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2章 毒計暗生
蘇文軒離家已有五日。
這五日裡,蘇家小院從表麵上看,一切似乎都循著往日的軌跡,平靜無波。雞鳴而起,日落而息,炊煙依舊每日準時從煙囪嫋嫋升起。柳氏依舊是指揮若定的女主人,吩咐蘇婉娘做著各種家務,灑掃庭院、漿洗衣物、準備餐食。而她自己,則明顯比蘇文軒在家時多了幾分悠閒與愜意。
她時常對鏡梳妝,將有限的幾件首飾反複搭配,顧影自憐;時而藉口透氣,在村中閒逛,目光卻總似不經意地掠過那些高牆大院,流露出豔羨之色。更多的時候,她會獨自一人站在院中,眼神飄忽,最終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後院角落、緊鎖著的地窖門上。那目光複雜,有好奇,有渴望,更有一種暗潮洶湧的算計。
這地窖,自她嫁入蘇家之日起便知存在。公公蘇老秀纔在世時,曾嚴令不得輕易開啟,隻說裡麵存放著一些舊物雜物。夫君蘇文軒是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呆子,秉承父命,加之對身外之物向來淡泊,對此也從不好奇,那串黃銅地窖鑰匙,他一直隨身攜帶,視若尋常。
然而,柳氏卻非安分之輩。她從一個早年伺候過蘇母、後來離開的老仆婦口中,隱約聽到過一樁關於蘇家的秘密傳聞。據說多年前的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蘇老秀纔在外歸家途中,救下了一位墜馬受傷、瀕臨凍斃的富商。老秀才心善,將富商帶回家裡,延醫診治,悉心照料,直至其康複。富商感恩戴德,臨行前,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個沉重木箱,言明箱中乃是金銀珠寶,價值不菲,贈予蘇家以報救命大恩。蘇老秀才一生清高,堅辭不受,奈何富商誠意拳拳,最終隻得收下。但他認為此事不宜張揚,以免招來禍患,便將這箱財寶秘密藏於地窖深處,並囑咐子孫,非到萬不得已、關乎家族存亡之際,不可輕易動用此財。
此事本極為隱秘,知曉者寥寥,且年代久遠,漸漸被世人遺忘。蘇文軒或許幼時聽過,卻也未曾放在心上。然而,不知何故,這訊息竟如風中殘燭的一點星火,飄搖輾轉,傳入了附近山頭一夥土匪的耳中。
匪首姓周名虎,是個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性情兇殘暴戾的亡命之徒。他手下聚集了十數個嘍囉,盤踞山林,時常乾些打家劫舍的勾當。得知蘇家藏有重寶的訊息後,周虎早已對此筆橫財垂涎三尺,隻是礙於蘇家畢竟是讀書人家,在村中有些聲望,且平日門戶謹慎,一直未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
幾經周折,周虎竟通過柳氏一個遠房表親,與這深宅婦人搭上了線。起初,柳氏聽聞對方是土匪,嚇得魂不附體,嚴詞拒絕。但周虎耐性極好,多次派人暗中接觸,並以“得手之後,攜寶遠走高飛,共享富貴”的誘人藍圖,不斷撩撥柳氏那顆早已對清貧生活厭倦、對財富極度渴望的心。加之周虎信誓旦旦保證計劃周詳,絕無風險,柳氏那點殘存的恐懼與良知,終於在日益膨脹的貪欲麵前,徹底土崩瓦解。她開始與周虎暗中勾結,書信往來,密謀如何奪取蘇家這份祖傳的財富。
今夜,月黑風高,濃雲遮蔽了星月之光,萬籟俱寂,唯有秋蟲在牆角發出斷續的鳴叫。時近三更,眾人都已沉入夢鄉。蘇婉娘因白日裡漿洗了大量衣物,又清理了廚房灶台,甚是勞累,睡到半夜,隻覺得口乾舌燥,喉嚨如同火燒般難受。
她輕輕起身,怕驚擾了隔壁的嫂嫂,未點燈燭,隻借著從窗欞縫隙透入的淒清微弱的月光,摸索著穿上外衣,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打算去廚房倒碗水喝。
秋夜的寒氣撲麵而來,她不禁打了個冷顫,攏了攏衣襟,沿著熟悉的路徑,悄無聲息地行至院子中央。就在她即將走過柳氏臥房窗外時,卻忽聞屋內傳來一陣壓得極低的交談聲!那聲音刻意壓抑,但在寂靜的夜裡,依舊清晰可辨。更讓她心頭猛地一緊的是,那交談聲中,除了嫂嫂柳氏那略顯尖銳的嗓音外,竟赫然夾雜著一個陌生男子的粗啞聲線!
蘇婉孃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狂跳起來。深更半夜,嫂嫂房中怎會有男子?而且聽這聲音,絕非兄長!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蛇,倏地纏上了她的心頭。
強烈的好奇心與隱隱的不安,驅使著她屏住呼吸,踮起腳尖,如同暗夜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湊近柳氏臥房的窗下。她記得窗紙上似乎有一個不起眼的、被樹枝劃破的小洞,平日未曾留意,此刻卻成了窺探秘密的縫隙。
她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將眼睛貼近那個小洞,悄悄向內窺視。
這一看,直嚇得她魂飛魄散,渾身的血液彷彿在刹那間凝固!隻見房內隻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昏黃的光影在牆壁上跳躍不定,映照出兩個對坐的人影。其中一人正是嫂嫂柳氏,她麵色緊張,卻又帶著一種異樣的興奮潮紅。而另一人,則是一個身材魁梧、麵相凶惡的黑衣男子!那男子約莫三十上下年紀,臉上從眉骨到嘴角,斜斜劃著一道猙獰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恐怖駭人。他腰間鼓鼓囊囊,赫然彆著一把帶著皮鞘的短刀,刀柄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柳氏壓低了聲音,語氣急切地問道:“……周大哥,你當真探聽清楚了?那東西,真的就在我家這地窖裡?”她口中的“周大哥”,顯然就是那刀疤臉男子。
周虎冷哼一聲,語氣篤定而粗魯:“錯不了!老子盯上你家不是一天兩天了!蘇老秀才當年救過的那個富商,留下的財寶,夠咱們兄弟快活幾輩子的!就藏在你們家地窖最裡頭,用油布包著,裝在一個大木箱裡。可惜蘇文軒那個書呆子,空守著一座寶山而不自知,真是活該窮酸!”他言語間充滿了對蘇文軒的不屑與對財寶的勢在必得。
柳氏眼中貪婪之光更盛,彷彿已經看到了金光璀璨的未來,但她旋即又蹙起眉頭,擔憂道:“可……可地窖的那把大銅鎖,鑰匙文軒一直隨身帶著,他這次去府城,也帶走了,我們如何進去?”
周虎不屑地啐了一口,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呸!一把破鎖,能奈我何?老子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什麼鎖沒見過?明日三更,我帶幾個得力兄弟過來,直接用家夥撬開便是!費不了多少工夫!”他頓了頓,話音一轉,陰狠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掃向窗外,恰與蘇婉娘窺視的視線方向相對,驚得她險些失聲叫出來!周虎壓低了聲音,帶著殺意道:“隻是……你那小姑子,蘇婉娘,卻是個麻煩。她雖年紀小,但心思細,又整日在家。我們明日動靜不小,她若察覺,必定壞事。”
柳氏臉上掠過一絲狠絕與決然,咬牙道:“那丫頭……留著確是禍害!平日裡看著就礙眼!既然要做,便做得乾淨利落!明日你們來時,順手……將她一並解決了!做得像意外也好,像遭了賊也罷,總之,絕不能讓她活著,免得日後橫生枝節,走漏風聲!”她的話語冰冷無情,彷彿在說一件與己無關、丟棄一件舊物般輕鬆。
周虎獰笑著點頭,露出森白的牙齒:“正合我意!如此甚好!無毒不丈夫!明日三更,我們先結果了那小丫頭,再取財物,得手之後,一把火燒了這破院子,立刻遠遁他鄉,下半輩子儘享榮華富貴!”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成功的景象,語氣中帶著興奮。
柳氏臉上露出扭曲而得意的笑容,連連稱是,已經開始盤算著得到財寶後,要購置哪些綾羅綢緞、金銀首飾。
窗外,蘇婉娘將這番狠毒至極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隻覺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瞬間四肢冰涼,心臟狂跳不止,幾乎要撞破胸膛!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驚叫出聲。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上眼眶,視線瞬間模糊。她萬萬不曾想到,平日裡雖不親近、卻也算和睦相處了三年的嫂嫂,內心竟是如此蛇蠍心腸,不僅要謀奪蘇家祖傳的財寶,竟還要對她這個朝夕相處的小姑,下此斬草除根的毒手!
恐懼、憤怒、背叛感、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