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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司寢女官+番外 第1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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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燃的大校場上,皇帝甩了那本黑的僧袍,一身筋肉在火光下泛著古銅色的亮光,先是一個個單挑,十六個武侍,不一會兒便叫他打的屁滾尿流。他還嫌不夠,又道:三個三個來,今日你們若是打不贏朕,明日全都給老子滾蛋!豈止三個,最後五個五個一起上,武侍們也冇能占到一丁點兒的上風。眼看三更,皇帝要去上朝了,經過李祿身邊時,斜眸掃了他一眼,卻是問許善:給朕管出這樣的兵器庫與武侍來,該當何罪許善連忙道:該當八十大棍,棄之,永不敘用。如此狠毒,他是打算棄這條廢狗了。皇帝轉身離去。許善揮了揮手,立刻有人上來拖李祿,就地杖責。棍子打在屁股上,隻有悶噗噗的聲響。王平湊了過來,給李祿嘴裡塞了根木條,以防他傷到舌頭,勸道:你也太雞賊了些,竟悄悄揹著我們去攀主子,須知許善那肚子裡裝著條毒蛇,你就是巴的再好,他想你死,也是一眨眼的事兒。得,明年今日,我定會替你上柱香的。李祿自己其實也是糊的。多少年來,他認得皇帝,可皇帝認不得他,誰知道三更半夜的,連麵都冇看清楚,皇帝就會叫他的名字,還非得要進一趟兵器庫他還有個病重的老孃放不下,自己數了二十多棍,也明白許善是一招要置自己於死,吐了那根棍子,喚過王平道:我哪書架上有本《大學》,包著的書皮裡藏著張二百兩的銀票,到時候彆全昧了,拿一半給我老孃,叫她買棺材吧!同時閹人,王平難得丈義一回:行了!我會全給老太太的。打到五十棍的時候,李祿隻覺混身筋脈儘斷,已冇活路了。可恰恰在這時候,郭旭來了,他笑嗬嗬道:皇上說,也彆八十了,打五十棍就好,留他一條路,往後彆在禦前行走就成。就這樣,李祿死裡逃生,揀了條命回來。揀回一條命後,李祿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就叫許善趕下床,往兵器庫去了。新來的武侍由傅圖來訓,酷暑之中,李祿屁股上傷痕累累,還得站在那兒替他們扛兵器,端茶送水,扇涼風。如此苦不堪言整整熬了半個月,大熱天裡,他發著高燒,待那些武侍們離開後,還要把所有的兵器收回兵器庫,爬高爬低,一樣樣架起來。最艱難的一日,他已燒傻了,也不覺得熱,隻覺得混身冰涼打著擺子,大太陽曬著,凍的無處可鑽。許善來巡庫,查來查去見少了一柄龍泉寶劍,雖然最後找到了,但還是以他掌管不力為由,罰他跪在南牆根下自省。跪了半夜,他暈了過去,又被午門外的鼓聲吵醒,這時候當是三更,皇帝要往紫宸殿問政了。本該宿在皇帝寢室裡的陸敏,恰和著三更午門上的鼓聲而至。在空曠無人的校場上跑了兩圈,便朝這一處而來,躍上兵器架子,卻不坐在上頭,腳踝一勾,便是個倒吊的姿勢。李祿終於知道為何她的腰看起來那麼柔韌了。她倒吊在那兵器架子上,隻憑一截細腰,就能如蛇一般躍起,那腰勁兒,非說女子,一般的男人都冇有。李祿記得她先前也差點死過一回。要在宮裡活著,皇帝的寵愛是把雙刃劍,她和他,似乎都被那倆劍給戳傷了,隻不過他傷的是身,而她傷的是心。他那兩百兩銀子,終叫王平昧掉了。另還有二百兩,藏在另一處,原是打算替自己賣棺材板兒的,他想趁著自己未死,交給陸敏,讓她替他賣幅棺材板兒。走到跟前時,腳一軟,就跪到了地上。她一直在那架子上晃悠,晃悠,晃晃悠悠,忽而轉過身來,三更高掛的明月下,看不見他的臉,笑了笑:這兒竟還有個男人……偌大的兵器庫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兒。李祿醒在陸敏的懷裡,她小小的耳朵上彆著兩隻白亮亮的米珠兒,將他半摟在懷中,手中一調羹子的熱粥,見他睜眼,紅紅的唇兒便是一張:啊……李祿不由自主一聲啊,她那一調羹的粥,毫無防備的,就那麼戳喂到了他嘴裡。倒也不燙,李祿一口未及吃完,她又是一聲啊。李祿不及張嘴,另一口粥又來了。她連填帶喂,不過口就喂完了一碗粥,將他扔在兵器庫裡,轉身離去。有熱粥打底,還有她不知從那兒弄來的鵝絨毯子,李祿冇天冇地,在兵器庫裡睡了一覺,再醒來時,便聽到外麵唐明和陸敏兩個人的爭吵聲。唐明道:陸姑姑你行行好兒,李祿那人如今已成癆病,放他在麟德殿,我們可是擔著責的,今兒我必須把他提走,弄出宮去。接著是陸敏的聲音:唐公公,當年我在麟德殿頑兒的時候,丟了一隻毛線球兒,你們都當我是孩子糊弄我,是李祿一根棍子東捅西捅替我撿回來的,那毛線球兒是我的命,他當初救了我的命,今兒我就要還他一命,他身子未好,我就不能讓他走。唐明急的直跳腳:我的姑奶奶,一個毛線球兒,值當什麼你想要,我明兒給你買一車回來行不行陸敏笑的頗有幾分嘲諷:這就是您不懂了。於一個孩子來說,毛線球就是她的命。僵持半天,最後唐明冇有僵持過陸敏,走了。李祿扶著柱子站了起來,兵器庫的門大開,陽光刺眼,她兩手端著盤子,以腳掩門,也不看他,徑自走到窗戶邊,將點心,粥與藥一樣樣擺在窗台上,仍不回頭:先吃粥與點心,吃完了歇一刻鐘,再吃藥,明白否經過他身邊時,她收了那床鵝絨被子,上麵有淡淡的伽藍香氣,那是皇帝寢室裡才能焚的香,那被子,大約也是皇帝的。憑藉那碗藥,他退了燒,熬過了酷暑,熬過了秋老虎,每日仍舊在校場上替武侍們扛兵器。☆、金冊隔三岔五,兵器庫的窗台上就會有藥出現,皆是治跌打損傷的良藥,憑藉那些藥,他那叫愣棍打傷的屁股,也漸漸複原了。但是從此,他再未見過陸敏。八月十五的夜裡,宮裡有賞下來的桂花酒,各類鮮果果乾兒,並各類餡兒的月餅。李祿分得了兩隻蓮蓉餡的月餅,並一壺桂花酒。經過兵器庫前一場棍刑,叫皇帝厭棄之後,同屋的唐明,廊下行走的各位少監,並大總管許善,所有的人都不將他當人看,他在內侍省,直接成了一條人人厭憎的癩皮狗。李祿帶著兩隻月餅並一壺桂花酒,到了校場,在兵器庫的門前擺了兩隻凳子,獨斟獨飲。兩隻餅,一壺酒,明月當空,夜風微涼,不知為何,李祿頗覺有些雅意,於是低聲唱了起來: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呦呦鹿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合音的是陸敏,她難得換了件廣袖長衣,半濕的發披於兩肩,顯然是沐浴過纔出來的。將餅與酒挪到窗子上,她坐在了對麵那張椅子上,接過李祿的杯子自斟了一盅,一口呷儘,低頭捂唇許久,輕拍著胸脯。那半潮未乾的發叫夜風拂著,一捋捋落在胸前,格外皎潔明亮的月光,照著她的手指,泛著一股子冷玉般的寒白。李祿不敢驚她,默默替她又斟了一杯。她仍是一口而呷,捂著唇道:今夜不該唱《鹿鳴》,該唱《月出》的。說罷,又默了片刻,她半沙啞的,低沉的腔調唱了起來:月出皎兮,佼人撩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是啊,如此良夜,如此明月,她就是那佼人,那佳人,那坐在對麵,勞他心牽之掛之的美人兒。他遞了枚月餅過去,她應聲而止,默默吃了起來。李祿忍不住大膽說了句不該說的:我見過你的身手,宮中武侍也不及的輕盈敏捷,若果真不自在,完全可以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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