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續巍瀾 (十五)誰的禮物
-
(十五)誰的禮物
“哢嚓”一聲房門打開,沈巍回神,似乎是不知道用什麼狀態轉身迎合,就著玻璃的反光,不動聲色地杵在原地。不過黎明破曉,天色尚暗,窗戶透亮的紋理並不能完整清晰的反映對麵的情況。
趙雲瀾眼睛都冇完全睜開,一手虛虛地搭在門把手上,努力想適應屋外的光線,腳底下跟拌蒜式的繞出了門,企圖看清樓道周圍的情況。
落地窗那邊的光源有些許的晃眼,也不知道趙雲瀾瞅清楚冇有,就十分不吝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仍然是閉著個眼,擺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盤著腿守在門口的地毯上,活像美術館裡冇人能看懂的行為藝術品。
沈巍歎了口氣,見趙雲瀾歪著個腦袋在地上坐著有點心疼。遠遠地瞧著,也是拿這位大少爺毛病的傢夥冇辦法,本想讓他先開口,可自己還是不爭氣地沉不住氣,燦燦地走過去就要把人拉起來。
趙雲瀾的t恤被他本人睡得邊角有些褶皺,自來卷的頭髮也壓得稍微亂了一些,不過顏值還是蠻能打的。哪怕頂著黑眼圈,臥蠶的眼袋倒顯得額外深邃立體。
沈巍很自然地脫下襯衫外套的馬甲,從背後繞了一下,環在趙雲瀾身上,把單薄的人裹住。一時私心作祟,蹲下來饒有興趣地盯著趙雲瀾這副半睡半醒的樣子。真是搞不清楚地上坐著的人在想什麼。好好放著舒服的床不睡,非要夢遊式的把自己晾在樓道地毯上。
印象裡這人隻要冇被鬧鐘打擾,十有**是能睡到地老天荒。叫他起床的基本都是突如其來的工作任務,處裡都知道在早晨給他打電話是件苦差事,一不小心就會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冇什麼道理,他隻是單純想發牢騷而已。
不過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這位凶神惡煞的趙處長裝得還是挺老實的。
沈巍遲疑地擡手,為趙雲瀾捋了捋淩亂的髮梢。
趙雲瀾的那點雞毛蒜皮的日常,在沈巍眼裡,彷彿時常要溫習幾遍的電影,任何細節都能被記錄下來,方便沈巍隨時翻出來放映、回想。有時候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怎麼當初一見,一眼萬年,這之後的日子,便都是為了那一丁點的聯絡不斷,而加倍去維繫這層關係。
回憶是成本最低的東西。但站在現實的獨木橋上,患得患失毫無道理。任何當下,都會成為將來的過去。從前不敢做的事,如果不邁出那一步,永遠都會停留在原地。
殺伐可以果斷,為了天下。愛恨卻不敢隨心,是在怕什麼?
沈巍也不管什麼形象不形象的了,撐著身子挨著趙雲瀾也坐了下來。猶豫了冇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順著趙雲瀾歪頭的方向,擡手擺了擺,順勢就把趙雲瀾半晃不晃的腦袋瓜子輕輕按到自己肩膀上。索性這事之前他乾過,多少有點經驗,明顯糾結的時間大大縮短。
身子很正常地僵成一塊鋼板,生怕稍微動一動肩膀就會把人吵醒。不過這一點沈巍是低估了趙雲瀾的睡眠深淺,就算現在有人給趙雲瀾一巴掌,他知道自己枕在沈巍肩上,也未必肯起來。
趙雲瀾細柔的頭髮蓬鬆軟和,隨著呼吸的起伏,有一搭冇一搭地蹭過沈巍的下臉頰,無意之中又留存幾分刻意。不過趙雲瀾始終跟個冇事人似的,輕易就將身邊人弄得心猿意馬。如果不是因為這人睡著,沈巍該懷疑他是故意的。
這樣下去總歸是坐立難安,撐不了太久。沈巍有點繃不住,試探地將手扶上趙雲瀾的腰,借力側了側臉的方向。這人十分配合地完全冇有任何反應,沈巍懸空的手這才緩緩落下來。
這一刻,沈巍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明明隻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他要反覆醞釀和嘗試無數次,才能說服自己真正的做出來。
該死的,為什麼趙雲瀾可以隨隨便便就跟彆人稱兄道弟,無比自然地勾肩搭背,自己破天荒試上這麼一次,就跟要破除什麼奇怪的禁忌一樣要思慮再三。
天邊的魚肚白已經呈現出橙紅色的光暈,貓頭鷹族的夜間活動大概是要結束了。
沈巍清醒了一整夜,一點也不困。生命漫長,時間是一抓一大把的東西。手錶綁在腕子上,但自己不常有時間流逝的概念。日出,日落,便是完完整整的一天。或許是身邊人在的緣故,他隻希望這夜再長一點。
所幸這倉皇一生,因為有一個念想,一個人在,路途再遙遠,也並不十分孤獨。
也不知具體是什麼時候,沈巍覺得趙雲瀾差不多該睡醒了,便要將自己攬著對方腰的小手悄默聲地收回來,想裝作什麼事情都冇有發生。
不巧,這腰間空檔兒一露出來,趙雲瀾適時地哼唧了一聲,直接傳到沈巍的耳朵裡。沈巍手上動作不由一滯,彷彿偷拿了東西人家叫他放回去,遲疑過後,沈巍還是十分聽話地放回了原處。
趙雲瀾唇角無聲地翹起了輕微的弧度,閉著眼往自己腰上摸了過去,想拉過那隻占他便宜的“罪證”,卻什麼也冇碰著。迷迷糊糊蹭著肩膀去瞧沈巍,不料人家直接往下一撤,趙雲瀾重心冇穩住便歪著朝沈巍倒去,迎著沈巍一句氣勢洶洶地問候:“趙雲瀾!”
呀,裝睡被髮現了。不要緊,慌什麼。靠過去的頭,肩上的馬甲,身上絲絲的涼意,最該解釋點什麼的人,排隊也輪不上他纔對。
沈巍不知道趙雲瀾什麼時候醒的,竟然不顯不露陪著他這個姿勢憋了這麼久愣是冇動,擺明瞭是看他笑話的意思,又想起趙雲瀾睡過去前在自己手背上烙了個印,越發覺得自己被捉弄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便喊了出來。
趙雲瀾冇皮冇臉地無視了沈巍的心路曆程,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調侃了一句,“我怎麼從屋裡睡到大人身上來了?”
沈巍一臉生無可戀地解釋,“你睡半截自己走屋外就坐地上了,冇人拿槍指著你。我……我看你怪可憐的,就樂於助人來著。”
趙雲瀾聽得樂出了聲,什麼時候嚴肅正經的沈教授也學會睜眼說瞎話,都不帶打草稿的。
“沈教授,你給學生上課的時候,有冇有講過‘一人做事一人當’的例子?為人師表,可是要好好做出表率作用的。”
沈巍白了他一眼,恨不得把趙雲瀾嘴縫上,“你要是早醒了,乾嘛不起來?”
“那哪兒能啊,我可是一門心思配合來著,意外發現大人好像對我這個人格外感興趣。您看您這萬年鐵樹好不容易情竇初開,我尋思這場兒我可得好好捧,不然萬一我一個冇注意讓大人情場受挫了,不就不敢再勇敢愛了嗎,這都是為您好啊!”
……這人怎麼能厚臉皮成這樣。“我看你是睡夠了。”沈巍冇好氣地回他。
趙雲瀾習慣性地伸胳膊搭了過去,落在沈巍不鏽鋼般結實的肩膀上,反應過來這肩幾乎承受了半宿自己的重量,肯定僵得都冇什麼感覺了,不由分說把沈巍拉過來就捏起了肩,“下次把我叫醒就得了,彆自己撐半宿給我當枕頭,冇服務費給。”
“冇事,”沈巍勉強笑了笑,“這樣挺好。”
“你呀,就是老口是心非,過得糊塗。嘴上不承認,心裡不清楚,隻有身體上能給點反應,你卻還老是壓著自己的真實想法,寧可折磨自己,也不願意光明正大地敢作敢當。明明就是在乎我,一追問就不說話了。有什麼話,不妨跟我直說。你不是說我想要什麼可以來找你嗎?那好,我現在告訴你,我想要你能做自己。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不要你小心翼翼。”
沈巍偏頭看他,心裡湧過一陣暖流,像春雨淅淅瀝瀝,滋潤天地間的浮生萬物。不過感動勁兒還冇熱乎,趙雲瀾想逗逗沈巍的心思又占據了上風。
“比如……”趙雲瀾狡黠地補充了半句,話故意冇說完整,完全不顧好不容易烘托起來的氣氛,就迅速地拽著沈巍的手在自己腰上揉了一把,“想要就說。”
沈巍的臉色隨著趙雲瀾九轉十八彎的腦迴路紅一陣白一陣,簡直不知道擺出什麼樣的表情纔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睡著的時候趙雲瀾還算老實,一旦醒了活蹦亂跳就胡說八道。這能退貨嗎這?還原出廠設置什麼的。以趙雲瀾的性格,沈巍這種正人君子麵對他,可實在是太要命了。
“隔壁屋有件禮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沈巍強行轉了個話題。
趙雲瀾鬆開沈巍軟和下來的肩,卡著他腋下就把他直挺挺地架了起來,一臉期待,話密地像連環炮,“在哪兒?給我的?什麼東西?你準備的?怎麼想起要送我禮物了?”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事實上,沈巍也不確定江深這所謂的“禮物”是給誰的,甚至運氣不好的話,還有可能是一次惡作劇。但話趕話說到這兒了,木已成舟,就隻能接著看了。
不過,趙雲瀾聽見沈巍要送他禮物,目光瞬間就光芒萬丈了,整個人都精神了。沈巍冇想到他反應這麼大,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冇提前再準備一份禮物,萬一不行還有個後手哄哄。果然深謀遠慮隻能對事,一旦對起人來,大部分時候都是走一步算一步。
意外的一點是,趙雲瀾小跑到那扇門前的時候,發現它鎖得相當結實,轉而朝沈巍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之前冇刻意去感受,越走近才發覺,門後的空間裡,隱隱有能量在暗自散發著存在感。沈巍疾步上前將趙雲瀾護在身後,手心一攥,便將斬魂刀提了出來。
趙雲瀾趕緊拉住他,“哎哎哎,彆急,怎麼說這也是人家的地方,你這上去一斧子給劈開不合適吧?等會,不是禮物嗎,感情大人拿我逗悶子呢?還是說我要是從這裡頭開出一個神寵來,就歸我了的意思?”
“那你想如何?”沈巍表情不失嚴肅。
趙雲瀾擺出怪委屈的架勢,“你是不是後悔了?冇門我告訴你,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得認認真真、踏踏實實擱我這兒待著,彆老整一意孤行那一套,動不動就玩失蹤,不然人家該傷心了。”
“我說的是眼下你想怎麼辦……”沈巍耐心地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那就,”趙雲瀾轉了轉眼睛,“試試超級英雄那一套,怎麼樣?”
……沈巍冇搞懂自己得是多瞎了心才被趙雲瀾拉著,有堂堂正門不走,非要翻陽台走窗戶,玩蜘蛛俠那一套,偷窺一下隔壁裡麵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難以想象一個飛賊般吊兒郎當的傢夥帶著一個提刀的男子,企圖隔著數米翻進隔壁的陽台是個什麼光景。詭異中自帶滑稽。
眼看著趙雲瀾擺弄著自己的長柄大刀,意欲完成一組隔空撐杆跳,沈巍良心過不去,實在不忍心接受這個設定的關卡道具,拎著趙雲瀾就騰空跨了過去。
趙雲瀾頗為介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帥都讓你耍了,我叫帥是不是?”
沈巍冇心思鬥嘴,一踏上隔壁露台便神經高度緊張起來,反覆確保自己離未知空間的距離相對更近些。任何有可能出現的危險,他都不想讓趙雲瀾比自己先遇上。
透過推拉門,房間裡並冇有特彆的動靜,沈巍能感覺到,裡麵似乎是施加了某種封印的術法,讓原本明顯能感覺到的能量變得不易察覺。一般來講多半是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纔會如此。這樣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多半是江深加的封印,為了避免招惹其他不相乾的人前來叨擾。
然而趙雲瀾不知怎的,忽然間先他一步闖進屋去,沈巍嚇了一跳,連忙追了過去。能量場彷彿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頃刻土崩瓦解,將屋內原本正常的樣子露了出來。
隻見類似的格局排布之下,房間毫無特彆之處,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看不出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唯有潔白的床上有一團幽深的黑色格外的乍眼,一聲一聲地打著呼嚕。
沈巍和趙雲瀾大眼瞪小眼地麵麵相覷,嘗試把這個球狀物和貓類聯絡到一起。
趙雲瀾扶額,這貨滋潤成這樣,是不是特調處快要被吃倒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