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6章 深潭葬芳魂,善惡終有報
張大奎那一聲怒喝,如同九天驚雷,將劉武與苗金花二人徹底劈入了無底深淵。他們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凝固。方纔互相指責的醜態還僵在臉上,此刻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們淹沒。
苗金花首先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與羞愧,她雙腿一軟,癱倒在地,雙手掩麵,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她不敢看張大奎那雙布滿血絲、充滿了痛苦與暴怒的眼睛,那眼神比任何刀劍都更讓她感到刺痛和無地自容。
劉武則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額頭撞擊著地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涕淚橫流地哭嚎:“奎哥!奎哥我錯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你饒了我,饒了我這條賤命吧!都是……都是她!是她不守婦道,是她勾引的我啊!”
極度的恐懼讓他再次將所有的罪責瘋狂地推向苗金花,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劉武!你……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苗金花猛地抬起頭,散亂的發絲沾著淚水貼在臉上,原本嬌美的麵容因極致的憤怒和羞辱而扭曲,“當初是誰在我麵前指天發誓,說此生非我不戀?是誰說奎哥粗鄙,配不上我這般顏色?如今事發了,你竟將汙水全潑到我一人身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你胡說!分明是你這淫婦耐不住空閨寂寞!”
“是你這無恥之徒先行為不端!”
求生欲和推卸責任的本能,讓他們再次陷入了瘋狂的互相攻訐之中,言語愈發惡毒,姿態愈發醜陋。他們彷彿兩隻落入陷阱的野獸,在獵人麵前做著最後的、徒勞的撕咬。
張大奎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先前那焚心蝕骨的怒火,竟在眼前這極度不堪的場景中,奇異地冷卻、沉澱,化作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寒與麻木。他的心,像是在一瞬間被掏空了,隻剩下一個呼呼漏著冷風的巨大窟窿。多年夫妻的溫情,少時好友的情誼,在此刻被徹底碾碎,化為齏粉,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他不再看那對互相撕咬的男女,而是將目光轉向一直靜立一旁的黃十三。黃十三也正看著他,那雙靈動的獸眼中,此刻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有修行被毀的永恒傷痛,也有對張大奎此刻處境的深深同情。
就在這混亂與死寂詭異交織的時刻,異變陡生!
苗金花在與劉武的激烈爭吵和推搡中,情緒徹底失控,她尖叫著撲向劉武,似乎要與他廝打。劉武下意識地用力一推——他本是男子,情急之下力道失了分寸。苗金花本就站在離水潭不遠的地方,腳下是濕滑的泥濘,被這猛力一推,她驚呼一聲,身形踉蹌著向後倒去,雙腳踩空,整個人“噗通”一聲,跌入了那口深不見底、寒氣森森的碧波潭中!
冰冷的潭水瞬間將她吞沒!刺骨的寒意讓她幾乎窒息,求生的本能讓她拚命掙紮,雙手胡亂拍打著水麵,發出淒厲而斷斷續續的呼救:“救……救命!奎……奎哥!救……我!”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岸上的三人都愣住了。
張大奎的心臟猛地一縮!儘管恨其不忠,怨其不貞,但那是與他同床共枕三年的妻子!是他曾真心愛護過的女子!眼見她在冰冷的潭水中掙紮,生命危在旦夕,多年的夫妻情分、骨子裡的善良,讓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金花!”
他大吼一聲,來不及脫去外衣,縱身便跳入了潭中。冰冷的潭水如同無數根鋼針,瞬間刺透他的肌膚,但他渾然不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救人!
而岸上的劉武,在看到苗金花落水,張大奎跳下去救援的瞬間,他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機會!逃跑的機會!
什麼海誓山盟,什麼甜言蜜語,在生死和自身安危麵前,全都成了狗屁!他臉上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狂喜和極致的卑劣,他甚至沒有朝潭中多看一眼,更沒有絲毫下水相助的念頭,趁著張大奎全力救人之際,他連滾帶爬地從地上掙紮起來,也顧不得方向,如同喪家之犬般,手腳並用地衝出蘆葦蕩,瘋狂地向遠處逃去,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潭水中,救援異常艱難。
苗金花已被死亡的恐懼徹底支配,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像八爪魚一樣死死纏住前來救援的張大奎,雙臂箍住他的脖頸,雙腿纏住他的腰身,拚命地想要將頭露出水麵。這種溺水者的本能反應,對於施救者來說是極其危險的。
“金花!鬆手!放鬆!我帶你上去!”張大奎被纏得幾乎無法劃水,嗆了好幾口冰冷的潭水,他奮力掙紮,試圖讓苗金花冷靜下來。
但苗金花根本聽不進去,她隻是憑借著求生本能,越纏越緊。張大奎水性雖好,但背負著一個瘋狂掙紮的人,在這深不見底的寒潭中,力氣也在飛速消耗。他感覺自己的四肢越來越沉,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咬緊牙關,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和一股蠻勁,拚命蹬水,一隻手艱難地劃動,另一隻手還要努力托住苗金花,不讓她沉下去。每一次向前,都無比艱難。冰冷的潭水,沉重的負擔,絕望的掙紮,構成了一幅淒慘的畫麵。
也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張大奎終於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拖著苗金花,艱難地爬上了岸邊。他癱倒在泥濘的岸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河水從他身上流淌下來,混合著汗水與不知是淚還是水的東西。
他急忙翻身去看苗金花。隻見她雙目緊閉,臉色青紫,嘴唇烏黑,早已沒有了呼吸。曾經明媚動人的容顏,此刻隻剩下死寂。
張大奎顫抖著手,探向她的鼻息,又俯身去聽她的心跳。
一片死寂。
“金花……金花!”他不敢置信地輕輕搖晃著她冰冷的身體,聲音嘶啞地呼喚。
沒有任何回應。
巨大的悲傷、無力的憤怒、以及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終於衝垮了他所有的防線。他再也支撐不住,將苗金花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在懷中,如同受傷的孤狼,在這空曠無人的蘆葦蕩中,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哭聲悲愴,在蘆葦叢中回蕩,連風似乎都為之嗚咽。他在哭什麼?哭妻子的紅顏薄命?哭好友的背叛無情?哭自己支離破碎的人生?或許都有。這哭聲,是對過去一切的告彆,也是對命運無常的控訴。
黃十三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安靜地蹲坐著,看著眼前這悲慘的一幕,眼中也流露出了哀慼之色。它雖恨這對男女毀它道行,但親眼見證一條生命的逝去,尤其是以這種方式,也讓它心中充滿了物傷其類的悲涼。
而那個倉皇逃竄的劉武,他的報應,才剛剛開始。他如同驚弓之鳥,不敢回青石鎮,隻能在荒郊野嶺躲藏。很快,他與苗金花的醜事以及他見死不救、獨自逃命的行徑,便通過某些途徑(或許是當日有其他撿柴人遠遠窺見,或許是黃十三通過托夢等方式讓鎮民知曉)在鎮上傳開了。他成了青石鎮乃至周邊地區人人唾棄的忘恩負義之徒,名聲臭不可聞。無人願意收留他,無人願意給他一口飯吃。他隻能以乞討、偷竊為生,狀若乞丐,惶惶不可終日。
轉眼秋去冬來,寒風凜冽,大雪紛飛。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有人在一座廢棄的山神廟中,發現了劉武蜷縮僵硬的屍體。他衣衫單薄,麵目青紫,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花,死狀淒慘,結束了他可恥而卑微的一生。
天理迴圈,報應不爽。善惡之報,如同影隨形,從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