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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3章 文會彆離,重金求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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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流轉,入了冬。一場大雪覆蓋了益都縣,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卻愈發顯得寂靜清寒。蘇婉的病在柳玉茹不惜工本的藥材調理下,時好時壞,雖未再咳血,但總不見根本性的好轉,人依舊虛弱得下不了床。

這日,衛修遠接到一封來自濟南府同窗的快信。信中言道,三日後濟南府將舉辦一場盛大的文會,屆時有一位致仕還鄉的翰林學士會到場點評詩文。此老學識淵博,在士林中聲望極高,若能得他青睞,得其一二指點,對明年春闈大有裨益。同窗極力慫恿衛修遠前往。

這無疑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機會。衛修遠寒窗苦讀十數載,為的便是金榜題名,光耀門楣。若能得翰林學士指點,無疑是通往仕途的一條捷徑。然而,看著病榻上氣息羸弱的蘇婉,他心中猶豫不決,難以啟程。

反倒是蘇婉,從丫鬟口中得知此事後,主動將他喚到床前。她靠坐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異常堅定:“夫君,去吧。寒窗苦讀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濟南府此行是難得的機會,萬不可因我而耽誤了前程。我這裡有玉茹妹妹悉心照料,還有母親看顧,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她頓了頓,臉上努力擠出一絲讓他寬慰的笑容,“說不定…你帶了好訊息回來,我心中一高興,病就好了大半呢。”

柳玉茹也在一旁溫言勸道:“姐姐說得是。夫君儘管放心前去,家中一切有我。我會每日親自為姐姐煎藥、調理飲食,定會保姐姐無恙。若真有緊急之事,我也會立刻讓管家衛福快馬送信去濟南府,斷不會誤事。”

崔氏自然也是極力支援兒子前去謀求前程。

在妻子、繼室和母親的三重勸說下,衛修遠權衡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收拾好行囊書籍,帶上書童衛慶,冒著嚴寒,踏上了前往濟南府的路途。臨行前,他特意去靜雲軒告彆,蘇婉將一枚親手縫製的、裝著平安符的香囊塞進他懷裡,柔聲叮囑:“路上小心,早些回來。”那眼神中,充滿了不捨與依戀。柳玉茹則默默地將一包準備好的乾糧和一件厚鬥篷交給衛慶,細致周到,無可指摘。

濟南府果然不愧為齊魯重鎮,繁華遠非益都小縣可比。文會設在名園“曆下亭”中,名士雲集,才子薈萃。席間,衛修遠一篇即興所作的《治國策》,立論高遠,文采斐然,贏得了滿堂喝彩。那位白發蒼蒼的翰林學士仔細閱後,眼中露出激賞之色,親自執起他的手,對眾人感歎道:“此文有經世之才,此子有棟梁之質!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一時間,衛修遠成了文會的焦點,眾多學子圍攏過來,或討教,或結交,恭維之聲不絕於耳。當晚,同窗設宴慶賀,席間推杯換盞,酒酣耳熱。衛修遠心中亦不免有幾分誌得意滿。然而,就在他舉杯欲飲的瞬間,懷中那枚蘇婉所贈的平安符硌了他一下,冰涼的觸感讓他猛然驚醒。他彷彿又看到了蘇婉倚在床頭,那強撐笑顏卻難掩病容的臉,聽到了她那壓抑的咳嗽聲。

繁華與喧囂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下對病妻深深的牽掛。他再也坐不住了,當即擲杯起身,向同窗鄭重告退。不顧眾人錯愕的挽留,也不顧窗外正下著的淅淅瀝瀝的冷雨,他立刻喚上衛慶,收拾行李,連夜踏上了歸途。同窗惋惜他錯過後續與翰林學士深談的機會,他卻隻覺得歸心似箭,恨不能肋生雙翅,立刻飛回益都,飛回蘇婉的病榻前。

主仆二人冒雨疾行,抵達益都縣城門外時,已是次日傍晚,天色昏沉,城門即將關閉。更夫敲著梆子,在空寂的街道上走過,與相熟的守城兵丁閒聊:“…嘿,你是沒看見,今兒天還沒亮,衛家那位新娶的二夫人,就跪在保和堂門口了!說是要求李老先生出診,那李老先生可是從濟南府告老回來的太醫,架子大著呢,等閒不清動…也不知是為了誰,這般儘心…”

更夫的話隨著風,隱隱約約飄進剛入城的衛修遠耳中。他心中猛地一沉!玉茹天不亮去跪求名醫?是為了婉兒嗎?婉兒的病情又加重了?他心中一急,猛抽一鞭,縱馬朝家飛馳而去,將書童衛慶遠遠甩在了身後。然而,他滿腔的焦急與對柳玉茹此舉的些微感激,很快就會被即將目睹的“真相”衝擊得粉碎。

與此同時,衛家宅院內,卻是一片與時間賽跑的緊張與隱秘。

靜雲軒裡,蘇婉昏昏沉沉地睡著,呼吸微弱而急促。柳玉茹剛剛送走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那位更夫口中架子極大的李老先生。老者臨走前,麵色凝重地對柳玉茹低語:“夫人,尊姊此乃沉屙痼疾,肺金已損,腎水枯竭。尋常藥石,隻怕…效力不逮了。若想延命,非‘紫河車’不可。而且需得是頭胎、健康、新采的,藥效方足。隻是此物…極為難得,價格昂貴還在其次,關鍵是…”

柳玉茹的心沉到了穀底,她強自鎮定,追問道:“老先生,請您直言,何處可尋?需要多少銀錢?”

李老先生歎了口氣,報出了一個數字。柳玉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那幾乎是她剩餘嫁妝的總和,甚至可能還不夠。她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請老先生務必幫我留意,銀錢…我來想辦法!”

送走郎中,她回到自己房中,開啟妝匣底層一個上了鎖的小抽屜。裡麵空空蕩蕩,隻剩下最後一對成色極好的翡翠耳墜,那是她及笄時父親所贈,她一直珍愛非常。她拿起那對耳墜,在掌心摩挲了許久,冰涼的觸感彷彿能凍結她的指尖。最終,她還是毅然將其揣入袖中,趁著夜色,從後門悄悄出了府。

她找到與柳家相熟的一個藥商,避開旁人,將翡翠耳墜遞了過去,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王掌櫃,您看這副耳墜…能抵多少銀子?我想求購一味‘紫河車’,要最好的。”

那王掌櫃接過耳墜,就著燈光仔細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與惋惜:“玉茹姑娘,這…這可是上好的玻璃種啊,價值不菲。您當真要…”他看到柳玉茹堅定而哀慼的眼神,後麵的話嚥了回去,歎了口氣,“罷了,這副耳墜,我最多能給您作價二十兩。但紫河車此物,有價無市,二十兩…恐怕連半副都難買到。而且…”他壓低了聲音,“姑娘,不是小的多嘴,裡頭那位夫人的病…李老先生想必也說了,即使用了紫河車,也不過是…拖些時日罷了。您這又是何苦呢?”

柳玉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靜雲軒的方向。窗紙上,映出秋紋伺候蘇婉喝水的瘦弱剪影,那影子單薄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她的眼圈驀地紅了,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清晰:“我知道…我知道可能無力迴天。但是…但是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能放棄。姐姐她…她是夫君心尖上的人。姐姐若是不在了,夫君…夫君眼裡,隻怕就更看不見我了…我…我總要為他,做點什麼…”

她的話語,卑微而深情,夾雜著一個女子在愛情與道義間的全部掙紮與付出。窗外,一道驚雷驟然炸響,撕裂了沉沉的夜幕,慘白的電光瞬間照亮了她滿是淚痕卻無比倔強的臉。雷聲轟鳴,掩蓋了許多細微的聲響,也包括那一陣由遠及近,急促地敲打在青石板上,屬於歸人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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