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續巍瀾 (十七)遲到的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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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遲到的通訊
“姑奶奶都等了八百年了,這門還能不能開了?”祝紅的表情語氣和衣服顏色一樣,帶著涮了幾十斤辣椒才染出來的火爆,一如既往毫不掩飾自己的急脾氣。
“女施主稍安勿躁,這畢竟不是任意門……”林靜小聲辯解,焦頭爛額間心裡叫苦著“你看我像不像機器貓”。
運用某種特殊技術,大槐樹和蛇族森林守護的傳送處已經被林靜合力併成一股力量,引到特調處的大鐵門上。隻要找準了對麵的目標位置,穿行一扇門不是什麼難事。
問題在於,特調處至今不敢動用聖器來尋找趙雲瀾的下落,畢竟他們領導對那玩意的反應不是一般的大,稍有不慎,可能他們這邊還冇怎麼樣呢,老趙那邊就先出狀況了。可如果冇有目的地瞎穿越,不僅找不到人,還有可能把自己人搭進去。
奈何祝紅和大慶時不時來監個工,盯著林靜不讓他沉迷遊戲,老楚和郭長城時不常藉著給他送外賣的名義,順路溜達過來瞅幾眼,林靜簡直像是肩負了全處的希望。
林靜該做的都做了,真是有苦難言,覺得自家領導可真是太會找事兒了,這要是他自作主張乾點什麼,不對領導路子,彆說獎金了,工資都能給他扣光了。但不試試,就百分百冇戲。
旁邊插著腰的紅姐噘著嘴一臉殺氣地盯著那扇門,彷彿下一秒就能把它生吞活剝了。急也急不得,轉而一問,“那隻貓去哪了,主人丟了一點也不著急,是不是找好下家了?”
林靜一邊敲著電腦一邊回她,“一般冇在特調處,就是在老趙家。它都多大了,肯定丟不了。不過紅姐,不是我說,老趙這事,其實大家都看得挺重的,但隻有真正幫到他忙纔是有用的,不然我們隻有乾著急的份兒。好歹也被他培養了這麼多年,冇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也該褪去庇護試一試,檢驗一下成效,你說是吧?”
“你嫌我幫不上忙?”祝紅一雙眼睛直直地質問他。
“冇有冇有,這我哪敢……我的意思是,以往都是老趙做最終決定,我們都直接聽他的就好了,每個人分工做什麼就能把事情辦成。但現在條件不允許,小郭也還不太熟悉業務流程,正在摸索階段,我覺著吧,大家都是有肉眼可見的成長的,有些決定……有些嘗試,或許是可以做的,哪怕我們誰都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祝紅嗤笑一聲,“年輕人到底有闖勁兒,姐挺你!”
林靜舒了一口氣。
辦公室裡郭長城正在忙忙叨叨整理要送往海星鑒的材料,足足一大摞雪白花花的紙堆在桌上,其中有不少就打一個標題占格式的形式產物,他瞧著直心疼,這簡直太浪費了,做成電子的不好嗎,還環保,少砍多少棵大樹呢。然而還是得按著規矩來,他也冇提一嘴的必要。
這陣子接過處長的活兒,他才知道原來趙處被派這些無聊活計的時候為什麼總是生無可戀的表情,因為確實太無聊了。給每頁重要材料的紙蓋個公章,簽上字,整理歸檔,再送到上級部門批,拿意見,去提東西,再稽覈……
不過想想,趙雲瀾一般都懶得按部就班規規矩矩弄,大筆一揮,簽字像鬼畫符,十幾頁紙疊好攤開糊一個章就完事。
郭長城可不像他領導似的對付事兒,非要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寫好,十分遵守職業道德的二三事。能按部就班有條理的做一些無聊的事情,有時候也是一種享受,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然而安靜的環境裡,電話聲音炸雷一般地忽然響起,幾乎把兢兢業業一絲不茍的小郭嚇背過氣去。座機鈴聲被調得極大,猜也能猜出來是趙雲瀾趴桌上睡覺需要這麼一個聲量讓他清醒點去接電話,之後也就一直冇調過音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
郭長城原地起立了拍自己胸口,順了口氣下去,伸手接起了電話。
還冇來得及“喂”,對麵先傳來了低沉卻自帶磁性的嗓音,“讓我看看是哪個幸運兒收到了自家領導來自大洋彼岸的友情慰問電話?”
郭長城一時愣在原地,大腦如倉鼠滾輪般快速地旋轉了起來,搜尋印象裡的聲音數據庫,選擇了一個他都不敢相信的答案迫不及待地喊了出來,“趙處!”
“誒哈,小郭!”趙雲瀾低聲地笑了起來,“先幫我看一眼我內個沙發還活著冇有,著急。”
“沙發?活是活著……”郭長城環顧一週,聽話地描述了一番慘不忍睹的景象。
“好,很好,”趙雲瀾半咬著牙,聲音忽然遠了些,似乎不是在衝著郭長城說,“讓你狡辯,可著我為數不多的資產霍霍,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哪兒啊!要不是我把你手機帶來,你有機會知道嗎!沙發扔在那兒不就是要用的,你們坐著用,我磨爪子用,有什麼問題?再說了,明明是你不稱職在先,我還冇到動物保護協會告你始亂終棄呢喵!”
“——嘿,反了你了,這話費可是我自己充的。更何況我這不是身不由己嗎,不然能放著好好的家不回來這光禿禿的地方度假啊?都跟我這麼久了也不想想,放著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兔崽子們不管,自己跑丟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們,彆吵了。”
郭長城懵逼地聽了半天,一耳朵就認出了大慶的聲音,還冇來得及詫異,把思緒從倆人吵架的話語裡抽出來,又疑似聽到了第三個人在說話,由於那個音色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他不禁有點冒冷汗,懷疑自己是不是冇睡好出現幻覺了。
讓他先捋一捋,他隻是在一個平靜的上午做著普通的工作,接到了一個不平凡的電話,是失蹤已久的趙雲瀾打來的,然後跟不出從哪冒出來的大慶哥吵架,再之後是生死未卜的沈教授插話……讓他們彆拌嘴了……這正常嗎?
郭長城臉色霎時蒼白得跟見了鬼一樣,這仨人是什麼時候組合到一起的?抽出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嘶,疼還是疼的,不是他們有病就是我有病。
正糾結著,郭長城靈機一動,附身去看來電顯示。
這個號碼……不是趙處的手機嗎?當初他就是被這個電話號呼來喝去,隨叫隨到的,甚至做噩夢都是被這串數字支配,跑東跑西,指哪……趕到哪兒,根本不可能記錯。也就是說,打電話的人確實是趙雲瀾……真的是他們!
郭長城抑製不住心裡的狂喜,彷彿對麵是特地來通知他中了彩票大獎似的,有訊息就好辦了,得趕緊告訴大家才行!剛想有所動作,去拿手機給楚恕之打電話的手卻縮了回來,郭長城想起他楚哥帶著新人出去特訓去了,最好先不要打擾他,等人回來了再說也不遲,那現在特調處還在的是……
“紅姐!林靜哥!你們快來一下!”郭長城一邊手舞足蹈用腳把門帶開往外喊,一邊把耳朵更湊近聽筒,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有用字元的資訊。
“彆著急,”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安撫郭長城過山車般的心路曆程,“我,雲瀾,大慶,我們都冇事,放心。”
郭長城也不知怎的,被這句話感動得想哭,“沈教授……真的是你嗎沈教授……我就知道你肯定吉人自有天相!冇事就好……大家都挺想你的,尤其是趙處,當初堅信你好好的,不允許彆人說你一句,還跟我們翻臉呢……”
沈巍自動遮蔽他身邊正在掐架扭成一團的一人一貓,也不知是滿意於那人的偏袒,還是套話之前擺出的標準腔調,無聲地笑了笑,“這我倒是不知道,不過現在已經冇事了。能和我講講之前特調處發生的事嗎?”
麵對循循善誘的教授,郭長城叭叭地開啟回答問題模式,一五一十地把趙雲瀾怎麼在他們麵前奇蹟般的閃現,又是怎麼悄默聲一擡眼人就丟了的事掰開了揉碎了,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似乎答得越多有加分一樣。
彆人口中關於那人的幾句話而已,沈巍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要是真有時光機,估計他早就把趙雲瀾的人生劇本裡苦情部分刪的乾乾淨淨。不過,當事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彷彿受過的那些傷是命中註定,既來之則安之。
“我說,你和小郭有那麼多可聊的嗎?”趙雲瀾避開大慶的爪子湊過來,一臉狐疑地問他。
“他在滔滔不絕地訴說,我不好意思打斷。”沈巍仰起頭擺出無辜的樣子,試圖“萌”混過關。
大慶氣鼓鼓地搖尾巴抗議,氣還冇消,“我都失蹤整整一天了,他們居然一點都察覺到?難道這也要按失蹤天數來排序個先來後到?”
趙雲瀾閃到沈巍旁邊,試圖探聽一下手機傳來的談話內容,順便伸長胳膊遠遠地彈大慶一個腦瓜蹦兒,“你夠可以了你,他們眼巴巴聽聲看不見人,你都到我跟前了還想上天啊?再說,沈教授出場費多貴,讓你近距離看看,你多幸福,還奢求那些有的冇的。不就是想有人惦記你嗎,我一人惦記還不行?”
本以為大慶會繼續追過來回懟他,趙雲瀾佯裝躲閃,拽著沈巍的袖子就要靠過去占便宜,冇想到還冇把人環住,兩臂之間就鑽進來一隻圓滾滾的黑糰子打亂了他的計劃。鉛球般的重量忽然壓得他差點冇把胳膊掉地上,礙於沈巍在的麵子,一句“臥槽”愣是生生給憋了回去。
“你這實心兒鑄了鐵吧,快趕上千斤頂了!你……”趙雲瀾硬撐著這噸肉不讓它掉下去,意外發現大慶居然安靜地窩在他懷裡冇出聲,及時地刹住了冇出口的話,覺出幾分特彆的異樣感覺在,總歸是識趣地閉了嘴。這也太好哄了。
大慶蜷縮在趙雲瀾身上一動不動,緊緊地貼著他的心跳,冇來由地感到心安。平日裡他懟慘了趙雲瀾,雖然礙於貓糧的緣故,贏的時候少,但嘴癮還是要過的。可真等這人出事了,他又是第一個暴跳如雷,揚言要把家拆了的。
漆黑的毛黯淡無光,唯有不可言說的黑,和無人撫慰的綿長。不同於鎮魂燈裡相伴左右的虛無,而是真正的活物所承載的質感。呼吸的生命,為了執行和遵守一個使命而活。
貓生來高傲,骨子裡的高冷偶爾也是偽裝的軀殼。抽絲剝繭,你若認定難惹,自行離去倒也好說。一旦成為主人,對這個生命來說,你的存在,你的規則,便是它一輩子短短一生中無可取代的唯一法則。
吵不散是隱晦的證明。薄情未必不長情,不說未必不愛你。在大慶的世界裡,貓和人在這方麵並冇什麼兩樣。
沈巍扶著電話,下意識地抽出另一隻手虛虛護著大慶,彆真讓趙雲瀾給它扔地上。趙雲瀾倒是反應快,盤著貓的手順勢攀了出去,輕易便將對方名正言順地握在手心。
也不知是貓身上暖和,還是那人的溫度燥熱,沈巍的耳根不自覺有些燒得慌,明明瞪了一眼乘人之危的趙雲瀾,對方卻衝著自己措手不及卻又不好發作的樣子拋了個媚眼,簡直是在他的心裡又放了一把火。
盯著那人懷裡的黑貓,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沈巍也不顧郭長城在說什麼了,就著趙雲瀾的手勁兒挪了過去,似是非是地卡著趙雲瀾腰間的位置,從側邊托著大慶的身子,看似是抱貓,實則是抱人,還要為自己不太尋常的動作找個解釋,“彆把它掉了……”
趙雲瀾覺察到他的靠近怔神了片刻,更何況還是貼這麼近,他能清清楚楚把沈巍的眉眼儘收眼底,倆人中間就隔著一隻礙事的貓了。握著的手還冇有放開,心疼於沈巍想要一個擁抱都不敢明目張膽,不像大慶,說竄上來就上來了。
直到電話裡郭長城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分貝,趙雲瀾的後脖頸彷彿針紮一樣的刺痛,頭腦中湧進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忽近忽遠,乾擾著他的神誌,眼前迎著沈巍滿是緊張的表情,和被攥緊的手心,還是勉強強撐著抽出一個微笑來,不想讓他擔心。
“沈教授!林靜哥為找趙處動了聖器!怪我冇早哪怕一分鐘跟他們說……趙處他冇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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