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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玉含珠 第79章 秘密 認真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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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認真的生氣

深冬迎門的寒風似鈍刀子般,

一片片地割在南枝被淚浸潤的臉頰上,吹得裂痛。

氣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趁機將淚珠蹭在了懷中人的衣襟處,

稍微平穩著急促的呼吸,順著視線望去,就見院口那兩個守著的兩個侍衛已被鉗製住,府邸周圍響起一陣刀劍相碰聲。

看來是目的達成了。

她咬著牙,毫不留情地將人推開,擡目冷冷看他一眼。

陳涿張口想要解釋,自他要和惇儀去京郊祭拜起,就已得知沈言燈派了刺客在半途攔截,

思慮再三他並未加派人馬,而是一人提前回了京城,

任由那馬車失控墜落山崖,

故作假死。而沈言燈此人心思深沉,不會輕易相信,

必然會探查到底。

而越著急越慌便越急於證明,

幾次調查都撲空,纔會在見到屍首時不論真假都坐定他已死,

纔會呈報禦前,有了今日局麵。

可沈言燈竟主動去尋了顏屺。

顏屺在京中籌謀多年,人手早已埋成各處不起眼的暗線,昨夜他被糾纏許久,而為隱匿行蹤身旁身旁冇多少人,

好不容易甩開卻窺見了晨光。

緊趕慢趕,仍是來遲了。

他道:“南枝,我——”

南枝卻冇多留給他一個餘光,

直接越過他走了。

陳涿站在原地,長睫輕顫著,默了會他上前將惇儀扶到椅上,又側眸看了眼冇氣息的宦官,垂目道:“母親,今日是我來遲了,差點讓您陷入險境。”

惇儀臉頰蒼白,輕咳了聲卻道:“此事不怪你,全是我當年的報應。”

陳涿在她身前站著,臉頰被陰影籠著,忽地緩緩道:“趙榮早已死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陳遠寧,對嗎?”

惇儀一驚,唇瓣翕動道:“你、你怎麼知道?”

世人皆知,當年她孤身將趙榮帶回京城,被叛黨圍追危難之刻又得陳將軍所救,有從龍之功。可實際上,陳遠寧趕到時,幾十精兵已全被殺儘,趙榮為了護她被叛黨一箭擊殺,早已冇了氣,唯有她癱坐在屍首中間,抱著趙榮,看著滿地血腥,不知何去何從。

其實先帝給她留了另一條路。

一份遺旨。這遺旨被密封在竹筒中,並未打開。

先帝說若她帶不回趙榮,便去邊關帶兵攻回京城,讓膝下公主之子過繼給已逝先太子,推他為帝。

她和柔容都猜是聖旨上定的是顏明硯。

可那時她跨越數地,樹皮都被扯個乾淨,處處躺著餓死骨,邊關為防範胡人,大軍不能輕易撤退……就算她一人跨越萬難,真的僥倖到了邊關,可照聖旨所言,天下必定大亂,一年、兩年乃至十年都未必能平定。

她懷中抱著冰冷的屍首,猶如被抽乾血肉的軀殼,隻剩下了絕望。

這時,陳遠寧趕到了。

她看著風塵仆仆

滿臉絡腮鬍的陳遠寧,忽地他與趙榮身形隱有相似之處。

陡然間,她心底冒出了個極荒唐的想法。

陳遠寧少年時到了邊疆,三年一歸又匆匆離開,少有人知曉他絡腮鬍下的真麵目,趙榮在她成親後不久便得了封地,尚未長開就離了京城,長相早已不複當年。

半年,隻要陳遠寧假冒趙榮半年,待到天下平定,叛黨被俘,到時再換宗室子繼位。

她顫著手,淌著淚,將唇瓣咬出了血,用匕首毀了親弟弟的臉龐,直至辨認不出。

她將陳遠寧的鬍鬚剃了乾淨,又用草藥使其滿臉紅疹,辨認不出,最後給他吃了絕嗣藥,商議半年後,一切物歸原主時,再給他解藥。

她站在蘆葦蕩中,看著滿地屍首,親手策劃了一出貍貓換太子。

可半年後,天下平定,叛軍儘俘,陳遠寧卻後悔了。

他殺光了知曉事情真相的人,卻又不敢明目張膽動她,生怕她說了出去,次次派人以關心的名義來看她,實則底下藏的全是威脅。

糾纏至今。

惇儀慌亂地拽住他,顫聲道:“涿兒,是誰將此事告訴你的?”

陳涿當年落到叛黨手中,冇人知曉他經曆了什麼,去了何處,又是怎麼尋到惇儀身旁的,那時他正巧看到了滿臉紅疹的“趙榮”,和躺在地上的“陳遠寧”。

這些年他隱隱猜到了些,直至此刻終於確定。

他垂下眸光,輕聲道:“我自己所猜,並無旁人相告。”

惇儀低下腦袋,嫻雅又溫吞的麵龐愈發蒼白。

她守著這秘密活了這麼多年,每一刻都活在痛苦和折磨中,卻又不知該如何挽回,隻得熬著忍著,等著報應來的這一日。

但直至此刻,哪怕到了黃泉地府被父皇叱罵,她仍不後悔,若非當年趙榮帶兵及時回京,天下早已四崩五裂,

一滴滴血從手縫中淌了出來,她一怔,鬆開手,這才注意陳涿手臂上的刀痕,因是玄衣難以注意,隻染出了一片深色:“你怎麼受傷了,我去喚大夫。”

陳涿卻將手臂收回,淡淡道:“不過小傷。今日我隻想問母親,當年先帝給母親的遺旨到底在何處?應是不在母親身上了吧。事到如今,您若再瞞下去,隻怕又要複當年之景。”

惇儀見他也知曉了遺旨的存在,隻輕輕歎了聲,似是瞬間蒼老了數年般,滿臉疲憊倦怠,許久後才輕聲道:“原本是被我藏起來了,可——”她擡目,直直看向他:“你還記得染坊被投毒的那案子嗎?”

陳涿怔了瞬,腦海中所有慢慢聯絡到一塊。

……

陳涿走後,惇儀就一人在椅上枯坐許久。

院外風雪簌簌,狂風夾著雪粒湧進屋內,落在了地上那灘血漬上。

她這些年居於後宅,鮮少出府,與其說是守著秘密,更像是是靠著秘密而活的人。關鍵時刻她拋下陳涿,彌補多年卻也捂不熱母子心,而每每午夜夢迴,夢中都會出現趙榮鮮血淋漓的臉龐,父皇罵她混淆了趙家血脈……她對不起他們。

如今秘密交托,十九年前的使命在這一刻終於圓滿。

她卻冇有分毫輕鬆,反倒有些茫然,尋不到一絲活著的必要了。

目光慢慢轉到了那鎏金酒壺上,幾乎是不受控般,指尖顫著觸上手柄,給自己倒了一杯,她垂下眸光,慢慢端著酒樽到了唇邊,想要渡入口中的那一刻,看向了宦官胸口插著的那把匕首,忽地想起了南枝奮力救她的模樣。

酒樽頓住了。

她熬著忍著,就像被關在籠中的雁,許久許久冇看到這樣頑強的生機了,莫名地,讓她想到了當年的自己,一次次從叛黨手裡逃脫,隻有一個念頭,活著,活著帶趙榮回去。

驀地,眼尾淌下了淚。

手中那杯毒酒掉落在地。

她捂住臉龐,無聲痛哭起來,淚水沿著手心落下,混雜著這麼多年的忍耐和痛苦,終於得到瞭解脫。

她憑什麼死?憑什麼遂了陳遠寧的願?

就算要死也得將他帶下去一起死。

——

府邸亂著,已有人快馬回去將此地情形稟告給聖上,到時如何處置還要靠聖言。

陳涿往竹影院的腳步越走越快。直到進了屋內,就見南枝端坐在鏡前,讓雲團替她束著發,手中拿著濕帕擦去臉上血點。

一時濕帕被染紅,南枝見附近冇有銅盆,隻得擰著眉嫌棄地拿在手上,他見狀,快步上前,將銅盆遞到她麵前。

南枝卻垂著眉眼,指尖撥弄著濕帕邊緣的線頭,像是冇看到般一動不動。

雲團見狀提醒道:“姑娘,濕帕放到銅盆裡就行,奴婢待會去洗淨。”

南枝卻滿臉茫然,還四周看了圈,疑惑道:“哪裡有銅盆?我怎麼冇見到?冇事,我拿在手裡就行。”

雲團愣了下:“……公子手裡的不是嗎?”

南枝卻笑了聲,眉尖挑挑就看向鏡中自己,淡淡道:“什麼公子?我怎麼冇看見?”

縱觀南枝往前十幾年的人生,自出生起,她隻認真地生過兩場大氣,一次是庶兄用彈弓將她養了三年的鸚鵡打死了,另一次是沈言燈將她精心準備了三個月的生辰禮送給了旁人。她若真生氣了,絕不會費力爭吵,隻會將那人從她的眼前排除,與空氣混為一談。

那庶兄拉不下臉與她道歉,委婉提過幾次卻冇誠意,隔了十幾年至今她都再冇他說過話,而沈言燈將生辰禮要回後,道歉了近三月,這才重回她的視線。

南枝氣量大,氣性更大。

她將濕帕捏在手裡,神色如常地遞了個簪子給雲團道:“戴這枚吧。”

雲團接過,餘光卻瞥見了公子臉上鮮明的巴掌印,終於意識到兩人間的古怪,連忙埋首隻顧束髮,裝作什麼也冇聽到看到。

陳涿抿著唇,主動將她手上的濕帕拿過來,放到銅盆裡。

南枝手裡濕帕被拽走,眸光卻冇偏移分毫。

他站在桌旁,猶疑著走近了兩步,道:“南枝,我並非刻意瞞你,這次過於危險——”

南枝根本不想聽什麼解釋,神色輕淡又平靜,見髮髻束好了,騰地站起身,走到箱籠將藏起來的錢袋遞給雲團道:“雲團,你幫我把這些銀錢遞給方木,就說是我送給善堂的。”

陳涿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雲團接過錢袋,眸光忽地瞥見了陳涿手臂淌下的血點,因走動滴落一地,驚慌道:“夫人,公子受傷了。”

南枝動作這才一頓,眸光終於轉移到了他身上,卻隻瞬間又移開,淡淡道:“我又不是大夫。”

雲團反應過來,快步轉身出去喚大夫了。

屋內隻餘他們兩人,陳涿又走近了些,伸出指尖剛要拉她的手,南枝卻不經意地避開他的動作,直接往桌案那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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