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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淩 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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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

嬅長老從床上起身,她拾起偶人與絨毯收入空間,慢慢走到三人身旁,掛著珠串的紗簾在她身後落下。

家人間親密相擁,追逐的雙生子吵吵嚷嚷,嬅長老不禁勾起唇角,但時間其實是緊迫的,她隻能捏著傳送符紙開口打斷幾人,“有重要之事需議,先出院隨我去族祠。”

此時夜深,祠堂設有結界,六人在極短眩暈後出現在祠堂門外。

“許久未來了。”宙意鬆開妻女,雙手用力抓捏耳朵,最後揉了揉左耳壓抑不適。

“候您多時,用來壓一壓靈姬。”嬅長老遞給他一隻白菇,待後者接下後上前推開門。

宙家祠堂從外看像座墳,一扇硃紅大門後以包天圓形圈起塊不大地盤。

裡頭掛著數不清的赤紅火光的燈籠,花樹間立有幾位白色身影。

萬籟俱寂。

修士身姿輕盈,連腳步聲都不存在。

宙淩微垂腦袋,這時花姝與花桉已經被禁足。

一直走了許久纔看到三間敞開房屋,門匾題字不一,裡頭數不清牌位,正前方門口是朧、祿二位長老。

二人將腳旁黑色袋子拋入爐鼎煉化,縷縷白煙很快從爐中升起,煙消散又往爐中投入一袋,待幾人走近,正是最後一袋。

宙意皺著鼻子,從進入祠堂起臭味源源不斷,竟比外頭還要濃烈,“軒轅曜爪子伸進來這麼多。”他同時也疑惑為何嬅長老不將其吸收,宙意想著問出口。

嬅長老無奈:“我老了,難以吸收。”

宙淩清楚真相,淡淡想,是因為黑霧將散,那人再無法對嬅長老偏愛。

“一時不察給他找到空子鑽入,好在小輩們無事。”祿長老擦去額頭汗珠。

“界主,”朧長老麵色蒼白,見到宙淩,親昵喚了聲:“少界,您也醒了。”

“夜安,讓您擔憂了。”宙淩吸吸鼻子,黑霧帶有幾絲腐爛氣味。

“辛苦了。”宙意兩隻手分彆拍拍他們肩膀。

祿長老抖抖肩,“職責所在。”

“進去吧,”嬅長老輕聲說:“無須再同少界隱瞞什麼了,她該知曉全部。”

宙淩適時做出滿頭霧水模樣。

“是娘騙了你,”蘭蒼姝笑笑,笑容莫名有些落寞,徒生出一種無力感,“若還好奇姬長老我明日便與你講述真正經過,族中所有事情都將不必保密了,孩子,你將開始擔負重任。”

宙淩怔愣,很快問:“真的嗎?”

雙生子長老站在她們身側連連點頭。

魚長老試圖擺出一副靠譜大人模樣,卻習慣性擡手摸鬍子,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光禿禿後轉手撚起胞弟一撮頭髮,陰測測恐嚇:“少界,你要再想做溫室花苗可冇有機會了。”

“瞎說。”屋長老推開他的手臂。

一行人進入堂內,地上擺著幾個蒲團,兩個身影並跪於中央,熟悉的嗓音交織念著保佑喃語。

宙淩幼時害怕這地方。堂內昏暗總是看不清擺設,隻有屋外掛著兩盞燈籠,地麵總會反映紅光,牌位滿滿噹噹占據整整三麵牆壁,每當進入其中耳畔就有無數模糊呢喃,像有很多人在身邊說話,嘈雜不休,但每逢月末又不得不待獨自在堂中,後來過了五歲便不再有這項任務了,再之後宙淩從未來過。

這也是她最後一次進入。

祠堂有不明火的傳統,故而不會在屋內燃半點燭火,祠堂正屋布有結界,削弱五感,門被關上後宙淩隻能看見隱隱人形,不同於小時,這次她耳邊冇有出現那混亂的聲音。

夜長老與皓長老停下唸誦,嬅長老讓大家在牌位前坐下,遇到這些事她總是領導者,她輕輕歎息,開口第一句是:“各位,我們得在我死前解決掉軒轅曜,他的存在威脅太多。”

黑暗中氛圍隨著這番話增添幾分凝重。

即使看不清其容,宙淩想到那個不久後將實現的預言垂下頭。

皓長老聲音沙啞,“朧也會出錯。”

他一直認為,所預知到的未來是在預知到未來後所做行為後的結果。

嬅長老不願再糾結預言之事,是否正確到那時自見分曉,“目前首要有兩件事,一解決軒轅曜,二少界分身。族影已找到全部分身所處位置,少界,我們需要將您那位育子分身的孩子帶回界中,你有何見解?”

宙淩眉心一動,拳頭攥緊。

小鸝……

她將親眼看著小鸝一步步走向神誌不清模樣。

宙淩自己雖未親身生育,但懷胎時的辛苦艱澀是真實的,即使猊森會時不時將蛋轉入他的肚子,但也有一半時間小鸝是呆在她腹中。

分身對一切都是茫然的,她聽著好心婦人建議,靠著周邊村民接濟照顧,懵懵懂懂懷胎、生產、育子。

從繈褓嬰孩至出落水靈的小娃娃,五年來的所有她已在記憶中經曆過一番。

幼小的女兒早熟,伶俐聰慧,總言分身呆愣,有時比分身更靠譜,宙淩曾無法判斷她是否能接受自己朝夕相處的母親其實隻是一具空殼,哪知女孩為她而來。

她聲音微顫,卻不是那時憂慮,而是知曉結局卻無力更改的苦澀,勉強維持平靜道:“不能如此突兀、若要將孩子接回分身也得一起。”

“好,”嬅長老注意到,但並未多言,轉而談起另外之事,“我們都在又有祠堂內祖宗血脈保佑可以嘗試改寫死亡了,將族中那位時間提前吧。”

此前他們已做足準備,選擇在族祠內進行是因結界可鎖魂。

分身薄每具分身死亡時間後都有可修改三字,但唯有在本體中方能看見。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宙淩將已發生之事拋諸腦後,嗯聲回覆後她緩緩道:“這次可修改並未消失,我想,是因為隻有在本體內纔可修改。”

快些結束吧!

宙淩心念,將死亡時間提前到一刻後,下一秒腦中響起許久未聽過的尖銳刺耳鳴叫:警告警告——

身體一晃宙淩倒在蘭蒼姝身上。

頭刺痛,暈眩不斷,睜開眼什麼也看不清,身旁無一人。

蘭蒼姝:“淩兒?”

分身耳聰,聲音隔超過手掌距離便聽不太清,入耳模糊,知道蘭蒼姝在喚她,宙淩顫顫巍巍支起身子,用不確定語氣再次喊道:“母親?”

“我在。”聲量變大,宙淩知道在說什麼,但真實感受依舊聽不清。

“誰?”察覺二人距離拉近,宙淩一手撐著身體一手擡起,手臂如舊被一雙柔荑支撐扶住,聲音終於聽得真切清楚些。

“淩兒,是娘。”堂中黑暗,蘭蒼姝來到她身邊。

蘭蒼姝嗓音溫柔,鼻尖嗅到氣味熟悉,宙淩鼻頭微酸,很快壓下其他情緒順其動作站起身子,冷靜告訴她,“我好像來到了分身中。”

“不要怕,你確實來到分身。”蘭蒼姝與她相貼,握著手腕將人往堂前帶。

相比其他人宙意所瞭解的少許多,懷抱宙淩軟綿綿的身體,朝緩緩走來的妻女喊道:“淩兒還好嗎?”

蘭蒼姝說:“脈搏平穩暫時無事。”

坐在他身邊的皓長老告訴他,“少界這副軀體耳聰,未靠近聲音皆模糊,距離過一尺都聽不見。”

“頭有些許脹痛,在來到分身前腦中有道尖銳聲音叫嚷,”宙淩被攙扶著自顧自道:“一刻內這具身體將失去生機,屍體約莫一同消失。”

蘭蒼姝心疼,“先休息會吧。”

待二人靠近,嬅長老望見她懨懨模樣,起身走近,她伸手撫上宙淩額頭,頓時宙淩感到輕鬆,腦中恢複平靜。

“嬅長老。”宙淩忍下想蹭蹭她的渴望。

“為何受苦的總是少界。”魚長老的眼中流露脆弱,很快收斂。

屋長老冇有錯過那絲情緒,掰過他的頭,“魚,你要記住,身負責任不可能無憂無慮安樂一世。”

魚長老拽下他的手,悶悶道:“我們起初不是商量好讓她開心無憂一輩子嗎…”

“你也說了,是起初,待分身問題解決後、不,就算現在未解決,曾經那些話也不會一成不變,我們終會死去。”

“會有小輩繼續接位。”就算如此魚長老仍不想推翻美夢。

但屋長老不再出聲了。

朧長老搖頭輕歎,“命數…真不想再窺探,”依靠皓長老肩膀,她眼神迷離,惆悵不已,“我不願再看到你們任何一人的死亡。”

皓長老握住她的手,“朧,責任冇有那麼重,多依賴於我們。”

“我都知…”朧長老閉上眼。

夜長老盤腿坐在一旁罕見歎氣,“各位,問題在往後一定都能解決。”

“往後往後!若指望以後你不如出去悠悠品茶還呆在這做什麼!”魚長老仍嗆他,蹭的站起身子像點燃的炮仗一樣指著他說教,聲音之大宙淩那邊都能聽到隱約字眼。

“魚!”屋長老壓下他拱起的雙肩。

夜長老不再說話了,垂下腦袋,碎髮遮住眉眼。他無力反駁,滿載的歉意與愧疚註定讓他對上魚長老無任何勝算。

他該知足。

宙意緩緩說:“我想具體瞭解一下最近發生過的,方纔在路上處理黑霧耽擱了。”

祿長老手托腮,有些疲憊,“界主,讓我們先瞭解一下少界的各個分身。”

聽著他們交談,嬅長老沉默須臾,招手示意蘭蒼姝就地而坐,蘭蒼姝攜著宙淩坐下。

“少界,若有任何不適請與我細細描述。”嬅長老坐在宙淩麵前,聲量頗大。

“嗯。”宙淩鼻尖縈繞她們氣味,耳旁是母親輕盈平緩呼吸,無比心安。

堂中安靜,恍惚之間似乎聽到悉悉索索聲響,許是長老們在交談,宙淩靜靜等待死亡,回到軀體。

自己似乎總在等待,無論過去,未來。

竟與那時的思想同頻了。

宙淩眼睫顫動。

“怎麼了?”蘭蒼姝發現她呼吸微亂。

那邊正同步資訊的幾人同時望向這邊。

“冇事母親,隻是忽然想到我幾乎每次都是這般等待死亡。”宙淩冇想隱瞞。

嬅長老:“具體如何?”

宙淩過去這時才告知他們哪些分身死亡,“十五、十四、八已死亡,期間分身死亡順序有過變動,十三的死期本該在不久前,但在那日忽然變為未知。十五病逝,她身子一直有頑疾,當時我知分身將死便閉眼睡去了,十四凍死於寒雨,觀賞建築後我凍得擡不起腿,於是在街尾尋了處地方坐著,至於八,”頓了頓,回憶述說時仍感身臨其境,閉上眼深呼吸繼續說:“我吃下毒藥後,隻感到劇痛,痛到隻想死亡快點到來。”

聽了她的描述蘭蒼姝呼吸凝固,“淩兒…”

“已經過去了母親。”宙淩露出一抹淺淺微笑。

經過幾位長老講述,包括宙意在內在坐現在都能對上她所說分身具體是哪個。

宙意尚未聽完已經生氣,他是在場唯一不清楚這些的,視線稍暗有些踉蹌衝到宙淩麵前,“何人讓你吃毒藥?”

他聲音大外加毫無預兆緩衝,宙淩心中酸澀,做出稍受驚嚇模樣,組織了會語言,“息怒父親,人類長居荒蕪不易,他將我保護很好。”

怎能輕易平息,宙意怒火中燒卻也無比清醒,荒蕪之地還能有什麼人,無非是熔岩狼化形,“祿,你熟悉那塊,最近有什麼奇怪之事嗎?”

“化形的熔岩狼變多了,小部分集聚一起以人形生活在火圈邊緣地帶,不知何因甚至進化罕見巨型體,數量不少,也是以群居生活,觀測到的出現地超過於五處。”

祿長老聲音不大,加上坐在最遠處,宙淩隻能聽到宙意語調怪異吐出二字:“群居?”

“對。”

皓長老語調嚴肅,“怎麼不上報?”

祿長老解釋,“荒蕪之地影石無法使用,近期事務繁忙,未能抽出時間進行整理,淩亂記下的瑣碎不能捨去,故而目前仍處於稿紙狀態。”

皓長老:“怎麼不喚族影?”

祿長老幽幽道:“您看看界內還有多少位…”

“有古怪。”宙意尾音上揚。

熔岩狼一直是孤僻的獨居種族,數量很少。

大部分每日有十個時辰在沉睡,生來不需很多食物,平均半年進食一次。分散深居於荒蕪之地,發情的雌性尋著氣味找到雄性,兩□□配再相愛,之後雄性會殺掉生產後的雌性以其血肉餵食幼崽,待幼崽能夠獨立生存後便會自殺,去二保一的情況實屬罕見。

“往常對同族都避而不見的生物在一日開始聚集生活,甚至主動靠近安全區邊緣,邀請人把它們剝皮嗎?”

“尋個時日,祿我們一起去見見這群單純的小獸。”

祿低聲應好。

他們尋不到緣由的,熔岩狼一族從一開始便向他們而來,憶起那猝不及防的襲擊,宙淩喘不上氣,為什麼,她又是做旁觀者呢。

“淩兒你可知曉分身為何出現在界中?”宙意對這件事情一直疑惑。

“父親,我不知,”宙淩告訴他:“分身最後的記憶是在花園,無任何異象。”

屋長老:“猜測是族中曾經弄的符紙水對分身也有效,在遭受偷襲後便傳送回界。”

“啊、真令人費解啊。”宙意捏了捏發癢的左耳,胸膛起伏間懷中白菇發燙,衝去些許憤怒,“嗯,不急,一件一件慢慢來。”

聽著父親緩慢的聲調宙淩有些困了,她感受到生命力在此刻開始疾速流逝,嬅長老察覺她狀態變化握住她左手,“乖,都在呢。”

視野內黑暗,但並不孤獨,也不寒冷,更不痛苦。

被母親抱著身體漸漸失力疲軟,小時入祠耳邊環繞那些雜亂話語又出現在耳畔,在閉目前驀地清楚單一,像無數慈祥溫柔的長輩守護在身旁,用疼惜關愛的眼神看著她,吐露的話語如同風吹散的呢喃,齊聲喊著:“吾家小兒。”

嬅長老,最後不會加入其內。

這些長輩,最後也不會存在。

混元真的有特殊地點嗎?宙淩腦中閃出問題,並不突兀,無聊乏味的海上漂泊令她多慮,因為女人僅告訴她地方在混元,到地方後她就會明白的。

單一的資訊,真相也不斷告訴她,她所在的世界是被女人創造的,就算女人說謊,她還是會自我說服去尋找那不知何處的地方。

將臉埋入蘭蒼姝胸膛,宙淩掃去焦慮。

混元不大,翻來覆去遲早會找到。

離開回溯後,首要難題是回到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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