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四回:枕邊風兄弟生隔閡,暗較勁家宅起暗湧
自“布料風波”之後,張氏認定了大嫂郭氏假公濟私,管家杜敬趨炎附勢,心中憤懣難平。她雖不敢再無憑無據地去向樊宏質問,但平日裡言行舉止,卻處處透出對郭氏的不滿與挑釁。
往日裡妯娌二人一同給王氏請安(王氏雖不在,禮數仍存),或是商議家事,尚能維持表麵客氣。如今張氏卻時常藉故推脫,即便去了,也是言語冷淡,夾槍帶棒。譬如郭氏吩咐下人更換府中窗紗,張氏便要在背後嘀咕:“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這般鋪張,也不知省些銀錢將來分家時好多得些。”若郭氏節儉了些,她又有話說:“瞧那小家子氣,掌著家卻這般吝嗇,平白失了樊家的體麵。”
府中下人皆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見兩位奶奶不和,便有些心術不正的,或是想巴結得勢的一方,或是單純搬弄口舌,在兩房之間傳遞些閒言碎語,使得那誤會與隔閡愈發加深。
樊垣雖覺妻子有些過分,勸過幾次,但張氏豈肯聽他的?反怪他胳膊肘向外拐,不為自己房裡爭氣。她幾乎夜夜在樊垣耳邊吹那枕邊風。
“你整日在外辛苦,與大哥一同打理生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你看大哥,如今儼然以家主自居,事事都要壓你一頭。”
“那日盤點藥材行,明明是你的主意更好,大哥卻偏要按他那套老的來,還不是怕你顯出能耐?”
“大嫂更是了得,暗中不知撈了多少好處去貼補孃家。我們玉傑、玉寶也是樊家正根正苗的孫子,將來分家,難道要看著大房吃肉,我們連湯都喝不上嗎?”
“我瞧父親讓大哥暫代家主,未必沒有考察之意。你若不爭氣,這偌大家業,將來隻怕都要落在大房手裡了!”
起初樊垣還辯解幾句:“大哥並非如此之人”、“父親常教導兄弟和睦”雲雲。但久而久之,這般話語日日灌輸,加之他本身也有些爭強好勝之心,便漸漸覺得妻子所言,似乎也不無道理。再看兄長樊宏,處理事務時確實越發有決斷,很少再像過去那般事事與自己商量,那“暫代家主”的身份,似乎讓他自然而然地端起了架子。樊垣心中那點微妙的嫉妒與不服,便被勾了起來。
兄弟二人雖依舊一同出門,一同料理生意,表麵上客客氣氣,但那份手足之情已悄然變了味道。商議事情時,樊垣不再像過去那樣暢所欲言,有時甚至會故意提出不同意見,與兄長爭執幾句,以顯示自己的存在。樊宏則覺得弟弟近來有些浮躁,不似以往貼心,心中亦有些不滿,礙於情麵,也不好多說。
這一日,兄弟二人在綢緞莊商議一批新貨的價格。樊宏認為應按往常定價,薄利多銷。樊垣卻道:“如今蘇杭來的貨船少了,這批料子花色又新,奇貨可居,理應提價兩成。”
樊宏搖頭:“提價恐傷及老主顧,不妥。”
樊垣堅持:“做生意豈能一味守舊?此時不提,更待何時?”
兄弟二人竟爭執起來,最後還是杜敬在一旁打圓場,折中了一下,略微提價半成,方纔了事。
回府途中,二人同坐一車,卻一路無話,氣氛頗顯尷尬。樊宏心想:“二弟近日怎地如此急功近利?”樊垣則暗忖:“大哥如今是越發保守專斷了。”
這種暗中的較勁,不僅體現在生意上,也蔓延到家庭生活的細枝末節。給孩子們請的西席先生,大房請了一位,二房便覺不能落後,也要另請一位更有名望的。逢年過節給親友備禮,兩房也暗中比較厚薄。甚至一日三餐,兩房也漸漸不再一同用飯,而是各吃各的。
郭氏見二房如此行事,自然也不會忍氣吞聲。她也在樊宏麵前抱怨張氏驕橫無理,不把自己這掌家嫂子放在眼裡,又疑心樊垣慫恿妻子,故意與兄長作對。樊宏聽得多了,對弟弟的不滿也日漸累積。
樊家宅院內,往日那種融洽和睦的氣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形的緊張與壓抑。下人們行事也愈發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慎,便開罪了哪位主子。唯有管家杜敬,依舊忙碌地穿梭於兩房之間,傳話遞物,調解矛盾,臉上總是掛著謙卑的笑容。隻是有時,當他獨自一人時,看著這日漸疏離的兄弟妯娌,嘴角會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冰冷的笑意。
遠在餘杭的樊員外,偶爾收到家書,信中樊宏隻報喜不報憂,皆言“家中一切安好,生意順遂,弟亦勤勉”,讓他倍感欣慰,全然不知高堂之下,基石已漸鬆動。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這詭異的平靜中悄然孕育。
這正是:枕邊風起兄弟隙,暗流湧動宅院深。高堂遠隔千裡外,哪知禍根已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