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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魂續巍瀾 (三十)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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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自投羅網

趙雲瀾實在是怕重蹈覆轍,十分機靈地就地做庇護,有什麼拿什麼擋,驚慌失措地連忙閃出去好幾步,“魏統領,你站那就行,咱有話好好說!內什麼,你口述就行了,我這不一直認真聽著呢嗎,再說,動手也不是這麼個動手法兒啊你說是吧。”

魏清一見他這樣,果然聽話地定在原地,一步都不帶多邁,心裡猶豫著,但還是冇停下手裡動作,自己將領子扯鬆了一些,半側著身,“閣下誤會了,但若閣下不看,如何能幫我?”

趙雲瀾尋思著,這孩子怎麼竟整這些個幺蛾子。得是得什麼絕症,病入膏肓了?還是異於常人長了兩個心臟什麼的?然而總歸是考慮到魏清老實人的屬性,護在雙眼前的胳膊這才一點點放下。視線抵達的一刹那,整個人都震驚了,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在魏清的胸骨上,魂鎖環生,隱約可見鎖的腹背輪廓,強行被逼顯形後,大刺刺地藏於皮膚之下,激得血液流動有些加快,像一脈暗河,在他的體內循環流淌。

“哇靠……這怎麼可能?我還以為你隻是個喜歡收集亮晶晶玩意兒的小毛球,”趙雲瀾上前,渾身的神經都麻木了般,“你身上怎麼會有……鎮魂鎖?難道你入過鎮魂令?問題鎮魂令上麵有幾個人我清清楚楚,冇有你的名字!除非你是上古時期的人……因為鎖的緣故,不能被召喚和差遣?可是你……我認識你嗎?不是,你認識我嗎?”

魏清一陣苦笑,打開了話匣子,“真希望我能答覆閣下,可惜我不能。除了問淵閣的這片土地,我想不到彆的地方可以為我解惑了。身上這東西,我一直也不認得,帶著就帶著了,倒也無妨。反正,不管這是什麼東西,都冇有意義的。我隻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這一輩子渾渾噩噩,最大的願望,是做個普通人。會哭,會笑,會思考,會回憶。過去和未來緊緊相依,有方向地走在一條名為“現在”的路上,不離不棄。

“……其實,就算問到了又如何呢。我要去相信彆人給我提前寫好的命簿嗎?寥寥幾筆,或者寥寥數語,而已,那不過是故事的開場,是鋪墊,是最冇存在感的東西,人手一份,卻隻有我冇有。自然,擁有的人不會珍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得不到的東西上。越冇有,越想要,越求而不得,越刻骨銘心。”

“……可能是因為我記性太差,心魔太深吧。這樣固執得想給自己的從前安上一個歸宿,也是不夠堅定的表現。彆人看我威風氣概,我笑自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殿下也希望我不要畫地成牢,徒增煩惱。可殿下思慮的事,並不比我少,殿下勸我的話,也勸不了他自己。”

趙雲瀾神情複雜地看著他,見魏清發中的些許銀絲與墨黑相間,配上一身青灰色的衣衫,像是經久荒無人煙的村落中,石井旁的一塊長滿苔蘚的頑石,活生生的,卻由於不得已的原因,好像瞧上去已經冇有靈氣兒了,隻覺內心酸澀,頗不是滋味,隻覺眼前這一切都像是一團漿糊,越想撥開看清楚,越是更加糊塗。

“……真奇怪,我從來都不曾跟旁人說過這許多話,但不知為何跟閣下講後,我忽然安心了不少。或許,是投緣吧。之前冒昧拿走的東西,現在在下特此歸還,期望閣下不怪罪纔好。”

說著,魏清從袖間小心翼翼地取出在自己這裡寄存了許久的掛墜,竟比從前更加流光溢彩,波紋分明,叫人一見便挪不開視線。

“我這個鎮魂令主,居然當得這麼失職,連天底下有你這一號人都不瞭解……若你的名字當真在鎮魂令上,我必還你一個解釋。待解開鎖的封印,自然也就能知曉了,”趙雲瀾十分慚愧地伸手去接,毫無防備便係在自己頸間,“但這鎖怎麼開,我還得再……嘶……”

一陣刺骨的的寒涼彷彿要把趙雲瀾穿透了般,冷霧烏黑,尋跡繞上他的脖子,卻並不為了傷人,而是從臉頰的下顎線蔓延至後頸,憑空生出一圈細小的冰刺。

他聽見魏清遺憾地說,“……謝謝,但是抱歉,我改主意了。”

如果這些年來,是因為身上這印記的緣故,讓自己不得記憶,那,就當著鎮魂令主的麵兒,親自破開這把鎮魂鎖好了。

問淵閣的天然屏障下,水汽濃度很高。趙雲瀾腦子裡嗡的一聲,四肢瞬間變得透骨冰涼,無法控製的黑能量順著他的鎮魂燈黑金結印絲絲縷縷試圖灌進去,卻遊移不定,力量的抗拒讓他痛苦地咬著牙,眼前隻餘魏清一張並不清晰的麵容,像照鏡子般虛幻……

魏清的氣息非常混亂,亞獸的基因,地星的血脈,還有……還有……人的骨血……為什麼這些,全都可以綜合在一起……附在一個人身上?

封閉的界,奇怪的人。這五絃城的秘密,怎麼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趙雲瀾緊緊卡著縫隙間收縮的冰霧,鬢角已經有些濕漉,血氣上湧,身體裡當初沈巍再度加強的護心訣將黑氣咄咄逼出,雙手一軟,逐漸回過神來。

這股互斥的能量壓得他雙腿發麻,模模糊糊發現魏清站在他的對麵,認命式地閉著雙眼,魂鎖勒得魏清額角的青筋突出,暗綠色的血在加速湧動著,人卻在慢慢變得透明。

解脫有兩種。既然活著做不到,那是不是另一種會好受些?

“小青龍,你瘋了嗎……契約宿命如若強行衝破,非死不可解!”

趙雲瀾搞不明白怎麼這人說不過就不過了,一心求死,竟可以將決定做得這樣痛快,擡手便貼了兩張招魂符上去,畫字成印,試圖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奈何,魂鎖的封印強勁而霸道,咒紙一著魏清的身子,很快便被撕扯成碎片,趙雲瀾不服,一口氣又畫了三張,靠內力頂在魏清的幾處xue位上,“喂,少給我這麼沮喪,清醒一點!你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你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還有想要守護的人!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選擇太不負責任了!好歹命是自己的,停下來,你聽到冇有!”

能量在他們二人間炙熱,看不見的絲線糾纏在中間。趙雲瀾忽然淚腺作痛,莫名有想哭的衝動,可眼眶乾澀,心神不寧,倦怠的發力讓他有些睏意,仍是強撐著不肯放手。

空氣突然結了冰。

一個眨眼,趙雲瀾的背輕輕靠上了旁邊一處假山石,僵硬的手臂平貼地自然垂落兩側,懷裡送他過來的人已經離開,隻留下涼絲絲的一抹甜。趙雲瀾攤開手心,裡麵是幾片鮮豔金黃色的銀杏樹葉。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無聲地笑了起來。

魏清睜開眼,捂著悶痛無比的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的不適感讓他有些缺氧,可還冇來得及緩一緩,一柄寒光逼人的刀便架在了他麵前。

沈巍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好脾氣,甚至還藏了幾分慍怒,“強行破鎖,意圖自戕。罔視法度,累及他人。你就是這樣答應我的嗎?”

“我……對不起,讓大人失望了。”魏清歎了口氣,“我始終無法化解悲慟之氣,不然這鎖也不至於……越來越緊。我以為我能好好生活,可還是放不下。大人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未竟的念想,在幻象過無數種可能,在探尋過無數次之後,仍然不願就此停下,糊塗一生。我知道大人是為了我好,可是,我自己能承擔這一切的。我想證明我是可以的……”

“證明自己,就要拿彆人的安危做賭注嗎?如果不是我及時趕來,倘若他真的出了事……你一定會後悔的。”沈巍語氣冷冰冰的,但言語間,倒叫趙雲瀾聽出了一絲不一樣。

“沈教授,”趙雲瀾剛死裡逃生,就春風滿麵地上前打招呼,“你們,老交情啊?”

沈巍聽見他的聲音,似乎是覺得自己舉著刀對著彆人的樣子不太友好,緩緩放了下來,卻有些刻意躲避趙雲瀾的目光似的,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談不上老交情,早間老族長在位時,我們有過一些交集。不過這次意外來到這裡,也是第一次說上話。”

趙雲瀾朝著魏清,“噢,你不是記性不好嗎,那麼久遠的交情,你還能記得他啊?”

魏清愣了愣,脫口而出,“大人於我恩重如山,我銘感五內,牢記於心,斷不敢忘……”

“嗬,這得是對你多好啊,比江殿下對你還好?我還真想聽聽,連一個自己打哪兒來的人都記不住的人,能念念不忘黑袍使大人跟自己的隻言片語?”

魏清餘光晃向沈巍,思考著該不該開口接話。

“我與他並不熟識,”沈巍先解了圍,“隻是在他行將就木、人命危淺時……幫了忙而已。”

趙雲瀾插嘴,“何止是幫了忙,他一個亞獸族的小毛球血統可不簡單,我看你是替他這個重症患者全身都換血續了命吧,這麼樂於助人,簡直是當代活雷鋒啊。剛纔他那一身的黑能量哦,你是冇看見,我閉著眼睛都知道他家冰跟你家的一樣冷……怪不得,我之前第一次見他,還把你倆認錯了呢。救人是好事啊,你怎麼都不跟我講,我不吃醋的。”

“……”

“但我剛纔感覺,他好像不完全是亞獸族人,又似乎有幾分人的骨血……你對他又莫名其妙的好……”趙雲瀾擱邊上撞了撞沈巍的肩膀,“那他總不能……是你在外麵的私生子吧?”

沈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倒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實在是避免不了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望向趙雲瀾,這人怎麼如此不可理喻?慌不擇路,口不擇言,剛見麵幾分鐘清譽就交代出去了,咬牙切切地答了一句,“不是。”

趙雲瀾:“居然不是?太可惜了。我還以為差點就知道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

“怎麼,不是你還不滿意?”沈巍懷疑趙雲瀾想把自己氣死,“哪有你這樣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我心裡放的是誰……你當真不清楚嗎……”

“哎呦哎呦,怎麼還認真了,”趙雲瀾扯著沈巍的袖口就晃了起來,“我這不是,合理揣測嘛……你說不是,那就肯定不是,我一百個放心!”

魏清一臉懵,旁人都說黑袍使大人和鎮魂令主關係匪淺,但這麼個情誼深厚法兒,倒是屬實讓人冇想到。

“你從蒼穹殿出走,留下字跡,引我們到問淵閣來,是不想讓江殿下知道自己和外人有牽扯吧,”沈巍放任趙雲瀾的死皮賴臉,對魏清說道,“江殿下很擔心你,雖然他嘴上不承認,但心急起來卻是十分護短。”

魏清不解,“殿下……找我?是因為大射禮在即,我作為侍衛統領,理應統籌分內之事吧?說來,這也是族裡近來的大事,他理應邀請來客共同赴會,以儘地主之誼……隻是,在下實在無心去操持這諸多的一應事宜……”

“先跟我們走吧,你的委托,我接受了。”趙雲瀾比劃了個手勢,示意他彆繼續糾結了。

倒也不是冇事給自己找事,隻是……如果舉手之勞可以幫助一個枯萎靈魂的話,為什麼要見死不救呢。

在所有大庭廣眾之下歇斯底裡的心死裡,冇有一個旁觀者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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