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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汗嶽侶bB7p部刻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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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紅殺人滅口
魏小濤死中求活

紮局

尤刁民素以詐術橫行鄉裡。一日乘舟赴府,聞丘生與眾人議本縣刁民,尤五居首,丘且言“願按院除之”。尤陰笑,潛以木印鈐其氈條。及泊岸,尤奪丘行李,互毆至府。府尹問記,丘不能對,尤出印驗之,果合。遂杖丘,以物歸尤。丘詈曰:“賊子何人?”尤笑曰:“舟中所言尤刁民是也。爾既揚我惡名,當知刁人手段。”丘悔悟,乃知禍從口出。

——古傳騙術·木印局

秋日的邑城縣,天剛矇矇亮,“陳記砂鍋粥”的霓虹燈招牌還在霧氣中閃爍。這家開了二十年的老店藏在老百貨大樓後巷,門臉灰撲撲的,門口常年擺著兩口冒著熱氣的大砂鍋——左邊是皮蛋瘦肉粥,右邊是海鮮砂鍋粥,鍋邊結著厚厚的粥痂,像給砂鍋鑲了一圈琥珀色的邊。

“咣當”一聲,李蟬用瓷勺刮著砂鍋底,刮下最後一點粘稠的粥皮。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立領襯衫,袖口沾著幾點粥漬。

“李哥,再加個牛肉大蔥包?”羅俏捏著紙巾擦嘴,她今天扮相清純,紮著馬尾辮,活像個大學生。

宋閒正往粥裡倒第三勺辣椒油,紅油在米粥表麵暈開,像血在水裡擴散。他聞言抬頭,露出標誌性的痞笑:“俏啊,咱李哥講究‘辰時食素’,這都六點四十了……”話沒說完就被李蟬踹了一腳凳子。

店裡陸續進來幾個宿醉的漢子,個個臉色發青,眼白泛黃。老闆熟門熟路給他們端上白粥配醃蘿卜——這是給腸胃“回魂”的標準套餐。最裡頭那桌突然傳來嘔吐聲,接著是老闆娘的咒罵:“要吐滾外頭吐去!”

門簾一掀,進來個弓腰駝背的小年輕,他目光掃到李蟬這桌時突然僵住,三步並兩步躥過來,膝蓋差點磕在地上:“蟬二爺!沒想到在這兒遇見您……”

李蟬眼皮都沒抬,繼續攪著碗裡的粥。宋閒歪頭打量來人:“喲,這不六子嗎?眼袋都快掉到嘴上了,昨晚上哪發財去了?”

小六子搓著手乾笑,目光在李蟬臉上逡巡。見對方沒趕人的意思,才小心翼翼挨著凳子邊坐下:“在……在金色年華陪倆外地老月玩了一宿。”他袖口沾著KTV的熒光粉,身上混合著劣質香水與酒精的餿味。

“蟬二爺,我剛搭上兩個扮成南方老闆的外地老月。”小六子壓低聲音,眼角瞟向門口,“先跟著他們吃喝玩樂,裝傻充愣,他們已經放鬆警惕……很快就要拿錢和我討論合營的事,屆時我將計就計……”

李蟬終於抬眼,黑沉沉的眸子看得小六子一哆嗦。他抬手招來老闆娘:“給這位兄弟上碗海鮮粥,多加蝦仁。”等粥上桌,才用勺子輕輕點了點碗邊:“食不言。”

這是行裡規矩——局交給彆人後,不打聽,不插手。小六子連忙低頭喝粥,燙得直咧嘴也不敢出聲。

店裡掛的液晶電視正放早間新聞,小六子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蟬二爺,聽說了嗎?沒眉毛的阿昌到邑城了。”

宋閒和羅俏同時抬頭,李蟬手裡的勺子輕輕攪動白粥:“阿昌是誰?”

“臨縣有名的惶犯!”小六子來了精神,唾沫星子飛進粥裡,“火堿大隊出來的狠角色!”見三人麵露疑惑,他壓低聲音解釋:“就是那些判二十年往上的重刑犯,在號子裡吞火堿保外就醫……”

宋閒突然笑出聲:“然後火堿燒壞食管,隻能肚皮上開個洞插管子喂飯?”他比劃著在自己T恤下擺戳了個洞,“我見過一個,夏天掀衣服乘涼,肚皮上掛著個塑料袋接胃裡。”

“閒哥見多識廣!”小六子豎起大拇指:“不過阿昌更絕,他吞火堿沒保成,硬是蹲滿了二十年!”他左右張望,聲音壓得極低:“阿昌出來就乾收錢辦事的活,砍手砍腳都是輕的,聽說他還接買命的單子。”

在江湖上,“惶犯”是種特殊的亡命徒,他們蹲過大牢,身上背過重罪,早已不在乎生死。這種人狠起來連自己都不當人,所以價格也格外昂貴。惶犯不是普通打手,他們是“核武器”,平時不用,用就得見血。養一個惶犯,不是隨便給口飯吃就能打發的,他們大多惡習纏身,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除了安家費以外,還要支付大筆生活費,這些開銷,不是一般勢力能負擔的。早些年,養惶犯的主要是那些涉黑的礦老闆。礦上爭地盤、搶資源,動不動就得見血,惶犯就是他們的“終極威懾”。礦老闆有穩定的資金供給,養幾個亡命徒,既能鎮場子,又能隨時解決麻煩,總體來講經濟劃算。但雁尾子(騙行)不一樣。騙子講究的是“智取”,不是“力敵”。他們很少需要直接動刀動槍,更多時候是佈局、設套、玩心理戰。就算真有仇家要解決,也是借刀殺人,或者設局讓對方“意外身亡”,而不是直接派殺手上去捅刀子。

對騙子來說,養惶犯就像養一隻老虎平時用不上,用的時候還得擔心它反咬一口。所以,他們更傾向於臨時雇傭,如此一來,交易完就兩清,惶犯不知道雇主是誰,就算被抓了也供不出背後的人。而且有口碑的惶犯大多按單收費,砍一隻手多少錢,要一條命多少錢,明碼標價,乾淨利落。

李蟬舀了勺粥送入口中,等嚥下去才問:“他來邑城做什麼?”

“都傳開了,紅姐雇的!”小六子興奮得聲音都變了調,“她手下那個小濤黑了錢跑路,紅姐要給他‘三刀六洞’!”他邊說邊用筷子在灌湯包上捅了三個洞,湯汁汩汩往外冒。

羅俏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李蟬瞥她一眼,轉向小六子:“這麼機密的事,你從哪打聽的?”

六子突然挺直腰板,疤臉漲得通紅:“蟬二爺,我們二十幾個兄弟都支援您!”他激動得唾沫橫飛,“馬鄴、紅姐、王寸那些人,他們大塊吃肉,連一口湯都不願意分給底下人,哪像您……我們就盼著他們吃癟,路越走越窄……”

“閉嘴。”李蟬聲音不大,小六子卻像被掐住脖子的雞。晨光透過油乎乎的玻璃窗照進來,李蟬半邊臉浸在光裡,半邊臉藏在陰影中。他慢慢擦著嘴,紙巾在修長的手指間折疊成整齊的方塊:“禍從口出,病從口入。”

小六子額頭沁出冷汗,突然抬手自扇耳光:“我嘴賤!該打!”巴掌扇在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過……”李蟬突然笑了,從錢夾抽出十張百元鈔推過去,“訊息不錯。”他起身時,宋閒已經拉開椅子,羅俏則迅速收起李蟬的仿鱷魚皮手包。

小六子受寵若驚地捏著鈔票,突然壓低聲音道:“蟬二爺,年輕弟兄們都跟您是一條心,隻要擋了您的路,就算是韓笑襄……”

“啪!”

一記耳光比話還快。小六子被扇得從凳子上栽下去,右臉迅速腫起五指山。李蟬居高臨下看著他,眼神冷得像看死人:“再說半個字,把你舌頭割下來泡粥裡。”

李蟬整了整襯衫領口,抬腳往外走。宋閒臨走踹了小六子一腳:“不長記性的東西。”羅俏落在最後,往桌上放了雙倍粥錢。

門外晨霧未散,李蟬站在“陳記砂鍋粥”的燈牌下點煙,火星在霧氣中明滅。宋閒湊過來:“蟬哥,阿昌這事……”

“嗡——”李蟬的手機在兜裡振動,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分外凝重。

“喂……什麼?我知道了,我馬上到。”李蟬結束通話電話,手指在結束通話鍵上懸停了一瞬,指節微微泛白。他緩緩將手機塞回兜裡,喉結上下滾動,下頜線條繃得發硬。額角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在晨光下泛著冷光,他的右手開始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錶表盤。

“李哥,怎麼了?”羅俏從未見過如此慌亂的李蟬。

“來不及細說了,你們顧好小濤的事。”李蟬已經攥緊了車鑰匙,金屬齒深深硌進掌心:“我得去一趟市裡,現在就動身。”

邑城西郊的“極速風暴”網咖開在廢棄汽修廠二樓。水泥台階上黏著陳年口香糖,門簾用褪色的魔獸世界海報糊著,掀開就是撲麵而來的煙臭味。三十台大頭電腦排成三列,鍵盤上的油光能照出人臉,最裡頭用膠合板隔出四個“單間”。

小濤扔了張五十的紙幣給網管,網管眼皮都沒抬,甩給他一張磁卡——單間C,緊挨著男廁所。

隔間裡隻有一把瘸腿轉椅,小濤剛把黑夾克搭在顯示器上,就聽見廁所傳來巴掌聲。

“老子讓你買紅塔山,你他媽買白沙?”

“對……對不起鐸哥,便利店說紅塔山沒貨……”

“放屁!當我傻?”

小濤掀開掛曆簾子時,三個染黃毛的半大孩子正圍著個穿校服的。領頭那個戴著墨鏡,手裡甩著把彈簧刀,應該就是鐸哥。

“都滾蛋。”小濤不耐煩地擺擺手。

“是哪個拉鏈沒拉好,把你露出來了。”鐸哥轉身的瞬間,小濤的煙灰彈在他鼻尖上。彈簧刀剛亮出來,小濤的膝蓋已經頂在他胯下,鐸哥一彎腰,兩記直拳精準擊中他的鼻梁,鐸哥眼前一黑,手腕一疼,彈簧刀已被小濤奪走。剩下兩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揪著領子摔倒在地上。

“小屁孩,學什麼不好,學人混社會,滾!”小濤鬆開手,三個混混連滾帶爬消失在樓梯口。

校服少年沒走。他盯著小濤後背——灰T恤右肩滲出血漬,在熒光屏藍光下像潑墨山水。

“哥,你……”

小濤摸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鈔:“幫我跑一趟藥店,買頭孢、碘伏、阿莫西林、雲南白藥,還有繃帶,剩下錢買煙。”

少年攥著錢跑出去時,小濤才注意到他校褲膝蓋打著補丁。

藥買回來時帶著包紅塔山。小濤咬著煙撕開繃帶,肩胛骨上的刀傷翻著白肉。手機在兜裡震,紅姐的簡訊:“小濤,你在哪兒,我去接你,這裡邊有詐,你一定要相信我。”

突然,吧檯附近響起叫嚷聲:“你們乾嘛的啊!”

小濤抓起夾克就往窗邊挪,聽見樓梯間鐵門被踹開的巨響。

“東邊!”

兩個紋花臂的壯漢打頭陣,拎著卷在報紙裡的西瓜刀。後麵跟著鼻子塞著帶血衛生紙的鐸哥。最要命的是最後頭那個滿頭白發的瘦子,反握三棱刺,外麵用外衣裹好,眼眶上沒有眉毛,他死死盯著小濤的背影,腳步越來越快。

小濤撞開窗戶時,消防斧劈在窗框上,木屑飛濺。二樓雨棚鏽得發酥,落地時左肩傷口又撕開兩寸。巷子儘頭停著輛沒鎖的嘉陵摩托,鑰匙還插著,追兵翻窗的動靜驚動了看門的老頭。老頭剛舉起手電筒,就被人推倒在地,慘叫聲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嘉陵摩托七拐八拐鑽進城中村。晾衣繩上的褲腿掃過小濤的光頭,濕漉漉的像死人手掌。

摩托引擎的嘶吼撕裂了城中村的夜色。小濤弓著背趴在嘉陵摩托上,左肩的傷口隨著每次顛簸滲出溫熱的血,順著胳膊流到車把上,黏膩得幾乎握不住。後視鏡裡,兩道車燈像野獸的眼睛越追越近。小濤猛擰油門,摩托躥過晾滿衣物的窄巷。一條花褲衩拍在他臉上,帶著潮濕的黴味。轉角處突然閃出個人影,小濤來不及刹車,車頭猛地一偏,金屬撞擊的巨響震得耳膜生疼。小濤連人帶車摔出去三米遠,後背重重砸在堆滿泡沫箱的牆角。眩暈中他看見自己的摩托橫躺在汙水裡,前輪還在空轉。追來的那輛黑色踏板摩托也歪在路邊,騎手正掙紮著爬起來,伸手去撿掉在地上的刀。

頭盔!小濤摸到滾落在身邊的頭盔,在對方撲來之前掄圓了砸過去。“砰”的一聲悶響,塑料外殼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那花臂壯漢晃了晃,額角裂開一道口子,血立刻糊住了半邊臉。

“老貓!”巷子另一端傳來喊聲。小濤心頭一凜,是那個拿三棱刺的瘦子。他啐出一口血沫,抓起地上的碎磚塊朝受傷壯漢又補了一下,轉身鑽進兩棟自建房之間的縫隙。黑暗像濃稠的墨汁灌滿巷道。小濤拖著發軟的右腿狂奔,耳邊是自己雷鳴般的心跳。前方隱約透出路燈的昏黃,可就在距離出口還有五六米時,一堵三米高的磚牆突兀地截斷了去路。

“倒黴到家了!”小濤喘著粗氣回頭,巷口已經晃動手電筒的光柱。他踹翻鏽跡斑斑的垃圾桶,踩著翻倒的桶身往牆上躥。右手指尖剛夠到牆頭,左腿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啊!”小濤差點鬆手。低頭看見那個沒眉毛的瘦子正收回三棱刺,刀刃上沾著新鮮的血。牆頭碎玻璃紮進掌心,小濤咬牙翻過去,重重摔在牆另一側的荒草地上。

這是一片待拆遷的野地,雜草叢裡散落著建築垃圾。小濤一瘸一拐地往前跑,身後傳來翻牆落地的聲響。右腿褲管已經浸透,每跑一步都在草地上留下暗紅痕跡。引擎聲由遠及近,一輛漆皮斑駁的老夏利沿著土路緩緩駛來,車窗搖下,露出宋閒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今天穿了件騷包的紫色襯衫,領口彆著副墨鏡,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捏著根點燃的香煙。

“鄉黨,好久不見,最近在哪裡發財呀?”宋閒吐了個煙圈,車速保持與小濤奔跑同步。小濤肺裡火燒般疼,右腿傷口鑽心地疼。

“是你?在火車上……你騙得我……好苦……”小濤喘得說不成句,眼角瞥見追兵已經繞過土坡。

宋閒吹著口哨,食指有節奏地敲打方向盤:“不打不相識嘛。”他突然加速開到前麵,又猛地刹車倒回來:“叫聲哥,我讓你上車。”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小濤撲到副駕駛門邊用力一拉——門紋絲不動,宋閒給車門上了鎖。宋閒哈哈大笑,小濤漲紅了臉,轉身繼續拖著傷腿往前跑,血滴在黃土路上連成斷續的線。

“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宋閒慢悠悠地跟上來,車載收音機裡放著《今夜你會不會來》,宋閒跟著哼唱,嗓音極為難聽:“叫一聲哥又不能掉一塊肉,可你要是捱上一刀,準掉一塊肉。”

三棱刺破空的尖嘯幾乎擦著後頸掠過。小濤猛地低頭,看見瘦子猙獰的臉出現在後視鏡裡。

“哥!幫幫忙!”小濤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指甲掐進掌心。

宋閒笑容綻放:“好弟弟。”他解開車門鎖的瞬間,小濤拉開車門像條脫水的魚般滾進車廂。三棱刺“哆”地紮在車門框上,擦著小濤的耳廓劃過。老夏利發出垂死般的轟鳴,排氣管噴出黑煙躥了出去。後窗玻璃突然炸裂,小濤縮頭躲過飛濺的碎玻璃,看見後視鏡裡瘦子又抓起一塊磚頭,一輛摩托車追來,瘦子跨上後排,指了指老夏利。

“紅姐這次下血本啊,連‘沒眉毛的阿昌’都雇來了。”宋閒單手打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座位底下摸出個鐵盒扔給小濤,“止血粉,雲南買的上等貨。”

小濤撕開褲管,傷口皮肉外翻,隱約能看到白骨。他哆嗦著把褐色藥粉倒上去,疼得眼前發黑。後視鏡裡,那輛黑色摩托又追了上來,車燈在顛簸中上下跳動。

“係好安全帶。”宋閒突然說,同時猛打方向盤。老夏利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個漂移拐進岔路。小濤撞在車門上,瞥見儀表盤指標已經甩到140的位置。前方出現鐵路道口的警示燈,欄杆正在緩緩落下。老夏利引擎蓋裡冒出白煙,卻以更快的速度衝向橫杆,整輛車騰空而起,擦著正在閉合的欄杆飛躍而過。列車刺耳的汽笛聲在身後響起,追兵被呼嘯而過的貨運列車攔在了另一邊。

與此同時,李蟬正撐著一把傘站在公園的大雨之中,此時已是淩晨一點,周遭空無一人,一片昏暗。

路小晨失蹤了。

10個小時前,路小晨的媽媽接到了他,帶他到公園裡的遊樂場散散心。路小晨被馬戲帳篷吸引,路小晨媽媽買了票,帶他進場看馬戲。

巨型帳篷像朵發光的蘑菇綻放在夜色裡,十二盞探照燈將穹頂照得通明。帳篷入口處,爆米花的焦糖香與動物皮毛的腥臊味交織成奇異的風暴,穿熒光背心的檢票員被洶湧人潮推得踉蹌,孩子們騎在父親肩頭揮舞發光手環,把雨後的潮濕空氣切割成碎片化的虹光。

帳篷內驟然陷入黑暗,人群爆發的驚呼尚未落地,聚光燈如銀色瀑布傾瀉而下。空中飛人兄妹在三十米高空鬆開保險繩,金紅綢緞裹著他們俯衝而下,觀眾席爆發的尖叫幾乎掀翻帳篷頂——卻在離地麵三寸處戛然而止。妹妹的足尖輕點哥哥掌心,借力騰空翻轉七週半,發間金粉簌簌飄落,宛如神女撒下星辰。

小醜踩著獨輪車衝進觀眾席,車輪碾過前排女人的珍珠手包,嚇得她懷裡的博美犬炸起絨毛。他變魔術般從蓬鬆的彩虹假發裡掏出生鵪鶉蛋,手腕一抖竟孵出撲棱棱的白鴿。

斑駁的銅鑼“咣”地炸響,鐵籠閘門應聲而開。穿燕尾服的捲尾猴騎在棕熊脖頸上,前爪攥著條紅綢帶權當韁繩,後爪還不忘夾住個啃了一半的水蜜桃。棕熊兩腳直立晃進場子時,肚皮上綴滿亮片的圍裙簌簌抖動,活像座移動的聖誕樹。猴子突然揪住熊耳來了個蹬裡藏身,從熊肚子底下翻到後背,順爪掀翻了馴獸師的金邊禮帽。觀眾鬨笑聲中,棕熊竟人立著扭起秧歌,肥厚熊掌拍出劈裡啪啦的節奏。猴子趁機竄上高空鞦韆,尾巴捲住橫杆來了個倒掛金鉤,把禮帽扣在熊腦袋上——帽簷恰好遮住熊眼,這憨貨頓時像醉酒的水手般東倒西歪,一屁股坐塌了道具木箱,炸出漫天彩色紙屑。

小孩子們追著彩色紙屑亂跑。人潮如漲潮般湧動,斜後方穿卡通T恤的胖男人正高舉著草莓甜筒給女兒拍照,手肘隨著轉身的慣性重重撞上路小晨媽媽的鎖骨。粉紅色的冰淇淋精準地戳在她的白T恤,冰涼的觸感順著胸口滑向腰際,融化的糖漿滲進真絲麵料,暈染出巴掌大的淺紅汙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幾乎要把腰彎成九十度,額頭沁出的汗珠砸在路小晨的球鞋上:“大姐對不住啊!我家丫頭非要舉高高看小醜……”黏膩的奶油正順著裙褶往下淌,路小晨媽媽勉強擠出的笑容僵在嘴角。男人掏出手帕要幫忙擦拭,路小晨媽媽後退半步,奶茶卻順著裙擺滲進高跟鞋裡。戴鴨舌帽的女清潔工適時出現,遞上一包濕巾:“東邊小路繞到後麵,有員工專用衛生間,人少。”

“謝謝。”路小晨的媽媽向工作人員點頭致謝,領著路小晨向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員工衛生間藏在馬戲團帳篷後方的樹影裡,繞過馬戲團道具堆疊的陰影,鏽蝕的箭頭指示牌歪斜地指向一條青苔叢生的小徑。石板縫裡滋生的野草足有半人高,葉片上凝結著未蒸發的雨水,在暮色中泛著油綠的光。樹蔭深處的衛生間,飄著淡淡的檸檬香氛味,混合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消毒水氣息。

“小晨,你也去上個廁所,然後在門口等一下媽媽。”

“好。”

“不要亂跑。”路小晨的媽媽交待一句後,走進了女衛生間。

“嘩嘩——”女衛生間的水龍頭被開啟,水流聲傳了出來。

五分鐘後,路小晨的媽媽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鏡子裡的她胸口還殘留著淡淡的粉色印子,濕巾擦過的地方微微發皺。她推門走出女衛生間,喊了一聲:“小晨?”

沒有回應。

空蕩蕩的衛生間外,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她的心跳突然加快,目光掃過四周——長椅上沒有路小晨的身影。

“小晨?”她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絲顫抖。

她快步走到男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有人嗎?”

無人應答。

她推開男衛生間的門,拉開每一個隔間,裡麵空無一人,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濕巾包裝,塑料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小晨!小晨!”她衝回馬戲帳篷,擠過人群,目光在每一個孩子臉上掃過。舞台上,小醜正騎著獨輪車拋接綵球,觀眾席爆發出一陣笑聲。

“小晨!路小晨!”她的聲音淹沒在喧囂裡。

她抓住一個穿藍製服的保安:“我兒子不見了!就在員工衛生間那邊!我手機裡有他的照片……”

“員工衛生間?沒有員工衛生間。”

“帳篷後麵那個……”

“那個衛生間準備拆除蓋個旋轉木馬,很久沒人用了……立著暫停使用的牌子呢!”

“就在那!沒有牌子!”

保安皺眉,拿起對講機:“所有出口注意,有個小男孩走失,穿藍色T恤,背奧特曼書包……”

廣播響起,人群騷動,有人抱怨,有人幫忙張望。路小晨的媽媽像瘋了一樣,在帳篷裡來回穿梭,掀開每一個可能藏人的角落。

十分鐘後,保安搖頭:“出入口都封鎖了,沒人看到您說的孩子。”

她的手開始發抖,警察很快趕到,第一時間調取監控,可馬戲團人流量太大,監控死角太多,路小晨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路小晨的媽媽坐在警車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突然想起那個遞濕巾的女清潔工——可警察問了一圈,沒人記得有這麼個人。

“我們會繼續搜尋。”警察安慰她,可語氣裡的不確定讓她胃部絞痛,她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撥打的電話。

“哢嚓——”一道閃電劃過,映出李蟬的身影,暴雨如注,雨滴砸在傘麵上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鼓點。李蟬翻過公園鏽蝕的鐵柵欄,落地時濺起一片泥水。他收起傘,雨水立刻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脖頸處彙成冰涼的水線。

公園裡一片漆黑,隻有遠處馬戲帳篷的輪廓在閃電中忽隱忽現。李蟬沒有開手電,他的眼睛早已適應黑暗,像夜行的貓一樣,貼著牆根無聲移動。

“如果我是路小晨……”他站在衛生間外,目光掃過那條青苔叢生的小徑。

推開衛生間的門,潮濕的黴味混著殘留的檸檬香氛撲麵而來。李蟬的指尖輕輕劃過洗手檯,觸感冰涼乾燥,說明近期沒人用過。他走向隔間,一扇一扇推開。第一間,馬桶蓋上有薄灰,水箱裡的水微微泛黃,顯然很久沒人使用。第二間,門鎖壞了,隻能虛掩著,地上有幾滴乾涸的水漬,像是鞋底帶進來的雨水。第三間,門把手上掛著“故障維修”的牌子,可李蟬輕輕一推,門開了。李蟬蹲下身,盯著馬桶蓋。

“新鮮的腳印。”李蟬喃喃自語。

馬桶水箱裡沒水,說明這個隔間很久沒人正常使用過。但馬桶蓋上卻有一道清晰的鞋印——鞋底紋路清晰,邊緣沒有積灰,顯然是剛踩上去不久。他伸手摸了摸,鞋印上還殘留著一點彩色紙屑,和馬戲團撒的彩紙一模一樣。

“有人站在這裡……等路小晨,這是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角落的大垃圾桶蓋得嚴嚴實實,李蟬掀開時,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味衝了出來。

是乙醚!

垃圾桶底部躺著一塊皺巴巴的手帕,邊緣還沾著一點黏膩的糖漬,是小孩子最愛吃的那種棒棒糖的殘渣。

李蟬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沒帶走路小晨,而是和孩子一起藏進了垃圾桶,路小晨的媽媽在男衛生間轉了一圈,撲了個空,慌了神的她跑去馬戲帳篷尋找,這個男人不慌不忙地將路小晨抱在肩膀上,趁著公園還未封鎖,施施然地離開,就像一個扛著熟睡孩子的父親那樣。”

李蟬沉思片刻,又進入女衛生間,推開了每一個隔間,第三個隔間的馬桶蓋上,他發現了清晰的運動鞋印,大概42碼,前掌紋路深刻,後跟處有獨特的波浪形磨損。

這是一個男人,且極有可能是一個強壯的男人。

這不是臨時起意的綁架,而是精心設計的雙重陷阱。

如果路小晨去了男衛生間,隔間裡的埋伏者會用乙醚手帕解決這個落單的孩子。如果路小晨沒有進入男衛生間,而是在女衛生間外等媽媽,女衛生間的埋伏者就會控製住母親,然後帶走路小晨。

“團夥作案。”他喃喃自語。

突然,衛生間門外傳來腳步聲。李蟬的後背緊貼著隔間冰涼的瓷磚,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在腳邊積成一小灘水漬。衛生間的排風扇發出苟延殘喘的嗡鳴,混著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像鈍刀在神經上反複磨蹭。

“哢……哢……”

女士皮鞋的脆響帶著猶豫的停頓,鞋跟時不時在濕滑的瓷磚上打滑。

“哢……哢……”登山靴的腳步聲沉重有力,每一步都碾得地麵積水飛濺。

手電筒的光柱突然刺破門縫,在磨砂玻璃上炸開刺目的光斑,他能清晰地看到光柱裡飛舞的塵埃。李蟬的瞳孔驟縮,屏住呼吸將身體蜷得更緊,指尖無意識摳進掌心。

“嗡——”手機在褲袋裡突然震動,簡訊提示音在死寂中炸響。

“李哥,我逮住小濤了。”宋閒發來簡訊。

下一秒,登山靴踹門的巨響幾乎震碎耳膜。李蟬在門板炸裂的瞬間滾下馬桶,後腦擦著拳風掠過。男人的拳頭砸在瓷磚上,蛛網狀的裂痕從撞擊點瞬間蔓延到天花板。

手電筒光束亂晃,一個女聲大喊:“彆動!警察!”

此時圍堵李蟬的一男一女,正是餘杭和花妮。他們接到路小晨媽媽的電話,第一時間也從邑城趕來,在麵見路小晨媽媽瞭解事情經過後,迅速趕到公園勘察。

李蟬眯眼偏頭的刹那,餘杭的第二拳已到麵門。他屈肘格擋,小臂傳來的劇痛像被鐵錘砸中。餘杭的右拳再次砸來,李蟬側頭閃避,拳鋒擦過耳廓,轟在身後的瓷磚上,又一塊牆磚碎裂。李蟬趁機矮身,一記低掃腿掃向餘杭的支撐腿。

“砰!”李蟬雖然掃中,但餘杭的登山靴紋絲不動,反而順勢一記下劈腿砸向李蟬肩膀。李蟬側身躲開,馬桶被餘杭一腳踹碎。李蟬撞向餘杭肋下,給自己擠出空檔,鑽出隔間,花妮趁機從側麵撲上來,死死抱住李蟬的左臂,試圖將他按倒。李蟬右肘猛擊她肋下,花妮悶哼一聲,卻死不鬆手,指甲幾乎摳進他的皮肉。

“花妮讓開!”餘杭低吼,一記擺拳砸向李蟬太陽穴,李蟬猛地低頭,拳頭擦著他的發梢掠過。

“彆逼我打女人。”李蟬抓住機會,右手成爪,猛地扣住花妮的手腕,拇指死死壓住她的尺神經。花妮手臂一麻,趕緊反扣李蟬的手肘,形成過肩摔的起勢,李蟬反應極快,趕緊用膝蓋頂住花妮的膝蓋窩,雙手抱住她的腰,將她扔向餘杭,隨後快步向外逃竄。

“哪兒跑!”餘杭脫下雨衣一甩,纏住李蟬小腿,向後猛拉,李蟬一個趔趄的工夫,餘杭已經揪住他的後脖領子,將他按在洗手池上,李蟬剛抬起頭,餘杭另一隻手已經按住他的後腦勺向台麵撞去。

“當——”不鏽鋼台麵被砸得凹陷,李蟬悶哼一聲,卻立刻彈起,一記頭槌撞向餘杭下巴。

“哢嚓!”

餘杭的下巴被撞得脫臼,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硬生生用右手托住下巴,猛地一推。

“哢!”

關節複位,餘杭吐出一口血沫,眼中凶光暴漲。

“出去,堵上門!”餘杭低吼。

“你小心點。”花妮跑向女衛生間大門,拉上門栓,在外麵抱住門把手,用肩膀抵住門板。

李蟬被逼到洗手檯角落,餘杭像堵移動的鐵牆壓過來,雙臂肌肉把黑色夾克撐得緊繃:“孩子呢?!”

“咱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我可以解釋。”李蟬擦了擦鼻血。

“抱頭蹲下。”餘杭一聲冷喝。

“我還有事,急著走。”李蟬滿臉苦笑。

“那可不行。”餘杭的拳頭再次襲來,李蟬不再硬接,而是側身讓過,右手扣住餘杭的手腕,左腿猛地彆住他的支撐腿,兩人同時摔在地上,李蟬翻身騎在餘杭身上,右拳猛砸他的麵門。

咚!咚!咚!

三拳下去,餘杭的鼻梁斷裂,鮮血噴湧,但他竟獰笑著抓住李蟬的衣領,猛地一掀,李蟬被砸進隔間門板,腐朽的木板瞬間爆裂,李蟬隨手亂抓,他顧不上臟淨,抓起一隻馬桶搋子亂捅,餘杭向後一躲,李蟬扳住隔板上沿,一個引體向上,翻到隔壁,衝到女衛生間門前,一腳踹倒門板,門板倒下將頂門的花妮壓在門下。

“對不住了,姑娘!”李蟬大踏步跳過門板,剛衝到戶外,腦後已經捱了一滾,李蟬捂著頭滾落在泥水中,他回頭看去,花妮正舞動著拖布杆衝來,劈頭蓋臉砸向李蟬。李蟬抬手格擋,拖布杆斷裂,但他的小臂也被震得發麻。花妮手中剩下的半截拖布杆在暴雨中劃出一道水痕,狠狠劈向李蟬的麵門。李蟬側頭閃避,拖布杆擦著耳廓砸在肩胛骨上,發出“啪”的脆響。斷裂的木刺紮進皮肉,血珠立刻滲進濕透的襯衫。

“啊!”李蟬痛得齜牙咧嘴,右臂肌肉本能地痙攣。花妮趁機掄圓了第二棍,這次瞄準的是他的膝蓋。李蟬踉蹌後退,泥水灌進皮鞋,致使動作慢了半拍。

“哢嚓!”

拖布杆結結實實砸在大腿上,李蟬單膝跪地,眼前一陣發黑。花妮雙手握住斷裂的拖布杆,像持劍般朝他心口捅來。李蟬猛地抓住杆頭,掌心被木刺紮得鮮血淋漓,卻死死攥住不放。

兩人在泥地裡角力,花妮的臉漲得通紅,鼻尖上掛著雨珠。李蟬一擰手腕,花妮拖布杆脫手,李蟬一腳剛將她踹開。下一秒,她整個人撲了上來,十指如鉤,直接抓向李蟬的眼睛!

李蟬偏頭躲閃,指甲在他左頰犁出四道血痕。溫熱的液體混著雨水流進領口,他聞到自己血鏽味。花妮的膝蓋頂住他的腹部,指甲又奔著脖頸動脈而來。李蟬抓住她的手腕一擰,聽到關節“哢”的輕響。

“啊!”花妮痛呼,卻像發狂的野貓般低頭就咬。

“瘋婆娘!”李蟬痛極,右腿猛地弓起,膝蓋頂向她尾椎。花妮吃痛蜷身,終於鬆口。李蟬趁機翻身將她壓在泥水裡,單手扼住她咽喉:“再動真掐死你!”

花妮的瞳孔在雨幕中收縮,李蟬後頸汗毛倒豎,下意識翻滾躲避。餘杭的登山靴擦著他耳畔掠過,將積水踢起一米多高的泥浪。花妮趁機滾到一旁,吐掉嘴裡的血水,右手摸到半塊碎磚就朝李蟬麵門擲來。

磚塊在雨中劃出拋物線,李蟬偏頭躲過,轉身衝向圍牆。身後傳來花妮帶著哭腔的嘶喊:“彆跑!”緊接著是重物破空的呼嘯。他本能地抱頭,後心還是被磚頭砸中,肺裡的空氣被暴力擠壓出去。餘杭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李蟬強忍劇痛躍起,抓住圍牆邊緣的鋼筋。手指打滑的瞬間,他聽到花妮在雨中崩潰的尖叫:“孩子在哪?”

聲音撕心裂肺,混著雨聲在夜色中回蕩。

李蟬翻過牆頭,重重摔在牆外的泥濘裡。肋骨傳來尖銳的刺痛,可能是剛才那一磚砸斷了骨頭。他咬著牙爬起來,雨水順著下巴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黑暗中的小巷像迷宮般交錯延伸。李蟬拖著傷腿往前跑,耳邊除了自己的喘息聲,還有遠處摩托車的引擎轟鳴,那聲音忽遠忽近,對方沒開車燈,完全融入了夜色。

“真棘手。”李蟬拐進一條堆滿垃圾的死衚衕,後背緊貼著潮濕的磚牆。摩托車的聲響在巷口徘徊,車手似乎在猶豫該往哪個方向追。李蟬屏住呼吸,感覺到肋骨處的疼痛隨著心跳一陣陣加劇。引擎聲漸漸遠去。他等了十秒,確認追兵離開後,才蹣跚著走出衚衕。穿過兩條街後,他來到一個十字路口。路燈早就壞了,隻有遠處便利店的霓虹燈牌在雨中暈開一片模糊的紅色。

就是這時,他聽到了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李蟬猛地回頭,隻見一道黑影從側麵撞來。他本能地向後跳,但受傷的身體反應慢了半拍。

“砰!”

摩托車前輪狠狠撞上他的後腰,李蟬整個人飛出去兩米遠,後腦勺重重磕在路沿上。眼前炸開一片金星,他模糊看到摩托車歪倒在路邊,一個身影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走來。

“你是……是……誰?”

“邑城縣火車站站前派出所副所長範英俊!”

雨水順著範英俊油光發亮的腦門往下淌,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捋那幾縷精心打理的發型,濕漉漉的頭發卻像海藻般黏在頭皮上。他懊惱地啐了一口,單腿蹦跳著靠近李蟬,那條打著石膏的右腿懸在半空晃悠,活像隻瘸腿的鸛鳥。他身上套著件發黃的透明雨衣,明顯是超市最便宜的那種。雨衣下擺露出皺巴巴的polo衫,領口已經被洗得變形,隱約能看到“邑城釣魚協會”的模糊字樣。

“腿不好,還騎摩托?”李蟬在失去意識前,發出了隨後一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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