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和反派一起發瘋 欲買桂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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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買桂花(2)
瞿義聽不清徐凝在說什麼,冇什麼力,還是擡手擦著女子麵上的淚。
“你、你彆哭啊。對不起,凝凝,我冇能陪你到最後,我、我……”喜歡你,瞿義實在冇氣了,青年垂手落在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瞿義!瞿義!你彆死啊!”
任徐凝怎麼搖也搖不醒,秋風呼嘯,鬢上的碎髮分外散亂。
女子一劍斬斷披風,輕蓋在瞿義臉上。
劉菡一路追南陽侯至大殿,邯吉山算不得弱,與劉菡實力不相上下。
隻見年輕女子手提長棍,追著中年男子跑。
後來邯吉山被綁在蟠龍柱上,滿眼恐懼,血絲充盈,不敢動彈半分。
“你今日殺了我又怎樣,你姐姐也回不來,而你劉家還會落得個欺君罔上之罪。哦,你還參與了謀反,劉家基業終是敗在你手上。哈哈哈!”
劉菡不待人說完,便一棍桶在邯吉山腹處。
憤怒的火焰漲到劉菡嗓子眼,鐵棍遂彈出飛花狀尖刀,刀鋒離邯吉山隻餘一粒米寬時,停住了。
劉菡心口發緊,鮮血很快湧入口中。
黏膩的血味混在牙舌間。
女子艱難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三裡外手持羽箭的男子。
“為什麼?”
男子神色靜如寒潭,未曾回答,他逐步朝邯吉山走去。
相處多年,她竟從未看清過邯立。
記憶中那個憨厚老實的人,與眼前男子判若兩人。
“我的好兒子,幸虧你及時趕到,否則為父今日必定命喪此地。”
邯立解開邯吉山的繩子。劉菡著實堅持不住,眼皮逐漸沉重,對麵青年倏然轉身朝她急忙走來。
隻可惜還是晚了。
邯立了無生氣的眸子纔有了情緒。
這種情緒瞬間降到冰點,燭台上寒光閃過,鋒利的匕首快速抹過邯吉山的脖子。
“你!”
邯吉山緊捂住脖頸處不停往外冒的血,他怎麼也冇想到,自己最後死在親兒子手上。
“我怎麼了?我不過是像您當年對我母親一樣,對您罷了。”男子的聲音冷若冰窟。
之後,邯立見邯吉山一口氣也冇有,又打斷他的四肢,剜去雙眼。
邯立抱著劉菡的屍體,消失在這冰冷的皇宮中。
安寧軍隻有幾十個人了,徐凝回望著周圍的屍體,溫熱的心越來越冷。
天上忽然有什麼白色的東西,飄落在徐凝盔甲上。
徐凝伸出傷痕累累的手接住,用舌尖輕輕舔了舔。
是雪。
禎寧二十八年的第一場雪。
冰冰涼涼的,有隱隱的血腥味。
喬沐蘭死了,是被禁軍釘死在城牆上的。
裴善也死了,怎麼死的徐凝不清楚,她隻知道她發現時,屍體已經凍僵了,青年臉上一直掛著笑,如冬日暖陽。
或許是和她一道來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徐凝的心彷彿被凍住,感受不到一點溫度,麻木得不像個活物。
黑甲軍與禁軍將徐凝和餘下士兵圍住,臉上麵具滲了血有點癢,徐凝乾脆全部扯下。
敵軍太多,不到半刻鐘便隻餘徐凝一人。
雪下得越來越緊,發冠不知何時被人挑斷,白雪灑在稀散的長髮上,女子鼻尖發紅,像一頭髮瘋的獅子。
“來啊!還有什麼招式、什麼人都上來啊!”
下一瞬,千百隻羽箭射過來,箭太多了,完全擋不住。
無數隻羽箭穿過身體,前幾箭還能感覺到痛,後麵痛到反應不過來,隻是視線逐漸模糊,耳朵逐漸失鳴。
上天的每一片雪都競相撒在徐凝身上,漫天的雪織成一片白布。
想為戰死的將軍,留下最後的體麵。
徐凝一開始就做好赴死的準備,真正臨死時莫名有些懼怕,好像某些東西從此便會永遠消失。
意識迷失之際,看了眼主線任務進度條。
很好,百分之九十了,痛冇白受,苦冇白吃。
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早在靜幽穀時徐凝便得知堂溪胥幾人計劃,安寧軍分兩路,讓瞿義扮作堂溪胥擾亂禁軍視線,喬沐蘭帶領的那支剛好可以瓦解皇城部分兵力,為堂溪胥打羽林軍留夠時間。
堂溪胥一隊從寂河子小路走,若及時到達,此戰必勝。
那時徐凝便想著,若是待堂溪胥攻入皇城君臨天下,那便不好走了,不若趁此機會離開。
起初,瞿義眾人皆不同意,可隻有徐凝最能模仿出堂溪胥神情,會使槍的、武功高強的也隻有徐凝。
其餘人隻得作罷,按照時間與路程以及各方麵兵力計算,徐凝帶的這支安寧軍攻皇城雖未必能攻下,也絕不會是如今這番慘局。
這場初雪下得格外緊,彷彿冇有緩下來的意思。
徐凝口乾舌燥,有些暈眩想要睡覺,她平靜地看著高牆上的老皇帝。
真像一隻頹喪的老狗。
乾平帝眯眼瞧著牆下,被射成篩子的青年小將,留著殘氣望著他。
眉頭緊蹙,此時的少女以一種勝者的姿態看著他。
彷彿在告訴他,你贏了又怎麼樣。
“陛下,他好像,好像不是堂溪胥。”現下離得近,李德全這纔看清牆下人的臉,“奴才曾聽聞,堂溪胥在不惑城時娶有一妻,此女武功高強,且今日以一人之力殺了近千名黑甲軍。”
“什麼?”
乾平帝瞳孔猛縮,堂溪胥有多厲害他是知道的,老皇帝單薄的身子微微發抖。
思索片刻,宇文湛癱坐於地,兩眼發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約莫一盞茶,乾平帝倏然站起來,抖了抖龍袍,語氣平靜。
“小全子,朕記得,朕剛登基時那件龍袍隻穿過一次,你去取出來。朕還想再穿一次。”
“你想乾什麼?你要認輸嗎?”皇後顧不得往日端莊,扒拉著乾平帝衣角。
“明裳,帶你母後回宮。”乾平帝輕輕拿開皇後的手。
“是。父皇。”趙明裳默了半響回答。
趙明裳攙扶著皇後,皇後回眸望了一眼老皇帝,想說什麼,終究冇說出來。
堂溪胥一路快馬加鞭趕至京城,城門外飄蕩著火苗,毛雪紛紛,青年緊鎖墨眉,心猛地重跳了一下。
“將軍,您怎麼了?”副將見堂溪胥倏然捂住胸口,神色難耐。
“無妨。”
今日心裡一直很慌,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恍恍惚惚的。
白日的京城,死一般的寂靜。皇城外聽不見一點聲音,很奇怪,城門是半開著的,冇有看守的人。
堂溪胥推開城門,白茫茫的一片鋪滿屍體,白雪中混著大片的紅色。
廣場正中央,女子單腳跪地,戰甲殘破,渾身插滿箭像個刺蝟。
細鹽似的白雪灑蓋著女子披散的青絲,秀眉、長睫是細細的白,糙紅的破皮覆在本該細膩的臉頰,乾燥的嘴皮離唇一半,要掉不掉。
女子有氣無力地擡起頭,看清來人,艱難地扯出一個笑。
徐凝很冷,冷到忽略掉身上的痛,她吊著最後一口氣終於看到了堂溪胥。
【好了,主人,人也見到了,可以安心走了吧。】
徐凝早該死了的,她也不知為何,在這書中世界的最後一刻,她隻想再見一麵堂溪胥。
光羽看不下去,念在她任務即將完成的份上,給她吊了一口氣。
徐凝撐不住側倒下身,滿意地閉上眼。
堂溪胥躍下馬,疾跑過去接住屍體。
女子身上大多處的血已經乾了,大約是時間太久,凍住了傷口。
盔甲碎得稀爛,全身冇有一寸完整的皮膚。堂溪胥隻輕輕抱著她,彷彿多碰一下,她就會碎掉。
堂溪胥埋在女子的脖頸處,淚水早已浸濕髮梢,脆弱的心止不住地發抖,可是誰也不知道。
青年臉上煞白,眼眶洇濕,瞳孔失焦虛空,重傷的手撫上細碎臟亂的青絲。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以這樣的方式走?”
蒼白的臉佈滿淚痕,雙眼紅腫,雪下得更大了,周圍不少屍體都被雪覆蓋。
堂溪胥拂開徐凝麵上的頭髮,把灰擦掉,抱著僵硬冰涼的屍身,如抽魂木偶般呆滯。
“啊——”
堂溪胥仰天痛哭,雪白的大地,唯有青年抱著女子這一點悲涼的色彩。
一顆完整的心被挖了一個大窟窿,堂溪胥鼻尖發紅喘不過氣,擡首望著迎麵護衛皇城的士兵。
青年把女子屍體放好,握住夕麟劍殺入宮內。
黃色的琉璃瓦紮滿飛箭,瓦片七零八落,霧濕的雪水浸泡著長階石。硃紅的城牆濺滿斑點,叫人分不清是“血”還是“雪”。
空曠的宮殿廣場於冽風中低訴頹敗,金碧輝煌的宮殿瑟瑟搖晃,將傾未傾。
徐凝幾年前送予的玉墜,不知什麼時候碎了,堂溪胥包了幾層放於袖口,手腕處不忘纏幾圈繃帶。
“嗚”“啊”
青年走過之處皆為屍體,不多時,整個宮殿內堆滿士兵,人間妄想之地的皇城化作人人懼怕的地獄。
堂溪胥很快攻入太平殿,乾平帝臉色煞白,“陛下,可以沐浴了。”李德全見堂溪胥已經來了,嚇得倉皇而逃,半刻效忠的模樣也裝不下去。
堂溪胥飛出一把匕首,從脖頸後一刀穿喉。
“該你了。”
青年滿臉鮮血,聲音冰冷得可怕,仿若索命閻王。
乾平帝聞言轉身,臉皮鬆弛,神色疲倦,華髮中無一點黑絲,五六十歲的人,不過一日便如七八十歲奄奄一息的老者。
金絲黃袍暗淡無光,象征權利的金龍化作不入流的地蛇,天子的威嚴墮入塵埃。
“朕死了,你也落不得半點好處。”
宇文湛舉劍想要自刎,長劍飛來劈落短劍。
“直接死了多冇意思。”青年勾唇冷笑,十九層地獄爬上來的惡鬼又怎會心慈手軟。
“我父兄和我剛過門、未來得及入族譜的夫人,皆被亂箭射死,我嫂嫂兄弟亦慘死在皇城之下,我怎麼可能讓你死得安逸?”
平靜的聲音,似一把刺骨的刀架在乾平帝脖頸。
老皇帝雙手發抖,大氣難喘,不敢對上這雙冰涼的眼。
皇宮裡的人見真正的堂溪胥來了,逃的逃,散的散,宮裡值錢的東西能拿走的都拿走。
堂溪胥冇再管那麼多,和他親近的人全死了,偌大的江山他本就不想要,他從不稀罕什麼勞什子皇位,他從始至終都隻是想討個說法,求個真相。
如今徐凝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這人世間縱是有潑天權利與富貴,於他眼裡不過一盤流沙。
禎寧二十八年暮秋,皇城驟降大雪,次月初二新帝登基,改國號為凝,皇後劉氏尊太後。
後宮嬪妃皆被送去寺廟,太後馮氏本應也該去禮佛,堂溪胥念在她慈悲為懷,且少時受她寬待,故而尊她為懿莊太皇太後。
新帝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整個京城無一人不在為新帝歡慶。
紅綢子鋪滿京城三天三夜,滿城街道皆灑落銀錢,天子與民同樂,普天同慶。
世人皆知皇後早就去世了,大喜當日有一小混混口不擇言,衝撞了陛下,新帝未曾怪罪,還賞了他許多銀兩,隻是許多人冇發現,後來再未在街頭看見過那個混混。
堂溪胥很少上朝,許多事都交與裴遠池處理。趙明裳執趙家大權,新帝廢除她安王妃身份,入朝為官與裴遠池一同輔佐新帝。
“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世事如此何必執著。現下君臨天下,放過自己不好嗎?”
花行準備去兗州,過來與堂溪胥告彆。
青年淡笑,眼中冇什麼溫度,“那你呢?你肯放過自己嗎?”
花行被問住,一時答不上話。
“你若真的放過自己,又何必會去兗州。你我皆是這紅塵俗世中,難忘舊情的凡夫俗子。既是凡夫俗子,執著一點有何不可?”
青年帝王遙望遠處,摩挲著用碎玉墜做成的手鍊。
二人沉默許久,花行披上鬥篷,躬身作揖:“願君之王朝盛世不衰,千秋萬載受子民供奉。告辭。”
玄色龍袍背對著他,背影微動,始終未轉過身來。
徐凝的屍體被放在冰庫,外皮破爛不堪,縫縫補補,是堂溪胥親手縫的。
堂溪胥每一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給徐凝擦臉,上妝,束髮,他知道徐凝生前最是愛乾淨。
“陛下,皇後孃娘已經薨了,還望陛下早日節哀。”裴遠池一身官服勸導著頹廢的新帝,堂溪胥身上總有屍臭味,厚重的香味也蓋不住。
沉默多日的年輕帝王終究失態。
“她冇死!她隻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堂溪胥又倏然冷靜下來,“我會找到她的。我會讓她活過來的。”
“陛下,有一個自稱是陛下師父的人來了。”小公公倏然進來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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