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3章 黃仙初討封,一語斷仙途
蘆葦蕩深處,那方被踐踏出的小小空地上,春光正濃。劉武與苗金花已然忘卻了身外的一切,沉浸在**的漩渦之中。蘆葦的金色長杆在他們身邊搖曳,彷彿一道道屏風,將他們與外麵的世界隔絕開來。碧波潭幽深的水麵,倒映著兩人糾纏的身影,水波微漾,將那不堪的畫麵扭曲、打碎。
就在**最為熾烈,二人意亂情迷之際,一陣極不和諧的窸窣聲,突兀地從附近的蘆葦叢後傳來。
那聲音很輕,不像是風吹蘆稈的沙沙聲,倒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小心翼翼地撥開蘆葦,緩緩靠近。
苗金花最先警覺,她猛地睜開迷離的雙眼,驚恐地望向聲音來源,用力推搡著身上的劉武:“冤家……你,你聽!是什麼聲音?”
劉武正在興頭上,頗不耐煩:“哪有什麼聲音,是風……”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那窸窣聲再次響起,而且更近了!這一次,連他也聽得清清楚楚。
“有人!”苗金花花容失色,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得尖利,她一把抓過散落在一旁的衣物,慌不擇路地想要遮掩自己**的身體。
劉武也是嚇得魂飛魄散,滿腔慾火瞬間被冰水澆滅。若是姦情在此刻被人撞破,他劉武在這青石鎮將再無立錐之地,張大奎也絕不會放過他!他手忙腳亂地提起褲子,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順手抄起地上一根稍顯粗壯的蘆葦杆,色厲內荏地朝聲音來處喝道:“誰?!誰在那裡鬼鬼祟祟!給老子滾出來!”
蘆葦叢停止了晃動。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之後,在二人驚恐萬狀的目光注視下,那片蘆葦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緩緩撥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頂歪歪斜斜戴在頭上的、用蘆葦杆編成的奇怪“帽子”。接著,一個穿著簡陋荷葉“衣衫”的身影,人立著,從蘆葦後一步一頓地走了出來。
它站定了,約有兩三尺高,渾身長著淡金色的毛發,尖嘴瘦腮,嘴邊幾根長須微微顫動——赫然是一隻體型比尋常同類要大上不少的黃鼠狼!
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它此刻的行為舉止,像極了人!它後腿直立,前爪拱起,合在胸前,竟像模像樣地對著驚駭欲絕的二人作了一個揖!
然後,它開口了。聲音尖細、怪異,彷彿鐵片刮擦,卻又清晰地組成了人類的語言:
“二位……看老身,像不像人?”
“啊——!!!”
苗金花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手中的衣物掉落在地也渾然不覺。她嚇得魂不附體,渾身抖如篩糠,一下子縮到劉武身後,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裡,語無倫次地哭喊:“妖……妖怪!是妖怪!!”
劉武也是頭皮發麻,脊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雖比苗金花膽大些,但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恐怖的場景!一隻黃鼠狼,不僅穿著“衣服”,戴著“帽子”,還能像人一樣作揖,口吐人言!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但他終究是男子,強自鎮定下來,定睛細看,發現確實隻是一隻黃鼠狼,雖然行為詭異,但體型並不算特彆龐大,似乎並無直接的攻擊性。恐懼稍減,另一種情緒迅速占據上風——惱怒!這不知死活的畜生,竟敢壞他的好事,還嚇到了他的心上人!
又見苗金花嚇得如此模樣,他保護欲和表現欲油然而生,連忙反手摟住她,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同時對著那黃鼠狼,用一種極度不屑和驅趕的語氣,脫口罵道:
“莫怕莫怕!區區一隻黃皮子,不知從哪兒學了些障眼法,在此裝神弄鬼!不是人!不是人!快滾開!”
他這兩句“不是人”,說得斬釘截鐵,充滿了鄙夷和否定。
這三字如同三道無形的九天玄雷,接連劈在黃十三的頭頂!
它千年苦修,凝聚的那一點關乎化形的“靈機”,那維係著它由獸向人蛻變的脆弱橋梁,就在這輕飄飄的、充滿否定意味的話語中,轟然崩塌!
黃十三隻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從天地間壓下,將它體內辛辛苦苦凝聚千年的道行、法力,如同擠海綿般強行剝離、抽走!它身上那件用術法維持的荷葉“衣衫”和蘆葦“帽子”,瞬間失去靈光,化作普通的殘枝敗葉,散落一地。
它再也無法維持直立的人形姿態,四肢一軟,“噗通”一聲趴伏在地,變回了一隻徹頭徹尾、匍匐於地的野獸。
千年期盼,無數個日夜的苦苦修行,無數次的謹慎避劫,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憧憬,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它抬起頭,那雙原本充滿靈性與智慧的眸子裡,此刻隻剩下無儘的絕望、茫然和深深的悲慟。兩行渾濁的淚水,竟從它的眼角滑落,打濕了腮邊的絨毛。
它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這對嚇得抱作一團,卻又因為它形態“恢複正常”而稍稍鬆了口氣的男女,彷彿要將他們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然後,它發出一聲淒厲至極、如同嬰啼般的悲鳴,猛地轉身,四肢並用,踉踉蹌蹌地竄入茂密的蘆葦深處,消失在了一片金黃之中。
來得突兀,去得倉皇。隻留下地上幾片破碎的荷葉,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儘的、淡淡的妖氣與絕望。
“……走,走了嗎?”過了許久,苗金花才顫聲問道,依舊不敢抬頭。
劉武心有餘悸地四下張望,確認那詭異的黃鼠狼確實不見了,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強笑道:“走了,一隻畜生罷了,許是成了點精怪,被我一罵,嚇跑了。”
話雖如此,兩人經過這番驚嚇,早已是興致全無,隻剩下後怕。方纔的旖旎風情蕩然無存,隻剩下劫後餘生的慌亂。
他們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不敢在此地再多停留片刻,互相攙扶著,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這片讓他們驚魂甫定的蘆葦蕩。
一路上,二人心事重重,都隻將方纔的遭遇視為一件極其晦氣且詭異的怪事,互相叮囑千萬不可對外人提起。至於那隻黃鼠狼為何會那般作態,為何會口吐人言,以及劉武那兩句“不是人”究竟意味著什麼,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們一無所知,也毫不在意。
他們並不知道,他們輕飄飄的一句話,已然斬斷了一個修行者千年的道果,釀下了一段沉重的因果。而這因果的絲線,已然纏繞上他們的命運,隻待時機成熟,便會收緊、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