶啞地咆哮:“廢物!全都是廢物!堂堂皇宮,竟讓一妖孽來去自如!給朕追!就算她逃到黃泉比良阪,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給朕抓回來!朕要親眼看著她被千刀萬剮,魂飛魄散!否則難消朕心頭之恨!”
在上皇歇斯底裡的催促下,整個朝廷機器被迫超負荷運轉起來。壓力首先給到了陰陽寮。作為當代陰陽寮的佼佼者,安倍泰親臨危受命,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動用了所有能用的占卜秘法:式盤推演、星象觀測、龜甲灼卜……甚至動用了某些需要付出代價的禁忌術式。最終,泰親艱難地將目標鎖定在了平安京東北方向,一片名為“那須野”的廣袤荒原和連綿山嶺。那裡地勢險峻,人跡罕至,自古便是精怪妖魔傳聞頻發之地,確實是隱藏行蹤的理想所在。
目標地點一經確認,盛怒中的鳥羽上皇根本聽不進任何關於“兵力集結需要時間”、“糧草輜重籌備”、“地形勘察”等現實問題的奏報。他立刻下令組建討伐大軍,任命三浦義明和上總廣常二人為討伐軍正副大將,陰陽寮的精英隨軍提供法術支援,並張口就開出了一個天文數字——十萬大軍!嚴令他們即刻點兵出發,奔赴那須野,務必將妖狐玉藻前擒拿或誅殺,以正國法,以安社稷,以雪朕恥!
這道命令一下,朝廷上下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暗自搖頭。十萬大軍?且不說倉促之間能否湊齊這個數,就算能,這十萬人的動員、裝備、糧草、行軍、指揮,哪一樣不是需要時間精心籌劃的巨係統工程?這簡直如同兒戲,純粹是氣昏了頭不顧後果的命令。然而,上皇正在氣頭上,目光如同擇人而噬的猛虎,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捋虎須,生怕一個不慎,自己就成了上皇宣泄怒火的犧牲品。
而被點名為大將的三浦義明和上總廣常,這兩位在朝中以“善於經營關係”和“關鍵時刻總能站在正確一邊”而聞名的武將,接到任命時,更是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心裡叫苦不迭。三浦義明身材矮壯,麵色常年因喜好杯中之物而泛著紅光,平時最愛在酒宴上吹噓自己祖上在戰中鬥如何驍勇,真輪到他自己上陣,最大的戰績不過是剿滅過幾股不成氣候的山賊;上總廣常則是個瘦高個,眼珠靈活,雖也出身武家,卻總覺得自己熟讀兵書,滿腹韜略,隻是時運不濟,缺乏施展舞台。讓他們去對付傳說中修煉千年、連安倍泰親都認為“非一人之力可敵”的九尾天狐?那簡直是驅羊入虎口,嫌命長了!
可皇命如山,違逆的下場他們更清楚。兩人硬著頭皮,一邊在心裡把昏聵的上皇和惹事的妖狐咒罵了千百遍,一邊手忙腳亂地開始“組建”這支理論上龐大的軍隊。所謂的十萬大軍,眼下能立刻拉出來的,不過是三浦義明自家的本部人馬,加上一些臨時從京都周邊村鎮強征來的、裝備五花八門、麵有菜色的農夫和町人,滿打滿算湊了不到一萬人,距離十萬的目標遙不可及。但上皇催促進軍的命令一道緊似一道,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最後幾乎等同於“再不出兵,就以抗旨論處,軍法從事”了。
無奈之下,三浦義明隻好把心一橫,抱著“也許那妖狐已經遠遁,我們隻是去走個過場”的僥幸心理,對著他那支看起來更像是大型逃難隊伍的“先鋒軍”,發表了慷慨激昂(實則底氣不足)的出征演說,內容無非是“王師威武,妖邪辟易”、“建功立業,正在此時”之類的陳詞濫調。然後,他跨上他那匹精心喂養、膘肥體壯的戰馬,懷著“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更多是忐忑),領著這支士氣低落的隊伍,浩浩蕩蕩(實則隊形散漫)地向著那須野方向迤邐而行。上總廣常則被留在後麵,負責繼續“征集”那虛無縹緲的後續部隊,美其名曰“總督糧草,穩固後援”。
經過一番談不上艱苦但絕對令人身心俱疲的行軍(主要是精神壓力太大),三浦義明終於率領他的“先鋒軍”抵達了那須野的邊緣地帶。放眼望去,但見荒草蔓蔓,林木幽深,怪石嶙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帶著腥甜氣息的壓抑感,連鳥獸的鳴叫都顯得稀疏而詭異。士兵們麵麵相覷,握著粗糙武器的手心裡全是冷汗,隊伍中彌漫著不安的竊竊私語。
“將……將軍大人,此地風水險惡,妖氣彌漫,恐非善地啊。”一個稍微讀過幾本兵書、膽子還算大的副將,湊到三浦義明馬前,壓低聲音提醒道。
三浦義明心裡也在打鼓,背上涼颼颼的,但麵上卻強裝鎮定,捋了捋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須,故作高深道:“哼,區區荒山野嶺,些許魑魅魍魎之氣,何足掛齒!正顯我軍堂堂正正之威!傳令下去,各部隊呈扇形展開,仔細搜尋!一旦發現妖狐蹤跡,立刻發射響箭為號!本將軍要親自擒拿此獠,獻俘闕下!”
他嘴上說得漂亮,心裡卻在默默祈禱:隻盼那妖狐早已聞風遠遁,自己帶人在外圍轉悠幾天,抓幾個小妖怪或者倒黴的山民充數,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然而,命運似乎偏要跟他作對。就在部隊磨磨蹭蹭向前推進,士兵們緊張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之時,一個帶著幾分戲謔、彷彿直接在每個人靈魂深處響起的女子嗓音,悠悠傳來:
“嗬……等了這許久,就來了這麼些歪瓜裂棗,土雞瓦狗?真是讓我好生失望呢。人類的朝廷,是沒人可用了嗎?”
話音未落,前方一片空曠的草地上空,柔和而耀眼的金色光芒彙聚,玉藻前的身影緩緩凝實。她今日換了一身便於活動的、帶有東國巫女風格的戰鬥服飾,紅白主色。那九條蓬鬆華美、彷彿凝聚了世間所有光輝的金色狐尾在她身後悠然自得地搖曳著,每一根毛發都流淌著強大的妖力,讓她看起來既神聖又妖異。她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掃過麵前如臨大敵、陣型鬆散的人類軍隊,如同在看一群忙碌而有趣的螻蟻。
三浦義明心臟猛地一沉,暗道“怕什麼來什麼”!但眾目睽睽之下,主帥的威嚴不能丟,他隻得硬著頭皮,催動戰馬上前幾步,將手中那柄裝飾華麗的長刀指向玉藻前,用儘可能洪亮(卻難掩一絲顫抖)的聲音喝道:“大……大膽妖狐玉藻前!陛下天兵已至,你還不速速跪地求饒,束手就擒!或許本將軍大人看在你還算識趣的份上,還能奏請陛下,賞你一個痛快!”
玉藻前聞言,彷彿聽到了世間最滑稽的笑話,忍不住以袖掩口,發出銀鈴般的輕笑,笑聲中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天兵?就憑你們這些連陣型都站不穩的烏合之眾?也罷,既然你們遠道而來送死,我若是不成全,倒顯得不近人情了。便陪你們活動活動筋骨吧。”
她甚至沒有動用任何高深的法術,隻是身形微微一動,下一秒便已如同虎入羊群,衝入了軍陣最為密集的地方。那些鼓起勇氣衝在最前麵的士兵,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金色的影子掠過,隨即便是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手中的竹槍、劣質刀具如同朽木般被輕易折斷,身上的簡陋胴甲如同紙片般被撕裂,整個人如同被無形巨力擊中,慘叫著倒飛出去,筋斷骨折,非死即傷。玉藻前的動作如同舞蹈,卻又致命無比,她那看似輕柔擺動的狐尾,每一次揮動都能捲起淩厲的罡風,將靠近的士兵像掃垃圾一樣掃飛出去,撞倒後麵一片。一時間,戰場上人仰馬翻,哭爹喊娘,原本就脆弱的陣型瞬間土崩瓦解,亂成一鍋粥。
三浦義明在親兵拚死組成的盾陣保護下,躲在後麵看得心驚膽戰,冷汗浸透了內衫。他之前那點“僥幸立功”的心思早已飛到九霄雲外,滿腦子隻剩下最本能的念頭——“逃命”!他眼珠急速轉動,立刻對身邊的傳令兵下達了“英明”的指令:“快!傳我將令!命左翼佐藤隊、右翼鈴木隊立刻向前包抄,不惜一切代價纏住那妖狐!為本將軍施展……呃……‘藏鋒守拙,伺機破敵’之計創造時機!此乃兵法妙諦,爾等速去!”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想讓手下部隊去當炮灰,吸引火力,自己好趁機溜之大吉。
然而,能在軍隊裡混的,就算不是人精,基本的求生本能還是有的。士兵們一看主將躲在安全的後方光動嘴皮子下令衝鋒,還說什麼“藏鋒守拙”,再結閤眼前這妖狐砍瓜切菜、如同修羅般的恐怖實力,哪裡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不知是哪個機靈鬼率先反應過來,扯著嗓子大喊:“快跑啊!將軍要扔下我們跑啦!”
這一聲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線,本就瀕臨崩潰的士氣瞬間徹底瓦解,士兵們紛紛丟盔棄甲,再也顧不得什麼軍令,如同炸窩的螞蟻般四散奔逃,隻恨自己少長了兩條腿。
玉藻前正隨手拍飛幾個衝上來的愣頭青,見那個一開始叫囂得最厲害的主將居然早已溜之大吉,絕美的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譏諷:“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這世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既然來了,妾身便發發善心,送你一程吧。”
說著,她其中一條最為粗壯的狐尾如同擁有生命和意識的巨蟒般驟然伸長,靈活地捲起地上一塊足有磨盤大小、恐怕需要數名壯漢才能抬起的巨石,如同孩童投擲石子般,輕描淡寫地朝著三浦義明逃跑的方向猛地投擲過去!巨石破空,發出令人心悸的呼嘯聲!
三浦義明正打馬狂奔,恨不得給馬插上翅膀,忽聽得身後惡風不善,一股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他回頭一瞥,頓時魂飛魄散!隻見一塊巨大的隕石當頭砸下!他嚇得怪叫一聲,也顧不得什麼將軍的體麵和威嚴了,一個極其不雅觀的“驢打滾”,狼狽萬分地從飛馳的馬背上翻滾下來。幾乎是同一瞬間,那塊巨石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轟隆”一聲巨響,狠狠地砸在了他剛才騎乘的寶貴戰馬所在的位置!那匹平日裡被他視若珍寶、喂養得油光水滑的駿馬,連嘶鳴都來不及發出,瞬間就被砸成了一灘模糊的肉泥。
三浦義明趴在地上,渾身沾滿泥土,瑟瑟發抖,過了好一會,確認自己還活著,纔敢顫巍巍地抬起頭。他驚魂未定地躲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偷偷望向遠處那個依舊在閒庭信步般收拾潰兵的恐怖身影,心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就在這時,一支打著上總氏軍旗、陣列還算整齊的部隊,終於“姍姍來遲”地出現在了戰場的邊緣。正是“總督糧草”的上總廣常,帶著他費儘九牛二虎之力又搜刮來的幾千人馬,磨磨蹭蹭地趕到了。他看著眼前這兵敗如山倒、屍橫遍野的慘狀,以及躲在石頭後麵、驚魂未定的三浦義明,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三浦蠢貨,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兩人好不容易彙合,整編殘兵敗將,發現出發時的“十萬大軍”,如今隻剩下不到幾千,士氣也低迷到了極點。兩人垂頭喪氣,相對無言。就這麼回去?上皇的怒火他們絕對承受不起。無奈之下,隻好一邊繼續收攏潰散的四下逃命的士兵,一邊絞儘腦汁思考對策。
“三浦大人,”上總廣常捋著他那幾根稀疏的鬍子,眉頭緊鎖,擺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看來這妖狐果然名不虛傳,法力高強,肉體強橫,硬碰硬絕非上策啊。”
三浦義明驚魂未定,沒好氣地回道:“這還用你說?本將軍大人親自與她交手(雖然他根本沒靠近),自然深知其厲害!那你有什麼高見?總不能就在這裡坐以待斃吧?”
上總廣常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壓低聲音道:“依我看,這妖物雖強,但我們人類亦有我們的長處!那便是智慧!”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可以設下埋伏!挑選一處有利地形,將所有弓箭手埋伏於兩側高地,箭鏃之上,命人塗抹硃砂、符水等破邪之物。然後,派出一支精銳小隊前去誘敵,將那妖狐引入埋伏圈。屆時,隻聽我號令,萬箭齊發,任她妖法通天,護體罡氣再強,麵對這蘊含著破魔之力的箭雨,也要被射成篩子!”
三浦義明一聽,覺得這主意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比自己剛才那種“藏鋒守拙”高明多了,連忙點頭如小雞啄米,臉上也恢複了幾分血色:“高!實在是高!上總大人果然深諳兵法,智謀過人!此計甚妙!就按你說的辦!若能成功,你當居首功!”
於是,兩人彷彿被打了一針強心劑,重新振作起來(主要是覺得這計策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撈個大功勞),精心挑選了一處他們認為非常適合埋伏的狹窄山穀,將所有的會使弓者,大約一千餘人,全部佈置在兩旁樹木茂密的高地上,嚴令他們箭上弦,弓拉滿,並將那些“破魔”材料分發下去,雖然效果如何誰心裡也沒底,但至少圖個心理安慰。然後,他們忍痛派出一支還算精壯、但臉上寫滿絕望的士兵組成的“敢死隊”,前往玉藻前藏身的大致方向進行挑釁,試圖引蛇出洞。
玉藻前那邊,剛剛隨手打發走一波不堪一擊的人類,正覺得有些無聊,準備回臨時棲身的山洞小憩,又感知到一股新的、同樣微弱但帶著明顯“誘餌”氣息的隊伍在靠近。她伸了個懶腰,緩步走出山洞,果然看到又是一群人類士兵,在那裡色厲內荏地叫罵,聲音顫抖,腳步虛浮。
“真是……沒完沒了,如同蒼蠅一般擾人清靜。”她輕輕歎了口氣,狐尾在身後若隱若現,散發著淡淡的威壓。她甚至沒有主動攻擊,隻是信步朝著那支明顯是“誘餌”的部隊走去,想看看他們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那些“敢死隊”士兵一見玉藻前出現,尤其是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妖氣,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什麼誘敵任務了,發一聲喊,掉頭就跑,隊形比來時潰散得還要快。
上總廣常在埋伏點看得真切,見玉藻前果然被“引”了過來(雖然方式和他預想的“且戰且退”有點出入,更像是“望風而逃”),心中暗喜,立刻抓住時機,猛地一揮手中那麵小小的團扇,嘶聲喊道:“妖狐已入彀中!放箭!給我射!狠狠地射!”
霎時間,山穀兩側如同瞬間升起了兩片死亡的烏雲,成千上萬支羽箭帶著淒厲刺耳的破空聲,如同疾風暴雨般,遮天蔽日地向著山穀中央,那個依舊不緊不慢行走的玉藻前傾瀉而下!
場麵倒是頗為壯觀,顯示出人類在絕境中爆發出的組織力。然而,處於這毀滅性箭雨正中心的玉藻前,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頓一下,美麗的眼眸中連一絲波瀾都未曾泛起。她隻是輕輕嗤笑一聲,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嗬……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她隻是用其中一條最為靈巧的狐尾隨意地向前一揮,一股無形的妖力罡風瞬間生成,如同憑空掀起了一道巨大的、無形的海嘯,迎著那密集如蝗的箭雨逆向席捲而去!
隻聽“哢嚓哢嚓哢嚓——”一陣密集的斷裂聲響起,那些激射而來的、被寄予厚望的破魔箭矢,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且堅不可摧的銅牆鐵壁,要麼被當場震得粉碎,化為齏粉,要麼直接被那狂暴的罡風吹得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方向精準地射向它們來的地方!
“噗嗤噗嗤——!”
“啊!我的腿!”
“眼睛!我的眼睛!”
“救命!是自己人的箭!快躲開!”
埋伏在山穀兩側高地上的弓箭手們頓時遭到了滅頂之災,被自己射出去、以及被恐怖力量反彈回來的箭矢射得節節敗退,死傷慘重,淒厲的慘叫聲和哀嚎聲在山穀中回蕩,令人毛骨悚然。精心佈置的箭陣,連同士兵們僅存的一點勇氣,瞬間土崩瓦解。
上總廣常和三浦義明躲在自以為安全的指揮位置,看著這匪夷所思、完全超出理解的一幕,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三浦義明氣得捶胸頓足,幾乎要吐血:“這……這妖法!也太強了!連破魔箭都沒用!這還怎麼打?!”
上總廣常也是額頭冷汗直冒,後背發涼,但他腦子轉得快,一看遠端弓箭攻擊無效,立刻又想到了軍中的“大殺器”。“弓箭不行,那是威力不夠!快!把從當地借調來的那幾架仿製大唐的投石車,還有那些巨弓,都給本將軍推上來!用巨石和巨矛砸她!我就不信,她連這開山裂石之力也能輕易擋住!”
殘存的士兵們依令,費力地將那些笨重不堪、需要多人操作的投石車和床弩推到了陣前較為平坦的地帶。隨著軍官聲嘶力竭的下令聲,絞盤轉動,繩索崩裂,巨大的石塊和銳利的長矛,帶著沉悶的呼嘯聲,如同來自遠古巨人的憤怒,劃破空氣,狠狠地砸向徑直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彷彿在看雜技表演的玉藻前。
這一次,玉藻前甚至連尾巴都懶得揮動了。她隻是微微抬起一隻手,對著空中飛來的巨石和巨矛,五指輕輕張開,然後輕巧地一握。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些蘊含著恐怖動能、足以傷到城牆的攻擊,在距離她尚有數丈遠時,便如同陷入了無形而粘稠的泥沼,速度驟減,最終詭異地、完全違背常理地懸停在了半空中,彷彿時間都在那一刻凝固了。然後,在她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動之間,這些巨石和巨矛以比來時更快、更猛烈的速度,精準地沿著原路,甚至更加刁鑽的角度,狠狠地反彈了回去!
“轟隆!!!!”
“砰——!哢嚓!”
投石車和巨弓的陣地瞬間遭到了毀滅性的精準打擊!木質的結構在巨大的衝擊下四分五裂,碎裂的木屑如同暴雨般四射,操作它們的士兵非死即傷,被巨石碾碎,被巨矛穿透,場麵慘不忍睹,一片狼藉。三浦義明因為站得稍微靠前了些,想要“親自督戰”,被一塊反彈回來的、拳頭大小的碎石精準地擦中了頭盔邊緣,巨大的力量砸得他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再次狼狽不堪地摔了個四腳朝天,頭盔都歪到了一邊。
上總廣常見狀,知道這“智取”二計也徹底失敗了。他看著周圍士氣徹底跌入穀底、麵露絕望和恐懼的士兵,又看了看遠處那個彷彿立於不敗之地的恐怖身影,一個更“絕”、更體現他“兵法智慧”的想法冒了出來:“近戰打不過,遠端傷不了……那我們就像攻打堅城一樣,結陣防禦,用巨盾和加固的木車組成移動堡壘,步步為營,緩緩合圍過去!消耗她的力量!我就不信她的妖力是無窮無儘的!”
這個命令下去,士兵們雖然心中充滿了恐懼和不解,但在嚴令之下,還是勉強執行起來,就地砍伐樹木,拆解損壞的車輛,打造簡陋的巨盾和推車,試圖組成一個緩慢移動的龜甲防禦陣線,如同一個巨大的刺蝟,緩緩向玉藻前推進。
玉藻前就這麼坐視著人類軍隊花了幾天時間,如同笨拙的烏龜般,擺出這麼個可笑又可憐的陣型,慢吞吞地向自己挪動,實在是連最後一點陪他們玩耍的耐心都耗儘了。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憐憫:“真是……愚蠢得令人連生氣都覺得是在浪費感情。也罷,這場無聊的鬨劇,是時候該落幕了。”
一股無形無質、卻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的強大波動,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精準地籠罩了正在後方指手畫腳、督促部隊推進的上總廣常、三浦義明,以及他們身邊的幾個主要軍官。
下一刻,令所有士兵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隻見上總廣常突然跳了起來,“倉啷”一聲拔出腰間的太刀,雙眼赤紅地瞪著身旁的三浦義明,厲聲罵道:“三浦義明!你這無恥老賊!竟敢暗中剋扣犒賞將士的軍餉,中飽私囊!我早就察覺你不對勁了!今日便要取你性命!”
三浦義明先是一愣,隨即彷彿被點燃的炸藥桶,一股無名火直衝頂門,也“唰”地拔出佩刀,反唇相譏,唾沫星子橫飛:“上總廣常!明明是你想要搶奪頭功,故意延誤軍機,還想陷害於我!老子先劈了你這個搬弄是非的小人!”
兩人如同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生死對頭,竟然當著全軍將士的麵,不顧身份地乒乒乓乓打了起來!刀光劍影,招招直奔對方要害,雖然武藝稀疏,場麵卻異常火爆。他們身邊的軍官們也像是集體中了邪一般,有的互相砍殺,有的則開始揮刀攻擊周圍不知所措的士兵,嘴裡還喊著各種亂七八糟、匪夷所思的指控和汙言穢語。整個軍隊的指揮係統瞬間徹底癱瘓,高層內訌,中層混亂,底層士兵徹底懵了,看著長官們發瘋自相殘殺,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合圍陣型,頓時炸營一般徹底失控,四散奔逃者不計其數,比前幾次潰敗還要慘烈。
玉藻前隻是遠遠地看著這出由她親手導演的、荒謬絕倫的滑稽戲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弄的弧度。這種玩弄人心、製造混亂的小把戲,對她而言,不過是信手拈來。
上總廣常和三浦義明到底還是有些武藝底子和求生本能的,在互相砍了幾刀(幸運的是都沒命中要害,隻是劃破了鎧甲和皮肉)後,劇烈的疼痛和身邊親兵拚死的呼喊與阻攔,讓他們稍微清醒了一些。回想起剛才那不受控製的憤怒和瘋狂的舉動,兩人都是冷汗涔涔,後怕不已,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充滿了驚疑和恐懼。再看周圍已經完全失控、如同地獄般的混亂場麵,他們知道,徹底完了,再不跑,恐怕真要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裡了(無論是死於妖狐之手,還是死於自己人之手)。
兩人也顧不得什麼臉麵、什麼功勞了,帶著少數的還算清醒的親信,如同喪家之犬般,再次落荒而逃,比前幾次更加狼狽。
就在他們丟盔棄甲、慌不擇路地逃竄了好一陣,確認暫時安全後,正好遇見了終於帶著一批從附近寺廟神社緊急征召來的僧侶、法師,以及陰陽寮援軍趕來的安倍泰親。泰親看著這兩位衣甲破損、身上帶傷、滿臉煙塵血汙、身後隻剩下寥寥十餘騎跟隨的將軍,以及遠處那隱約傳來的混亂喧囂和衝天怨氣,心裡頓時一片複雜。他強壓下翻白眼的衝動,以及那句幾乎脫口而出的“果然如此”,儘量用平靜的語氣上前詢問道:
“三浦大人,上總大人,二位辛苦了……前方戰況,不知……如何了?”
他刻意迴避了“勝負”這個詞。
兩人老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你一言我一語,將慘敗的經過(自然是經過大幅藝術加工的版本,重點突出了妖狐法術的詭異強悍、己方將士的“浴血奮戰”以及最後的“不幸”中了妖法,對於自己臨陣脫逃和中了法術內訌的情節則輕描淡寫,一語帶過)說了一遍。
泰親聽完,心中早已預料,唯有暗自歎息。他沉吟片刻,出於職責和最後一點希望,勸道:“二位大人,看來這妖狐玉藻前,確實神通廣大,尤其擅長蠱惑人心,非尋常軍力及戰法可製。不如我們先暫且退兵,從長計議,待詳細勘察地形,製定周詳計劃,並集結更多有道高僧和陰陽術士,再行討伐?貿然再進,恐徒增傷亡……”
可三浦和上總現在是騎虎難下,連續幾次慘敗,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上皇盛怒之下,絕對會把他們當成替罪羊,下場可想而知!兩人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堅決不同意退兵,堅持要收攏殘兵,重整旗鼓,並信誓旦旦地表示,有了泰親大人帶來的僧侶法師助陣,定能克製妖狐邪法,反敗為勝!
安倍泰親看著他們這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樣子,知道再勸也是浪費口舌,反而可能被他們拖下水。他心思電轉,立刻想到了脫身之計。於是,他臉上露出凝重而關切的神色,說道:“既然二位大人決心已定,欲與妖狐決一死戰,其誌可嘉!那……這樣,在下便將帶來的這些僧侶、法師,以及陰陽寮的同僚,暫歸二位大人統一調遣,希望能助你們穩定軍心,對抗妖法。在下則立刻快馬加鞭,親自趕回京都,向陛下當麵稟明此處戰況之艱巨,並懇請陛下速發真正精銳之師,以及調撥更強大的破魔法器前來支援!此事關係重大,刻不容緩,必須由在下親自麵聖陳情!”
說完,他也不等兩人回應(生怕他們反應過來不放他走),便對帶來的僧侶法師們簡短交代了幾句“聽從二位將軍號令,但儘力而為”,然後帶著幾個式神和隨從,翻身上馬,一勒韁繩,頭也不回地朝著京都方向疾馳而去,那速度,簡直比逃命還快,轉眼就消失在了道路儘頭。
三浦和上總看著泰親絕塵而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麼挽留的話,心裡五味雜陳,既有被“拋棄”的憤懣,也有一絲“他終於走了,沒人指手畫腳”的微妙輕鬆感。兩人相視苦笑,歎了口氣,隻好繼續執行他們那希望渺茫的“收攏殘兵,重整旗鼓”計劃。
一開始,靠著兩位將軍尚存的旗幟和名號(以及或許還有一點沒被傳開的“威望”),確實有一些被打散、迷失方向的士兵重新歸隊,人數慢慢回升。兩人心中稍定,覺得手裡有了點資本,或許還能再掙紮一下,至少擺出個進攻的姿態,等泰親所謂的“援軍”。
然而,他們低估了流言和恐懼傳播的速度。那些逃回來的士兵,早已將兩位將軍如何被妖狐像拍蒼蠅一樣揍得抱頭鼠竄,如何臨陣脫逃,如何中邪後像瘋狗一樣內訌的“光輝事跡”,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傳播開了。這些故事在殘兵敗將中如同野火般蔓延,越傳越離譜。後來歸隊的士兵聽到這些活靈活現的“前線戰報”,心裡都涼了半截,剛升起的一點希望瞬間破滅。他們大多隻是被臨時征調來的普通百姓,可不是什麼死士,當兵吃糧混口飯吃還行,誰願意跟著這麼不靠譜、甚至可能隨時發瘋砍自己人的將軍,去麵對那種根本不可能戰勝的妖怪送死?
於是,軍營中開始出現大規模的逃亡現象,而且速度越來越快,手段也越來越花樣百出。往往是白天剛收攏幾百人,晚上營地裡就空了一大片。到後來,甚至出現了整支隊伍在夜間集體消失的情況。三浦義明和上總廣常氣得暴跳如雷,親自帶隊巡邏,甚至抓了幾個“典型”當眾砍頭,試圖殺一儆百,但也無法阻止這股洶湧的逃亡浪潮。軍心徹底散了。沒過幾天,他們手下的人數不僅沒增加,甚至連泰親帶來的陰陽師們都尋了由頭遁走了,而且剩下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殘或者實在無處可去的人,士氣低迷,軍營裡死氣沉沉,人人眼神麻木,看向兩位主將的目光中充滿了不信任和隱藏的怨恨。
到了這個地步,彆說再去討伐玉藻前了,就是這支殘軍本身能否維持住不嘩變,都是個問題。兩人徹底沒了心氣和指望,長歎一聲,知道事不可為,再留在這裡,恐怕不用妖狐動手,自己就要被手下這些絕望的士兵給“解決”了。於是,他們隻好帶著這最後一點形容枯槁、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殘兵敗將,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地踏上了返回平安京的歸途。這一次,他們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地、毫無爭議地敗了,敗得乾乾淨淨,顏麵掃地。
回到平安京,可想而知,鳥羽上皇是何等的震怒。他甚至不顧自己也日漸沉重的身體,強行起身,在寢殿偏殿召見了渾身篩糠的三浦和上總。盛怒之下,他抓起手邊的藥碗就砸了過去,藥汁和碎片濺了兩人一身。“廢物!無能!蠢材!朕給你們兵權,給你們機會,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喪師辱國!十萬大軍(他自動忽略了實際人數)被你們葬送得乾乾淨淨!朕的臉麵,朝廷的威嚴,都被你們丟到那須野餵了妖怪!你們還有臉回來見朕?!怎麼不死在那裡!”
三浦義明和上總廣常連聲哭喊著“臣等萬死”、“陛下息怒”、“妖狐實在厲害非凡,非臣等不力”雲雲,心中卻是充滿了苦澀和恐懼,覺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接了這趟註定失敗的鬼差事。
不過,鳥羽上皇雖然憤怒欲狂,但畢竟執掌權柄多年,在最初的暴怒之後,也勉強冷靜下來思考。他這段時間,也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之前因被玉藻前蠱惑和吸取精氣,導致朝廷大權被藤原氏等公卿世家又趁機蠶食了不少,如今內部派係林立,關係錯綜複雜。三浦和上總這兩人雖然能力堪憂,屢戰屢敗,但好歹背後也代表著一定的武家勢力,而且相對而言還算“聽話”(或者說容易掌控),如果此時嚴懲他們,甚至處死,恐怕會引發武家集團的不滿,讓虎視眈眈的公卿勢力有機可乘,反而得不償失。
再加上,安倍泰親(他已從提前回京的泰親那裡得知了更為客觀詳細的戰況)也適時地進言,認為妖狐玉藻前法力之高,確已超越尋常妖怪範疇,尤其擅長精神魅惑與力量反彈,非普通軍力及常規戰法所能克製。前兩次討伐失敗,雖有大將指揮失當、輕敵冒進之責,但也確實是因為對手過於強大且手段詭異。當務之急,是吸取教訓,不再盲目派遣大軍,而是調集真正的百戰精銳,並廣泛征召全國那些真正有道行、有法力、持有強大破魔法器的高僧、神官、法師和陰陽師隨軍助戰,方有成功的可能。
鳥羽上皇權衡再三,最終還是強壓下將兩人立刻推出去砍頭的衝動,決定再給這兩人一次機會。他下令,組建規模空前的討伐軍,號稱“三十萬”,征調各地精銳部隊與原本的士兵一同出征,同時廣發詔令,以重賞和“護國”之名,征召各地有名望、有實力的僧侶、神官、山伏、法師和陰陽師前往助陣,務必要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成功,擒殺妖狐,以雪前恥!
按理說,經過上一次堪稱恥辱的慘敗,這一次討伐軍的指揮權,於情於理於法,怎麼也不該再落到三浦義明和上總廣常這對“常敗組合”手裡了。就連一向不怎麼插手軍事的公卿,都在私下議論,認為此舉無異於驅病牛耕田,毫無希望。陰陽寮的首領,陰陽頭,就曾私下向鳥羽上皇懇切建議,此次討伐關係國運,應由深諳陰陽術、洞察妖狐弱點、且頭腦冷靜的安倍泰親來全權統籌指揮,至少也應擔任軍師,擁有超越武將的決策權。
然而,這個看似合理的提議,卻意外地深深觸動了鳥羽上皇那根因被欺騙而變得極其敏感多疑的神經。他本就因被玉藻前迷惑而對自身判斷力產生嚴重懷疑,對身邊所有人都充滿了不信任,此刻一聽要讓陰陽寮的人,尤其是安倍家這種世代傳承、底蘊深厚、在民間擁有極高聲望的家族掌握實際軍權,立刻疑心大作,覺得陰陽寮是不是想藉此機會擴大勢力,架空皇室,甚至有不臣之心?在他看來,武將再怎麼無能打敗仗,好歹是“自己體係內”的人,容易控製,而這些掌握著神秘力量的方外之士,尤其是像安倍泰親這樣年輕有為、心思縝密的,其忠誠度和心思就難以揣測了,絕不能賦予太大的權柄。
於是,上皇再次乾綱獨斷,力排眾議,堅持任命上總廣常和三浦義明為正副大將,統領此次規模空前的討伐。至於安倍泰親,則被任命為“隨軍陰陽師總顧問”,兼“降魔法主”,聽起來地位尊崇,名頭響亮,但實際上並無直接指揮和調動軍隊的權力,更多是提供諮詢、法術支援和在必要時出手降妖,軍隊的進退攻守,仍由兩位將軍說了算。
安倍泰親接到這個近乎荒謬的任命時,真是哭笑不得,心中一片冰涼,甚至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跟著這兩位已經被妖狐打出心理陰影、指揮才能約等於零的活寶將軍,去討伐連自己都沒有十足把握能對付的九尾天狐?那已經不是跳海了,那簡直是主動往煉獄裡跳,還嫌死得不夠快!
思前想後,在討伐大軍即將開拔的前夕,安倍泰親“突然”病倒了。這一次,他病得十分“嚴重”,且症狀奇特,時而高熱譫語,時而渾身冰冷,臥床不起,連起身都困難,根本無法隨軍遠征。他掙紮著向鳥羽上皇上表,言辭懇切,語氣虛弱,陳述自己突染惡疾,恐命不久矣,實在無法承擔如此重任,懇請陛下允許他暫留京都養病,並極力推薦了幾位能力不錯、經驗豐富的同僚代替自己隨軍效力,同時表示自己會在京都日夜祈禱,遙祝大軍凱旋。
鳥羽上皇雖然對此極為不悅,懷疑泰親是在裝病避戰,但聽聞他“病入膏肓”的樣子,以及考慮到確實還需要倚重安倍家的力量,最終還是沒有強求,勉強準奏,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於是,上總廣常和三浦義明,懷著無比“悲壯”和“沉重”(更多是“為什麼還是我們”)的心情,再次踏上了征途。這一次,他們身後跟著的,是號稱三十萬(實際數量依舊遠低於此,但比起前幾次,確實多了不少來自各地的、裝備相對精良、但也同樣麵露憂色的精銳武士、僧兵,以及來自四麵八方、魚龍混雜的法師、神官和陰陽師隊伍),看起來浩浩蕩蕩、實則指揮體係混亂、內部矛盾重重的龐大隊伍。
“但願……這次兩位大人,能稍微……創造一點奇跡?哪怕,隻是敗得稍微體麵一點,彆把所有人都葬送在那裡……也好啊……”奇跡般“康複”過來的泰親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