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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新譯 第142章 前秦一統北方與謀劃伐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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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紀二十六

公元376年

春季正月壬寅日(初一),晉孝武帝司馬曜舉行加冠禮。皇太後下詔歸還朝政大權,不再臨朝聽政,恢複「崇德太後」的稱號。甲辰日(初三),朝廷宣佈大赦天下,更改年號(由鹹安年號改為太元年號)。丙午日(初五),孝武帝開始親自上朝處理國家政事。

朝廷任命會稽內史郗愔為鎮軍大將軍,總領浙江以東五郡的軍事;任命徐州刺史桓衝為車騎將軍,總領豫州、江州六郡的軍事,並將桓衝的駐軍從京口遷移到姑孰鎮守。謝安想讓王蘊擔任地方軍政長官(方伯),所以先解除了桓衝的徐州刺史職務。乙卯日(十四日),朝廷加授謝安為中書監、錄尚書事(總攬朝政,成為東晉中樞核心)。

二月辛卯日(二十三日),前秦皇帝苻堅下詔說:「我聽說帝王在尋求賢才時辛勞,得到賢才後就能安逸,這話多麼靈驗啊!過去得到丞相王猛,我常覺得帝王之位很容易坐。自從丞相去世,我頭發胡須都已變白,每次想到他,就忍不住心酸悲痛。如今天下沒有了丞相,或許政治教化會衰敗廢弛,可分派侍從大臣巡視各郡縣,詢問百姓的疾苦。」

三月,前秦軍隊侵犯東晉南鄉郡,攻克了該郡,當地三萬多戶山地蠻族投降前秦。

夏季五月甲寅日(十五日),東晉朝廷再次宣佈大赦。

起初,前涼君主張天錫殺掉權臣張邕時,劉肅和安定人梁景都立下功勞,二人因此受到張天錫的寵信,被賜姓張氏,收為養子,還被允許參與朝政。但張天錫沉迷酒色,不親自處理政務,又廢黜世子張大懷,改立寵妾焦氏的兒子張大豫為繼承人,並封焦氏為左夫人,搞得朝野上下怨恨不已。張天錫的堂弟、從事中郎張憲抬著棺材直言勸諫,張天錫卻拒不接受。

這時,苻堅下詔說:「張天錫雖然表麵向秦國稱臣、接受爵位,但並未真正儘到作為臣子的本分。可派遣使者持符節,命武衛將軍武都人苟萇、左將軍毛盛、中書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萇等人率軍進逼西河,尚書郎閻負、梁殊攜帶詔書征召張天錫入朝;若張天錫違抗王命,立即進軍討伐。」當時,前秦共出動步兵、騎兵十三萬。軍司段鏗對被俘的東晉將領周虓說:「用這樣多的兵力作戰,誰能抵擋!」周虓回答:「自戎狄崛起以來,從沒有過這麼強大的兵力。」苻堅又命令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辯、涼州刺史王統率領三州的軍隊,作為苟萇的後續部隊。

秋季七月,閻負、梁殊抵達前涼都城姑臧。張天錫召集官員商議對策,說:「如今入朝,必定無法返回;如果不服從,前秦軍隊一定會來,該怎麼辦?」禁中錄事席仂建議:「用愛子作為人質,獻上貴重寶物,讓前秦撤軍,之後再慢慢謀劃,這是能屈能伸的辦法。」眾人都憤怒地說:「我們世代事奉晉朝,忠誠氣節聞名天下。如今一旦投降敵寇,會讓祖宗受辱,沒有比這更羞恥的事了!況且河西地區有天然險阻,百年來沒有憂患,若征發境內全部精兵,向西招引西域各國,向北聯合匈奴來抵抗前秦,怎會知道不能取勝!」張天錫捋起衣袖大聲說:「我的主意已定,說投降的人斬首!」

於是,張天錫派人對閻負、梁殊說:「你們想活著回去,還是死了回去?」閻負、梁殊言辭態度毫不屈服,張天錫大怒,把二人綁在軍營門口,命令士兵用箭射他們,還說:「誰要是射不中,就是和我不同心。」張天錫的母親嚴氏哭著勸他:「秦國君主憑借一州之地,稱霸天下,向東平定鮮卑,向南奪取巴蜀,軍隊所到之處從無阻礙,所向無敵。你如果投降,還能多活幾年。如今憑借小小的河西一隅,抗衡大國,又殺了他們的使者,滅亡的日子不遠了!」張天錫不聽,派龍驤將軍馬建率領兩萬士兵抵抗前秦。

前秦人得知張天錫殺了閻負、梁殊,非常憤怒。八月,梁熙、姚萇、王統、李辯從清石津渡過黃河,在河會城攻打前涼驍烈將軍梁濟,梁濟投降。甲申日(十七日),苟萇從石城津渡過黃河,與梁熙等人會合,攻打纏縮城,攻克該城。馬建心生畏懼,從楊非退守清塞。張天錫又派征東將軍掌據率領三萬士兵駐守洪池,自己率領剩下的五萬士兵駐守金昌城。

前涼安西將軍敦煌人宋皓對張天錫說:「我白天觀察人事,夜晚觀測天文,發現前秦軍隊不可抵擋,不如投降。」張天錫大怒,把宋皓貶為宣威護軍。廣武太守辛章說:「馬建出身行伍,必定不會為國家效力。」苟萇派姚萇率領三千披甲士兵作為先鋒。庚寅日(二十三日),馬建率領一萬士兵投降前秦,剩下的士兵都逃散了。

辛卯日(二十四日),苟萇與掌據在洪池交戰,掌據戰敗,戰馬被亂兵殺死。掌據的部下董儒把自己的馬交給掌據,掌據說:「我三次統領各路軍隊,兩次手持符節斧鉞(掌握兵權),八次統領宮廷衛隊,十次總領地方軍隊,受到的寵信和任用達到了極點。如今最終被困在這裡,這是我的死地,還能逃到哪裡去呢!」於是回到營帳,脫下頭盔,向西叩拜,然後拔劍自刎。前秦軍隊殺了軍司席仂。

癸巳日(二十六日),前秦軍隊攻入清塞,張天錫派司兵趙充哲率領士兵抵抗。前秦軍隊與趙充哲在赤岸交戰,大敗趙充哲,俘虜、斬殺三萬八千人,趙充哲戰死。張天錫親自出城迎戰,城內卻發生叛亂。張天錫率領幾千騎兵逃回姑臧。

甲午日(二十七日),前秦軍隊抵達姑臧,張天錫乘著白車白馬,雙手反綁,還拉著棺材,到軍營門口投降。苟萇解開他的綁繩,燒掉棺材,把他送到長安。涼州各郡縣全部投降前秦。

九月,苻堅任命梁熙為涼州刺史,鎮守姑臧。將涼州豪門大族七千多戶遷移到關中,其餘百姓仍像往常一樣安居。封張天錫為歸義侯,任命他為北部尚書。起初,前秦出兵時,就已在長安為張天錫建造府,請求解除職務;朝廷沒有批準。朝廷下詔免去劉波的官職,不久後又任命他為冠軍將軍。

前秦任命前將軍張蠔為並州刺史。

兗州刺史謝玄率領一萬多士兵救援彭城,駐軍在泗口,想派遣密使給彭城守將戴逯送信,卻無法進入彭城。部將田泓請求潛水秘密前往彭城,謝玄派他前往。田泓被前秦人抓獲,前秦人用重金賄賂他,讓他向彭城守軍謊稱東晉援軍已經戰敗;田泓假裝答應,等到了彭城城下,卻告訴城中守軍:「東晉援軍很快就要到了,我獨自前來報信,被敵人抓獲。你們要努力堅守!」前秦人殺死了田泓。

彭超將軍用物資存放在留城,謝玄故意揚言要派遣後軍將軍、東海人何謙率軍前往留城。彭超聽說後,解除了對彭城的包圍,率軍返回留城保護軍用物資。戴逯率領彭城的士兵,跟隨何謙投奔謝玄,彭超於是占據彭城,留下兗州治中徐褒鎮守,自己率軍南下攻打盱眙。俱難攻克淮陰,留下邵保駐守。

三月壬戌日(初十),東晉朝廷下詔:「邊境多災多難,糧食收成不好,宮廷所需的供應,一律從儉;皇室九族的供養、文武百官的俸祿,暫時減半。所有勞役費用,如果不是軍國要務所需,都應停止或減免。」

癸未日(二十一日),東晉朝廷派右將軍毛虎生率領三萬士兵攻打巴中,以救援魏興。前鋒督護趙福等人抵達巴西,被前秦將領張紹等人擊敗,損失七千多人。毛虎生後退駐守巴東。蜀人李烏聚集兩萬部眾,包圍成都以響應毛虎生,苻堅派遣破虜將軍呂光率軍擊敗並消滅了李烏的部眾。

夏季四月戊申日(十七日),韋鐘攻克魏興,魏興太守吉挹拔刀想要自殺,身邊的人奪走了他的刀;恰逢前秦人趕到,抓獲了吉挹,吉挹從此不說話、不吃飯,最終餓死。苻堅感歎道:「周虓(字孟威)在前不屈,丁穆(字彥遠)在後堅守節操,吉挹(字祖衝)閉口絕食而死,晉朝怎麼有這麼多忠臣啊!」吉挹的參軍史穎逃回東晉,帶回了吉挹臨終前寫的奏疏,朝廷下詔追贈吉挹為益州刺史。

前秦將領毛當、王顯率領兩萬士兵從襄陽向東進軍,與俱難、彭超會師,共同攻打淮南。五月乙醜日(初四),俱難、彭超攻克盱眙,抓獲高密內史毛璪之。前秦六萬兵力在三阿包圍了東晉幽州刺史田洛,三阿距離廣陵僅一百裡;東晉朝廷大為震動,沿長江佈防戍守,派遣征虜將軍謝石率領水軍駐守塗中。謝石是謝安的弟弟。

東晉右衛將軍毛安之等人率領四萬士兵駐守堂邑。前秦將領毛當、毛盛率領兩萬騎兵襲擊堂邑,毛安之等人驚慌潰逃。兗州刺史謝玄從廣陵出兵救援三阿;丙子日(十五日),俱難、彭超戰敗,後退駐守盱眙。六月戊子日(初七),謝玄與田洛率領五萬士兵進攻盱眙,俱難、彭超再次戰敗,後退駐守淮陰。謝玄派遣何謙等人率領水軍趁著漲潮逆流而上,連夜焚燒了淮河大橋。邵保戰死,俱難、彭超後退駐守淮河以北,謝玄與何謙、戴逯、田洛一同追擊,在君川交戰,再次大敗前秦軍,俱難、彭超向北逃跑,僅自身得以倖免。謝玄返回廣陵,朝廷下詔晉升他為冠軍將軍,加授徐州刺史。

苻堅得知東線戰敗的訊息,十分憤怒。秋季七月,派人用囚車將彭超押回長安交給廷尉治罪,彭超自殺。俱難被削去爵位,貶為平民。

前秦任命毛當為徐州刺史,鎮守彭城;毛盛為兗州刺史,鎮守胡陸;王顯為揚州刺史,駐守下邳。

謝安擔任宰相期間,前秦多次入侵,邊境的軍隊多次戰敗,眾人都感到擔憂恐懼,謝安每次都以平和鎮定的態度穩定人心。他處理政務時,致力於把握大局,不糾結於細小的事務。當時的人將謝安比作王導,且認為謝安的文采風雅超過王導。

八月丁亥日(初七),東晉任命左將軍王蘊為尚書仆射,不久後,王蘊升任丹楊尹。王蘊因自己是皇親國戚(晉孝武帝皇後的父親),不想在朝廷中樞任職,極力請求外調;朝廷又任命他為都督浙江東五郡諸軍事、會稽內史。

這一年,前秦發生嚴重的饑荒。

公元380年

春季正月,前秦皇帝苻堅再次任命北海公苻重為鎮北大將軍,鎮守薊城。

二月,苻堅在渭城修建教武堂,命令精通陰陽兵法的太學生教授眾將領軍事知識。秘書監朱肜勸諫說:「陛下東征西伐,所向無敵,天下土地已占據十分之八,即便江南尚未歸服,也不值一提。此時應當逐漸減少軍事行動,增加文德修養。如今卻反而開始修建學堂,教授戰鬥之術,這恐怕不是實現太平盛世的方法。況且眾將領都是身經百戰之人,怎會擔心不熟悉軍事?卻要讓他們受教於書生,這無法增強他們的誌氣。此舉對實際戰事毫無益處,還會損害陛下的聲名,希望陛下慎重考慮!」苻堅於是停止修建教武堂。

前秦征北將軍、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勇猛且力氣過人,能坐在那裡製服奔跑的牛,射箭能穿透犁耳;他自認為有消滅代國的功勞,請求獲得「開府儀同三司」的待遇(古代高階官員的榮譽頭銜,可享受與三公同等的禮儀規格),卻未得到批準,因此心懷怨恨。

三月,苻堅任命苻洛為使持節、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命他從伊闕出發前往襄陽,再逆漢水向上遊進軍。苻洛對下屬官員說:「我是皇室至親,卻不能入朝擔任將相,反而常被排斥在邊境。如今又把我派到西部偏遠之地,還不許我經過京城,這一定是有陰謀,想讓梁成把我沉到漢水裡!你們怎麼看?」

幽州治中平規說:「違背常規奪取天下,再按正道治理,商湯、周武王就是這樣做的;借著災禍轉為福運,齊桓公、晉文公就是這樣做的。主上雖不算昏庸殘暴,但長期窮兵黷武,十戶人家中有九戶都希望能休養生息。如果您豎起大旗起兵,天下人一定會紛紛響應。如今您占據整個燕國故地,東到東海,向北統領烏桓、鮮卑,向東聯合高句麗、百濟,能拿起武器作戰的士兵不少於五十萬,怎能束手就擒,陷入不可預測的災禍呢!」

苻洛捋起衣袖大聲說:「我的主意已定,阻止我謀劃的人斬首!」於是苻洛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秦王。任命平規為幽州刺史,玄菟太守吉貞為左長史,遼東太守趙讚為左司馬,昌黎太守王蘊為右司馬,遼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傑、牧官都尉魏敷等為從事中郎。他分彆派遣使者向鮮卑、烏桓、高句麗、百濟、新羅、休忍等國征兵,並派兵三萬協助北海公苻重駐守薊城。各國都回複說:「我們為天子守衛藩屬之地,不能跟隨行唐公叛亂。」

苻洛感到恐懼,想停止叛亂,卻又猶豫不決。王縵、王琳、皇甫傑、魏敷知道他不會成功,想告發他,都被苻洛殺死。吉貞、趙讚說:「如今各國不服從,事情偏離了原本的計劃。您如果不願去益州,應當派遣使者向朝廷上表請求留下,主上想必不會不同意。」平規則說:「如今事情已逐漸暴露,怎能中途停止!應當謊稱接受詔令,率領幽州全部兵力,向南從常山出發,陽平公苻融一定會到郊外迎接;趁機擒獲他,進而占據冀州,統領關東的兵力圖謀西邊的關中地區,天下就能輕易平定了。」苻洛採納了平規的建議。

夏季四月,苻洛率領七萬部眾從和龍出發。

苻堅召集大臣商議對策,步兵校尉呂光說:「行唐公身為皇室至親卻發動叛亂,這是天下人共同痛恨的事。請陛下給我五萬步兵、騎兵,平定他就像撿起地上的東西一樣容易。」苻堅說:「苻重、苻洛兄弟占據東北一隅,兵力和賦稅都由他們掌控,不能輕視。」呂光說:「他們的部眾是被凶威逼迫,暫時像螞蟻一樣聚集罷了。如果派大軍逼近,他們的勢力一定會瓦解,不值得擔憂。」

苻堅於是派遣使者斥責苻洛,讓他返回和龍,並承諾將幽州永遠封給他作為世襲領地。苻洛對使者說:「你回去告訴東海王(苻堅稱帝前的封號),幽州地域狹小,不足以容納萬乘之君,我需要在關中稱王,繼承高祖(苻健,前秦開國皇帝)的基業。如果他能到潼關迎接我,我會封他為上公,讓他保留原來的爵位。」

苻堅大怒,派遣左將軍武都人竇衝和呂光率領四萬步兵、騎兵討伐苻洛;派右將軍都貴乘坐驛車趕赴鄴城,率領三萬冀州士兵作為前鋒;任命陽平公苻融為征討大都督。

北海公苻重率領薊城的全部兵力與苻洛會合,駐守中山,共有十萬部眾。五月,竇衝等人與苻洛在中山交戰,苻洛的軍隊大敗,苻洛被生擒,押送到長安。北海公苻重逃回薊城,被呂光追擊斬殺。屯騎校尉石越從東萊率領一萬騎兵,渡海襲擊和龍,斬殺平規,幽州全境平定。苻堅赦免了苻洛的死罪,將他流放到涼州的西海郡。

對此,司馬光評論說:有功不賞,有罪不罰,即便堯、舜也無法治理好天下,何況其他人呢!秦王苻堅每次抓到叛亂者都赦免他們,讓他的臣子習慣叛亂,冒險尋求僥幸,即便兵力不足被擒,也不擔心被殺,叛亂怎能停止呢!《尚書》說:「威嚴能克製私愛,事情就能成功;私愛能克製威嚴,事情就會失敗。」《詩經》說:「不要縱容狡詐之人,以防他們作惡無邊;要阻止劫掠暴虐的行為,不要讓他們製造禍亂。」如今苻堅違背了這些道理,怎能不滅亡呢!

東晉朝廷認為前秦軍隊撤退是謝安、桓衝的功勞,便任命謝安為衛將軍,與桓衝一同獲得「開府儀同三司」的頭銜。

六月甲子日(十九日),東晉宣佈大赦天下。

丁卯日(二十二日),朝廷任命會稽王司馬道子為司徒;司馬道子堅決推辭,不接受任命。

苻堅召陽平公苻融為侍中、中書監、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錄尚書事;任命征南大將軍、代理尚書令長樂公苻丕為都督關東諸軍事、征東大將軍、冀州牧。

苻堅因氐族人口繁衍增多,秋季七月,將三原、九嵕、武都、汧縣、雍縣的十五萬戶氐族人分開,讓皇室宗親各自統領,分散居住在各地軍事重鎮,如同古代的諸侯。其中,長樂公苻丕統領三千戶氐族人,任命仇池氐族酋長、射聲校尉楊膺為征東左司馬,九嵕氐族酋長、長水校尉齊午為右司馬,兩人各統領一千五百戶氐族人,作為長樂公府的世襲官員。任命長樂國郎中令、略陽人垣敞為錄事參軍,侍講、扶風人韋乾為參軍事,申紹為彆駕。楊膺是苻丕妃子的哥哥;齊午是楊膺的嶽父。

八月,前秦從幽州分出平州,任命石越為平州刺史,鎮守龍城。任命中書令梁讜為幽州刺史,鎮守薊城。任命撫軍將軍毛興為都督河、秦二州諸軍事、河州刺史,鎮守枹罕。任命長水校尉王騰為並州刺史,鎮守晉陽。河州、並州各分配三千戶氐族人。毛興、王騰都與苻氏有婚姻關係,是氐族中聲望很高的人。

任命平原公苻暉為都督豫、洛、荊、南兗、東豫、揚六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豫州牧,鎮守洛陽。將洛州刺史的治所遷移到豐陽。任命钜鹿公苻睿為雍州刺史,鎮守蒲阪。兩人各分配三千二百戶氐族人。

苻堅送苻丕到灞上,眾氐族人與父兄分彆時,都放聲大哭,悲傷的情緒感染了路上的行人。趙整趁著陪同苻堅宴飲的機會,彈琴唱道:「阿得脂,阿得脂(擬聲詞,無實義),舅舅(指苻堅,苻丕是苻堅侄子,此處以親屬稱謂暗指皇室)是仇人,尾巴長翅膀短不能飛。把氐族人遠遷,卻留下鮮卑人,一旦有急難,該跟誰求助呢!」苻堅隻是笑笑,沒有採納他的建議。

九月癸未日(初十),東晉皇後王氏去世。

冬季十月,九真太守李遜占據交州發動叛亂。

這時,苻堅任命左禁將軍楊壁為秦州刺史,尚書趙遷為洛州刺史,南巴校尉薑宇為寧州刺史。

十一月乙酉日(十三日),東晉將定皇後(王氏)安葬在隆平陵。

十二月,前秦任命左將軍都貴為荊州刺史,鎮守彭城。

隨後,前秦設定東豫州,任命毛當為刺史,鎮守許昌。

這一年,苻堅遣送高密太守毛璪之等二百多人返回東晉。

公元381年

春季正月,晉孝武帝開始信奉佛法,在宮殿內修建精舍(僧人修行居住的場所),讓眾僧人居住。尚書左丞王雅上奏勸諫,孝武帝沒有聽從。王雅是王肅的曾孫。

丁酉日(二十五日),朝廷任命尚書謝石為尚書仆射。

二月,東夷、西域的六十二國都向前秦進貢。

夏季六月庚子日(初一),發生日食。

秋季七月甲午日(二十五日),交趾太守杜瑗斬殺李遜,交州叛亂平定。

冬季十月,前武陵王司馬曦在新安去世,朝廷追封他為新寧郡王,命他的兒子司馬遵繼承爵位。

十一月己亥日(初二),朝廷任命前會稽內史郗愔為司空;郗愔堅決推辭,不肯就職。

這時,前秦荊州刺史都貴派遣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吳仲率領兩萬士兵侵犯竟陵,桓衝派遣南平太守桓石虔、衛軍參軍桓石民等人率領兩萬水陸士兵抵抗。桓石民是桓石虔的弟弟。十二月甲辰日(初八),桓石虔襲擊閻振、吳仲,大敗敵軍,閻振、吳仲後退據守管城。桓石虔進軍攻打管城,癸亥日(二十七日),攻克管城,擒獲閻振、吳仲,斬殺七千敵軍,俘虜一萬人。朝廷下詔封桓衝的兒子桓謙為宜陽侯,任命桓石虔兼任河東太守。

這一年,長江以東地區發生嚴重饑荒。

公元382年

春季三月,前秦大司農東海公苻陽、員外散騎侍郎王皮、尚書郎周颺圖謀反叛,事情敗露後,被逮捕關押到廷尉府。苻陽是苻法的兒子,王皮是王猛的兒子。

前秦皇帝苻堅詢問他們反叛的原因,苻陽說:「我父親哀公(苻法)無罪卻被處死,我是為父親複仇。」苻堅流淚說:「哀公的死,責任不在我,你難道不知道嗎!」王皮說:「我父親是丞相,有輔佐先帝開國的功勞,而我卻免不了貧賤,所以想謀取富貴。」苻堅說:「丞相臨終時,隻托付給你十頭耕牛作為種田的資本,從未為你求官。知子莫若父,他真是英明啊!」周颺說:「我家世代受晉朝恩惠,生是晉朝的人,死是晉朝的鬼,還用問嗎!」

在此之前,周颺多次圖謀反叛,苻堅身邊的人都請求殺了他。苻堅說:「周颺是忠義剛烈之人,誌向如此堅定,難道會怕死嗎!殺了他隻會成就他的名聲!」最終赦免了三人的死罪,將苻陽流放到涼州的高昌郡,王皮、周颺流放到朔方郡的北部。周颺後來死在朔方。苻陽勇猛過人,不久後又被遷移到鄯善。到建元末年(前秦末年),秦國大亂,苻陽劫持鄯善國的丞相,想向東返回故土,被鄯善王殺死。

接著,苻堅將鄴城的銅駝、銅馬、飛廉(神獸造型的銅器)、翁仲(巨型石人或銅人)遷移到長安。

夏季四月,苻堅任命扶風太守王永為幽州刺史。王永是王皮的哥哥。王皮為人凶險無德,而王永清廉好學,所以苻堅重用他。苻堅想任命陽平公苻融為司徒,苻融堅決推辭不接受。當時苻堅正謀劃討伐東晉,於是任命苻融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五月,幽州發生蝗災,受災區域方圓千裡。苻堅派遣散騎常侍彭城人劉蘭徵調幽、冀、青、並四州的百姓消滅蝗蟲。

秋季八月癸卯日(十一日),東晉宣佈大赦天下。

緊接著,苻堅任命諫方大夫裴元略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讓他秘密訓練水軍。

九月,車師前部王彌窴、鄯善王休密馱到前秦朝見,請求擔任向導,討伐西域中不臣服的國家,並建議按照漢朝舊製設定都護來統管西域。苻堅任命驍騎將軍呂光為使持節、都督西域征討諸軍事,與淩江將軍薑飛、輕車將軍彭晃、將軍杜進、康盛等人率領十萬士兵、五千精銳騎兵,討伐西域。

陽平公苻融勸諫說:「西域荒涼偏遠,即使征服了那裡的百姓也無法役使,占據了那裡的土地也無法耕種收獲。漢武帝征討西域,得不償失。如今讓軍隊在萬裡之外勞師動眾,重蹈漢朝的覆轍,我私下為此感到可惜。」苻堅沒有聽從。

桓衝派遣揚威將軍朱綽到襄陽攻打前秦荊州刺史都貴,焚燒踐踏沔水北岸的屯田,劫掠六百多戶百姓後返回。

冬季十月,苻堅在太極殿召集大臣,商議說:「自從我繼承大業,已近三十年,四方大致平定,隻有東南一隅的東晉,還沒有沐浴到我的恩德教化。如今大致計算我的士兵,能有九十七萬,我想親自率領軍隊討伐東晉,你們覺得怎麼樣?」

秘書監朱肜說:「陛下讓中原的士民返回故土,恢複他們的家園,然後乘車東巡,到泰山舉行封禪大典,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苻堅高興地說:「這正是我的誌向。」

尚書左仆射權翼說:「從前商紂王無道,但微子、箕子、比乾三位賢臣還在朝中,周武王尚且為此撤軍。如今晉朝雖然微弱,但沒有大的惡行。謝安、桓衝都是江南的傑出人才,晉朝君臣和睦,內外同心。依我看,不能攻打晉朝。」苻堅沉默了很久,說:「你們各自說說自己的想法。」

太子左衛率石越說:「今年木星、土星位於鬥宿(對應吳地,即東晉),福德在東晉一方。攻打它,一定會有上天降下的災禍。而且東晉占據長江天險,百姓願意為他們效力,恐怕不能討伐!」

苻堅說:「從前周武王討伐商紂王,也曾違背歲星方位、不顧占卜結果。天道幽深遙遠,不容易知曉。夫差、孫皓都曾據守江河湖海,最終還是免不了滅亡。如今我的士兵眾多,把馬鞭投進長江,都能阻斷江流,又有什麼天險值得依賴呢!」

石越回答說:「夫差、孫皓、商紂王這三位君主,都是荒淫暴虐、毫無道義,所以敵國征服他們,就像撿起地上的東西一樣容易。如今晉朝雖然沒有大德,但也沒有大的罪過,希望陛下暫且按兵不動,積蓄糧草,等待他們出現破綻。」

於是大臣們各自陳述利弊,討論了很久仍未決定。苻堅說:「這就像在路邊建造房屋,征求過路人的意見,永遠也建不成。我會自己在內心做出決斷!」

大臣們都退下了,苻堅隻留下陽平公苻融,對他說:「自古以來決定大事的,不過一兩個大臣罷了。如今眾人議論紛紛,隻會擾亂人心,我要和你做最終決定。」

苻融回答說:「如今討伐晉朝有三個難題:天道不順,這是其一;晉朝沒有破綻,這是其二;我們多次作戰,士兵疲憊,百姓有畏懼敵人的心理,這是其三。大臣們說不能討伐晉朝的,都是忠臣,希望陛下聽從他們的意見。」

苻堅臉色一變,說:「你也這樣說,我還能指望誰!我有百萬強兵,物資武器堆積如山;我雖然算不上賢明的君主,但也不是昏庸無能之輩。憑借多次勝利的勢頭,攻打即將滅亡的國家,還擔心不能攻克嗎?怎能再留下這夥殘敵,讓他們長久成為國家的憂患呢!」

苻融流淚說:「晉朝不能滅亡,這是非常明顯的事。如今大規模出動軍隊,恐怕不會有萬無一失的成功。而且我擔心的,還不止這些。陛下寵愛供養鮮卑、羌、羯等異族,讓他們布滿京城附近,這些人都是我們的深仇大恨。太子隻率領幾萬弱兵留守京城,我擔心會有意外變故在京城內部發生,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我的愚笨想法,確實不值得採納;但王猛(字景略)是一代英傑,陛下常把他比作諸葛亮,難道不記得他臨終時的話了嗎!」苻堅還是不聽。

於是朝中大臣紛紛進諫,苻堅說:「以我們的實力攻打晉朝,就像疾風掃秋葉一樣,而朝廷內外都說是不能攻打,這實在是我不能理解的!」

太子苻宏說:「今年福德在吳地,而且晉朝君主沒有罪過,如果大規模出兵卻不能取勝,恐怕會讓朝廷威名在外受損,國內財力耗儘,這就是大臣們產生疑慮的原因!」

苻堅說:「從前我消滅燕國,也違背了歲星方位卻取得勝利,天道本來就難以知曉。秦國消滅六國,六國的君主難道都是暴虐之輩嗎!」

冠軍將軍、京兆尹慕容垂對苻堅說:「弱國被強國吞並,小國被大國吞並,這是自然的道理和趨勢,不難理解。憑借陛下順應天命的神威,威名傳遍天下,擁有百萬精銳軍隊,滿朝都是韓信、白起那樣的名將,而小小的江南,卻獨自違抗陛下的命令,怎能再留下它,把禍患傳給子孫呢!《詩經》說:『出謀劃策的人太多,事情反而辦不成。』陛下隻需自己在內心做出聖明決斷,何必廣泛征詢朝中眾人的意見!晉武帝平定吳國,所依靠的不過張華、杜預兩三位大臣罷了,如果當時聽從了朝中眾人的意見,怎能有統一天下的功業呢!」

苻堅非常高興,說:「能和我共同平定天下的,隻有你罷了。」於是賞賜慕容垂五百匹絲帛。

苻堅一心想要攻取江南,連睡覺都不能等到天亮。陽平公苻融再次勸諫說:「『知道滿足就不會受辱,知道停止就不會有危險。』自古以來,濫用武力、窮兵黷武的君主,沒有不滅亡的。而且我們國家本來是戎狄出身,中原的正統曆法(指漢族政權的統治)不會歸屬於我們。江東雖然微弱,卻仍是中華正統,天意一定不會讓它滅亡。」

苻堅說:「帝王的氣運,難道有固定不變的嗎!隻看德行在哪裡罷了!劉禪難道不是漢朝的後裔嗎,最終還是被魏國消滅。你不如我的地方,正是因為你不懂得變通啊!」

苻堅一向信任敬重僧人釋道安,大臣們讓釋道安趁機進言勸諫。十一月,苻堅和釋道安同乘一輛車在東苑遊覽,苻堅說:「我將和您一起南下遊覽吳、越之地,泛舟長江,親臨滄海,不也是很快樂的事嗎!」

釋道安說:「陛下順應天命統治天下,在中原就能掌控四方,自然足以和堯、舜媲美,何必辛苦奔波、風吹雨淋,去經營偏遠的地方呢!而且東南地區地勢低窪潮濕,容易滋生瘟疫,虞舜去南方巡遊就沒有返回,大禹去東方巡視也沒有再回來。那裡哪裡值得讓陛下親自勞駕呢!」

苻堅說:「上天養育百姓,然後為他們設立君主,讓君主統治他們,我怎敢害怕辛勞,讓那一方百姓獨自得不到我的恩惠呢!如果真像您說的那樣,古代的帝王就都不用征伐了!」釋道安說:「如果實在不得已,陛下應該駐守洛陽,派遣使者先送去書信,眾將領率領軍隊跟隨其後,晉朝一定會俯首稱臣,不必親自渡過長江、淮河。」苻堅不聽。

苻堅寵愛的張夫人勸諫說:「我聽說天地孕育萬物,聖明的君主治理天下,都要順應自然規律,所以才能無往不勝。因此黃帝駕牛乘馬,是順應了牛馬的本性;大禹疏通九條河流、築起九處湖堤,是順應了山川的地勢;後稷播種百穀,是順應了時令節氣;商湯、周武王率領天下人攻打夏桀、商紂王,是順應了百姓的心意。做事順應規律就能成功,違背規律就會失敗。如今朝廷內外的人都說不能討伐晉朝,陛下卻獨自下定決心要去,我不知道陛下順應的是什麼。《尚書》說:『上天的視聽,來自百姓的視聽。』上天尚且順應百姓,何況是人呢!我還聽說,帝王出兵,一定要上觀天道,下順人心。如今人心已經不順應了,就請陛下驗證天道。諺語說:『雞在夜裡鳴叫,不利於出兵;狗成群嚎叫,宮室將會空無一人;士兵騷動、馬匹受驚,軍隊會戰敗不能返回。』自從秋冬以來,很多雞在夜裡鳴叫,狗成群地哀號,馬廄裡的馬大多受驚,武庫裡的兵器自動發出聲響,這些都不是出兵的吉祥征兆啊。」

苻堅說:「軍事大事,不是婦人應該乾預的!」

苻堅的小兒子中山公苻詵最受寵愛,他也勸諫說:「我聽說國家的興亡,取決於是否任用賢人。如今陽平公是國家的主要謀臣,陛下卻違揹他的意見;晉朝有謝安、桓衝,陛下卻要攻打他們,我私下感到困惑。」

苻堅說:「天下大事,小孩子哪裡懂!」

此時,前秦劉蘭討伐蝗蟲,經過秋冬兩季仍未消滅。十二月,有關部門上奏請求將劉蘭召回,交給廷尉治罪。苻堅說:「災禍是上天降下的,不是人力能消除的,這是因為我的施政有過失,劉蘭有什麼罪呢?」

這一年,前秦糧食大豐收,上等田地每畝收獲七十石,下等田地收獲三十石;蝗蟲沒有飛出幽州境內,而且不吃麻和豆類,幽州的上等田地每畝收獲一百石,下等田地收獲五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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