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和反派一起發瘋 梅花糕與葡萄酒(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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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糕與葡萄酒(9)
思來想去,也就這一個法子。
“那便勞煩嬤嬤了。”
兩個玄衣侍衛在車尾後跟著,不算緊,但也在視野內。
到了定陽驛站,那兩人果然離開。
徐凝湊到嬤嬤耳旁小聲道:“聞大人前來拜訪時,嬤嬤可見過此二人?”
老嬤嬤回想了下,搖搖頭:“不曾,尋常來時,聞大人皆是孤身前來。”
徐凝更加疑惑了,當即寫下一封信派人送去莫家。
到望月樓時已是仲夏,徐丘白散完步回來,負手進屋,沉聲道:“玩夠了就好好在家歇息。”
徐凝望著師父半響回過神。現在的徐丘白華髮稀疏,皮膚緊湊,身體硬朗。
以為他會說她幾句,冇想到隻是讓她休息,徐凝挑挑眉。
“師父可要好好注意身體。”馬上就要走了,小姑娘來回踱步也不知說些什麼。
倏然,背後一陣涼風襲來,頃刻間,一掌擊背,蒜苗高的小娃娃頓時撲倒。
老者閃身過去接住,急忙將人往屋裡送。
“小四你可要堅持住啊!”徐丘白急了眼,方纔的冷靜消失得一乾二淨。
門外一道黑影閃過。
徐丘白放下人追出門。
“爾等來者何人?竟想害我徒弟。”
來者有五六個,皆著夜行衣,蒙全麵招式統一。
徐丘白招招下狠手,分毫不留情,幾個回合下來黑衣人皆受重傷,幾人互使了個眼神,趁機脫身。
回想那些人的招式,除了南教還能有誰?
這一掌徐凝傷得很重,五臟似要撕裂,意識昏沉迷糊。
徐丘白將人抱回暗室,依照畢若華的占卜,徐凝將再次陷入昏迷,恐要十年後纔會醒來。
兩條蝦鬚眉緊湊,唉聲歎氣,瞧著榻上的小娃娃。
“希望畢天師說的是真的,否則百年後,我下去如何麵對你的母親?”
幾點淚水打在稚嫩的臉上。
片刻,一抹孤魂“飄”出來,徐凝歎了口氣,伸手去摸自家師父,才發覺他看不見自己。
“師父,你且保重,恕徒兒不孝!”
徐凝決絕轉身離開。
“人到手了嗎?”
西洲王最小的兒子,蘇無儘,正在逗鳥。
“回殿下,那老頭出來了,便、便失手了。”方纔在院中與徐丘白打鬥的其中一人,滿手是血捂著胸口,顫顫巍巍。
男主瞳孔緊縮,片刻,扔下逗鳥的枝條,“罷了,不過少一個無足輕重的籌碼。”
“賀蘭笙那邊怎麼樣?”
“一切準備就緒。”
蘇無儘畫了一幅畫,畫中人即是莫家那個小姑娘,堂溪淼淼。
隨後招來侍衛,“去,把這幅畫送給那個人。”
【想說什麼話趁現在說完,走了就難再見到了。】
飄蕩的孤魂頓住,但也隻那麼幾秒鐘,女子皺眉似是下了什麼決心:“走吧。”
眼前忽然一片黑,這回是附在堂溪胥身後。
半月前晉國提前撕毀盟約,率軍與莫家軍在望天丘開戰。
莫家軍勢如破竹,晉**節節敗退,損失慘重。
“要我說這晉國人也不怎麼樣。”
陳清風笑嗬嗬道。
“未必,這仗未免也太好打了點。”
莫庭舟思來想去,冇想出哪兒會出問題。
“想那麼多做甚?分明是我們莫家軍厲害。”
士氣大震,全軍大慶凱旋。
莫文青叫人做了全羊宴,呼籲眾將士們吃好喝好。
瞥眼瞧見堂溪菀一臉疑惑,“夫人,怎麼了?”
堂溪菀將紙條遞過去。
莫文青看了一眼,笑道:“淼淼這孩子,小孩子家家的,怕是想多了。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女子搖頭低聲:“淼淼雖年紀尚小,卻早慧聰穎,她說得卻也與我不謀而合。”
莫文青收起笑臉,嚴肅道:“他是陛下派來的人,我莫家乃朝中中流,誓死護衛邊疆,守衛大忻。即便他想要從中作梗,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我軍雖現下暫時處於上風,這場硬仗纔剛剛開始。”
“夫君可有對策?”
莫文青沉默半響:“不曾。”
“賀蘭笙武功高強,善心計且詭計多端,不可掉以輕心。”
軍中將士們猜拳喝酒,或酒興上來,還要尋人比試幾番方助興酒場。
“莫將軍,你可知這是怎麼回事?”
聞涼派人將縣中稅收簿子呈過去。
“前不久,本官吃早茶時,碰見一賣餅老翁,出鋪攤位時常遭貿易商旅客強占,將軍莫要告訴本官你不知曉此事。”
聞涼輕釦著舊木桌麵。
莫文青翻閱著,隨後道:“大人有所不知,其中往來商鋪較多,鄴縣偏遠小地,朝廷既要百姓得有餘錢,又想打通此處,聯通外來,實在兩難全。”
“況且上月我已將摺子呈上去,大人這般說,想是還未得見。”
聞涼挑眉,這番話什麼意思,明眼人都懂。
無非是上麵那群想喝油的人,暗地裡把摺子攔了回去。
“原想著若是這月中還不見迴應,便再呈一次,不曾想聞大人來了。”
“待回宮後這件事自會向陛下稟明,將軍莫要擔憂。”
幾番磋磨,這事才了了。
帳中眾人,私下間互相看看,心有各異。
陳清風湊在陳寅耳旁低語:“陛下到底還是不放心,他就一督軍,還把手伸到縣丞上來。”
陳寅眼神瞬間鋒利,嚴聲叮囑:“言多必失,這話也就在我這裡說說。帝王心又是你我豈能揣測的?”
“你隻需記得,咱們是莫家俊,將軍要咱們怎麼做,咱就就怎麼做。”
陳清風摸摸頭,似懂非懂,但聽老哥的總歸錯不了,“哦。”
自徐凝走後,堂溪胥很少去演武場,最近似又迷上其他東西。
少年咬破手指在竹簍裡滴了幾滴血。
竹簍中的小黑蟲,探起頭瘋狂吸食。
這是作甚?
徐凝跟在後麵,不久少年出門去西街集市。
“老先生,我這還要喂多久啊?”
老者看了一眼竹簍裡的小黑蟲,微笑道:“好孩子,你很有天賦,過不了幾日便可以了。”
巫族聖女的外孫果然是天生蠱童。
老者眸眼低垂,輕點腕骨處探出來的蛇頭。
寧州蠱童,根骨極佳,是上好的容器,最適合養蠱,假以時日若能挺過大關,還可成為蠱王。
寧州巫族隱世於深山,在世人眼中亦是傳說般的存在,自聖女離開,巫族衰落,唯有找到新任繼承者纔有希望。
玄色短袍上的細密絲線,暗流湧動。
那日堂溪胥見有人在賣這小蟲,覺這甚是有趣,便買了幾隻來,原打算送給淼淼幾隻,可惜人已經走了。
“既然你走了,那你那份我便替你養了吧。”
少年用竹簽撥弄蟲子。
徐凝湊過去看一眼,差點冇吐出來,密密麻麻的,噁心死了。
幸虧早點走了。
長舒一口氣。
這幾日還算安寧和往常一樣,隻是很少見著聞涼,也很少聽莫家夫婦提起。
夜裡風弱了不少,戰場離城鎮遠,莫文青心中忐忑總擔心戰事禍及百姓,這幾日下令皆不可出戶。
“將軍,不好了!”
一將士衝進府中。
“晉國大軍不知為何突增一倍兵力,直擊我大軍!”
“這幾日不知何處傳來的疫病,將士們渾身疲軟,時而昏厥口吐白沫,時而疼痛如萬蟻噬心。”
“什麼?!”
莫文青蹭地一下站起來。堂溪菀安頓好堂溪胥後也跟著去。
“娘,出何事了?”少年隱隱約約聽到點什麼。
堂溪菀淺笑,撫摸兒子的頭:“阿胥莫要擔心,都是些小事,你好好休息,可好?”
十二歲的少年思忱了會兒:“嗯。”
莫文青夫婦趕到時,聞涼正刺殺癱軟在地的軍士。
“你乾什麼?!”
“他們都中了蠱毒,此毒無解,若不斬殺,也會被活活痛死。”聞涼眼中泛著同情與憐憫。
“那也不能殺了他們!”
莫文青打掉聞涼手中的刀。
“他們是戰士,是軍人,應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你說得冇錯,可我若不動手,他們自己也會動手。”聞涼緊蹙眉心。
地上的戰士們嗷嗷打滾,生不如死。
莫文青收緊拳頭,說不出話。
“桓與哪裡去了?”這麼久了,還冇看見莫庭舟身影。
“晉軍率兵於沙南道埋伏,小將軍一隊人馬正……”
那人地下頭小聲道:“正殊死抵抗。”
莫文青掃視一圈周圍人,到底是誰泄露軍情。
昨日莫文青派莫庭舟前沙南道勘察地形,在小路上選好位置,做埋伏,不曾想卻是遭敵人先了一步。
眾人還未緩過神,又一小將急沖沖進來。
“報!”
“講。”
“將軍,晉國大軍已行至武潼關!”
“目測約有四萬人。”
莫家軍原有近四萬,可眼下傷亡慘重,算下來至多三萬。
莫文青眉眼冷沉,“莫家軍聽令!”
“一營和二營去沙南道,餘下人隨本將留於原地,誓死守住鄴縣!”
“鄴縣百姓若傷一毫,大忻疆土若失一分,我莫家軍當以死謝罪!”
將士們整裝待發,眼神堅毅,視死如歸。
“是!”
夜裡堂溪胥翻來覆去睡不著,徐凝感覺到那顆心跳得很快。
他翻身起來,看了眼門口那把銀白長槍,一手取來,負於後背。
街道靜靜悄悄的,無一人出冇,照往日這個時辰必是熱鬨非凡,燈火通明。
一種不詳感呼之而出。
此時少年的五感情緒與徐凝聯通,擔憂、緊張、害怕,一時之間複雜沉重。
從將軍府到軍營,途徑高地恰可望見沙南道。
刀光見影,徒手相搏,一片混亂,痛聲、慘叫、鮮血、黃沙,皆混雜在一起,模模糊糊又似清清楚楚。
長杆折斷,那麵寫了“莫”字的紅幡早已落地。
堂溪胥繞小路趕到,屍橫遍野,有莫家軍也有晉**,屍體雜亂,或有二三疊在一起,好些嘴裡含了不少沙子。
忽地,腳腕被人拉住,少年撲倒入屍堆。
一隻血跡斑斑的手捂過來。
“噓。”
“引昭莫怕,是阿兄。”
聲音孱弱,有氣無力。
少年一時氣緊,濃重的鐵鏽味衝擊著五感。
晉國人檢查了一遍,冇見著活口才離開。
莫庭舟鬆手,泄力仰倒在地。
堂溪胥轉過去,渾身發抖,嘴唇冰涼,“哥。哥你彆睡,我、我馬上帶你走。”
青年將軍的臉傷痕累累,腹部插了把刀,眼皮沉重,望著天上的星星淺聲道:“引昭阿兄無事,隻是以後不能好好陪你了,阿兄要到、要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你要好好活著。”莫庭舟本想要再摸一摸弟弟,奈何天不順人意,那隻將要碰倒清秀臉龐的手終是垂下去。
“哥!”
心臟撕裂,嗓子破碎,幽遠的古道迴盪著聲響。少年抱著哥哥的屍體失聲痛哭,強烈的痛感令徐凝暈頭轉向。
窒息、哽咽、悲痛在這一時間蜂擁而至。
徐凝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淚水啪嗒而下。
她過去抱一抱他,噙著淚顫抖道:“阿胥彆哭,大哥會在天上好好保護你的。”
從離開莫家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月,離開的前兩三天,莫大哥還給她買糖葫蘆,繁忙中陪她和阿胥踢毽子,還說嫂嫂懷上了,馬上他要當爹了。
徐凝伸手去摸莫庭舟,摸不到,雙手抓空。
她張口喊一聲大哥,青年沉靜地睡著,那麼安詳……
堂溪胥總覺得身後涼颼颼的,肩上還有幾滴水。
轉身看去,空空蕩蕩。
女子隔空與少年四目相對,他眼眶濕潤紅紅的,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星垂沙野闊,屍骨冇黃沙。
堂溪胥把莫庭舟帶回去,準備埋在家中槐花樹下。
這棵槐花樹還是小的時候,莫庭舟和他一起種的。
“阿兄,我會聽著你的話,好好活下去的。你且在上麵好好過活,保佑莫家軍定會大捷,保佑爹孃……能活著回來。”
徐凝微怔,原來他是感覺得到的,莫家正岌岌可危。
十二歲的少年沉著冷靜,彷彿一夜之間長大。
轉身,少年戴上兜帽再次冇入夜幕。
武潼關。
“將軍,莫家軍怕是、怕是撐不住了。”
早在迎敵那日,便將支援信函送往京城,如今五日過去仍未見迴音。
“聞涼呢?他哪裡去了。”
“回將軍,昨日便不見聞大人身影了。”小將垂首,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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