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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可忽驟得 第11章 日出而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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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他回到寓所,發現王婆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今日縣學助教來訪,定是讚許了先生,老身特意做了幾樣好菜慶賀。王婆笑嗬嗬地說。

飯桌上,蘇明遠一邊品嘗著王婆的手藝,一邊問道:王婆可知前身我以前的作息如何?

這還用問?王婆理所當然地說,自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先生以前最是自律,每日卯時起身,溫習功課,辰時赴塾授課,午後批改作業,日落便歸家用飯,飯後挑燈夜讀,亥時才就寢。從無懈怠。

蘇明遠聞言,心中愈發敬佩前身。這樣的作息,對他這個習慣了現代生活節奏的人而言,簡直是一種煎熬。

不過王婆欲言又止,先生以前確實勤奮,但身子卻不好,常常咳血。村中郎中勸您少熬夜,奈何先生不聽。此次大病,想來也與過度勞累有關。

這一席話如當頭棒喝,讓蘇明遠陷入沉思。前身蘇載過度勞累而病倒,他這個穿越者占了身體,卻也該警惕同樣的問題。在沒有現代醫療條件的古代,保持健康比什麼都重要。

晚飯後,蘇明遠試圖調整作息,早早地躺在了床上。然而,習慣了深夜才睡的他,此時毫無睡意。床榻硬硬的,蚊蟲嗡嗡作響,窗外偶有蟲鳴和狗吠傳來,一切都讓他輾轉反側。

現代人的通病——睡不著。他苦笑著起身,點燃油燈,取出書卷閱讀。《左傳》的文字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湊近燈盞才能勉強辨認。

不知不覺,燈油將儘,燈芯發出劈啪聲,火苗忽明忽暗。蘇明遠這才發現,窗外已是漆黑一片,連蟲鳴都漸漸稀落。他看了看水漏,已至子時——相當於現代的午夜十二點。

該睡了。他自語道,正準備熄燈,卻聽見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警覺地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透過窗縫向外看去。月光下,一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在他的院子裡徘徊,似乎在尋找什麼。

何人?蘇明遠沉聲喝道。

那黑影一驚,轉身就跑。蘇明遠連忙追出門外,卻見那人已跑遠,隻留下一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地上散落著幾張紙,似乎是那人在逃跑時遺落的。

蘇明遠拾起紙張,借著月光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他前幾日寫的筆記,記錄了他對科舉製度的研究和對策。上麵寫滿了現代學術用語和一些簡化字,若是被有心人發現,他的穿越者身份恐怕就要暴露了。

有人盯上我了?他心中一緊,環顧四周,夜色如墨,寂靜無聲。剛才那個黑影,是普通的小偷,還是彆有所圖?

一陣秋風掠過,吹皺了院中的一汪月色。蘇明遠忽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孤獨。在這個與現代相隔千年的世界,他如同一葉孤舟,漂泊無依,隨時可能被暗流吞沒。

回到屋內,他將筆記小心收好,藏在床下的暗格中。油燈已經燃儘,室內一片漆黑。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了看水漏——亥時已過,正是子時三刻,約莫現代的淩晨一點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喃喃自語,躺回床上,卻輾轉難眠。古人的生活節奏,受製於自然,沒有電燈,一切活動都不得不按照太陽的升落來安排。而他,一個現代人,卻習慣了用電燈創造人造白天,將活動時間延長至深夜。

這種時間觀唸的差異,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古今文明的差異——順應自然與征服自然,遵循規律與打破常規。如今他被迫回歸古代的生活節奏,既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回歸本真的機會。

翌日清晨,雞鳴聲再次將他從淺眠中驚醒。他勉強起身,隻覺頭重腳輕,眼皮沉重。昨夜的警醒和思考,讓他幾乎整夜未眠。

蘇先生,雞已叫三遍,您該起身了。王婆的聲音又一次在門外響起,如同一日之始的鐘聲,召喚著他融入這個古老世界的生活節奏。

這便起。他應道,強撐著疲憊的身體起床洗漱。

窗外,朝陽初升,染紅了半邊天際。院中老梅樹上,幾隻早起的麻雀歡快地鳴叫著,彷彿在嘲笑他這個現代人無法適應古代的作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望著那輪朝陽,忽然明白,要想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就必須順應它的節律,而不是固執己見。就像那太陽,亙古不變地東升西落,定義著時間的流動和生命的律動。

梳洗完畢,他在鏡中看到自己憔悴的麵容,不由苦笑。無論是清華園中挑燈夜戰的博士生,還是北宋鄉村中日出而作的私塾先生,對知識的渴求和對生活的掙紮,似乎並無二致。

隻是,在這沒有電燈的時代,每一寸光陰都顯得格外珍貴,每一次挑燈夜讀都是對身體的考驗。古人崇尚的節律,或許正是對自然和生命最深的尊重。

順應自然,而非對抗。他自語道,整理衣冠,邁步走向私塾。

朝陽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如同一座橋梁,連線著過去和未來,跨越了千年的時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看似簡單的生活節律,卻是他邁向這個古老世界的第一步。

而那個夜訪的神秘人影,則如同一個隱喻,提醒著他在這場時空穿越的遊戲中,並非隻有他一人參與。命運的齒輪已然轉動,他能否在這古老的時間洪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還是一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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