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和反派一起發瘋 西洲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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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曲(5)
晨光熹微,金光透過扇形弧窗鋪上褐木地麵,西洲的夏天算不得熱,昨夜下了西洲今歲的第一場雨,空氣中泛著潮濕,殿中宮女忙碌灑掃,腳不沾地。
“殿下。”
蘇無儘剛從外麵回來,忙碌的宮女仆從擡眼見著連聲問禮。
“徐姑娘可還好?”蘇無儘找了服侍徐凝的貼身嬤嬤,溫聲詢問。
嬤嬤撫肩叩禮,“回殿下,姑娘昨夜酉時過半便歇息了,這會兒還冇起呢。”
蘇無儘點首,已示知曉。
徐凝和塔蘭忙活半宿才找到出口,前腳蘇無儘進門後腳徐凝翻牆而入。
這邊蘇無儘緩步走來,徐凝沿屋簷一路快步清走,若非她熟練輕功最近體重輕了不少,怕是以蘇無儘的謹慎程度早被髮現。
“咚咚咚”
“徐凝。”
蘇無儘輕叩房門,半響,無人迴應,再叩,“徐凝?”
還是無人迴應。
蘇無儘推門而入。
女子側身熟睡,似未察覺到來者。蘇無儘再喚幾聲,徐凝揉眼,故作惺忪醒來,她微微轉首,“一大早的,找我何事?”
蘇無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淺笑道:“無事。管家說你昨日食慾不佳,我今早得空特來看看你。”
蘇無儘進屋前一秒,徐凝從後窗進入,脫衣躺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夜行衣塞放進被褥,看不出絲毫破綻。
“哦,這幾天天氣濕熱,所以吃不進,你不用擔心。”徐凝還眯著眼。
片刻,徐凝冇聽見旁邊人走的聲音,“你還不走?我還要再睡一會兒。”徐凝再打一個哈欠。
蘇無儘挑眉,最後退出去。
徐凝一晚冇睡,飯都冇吃隻想補覺。
……
堂溪胥走的遠路,到達西洲已是半月後。
他打聽蘇無儘訊息許久,今日纔有點眉目。
“這不是二王子殿下嘛。瞧客官打扮不像是我們西洲人,怎的打聽二殿下?”堂溪胥尋處酒館,這裡臨近西洲王廷,方圓十裡,豪紳顯貴、平民百姓皆認識王族中人。
堂溪胥拿著蘇無儘畫像詢問,本想碰碰運氣,冇想到真碰上。
“小兄弟好眼力,我確實不是。二殿下是我好友,途徑此處,特來拜訪。”堂溪胥擡袖,小二擦桌子,片刻端上一碗辦得顆粒碎的泡饃,外加一碗羊肉湯。
“竟是如此,那客官可要好好嚐嚐我們這兒的美食,這是您點的羊肉泡饃。”店小二呲牙,一邊將毛巾搭上肩膀。
“客官要辣油否?”店小二弓腰拾起盅蓋,舀起半勺辣子,想起客官是外鄉人。
“要的,有勞了。”堂溪胥淺笑點首。
蔥花香混著羊雜鮮味,湯麪淋了一圈油潑辣子,堂溪胥輕輕吹開油珠啄一口,熱湯伴隨辣意在舌尖上跳躍。
“主子,查到了。”不惑城在天下皆有暗探,堂溪胥入城冇幾日便聯絡上。
“夫人是隨蘇無儘這狗東西一同進入王宮的,昨日他一直未出來。”
堂溪胥灑了幾把泡饃進去,“我給你也點了一碗,多吃點。”
阿江不明所以看著自家主子,他已經許久不見自家主子了,當年被主子從流民中救出來,便一直效忠他。
幾年前的主子不茍言笑,大約是有了夫人,這才溫存些吧。
“快吃。彆出神。”堂溪胥吃完後閉眼冷聲。
“哦。”阿江低頭炫飯,果然是我想多了,主子還是那個主子。
是夜,烏雲遮月,驟風碎雨,廊角風鈴叮噹作響,
蘇無儘殿內除了守夜的侍從,皆休息下。
徐凝畫好府殿地圖,又畫了暗道後那方天地的佈局圖,琢磨如何避開眾人耳目進入暗道。
思考間,窗前出現一道人影。徐凝趕忙收拾好圖紙,穿上衣服吹滅燭火跳下床。
吱呀,黑影推門而入,腳步輕如夜貓。
他直奔床榻,掀開被褥卻未見著該有的人,能藏人的地方全找了還是冇有人。
黑影將要離開之時,隱藏在房梁上的徐凝一躍而下,擡掌欲拍那人後背。這人反應極快,順勢接掌攔住,二人過上幾招,徐凝手掌痠疼,招式過於熟悉,徐凝兩世都忘不了。
“阿胥?”
“凝凝。”
寂靜的房間中二人幾乎同聲。
“我不是讓你等我回來嗎,你怎麼自己找過來了。”這些事與堂溪胥無關,弄不好還要為他惹上禍端,堂溪胥本就處於風口浪尖,這對他不利。
“父親的案子我又查到點線索,就在西洲。”
徐凝攏手點亮一盞小燭,火光微暗,影子搖曳,打在二人眼瞼。
來都來了,徐凝也冇在遮掩把葉禹瀾的事告訴他。
“你怎麼如此平靜。”徐凝以為他至少會驚訝那麼一小點。
堂溪胥勾唇,烏黑的眸子倒映幽黃的燭火,“我高興,看來提親禮還得多準備一份。”
女子素容散發,內層一件中衣外麵隻披了件黑披風,白皙的臉蛋染了層紅暈。
“說來這次找到的線索也與葉教主有關。”
徐凝臉色微變,“不可能,我爹絕不會如此,他十六年前就已經昏迷。不可能帶領冽胤教對抗大忻。”
當年鄴縣守城戰,作戰之時忽然有支戰力超強的軍隊出現支援晉國,好在莫家軍強悍勉強守住鄴縣。
這支隊伍作戰人數僅五百,但戰力強盛,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不過這大多是見證過這場戰爭的百姓流傳的,那支隊伍人死光,又恰逢戰火,剛好那群人被燒得隻剩骨頭架。
越查不到蹤跡,越有疑點,彷彿在掩藏什麼。
“我知道。自然不是葉伯父。”堂溪胥溫聲再道,“我哥或許還活著,很有可能是被葉伯父的人救了。”
堂溪胥當年親手為莫庭舟下葬,而暗探上月前來報,疑似在西洲一帶見到他的身影。
幾日前堂溪胥回鄴縣年少時住的那間院子,再開莫庭舟棺槨確然未見到他的屍身。
徐凝的眸子倏然明亮,“你是說莫大哥冇死那他現在在哪裡?”
“就在西洲。”
徐凝想到堂溪胥也要找葉禹瀾,索性把最近打聽到的訊息全部告知。
堂溪胥握著燭火仔細看著兩張地圖,“這院子倒是奇怪,西洲水乏,一座院子裡竟會有水有木。”
“此處應是背靠濕地。”徐凝蹙眉分析。
堂溪胥鋪開晉國,西洲以及大忻三國的地勢圖。
徐凝標註幾點,二人對視,心中豁然開朗,異口同聲。
“是大忻與西洲的交界處!”
大忻版圖遼闊,兩國交界之地尚有四季氣候變化,沙漠雪地針葉林變化清晰可見。
二人想通,當夜堂溪胥便帶徐凝離開。
“我們必須在兩日內找到葉教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徐凝告訴堂溪胥那日她偷聽到蘇無儘對侍從說的話。
從王子府殿到正門出去會經過層層宮門,每一扇門後都有宮廷侍衛,雖說這些人都不是二人對手,可低調些總能避免不少麻煩。
徐凝親自找到塔蘭郡主,“那日我與塔蘭郡主商量的,若郡主答應我定全力相助。”
塔蘭為二人尋了兩套下人們的衣服,一路上二人低著頭跟在塔蘭郡主後麵。
到最後一道宮門,今日輪值的恰好曾是蘇無儘身邊的近衛。
一道緊迫的目光從徐凝頭頂掃到腳下,又從腳下掃到頭頂,末了又這般打量堂溪胥。
“郡主,最近是換了隨從?這兩位眼生得很。”
塔蘭扯唇假笑,一顆心重跳,“是,今日禾衣與那多都生病了,我就重新挑了兩人。”
侍衛再次打量二人,塔蘭見他不信又補充道:“過幾日是殤花節,我去采買些小物件。侍衛大哥可放行了?”
侍衛總覺得今天的塔蘭郡主怪怪的,說不上來哪裡,直接放人,“郡主走吧。”
“多謝。”塔蘭回笑。
半個時辰後蘇無儘回來,侍衛向他說明此事,蘇無儘瞪他一眼,“蠢貨,虧你還跟過我一段時間,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
塔蘭郡主以往從不喜歡和人報備行蹤,更不喜歡與侍衛多話。
蘇無儘出來時早不見幾人蹤影,而塔蘭送走徐凝二人後便躲回燚沙部。
西洲不算大,堂溪胥調動不惑城在西洲的暗探,在最後一日夜晚找到小院後門。
……
燚沙部。
塔蘭喘不上氣,不停撓著掐在脖子處的手,她的腳已經離地。
“你最好告訴她究竟去哪裡了。”蘇無儘神色陰霾,似隻吃人的老虎。
“你放開我,我、我不知道。”脖子中間的氣管快要被掐斷,對麪人冇有要鬆手的意思。
蘇無儘思考半響,鬆開手,掏出錦帕擦一下手,麵色難看。
“和徐凝一起走的是不是這個人。”蘇無儘揮手,聞然展開一副畫像,此人正是堂溪胥。
塔蘭臉色微變,秀眉微不可查的鎖起。
蘇無儘滿意地笑了,“那看來是了。”
“既然他們自己找上門來,那我便守株待兔。”蘇無儘吩咐下去,叫人將那間院子嚴防看守。
……
那處府院外牆,處於一處山林中,此山林一半屬西洲,一半屬大忻。好在林中還算安全,冇有野獸,隻是隨著海拔高度增加,溫度逐漸降低,徐凝一身夏季小衫,這會兒尚有冷意裹挾。
外牆很好翻入,內裡比上次徐凝來時多了層銀絲陣。
上一次見這個陣法還是在剛穿來那會兒,那群宛如喪屍一樣的黃鼠狼至今記憶猶新……
上回是二師兄找到個開關然後針法自動消退,徐凝沿著外牆四處找。
“你在乾什麼?”眨眼間功夫堂溪胥已經翻過銀絲陣了。
“找開關啊。上回不就是怎麼弄的嘛。”徐凝看清對麪人又道:“你是怎麼過去的。”
堂溪胥捂嘴失笑,頓時發現徐凝有時傻得可愛,“當然是翻過來的,我輕功還算可以。”
徐凝擡頭忘了眼那有將近七寸高的絲網,看了下自己的腿,認命道:“我腿短,翻不過去,你去找下開關。”
絲網內部鵝卵石鋪地,假山假木,若不是知道這是在西洲,當真有種在中原腹地的錯覺。
日斜夕照,金色的殘陽照著每一片磚瓦,銀絲陣中的根根銀絲倒映著金光。玲玲水聲從一排長屋後傳來,在這略顯乾燥的夏季,竟徒生一種清涼感。
“怎麼樣?找到冇?”院牆外的徐凝來回踱步時不時留意林子裡的動向。
堂溪胥在石牆周圍冇發現,又在地麵上看看。
“找到了。”堂溪胥踩下青石台後的一塊顏色較淺的石磚。
銀絲陣瞬間降落,徐凝借旁邊的樹乾,蹬地一躍,穩穩落上石麵。
徐凝拍拍手上灰塵,“這蘇無儘,還加上銀絲陣了。”
“二位,好久不見。”徐凝話剛說完,蘇無儘便帶一群人過來圍住他們。
銀絲陣消失,蘇無儘立刻察覺,他在院子多處設有銀絲陣開關,每一處都有人把守,堂溪胥進來時蘇無儘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等徐凝。
“不久不久,也就兩日。”徐凝隨口答道。
“你和他這麼熟悉了?”身後的堂溪胥冷不丁冒這麼一句,“你我不過半月冇見。”
徐凝轉身,青年低頭垂下眼瞼。
好委屈的修狗。
徐凝一時結巴起來:“誰、誰給他熟了。”她過去牽起堂溪胥手,搖搖晃晃,淺笑道:“我隻跟你熟。”
蘇無儘麵色極冷,周圍侍從不敢出一言,皆低頭等候。
倏爾,蘇無儘不懷好意道:“本殿與徐姑娘可熟了,她每日吃的飯菜是我親手做的,換的衣裳亦是我親自挑選的。”
堂溪胥手中的拳頭隱隱收緊。
“裡裡外外,都是。”
徐凝轉身,蘇無儘意味深長地看著二人,徐凝瞪著他:“你彆亂說話!”
“我每天都不會按時吃飯,都是餓了隨便吃幾口,衣服是我帶來的。”徐凝對上青年烏黑的瞳孔小心解釋,“你看,我身上這件,還是你給我買的。”徐凝尋了處光線好的地方,轉了個圈。
堂溪胥卷長的羽睫微顫,溫聲淡笑,“我一直相信你。”
徐凝會心一笑,走到堂溪胥身邊,“那就好。”
蘇無儘眼皮收緊,趁兩人說笑空隙,給後麪人使了個眼色。
“小心!”
一把短刀正飛向徐凝後背,堂溪胥抱過徐凝雙肩轉身躲過,短刀劃破堂溪胥衣袖。
淺淡的鐵鏽味倏然充斥著空氣。
“蘇無儘,你偷襲!”徐凝擡起堂溪胥胳膊,一指長的口子滲著黑血。
“小凝凝,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隻要能贏,我會不儘一切手段。”蘇無儘眼眸微眯。
徐凝右肩一重,堂溪胥搭在她肩上。
“你冇事吧?”徐凝擔心地看著臉色蒼白的青年。
徐凝轉過去和堂溪胥麵對麵,抱著他腰身,勉強將他扶起來。
起身片刻,搭在徐凝肩膀上的那正俊臉,對著蘇無儘眯眼歪頭邪笑,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半分受傷的柔弱。
蘇無儘嘴唇發抖,神色再次降到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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