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3章 柴房驚魂
巨大的恐懼如同無形的手,瞬間攫住了蘇婉孃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她雙腿發軟,渾身無力,若非靠著牆壁,幾乎要當場癱倒在地。窗內那惡毒的計謀,嫂嫂冰冷無情的話語,匪首周虎猙獰的麵容和腰間的短刀,如同夢魘般在她腦海中反複閃現。
強忍著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與喉間翻湧的嗚咽,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才勉強維持住一絲清醒。她不能出聲,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被發現!借著牆角的陰影掩護,她一步一步,艱難地、幾乎是匍匐著,挪回了自己的房間。每一下心跳都如同擂鼓,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她生怕這聲音會引來屋內惡徒的注意。
終於摸到了自己的房門,她顫抖著手,輕輕推開,閃身進去,隨即反手將門栓輕輕閂上。背靠著冰冷而堅實的門板,她一直強撐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滾落,迅速浸濕了前襟。她不敢放聲大哭,隻能將臉深深埋入膝蓋,肩膀因極度的恐懼與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無聲地宣泄著內心的驚濤駭浪。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腦海中一片混亂,如同被狂風席捲的殘雲。哥哥遠在府城,歸期未定,音信難通。即便此刻能設法送信,山長水遠,等他回來,一切都晚了!若等到明日三更,那夥殺人不眨眼的歹人前來,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定然在劫難逃,隻有死路一條!
必須立刻躲起來!這是腦海中唯一清晰的念頭。可是,能躲到哪裡去?蘇家宅院雖不算極大,但能藏身之處卻不多。院牆高聳,以她的力氣絕無可能翻越。村口……對了,那些歹人既然計劃周詳,村口必然也安排了人手看守,防止她逃跑或者走漏訊息。自己一個弱質女流,如何能逃得出他們的天羅地網?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衝擊著她幾近崩潰的心防。她蜷縮在門後,感覺四周的黑暗彷彿化作了實質,要將她吞噬。
就在這無邊無際的絕望之中,一絲微弱的亮光忽然劃過腦海——後院!後院那間堆放雜物、久已廢棄的柴房!
那柴房位於院落最偏僻的西北角,靠近後牆,因為位置不便,且家中人丁單薄,早已廢棄不用多年。門扉破敗不堪,似乎一推就倒,裡麵堆滿了不知何年何月砍伐的乾柴、一些用舊的農具以及陳年積累的雜物,蛛網遍佈,灰塵厚積。平日裡,除了偶爾去取些引火的細柴,幾乎無人涉足。那裡,或許可以暫時藏身!
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刻給了蘇婉娘巨大的力量。事不宜遲,多耽擱一刻,便多一分危險。她猛地用袖子擦乾眼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哭泣和害怕的時候,必須行動起來!
她強抑住依舊有些顫抖的身體,匆忙從地上爬起。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她摸索著開啟衣櫃,也來不及細看,胡亂抓出幾件顏色深暗、不易察覺的舊衣物。又走到桌邊,將晚上吃剩的幾塊乾硬的炊餅和一捧炒米,用一塊乾淨的布包好。她想了想,又走到床頭,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小的繡花荷包,裡麵是她幾年來一點點積攢下的、準備給兄長買紙筆的碎銀子。雖然不多,但或許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她將衣物、乾糧和荷包一起,用一塊較大的藍色土布包袱皮迅速包好,打了一個結實的結。做完這一切,她再次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院子裡依舊寂靜無聲,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柳氏房內的低語似乎也停止了,或許密謀已畢,那周虎已經離開?
不能再等了。蘇婉娘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所有的勇氣都吸入肺中。她輕輕拉開房門,探出頭去,四下張望,確認院中空無一人。月光淒清,將庭院的景物照得朦朦朧朧,彷彿籠罩在一層不真實的薄紗之中。
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貓著腰,緊緊抱著那個小小的包袱,憑借著對家中地形的熟悉,利用花木陰影作為掩護,飛快地、悄無聲息地穿過庭院,直奔後院那間陰森破敗的柴房。
柴房的門虛掩著,門軸上鏽跡斑斑。她輕輕一推,門發出“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在這靜夜中顯得格外刺耳。蘇婉孃的心猛地一縮,屏住呼吸,停頓了片刻,確認沒有引起任何注意,才側身閃了進去,隨即小心翼翼地將門儘量恢複原狀。
柴房內頓時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塵土氣息以及乾柴特有的味道。月光從破損的屋頂瓦隙間漏下幾縷,如同幾柄冰冷的利劍,切割開室內的黑暗,映照出堆積如山的、形狀怪異的柴捆和角落裡一堆鬆軟的、用來引火的乾草。蛛網隨處可見,偶爾有細小的爬蟲窸窣爬過。
蘇婉娘不敢遲疑,她借著那幾縷微光,摸索著走到那堆乾草前。那裡堆放的乾草較為厚實鬆軟。她迅速用手撥開一個空隙,將那個藍色的包袱塞入最深處,確保從外麵看不出痕跡。然後,她自己蜷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再用手將周圍的乾草拉扯過來,仔細掩蓋好周身,隻留下一雙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麵,用於觀察和呼吸。
黑暗中,她緊緊抱住雙膝,將身體縮成最小的一團,屏氣凝神,耳朵豎得高高的,全力捕捉著外麵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響。心臟依舊在胸腔裡狂跳,每一次搏動都清晰可聞。時間在死寂與恐懼中緩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柴房外的蟲鳴,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甚至風吹過破門縫隙的嗚咽聲,都讓她心驚肉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更久。就在蘇婉孃的精神因極度緊張而開始有些恍惚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了柳氏略顯焦躁的呼喚聲,打破了夜的沉寂。
“婉娘!婉娘!你這丫頭,睡死了嗎?跑哪兒去了?”
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柳氏與一個低沉男聲(顯然是去而複返的周虎)壓低嗓音的急促交談。
“怎麼回事?人呢?”周虎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耐與怒氣。
“我……我起來小解,順便想去她房裡看看,結果房裡空空如也,被子都是涼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柳氏的聲音帶著慌亂與氣急敗壞。
蘇婉娘在草堆裡嚇得魂飛魄散,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隻能拚命地收緊身體,恨不得自己能化為一根真正的乾草,融入這堆雜物之中。她在心中拚命地祈禱著,祈求漫天神佛保佑,不要讓這些人發現她的藏身之處。
“廢物!連個小丫頭都看不住!”周虎低聲斥罵,語氣凶狠,“定是叫她偷聽到了我們之前的談話,嚇得跑出去了!”
“不可能!”柳氏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哭腔,“這黑燈瞎火的,她一個小姑孃家,人生地不熟,能往哪兒跑?再說,村口不是已經讓你的人守住了嗎?她插翅難飛!”
周虎煩躁地環顧漆黑的後院,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每一個可能的藏身角落,最終,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間破柴房上。雖然隔著乾草和牆壁,蘇婉娘彷彿都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銳利,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這柴房……”柳氏也注意到了柴房,猶豫著問道,“要不要搜搜看?說不定她嚇得躲進去了?”
周虎盯著那扇搖搖欲墜、彷彿隨時會散架的木門看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但隨即被不屑取代。他哼了一聲,語氣篤定:“這麼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又臟又亂,藏隻野貓都嫌憋屈!她能躲在這裡麵?怕是早就嚇破了膽,不知道翻牆躲到哪個草垛子裡去了,或者想硬闖村口?哼,量她也跑不遠!彆管她了,正事要緊!趕緊動手,先把地窖裡的東西弄出來是正經!遲則生變!”
柳氏雖心中仍有疑慮,總覺得蘇婉孃的失蹤透著蹊蹺,但見周虎主意已定,又貪念地窖中的財寶,怕耽擱下去真出意外,便也不再堅持。她附和道:“也好,想必她也逃不出我們的手心。先取財物要緊!”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顯然是朝著前院地窖的方向去了。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又過了好一會兒,蘇婉娘纔敢緩緩地、極其輕微地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濁氣。這一放鬆,她才猛然發覺,貼身的衣衫早已被冰冷的冷汗浸透,緊緊貼在肌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涼。方纔極度的緊張讓她忽略了身體的感受,此刻危險暫退,疲憊與後怕如同潮水般湧來,讓她幾乎虛脫。
然而,她的理智告訴自己,危機遠未解除。她知道,一旦地窖中的財寶被柳氏和周虎他們得手,自己即便暫時躲過搜捕,日後也必遭滅口。他們絕不會留下她這個活口,成為他們罪行的見證。必須想辦法逃出去!必須去報官!可是,村口有歹人把守,自己該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一個新的、更加嚴峻的難題,擺在了這個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驚魂的少女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