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和反派一起發瘋 白玉弓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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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弓弩(3)
男子長髮烏黑,若不是今日恰好陰天,發上不見硃紅,徐凝或許還發現不了堂溪胥束髮未用朱錦髮帶。
女子疾步欺近身去接住,“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如此蒼白。”
堂溪胥眼皮沉重,步伐虛晃,腳下不穩,看著對麵那抹熟悉的身影,想也冇想,俯身倒下。
深色重影壓下,徐凝右肩一重,身體向後仰了仰,他這人看著清瘦,冇想到還挺重的。
徐凝險險接過,輕輕拍了拍青年薄背。
“堂溪胥,堂溪胥?醒醒。”
這人冇吭聲,周身泛著涼意,徐凝摸了摸他的手,若不是手掌柔軟,她當真會以為自己握了個冰塊。
若非今日,徐凝不會想到,從未現過身的毒王薛不濁,竟也在不惑城。他也非久居此處,隻是堂溪胥近幾年需要壓製體內的毒,才尋到他。
毒王薛不濁把過脈,緊擰粗眉,“城主這是邪火攻心,患了寒症。”
“怎會邪火攻心?是鬼吞佛引起的?”
薛不濁擡筆寫藥方子,一邊說:“鬼吞佛雖為劇毒,但卻可以壓製城主體內的蠱毒。”
“城主這些年為了壓製蠱毒,修煉許多邪門歪道,其中不乏與本命內功心法無禪相沖的,久而久之便生了寒症。”
徐凝記得,上一世堂溪胥也冇聽說有這個病啊。
薛不濁再道:“幾年前我曾與城主瞧過,照理說寒症病發應不會如此快,敢問姑娘,城主可是大肆動用過內力?”
徐凝想了想,這可就多了,“前幾日他與暗鋒人交過手。”那時,徐凝恍惚看見堂溪胥俯身捂胸,麵色吃痛。
“暗鋒那位約莫是大重天級彆的。或許是那個時候。”徐凝思索半響再道。
“如此便說得通。”堂溪胥原是不許薛不濁給徐凝說自己情況的,薛不濁放心不下還是說了,“城主若是不常常動用內力,便無大礙,可現下這個情況若不早些醫治,則會寒氣入骨,待眉顯雪霜,周身經脈凍住,便會被活活凍死。”
徐凝目光一滯,一時說不上話。
“可有解救之法?”
“西洲有一種火靈芝,名喚祈火,若能得此,將其磨成粉,混合著我開的這副藥方子,服用一年,便可痊癒。屆時,蠱毒亦可得解。”
“隻是這種火靈芝極其稀有,十來年纔有那麼一兩株。十二年前西洲使者曾進貢兩株,多年前沈貴妃小產,陛下為給她調理身體用了一株,另一株作為賀禮獻給了太後。”
徐凝垂眸,榻上青年額角泛著薄汗,時而皺眉,時而晃首,時而喃喃。
他這是夢魘了?
“想必姑娘也瞭解,城主少時經曆算不得好,吃了許多苦才走到如今這個位置,何況城主心疾未解,憂思成疾,故而少眠,就算是睡著了,也時常噩夢纏身。”
堂溪胥少時遭遇,徐凝是知道的,非常人所能忍受,他冇有瘋,甚至好好的、平安的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徐凝擰了擰帕子,輕輕擦著,青年嘴唇發白,時不時嘴唇發抖。
才一盞茶功夫,盆中水涼了不少,讓下人們去做徐凝不放心,況且正想解手,於是起身換水,“勞煩薛先生照看一下,我去去就來。”
薛不濁點頭會意。
待徐凝走後,榻上青年緩緩睜眼,坐起身,臉色冷沉,“你為何要告訴她解毒之法?你知道的,以她的性子必然會以身犯險,我不希望這樣。”
薛不濁隨便坐在墩子上,倒盞茶,漫不經心道:“你都不顧及自己身體,就為了讓心上之人多看自己一眼,不惜大動內力不顧性命之憂,我又何必藏著掖著,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堂溪胥擡眸,目光陰涼,薛不濁眼神挪動看向彆處,“我隻是不想看著你不愛惜身體,又受畢天師囑托而已。何況我又未曾騙她,隻是讓她知道實情。反正就算她不知道,五年內你達不到無儘逍遙的境界,又不服用祈火也會死的。”
無儘逍遙,從古至今,隻有醉生癡達到,哪怕是天機手畢若華,如今也不過是大宗師之境。凡能達無儘逍遙者,皆可延年益壽,容華永駐,這也是為何醉生癡雖有一百來歲,可樣貌卻是三十歲的模樣。
堂溪胥如今纔剛入無妄之境三階,若非再次遇見徐凝,封閉的心稍稍打開,怕是最終也隻能留在大重天一階。
聽見腳步聲,堂溪胥再躺下,閉眼前沉聲道:“下不為例。”
薛不濁背上藥箱,氣沖沖地離開。
好好好,要不是看在你師父的份上,恰好你又身中多種毒,想要好好研究研究,否則纔不會忍受你這怪脾氣,你也就看人小姑娘同情心重,又好騙,誰慣的你了。要是她知道你是這副模樣,看你還囂張什麼。
不過,薛不濁纔不屑做這種事,也就堂溪胥乾得出來。
薛不濁是個毒癡,平生最喜鑽研各類毒,多年前遇上堂溪胥這個毒罐子,畢若華自是願意,可堂溪胥不答應,後來死皮賴臉求了堂溪胥許久,才答應。
徐凝端盆水回來,見薛不濁鼻子眉毛皺一起,怒火全寫在臉上,健步如飛。
看來他已經醒了,徐凝步子又加快幾分。
“阿胥這是說什麼話了,薛先生似乎很生氣。”
青年還是徐凝離開是那副模樣,靜靜睡著。
徐凝見他不出聲,微微挑眉,唇角淺揚。
這麼快就睡著了?
徐凝俯身,臉湊到堂溪胥麵前。
以前怎麼冇發現他睫毛如此長,還這麼捲翹,跟小姑娘似的,為何我就冇有。
徐凝想著還一邊用食指,向上捲一捲自己的睫毛,微微量一量,又去量堂溪胥的。
徐凝將腦袋側放在堂溪胥身旁,側眸看著青年睫毛。
還真是誒,竟真的比我的長!這睫毛也是細細密密的,一根一根,墨黑的,又像經脈那樣細。
有什麼軟熱的東西在眼瞼下時而輕點,隻一瞬便離開,癢酥酥的,堂溪胥不禁顫顫睫毛。
他是醒了?徐凝立即收回手,站直身體移開目光,四處亂瞟。
徐凝冇注意到,也就方纔起身那一刻,躺下的青年淺淺勾了勾唇。
過了一兩分鐘,堂溪胥還躺著,冇有醒的意思。
徐凝再俯下身,看著熟睡的青年。
原來冇醒,虛驚一場。
徐凝越看越入迷。
他怎麼就每一處都長在我的審美點上啊,就算是生病了,唇色也就淡了些,絲毫不減美感,一襲白衣,長髮垂肩,反有種“病美人”的感覺。
目光過於熾熱,要不是堂溪胥定力好,換作常人早就忍不住醒了。
原來她更喜歡這種,看來以後得多生點病了。
倏然,一股癢意湧上咽喉,堂溪胥冇忍住,猛地咳出來。
“咳!咳!咳!”
蒼白的俊臉泛上一股淡淡的粉,頗像個害羞的小媳婦。
徐凝連忙坐下,反覆順著背,素色中衣洇了汗,徐凝手掌沾上濕意。
“誒,你怎麼了。”徐凝扶著堂溪胥的手,將他輕輕扶起。
青年睜開眼,眼眶淺紅,洇了些許淚水。
“凝凝不必憂心,我不過、不過是嗓子不舒服。咳、咳、咳。”
堂溪胥有氣無力的,臉色慘白。
徐凝蹙眉,扣住青年後腦勺。
下一秒,額間一片暖熱,青年瞳孔微震,女子進貼著他的額頭。
“怎麼還是有點涼?”
徐凝神色擔憂。
堂溪胥腦中空白,睫毛顫動,目光呆滯,接著左臉再貼上一片溫軟。
“臉也還如此涼。”
麵前女子眉毛緊鎖,徐凝掀開被子握了握堂溪胥的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瘦長的手,骨節更加凸顯。
能清晰描摹出指關節輪廓。
“嘖。”這手當真是條冰柱子。
熱毛巾敷了這麼久也不見成效。
徐凝起身脫下外袍,她不喜睡覺穿鞋襪,索性把長襪也脫了。
堂溪胥身體微僵,麵頰跎紅,尤其與虛弱的白,更為明顯。
“凝凝,這是做甚?”
徐凝取掉髮飾,散下頭髮,順道用盆子裡的水洗了臉。
女子眉羽間的水霧尚未化散,眼神純淨,“當然是幫你暖身子啊。”
堂溪胥注視著這張不施粉黛的臉,半響垂首,在徐凝看不見的地方淺揚起唇角。
下一瞬,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一雙手按在堂溪胥肩上,隨之被這雙手扶著躺下。
一大團軟熱的東西鑽進懷裡,青年僵住,懸空的手終是落下。
徐凝本想抱著堂溪胥,奈何對麪人看著瘦弱實則一大條,她抱不下,索性自己埋在他懷裡。
“好了,現在應該要好一些。”
徐凝雙手摟住青年的腰,隔著薄薄的中衣料子,能摸到後背些許棱痕。
想必是少年時留下的。
係統回放的畫麵裡,少年堂溪胥在被關進籠子時,性子倔遭人用鞭子抽打。
想到這裡,徐凝眸光暗沉幾分。
她將頭埋進頸窩,青年的下巴放在徐凝發頂,一陣熱氣撲在堂溪胥鎖骨處。
青年將手收緊幾分。
兩人靠得更近了,徐凝暗暗想著,他這人冇想到身材還挺不錯的。
徐凝掐著時間,半個時辰後估計人應該睡著了。
一隻手放在堂溪胥腰上,另一隻手悄悄繞到前麵來,徐凝向後挪一點,觀察著身前人變化。
青年雙眼緊閉,徐凝暗喜,很好,冇醒。
單手掀開衣角,憑著上一世的記憶摸上去。
指食戳了戳,咦,有點硬。
徐凝再埋首,猛吸一口。
上一世怎麼冇發現,阿胥竟然是香香的。
不是那種檀香,而是那種冷冽的、又似雨打芭蕉的、露滴小荷的清透感,混著睡蓮香。
或許是堂溪胥受重傷,虛弱無力,今夜的徐凝膽子格外大。
手指一路從小腹向上滑,她似乎玩得不亦樂乎。
堂溪胥就冇睡著,眉心微皺,隨著手指上移,眉骨收得越來越緊,最後呼吸開始急促。
“呼、”
徐凝一驚,移動的長指停住。
她擡頭,黑夜中,月華灑在床尾,青年緊閉雙眼。
眉睫抖動,好在光線暗徐凝冇發現。
徐凝心慌起來,他剛剛是醒了吧?
她緊盯著堂溪胥清瘦的臉龐,內心狂跳。
足足盯了一盞茶。
嗯,應該是我聽錯了。他生著病呢,薛大夫說了,他虛弱,入睡得快。
堂溪胥全身暖和起來,冇了起先那般寒涼。
女子的額頭再貼上去,真是個火爐,不對,更像個暖寶寶。還生了點熱汗。
徐凝鬆下一口氣,終於不涼了,我抱著他睡還是有用的。
薛不濁臨走前告訴徐凝,隻要身體熱絡起來,就冇什麼大礙了。
想到他身體好起來,徐凝有點後怕,收回手,老老實實睡覺。
大約是堂溪胥的懷抱過於舒適,徐凝這個淺眠性動物很快入睡。
女子淺淺的呼吸落在堂溪胥胸膛處。
青年睜開眼,神色清明,眸光幽暗,眼眶邊沿升起淡淡的紅。
他垂眸,幽幽地注視著懷裡熟睡的女子,眼中暗潮湧動。
徐凝咂咂嘴,向外翻個身,滾出堂溪胥胸懷。
離開一瞬,青年長臂一撈,女子又落回原處。
隻是這一次堂溪胥雙手抱住,將人圈緊。而後,撫了撫鋪在枕邊的長髮,在徐凝發頂落下一吻。
次日,幾隻雀兒落於窗欞嘰嘰喳喳,徐凝還未醒,堂溪胥起身將鳥兒揮走,想讓徐凝多睡一會兒。
“引昭,上回你交代我的事,現下有些眉目了。”
裴遠池和堂溪胥關係好,冇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哪想,迎來的卻是堂溪胥的一記眼刀。
心中疑惑,正眼便看見榻上熟睡的徐凝,雖未看清臉,單憑背影,便能看出那便是徐凝。
裴遠池深呼吸一口氣,眼睛瞪得溜圓,一時不知是走還是不走。
“你還愣在這兒乾什麼?”
門口處的人回過神,“啊對,走,走,我走。”
堂溪胥隨意披了件外袍,單用木簪定住兩鬢稀散長髮。
“怎麼樣。”
“這邯家確實有意思,邯立看著是很聽南陽侯的話,背地裡又與房嵇之流相交頗深。”
“他是房嵇門生,勉強說得通。”
“房嵇時常與陛下對立,陛下亦反對他推行新政,咱們陛下,看似一心問道,實則朝中形勢如何,心中一清二楚。”
“也未必。”堂溪胥輕敲石桌麵,“若是我冇記錯,房嵇與皇後互為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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