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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片苔蘚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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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哨聲背後的危機

雨絲像被掐斷的鐵絲,斜斜紮進泥地裡。趙野拉滿的弓弦在雨幕裡繃成條直線,箭尖對準鐵絲網外的黑影,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青白。林夏躲在金屬箱後麵,隻敢露出半隻眼睛,看見三個黑影正貓著腰摸向鐵絲網的缺口
——
那缺口看著像被什麼東西撞開的,邊緣還掛著幾片破爛的黑布。

“是拾荒者。”
趙野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塊石頭滾過沙地,“看他們的動作,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

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出發前培訓過,拾荒者分兩種:一種是隻求混口飯吃的散戶,另一種是帶著傢夥什的團夥,專搶有用的東西。看這三個黑影的架勢,手裡肯定有傢夥。她摸了摸腰後的電擊槍,塑料外殼被雨水泡得發滑,跟她那總掉鏈子的鼠標似的。

“他們想要啥?”
她小聲問,眼睛盯著離鐵絲網最近的黑影。那傢夥正從揹包裡掏出把鉗子,哢嚓哢嚓剪著鐵絲網的鐵絲,動作麻利得像夜市裡剝小龍蝦的攤主。

“苔蘚。”
趙野吐掉嘴角的雨水,“前陣子黑市傳瘋了,說蒼莽山的苔蘚能治輻射病,一片葉子能換半袋壓縮餅乾。這幫孫子跟聞著肉味的野狗似的,隔三差五就來刨。”

林夏突然想起剛纔看到的苔蘚,那片青綠色的小毯子在這末日裡確實像寶貝。但要說能治病?她嗤之以鼻,這就跟當年朋友圈瘋傳
“吃綠豆能抗癌”
似的,純屬智商稅。

“那也不能讓他們刨啊。”
她急了,那可是重建生態的關鍵樣本,“要不我去啟動警報器?”
她記得進鐵絲網時看到根生鏽的電線杆,上麵掛著個破喇叭,看著像以前景區用的。

趙野冷笑一聲:“你啟動一個試試?那破喇叭早就被烏鴉啄爛了,現在按下開關,頂多放個屁似的響一聲,還得把朱鹮驚著。”
他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等會兒我放箭逼退他們,你趁機去瞭望塔叫老鄭,讓他把朱鹮往山洞裡轉移。”

林夏剛點頭,就聽見
“咻”
的一聲。趙野手裡的箭像道黑閃電,擦著第一個拾荒者的耳朵飛過去,釘在他身後的樹乾上,箭尾的彩色布條在雨裡亂晃。那拾荒者嚇得一蹦三尺高,手裡的鉗子
“哐當”
掉在泥裡,跟踩了電門似的往後縮。

“操!有埋伏!”
第二個拾荒者罵了句,掏出把砍刀就往鐵絲網裡衝。刀鋒在雨裡閃著白光,看著比林夏實驗室的解剖刀鋒利多了。

趙野冇慌,反手從背後抽出另一支箭,動作快得像裝了馬達。這次他冇瞄準人,而是射向拾荒者腳下的泥地。箭尖紮進泥裡,濺起的泥漿糊了那傢夥一臉。那拾荒者抹了把臉,剛要罵,就見趙野的第三支箭已經搭在了弦上,箭尖正對著他的膝蓋。

“滾。”
趙野隻說一個字,聲音裡的寒意比這雨天還凍人,“再往前一步,明年今天就是你們的忌日。”

第三個拾荒者突然從揹包裡掏出個黑乎乎的東西,舉過頭頂。林夏定睛一看,心臟差點跳出來
——
是個燃燒瓶,瓶身上還纏著布條,看著像用啤酒瓶做的。

“哥們,彆這麼大火氣。”
那拾荒者的聲音透著股油滑,像菜市場裡缺斤少兩的小販,“我們就來采片苔蘚,給我家老爺子治病。你開個價,多少壓縮餅乾都行。”

趙野的弓冇鬆:“我開價?我開價讓你們現在就滾回孃胎重造,你們答應嗎?”

林夏趁機往瞭望塔的方向挪。瞭望塔在冷杉林深處,是座鏽跡斑斑的鐵架子,看著比她小區門口那搖搖欲墜的快遞櫃還危險。她剛跑出兩步,就聽見身後
“砰”
的一聲巨響,回頭看見那燃燒瓶砸在了鐵絲網外的泥地裡,火苗
“騰”
地竄起來,把雨幕燒出個窟窿,黑煙像條黑龍直往上冒。

“快跑!”
趙野吼了一聲,拽著林夏的胳膊就往前衝。林夏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差點摔進泥裡,手裡的放大鏡
“啪”
地掉在地上,鏡片瞬間被踩碎。

“我的放大鏡!”
她急得想撿,那是導師留給她的遺物,比她的命還重要。

“命都快冇了還撿破爛!”
趙野把她往瞭望塔的方向推,“那破鏡片還冇你眼鏡片結實,回頭我給你找塊碎玻璃磨一個,比這好用!”

林夏被他推得踉蹌著跑,耳邊全是風聲和自己的喘氣聲。雨水灌進衣領,冷得像冰碴子,後背的金屬箱磕得她腰生疼,跟小時候被老媽用雞毛撣子抽似的。

跑到瞭望塔底下,趙野突然停下,指著塔門:“進去,上二樓,老鄭在裡麵。”
他從腰後摸出把匕首,刀柄纏著防滑膠帶,“拿著,防身用。彆跟老鄭犟嘴,他脾氣比我還爆。”

林夏接過匕首,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手一抖。這玩意兒比電擊槍嚇人多了,她連魚都冇殺過,更彆說用這個捅人了。

“我……”
她剛想說話,趙野已經轉身往回跑,迷彩服的背影在雨裡縮成個小黑點,跟遊戲裡衝鋒陷陣的坦克似的。

瞭望塔的門是塊鐵皮板,用根鐵鏈鎖著。林夏剛要喊人,門突然
“吱呀”
一聲開了道縫,露出隻渾濁的眼睛,像老式手電筒的光束。

“是趙野帶回來的?”
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門被拉開半米寬,露出個乾瘦的老頭。老頭穿件深藍色的舊中山裝,袖口磨得發亮,頭髮白得像剛落的雪,手裡拄著根鐵柺杖,杖頭包著層鐵皮,看著比林夏的電擊槍還結實。

“我是林夏,生態學家。”
她趕緊亮出工作證,手還在抖,“趙野讓我來找您,說……
說讓您把朱鹮轉移到山洞裡。”

老頭眯著眼看了看她的工作證,又瞅了瞅她背後的金屬箱,鼻子裡
“哼”
了一聲:“中科院的?五年前那幫拍照片的就是你們吧?拍得挺歡實,拍完就跑,把我們扔在這兒喂蚊子。”

林夏的臉發燙,跟被人當眾掀了老底似的。她知道現在解釋啥都冇用,趕緊轉移話題:“外麵有拾荒者,想搶苔蘚,趙野一個人在應付。”

老頭的臉色變了,柺杖往地上一頓,“咚”
的一聲,震得林夏腳底板發麻。“這幫小兔崽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他轉身往塔內喊,“小灰,小白,走了!”

林夏跟著他往裡走,才發現瞭望塔裡彆有洞天。一樓堆著各種雜物:破麻袋、舊電池、還有幾個裝著水的塑料桶,牆角蹲著幾隻朱鹮。

準確來說,是五隻。羽毛白得發灰,翅膀尖沾著泥點,細長的腿站在木板上,歪著頭看她,像一群好奇的小孩。其中一隻羽毛最白的突然撲棱棱飛起,落在林夏的金屬箱上,喙尖往箱子縫裡啄,跟她那總啃數據線的貓似的。

“彆碰!”
林夏趕緊去趕,那箱子裡的種子可經不起這麼折騰。

“冇事,小白跟你鬨著玩呢。”
老頭把柺杖往地上一頓,小白立馬撲棱棱飛回木板上,委屈地叫了兩聲,“它們跟人親,就是嘴欠,見啥都想啄兩下。”

林夏這纔看清,朱鹮的腿上都繫著紅繩,繩子上掛著個小金屬牌,上麵刻著數字。她湊近看,最小的那隻腿上刻著
“7”,羽毛還帶著點灰色,看著像個冇長大的孩子。

“這是最後五隻了。”
老頭歎了口氣,用柺杖指了指金屬牌,“以前最多的時候有三十多隻,災難後死的死,飛的飛,就剩這幾個寶貝疙瘩了。”

林夏的心揪了一下。她研究過朱鹮的資料,知道這物種有多珍貴,現在看著它們縮在這破塔裡,跟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似的,心裡不是滋味。

“趙野說您是老鄭?”
她小心翼翼地問,眼睛盯著那隻叫小白的朱鹮,它正用喙梳理羽毛,動作優雅得像個跳舞的姑娘。

“鄭建國。”
老頭從牆角拖出個麻袋,往地上一倒,滾出一堆玉米粒,“以前是這保護區的研究員,現在是朱鹮的保姆。你叫我老鄭就行。”
他抓起一把玉米粒,往地上一撒,五隻朱鹮立馬圍過來啄食,發出
“咕咕”
的叫聲,像在撒嬌。

“這些玉米……”
林夏看著那些玉米粒,顆粒飽滿,比她帶來的種子還強。

“趙野從拾荒者那兒換的。”
老鄭的語氣軟了點,“那小子看著糙,心細著呢。知道朱鹮愛吃這個,每次出去都想著換點回來,跟養孩子似的。”

林夏想起趙野剛纔說想吃烤玉米的樣子,嘴角忍不住翹了翹。那傢夥看著像塊硬石頭,冇想到還有這麼暖的一麵。

突然,外麵傳來
“砰”
的一聲巨響,接著是趙野的吼聲。老鄭手裡的玉米粒
“嘩啦”
撒了一地,柺杖往地上一頓:“壞了!”

他轉身就往外衝,林夏趕緊跟上。剛跑到門口,就看見趙野正跟兩個拾荒者扭打在一起。剛纔那三個黑影居然冇走,還繞到了瞭望塔後麵,想來個聲東擊西。

趙野一拳砸在一個拾荒者的臉上,那傢夥像個破麻袋似的倒在地上,鼻血瞬間流了滿臉,跟開了閘的水龍頭似的。另一個拾荒者舉著根鋼管砸過來,趙野側身躲開,鋼管
“哐當”
砸在瞭望塔的鐵架上,火星濺得老高。

“小兔崽子,敢來這兒撒野!”
老鄭舉著柺杖衝過去,一杖砸在那拾荒者的背上。那傢夥疼得嗷嗷叫,轉身想打老鄭,被趙野一腳踹在肚子上,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像隻被踩扁的癩蛤蟆。

林夏看得目瞪口呆。她冇想到老鄭看著乾瘦,打起人來這麼狠,比小區裡跳廣場舞的大媽們搶地盤時還凶。

“還有一個呢?”
趙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神掃過四周,像在找什麼。

話音剛落,就聽見鐵絲網那邊傳來
“哢嚓”
一聲。林夏心裡咯噔一下,想起那片苔蘚。她拔腿就往那邊跑,耳邊傳來趙野的吼聲:“彆去!”

跑到鐵絲網邊,她看見剛纔那個剪鐵絲的拾荒者正跪在苔蘚旁邊,手裡拿著把小鏟子,瘋狂地挖著苔蘚,嘴裡還唸叨著:“發財了,這下能換兩袋壓縮餅乾了……”

“住手!”
林夏急得大吼,撿起塊石頭就砸過去。石頭冇砸中那拾荒者,卻濺了他一身泥。

那拾荒者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全是貪婪,像餓了好幾天的狼。“小娘們,少管閒事!這苔蘚能救我全家的命!”
他說著,加快了手裡的動作,鏟子一下下挖著,青綠色的苔蘚被挖得亂七八糟,像塊被撕碎的地毯。

林夏心疼得直哆嗦。那可是趙野和老鄭守了五年的寶貝,就這麼被糟蹋了。她衝過去想搶鏟子,卻被那拾荒者一把推開,摔在泥地裡,眼鏡都飛了。

“媽的,給臉不要臉!”
那拾荒者罵著,舉起鏟子就想打她。林夏嚇得閉上眼,卻聽見
“啊”
的一聲慘叫。

她睜開眼,看見趙野正抓著那拾荒者的胳膊,反手一擰,鏟子
“哐當”
掉在地上。那拾荒者疼得臉都扭曲了,像被擰成麻花的毛巾。

“挖啊,怎麼不挖了?”
趙野的聲音冷得像冰,“再動一下,我把你胳膊卸下來,當給朱鹮的誘餌。”

那拾荒者嚇得魂都冇了,連連求饒:“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趙野冇理他,轉頭看林夏:“冇事吧?冇摔著吧?”
他的眼神裡帶著點著急,像看到自家小孩摔跤的家長。

林夏搖搖頭,剛想爬起來,卻看見被挖開的苔蘚地裡,有幾株細小的綠芽,被泥水糊著,眼看就要被淹死。她趕緊爬過去,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綠芽周圍的泥扒開,動作輕得像在捧易碎的玻璃。

“這是……”
她愣住了,這綠芽看著眼熟,跟她種子庫裡的一種蕨類植物很像。

“是上個月剛冒出來的。”
趙野的聲音軟了點,“老鄭說這是好兆頭,說不定苔蘚能養活彆的植物。”
他踹了那拾荒者一腳,“滾,再讓我看見你在這附近晃悠,打斷你的腿。”

三個拾荒者連滾帶爬地跑了,跟被趕的鴨子似的。趙野撿起地上的鏟子,往瞭望塔的方向走,林夏跟在他後麵,手裡還捧著那幾株綠芽,心裡五味雜陳。

回到瞭望塔,老鄭已經把朱鹮趕到了二樓。二樓是個小閣樓,鋪著乾草,角落裡堆著幾個木箱,看著像朱鹮的窩。

“得想個辦法把鐵絲網補好。”
老鄭用柺杖敲著地板,“不然這幫孫子還得來。”

趙野點點頭,從揹包裡掏出卷鐵絲:“我等會兒去補,再裝幾個絆索,誰再來就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他看了看林夏手裡的綠芽,“這玩意兒能活嗎?”

林夏小心翼翼地把綠芽放進一個空罐頭盒裡,倒了點乾淨水:“能活,這是卷柏,耐旱得很,隻要彆被水泡著就行。”
她抬頭看趙野,“你們這兒有多餘的花盆嗎?或者破碗也行。”

“我去給你找。”
老鄭拄著柺杖往樓下走,“樓下有幾個以前遊客丟的搪瓷碗,洗乾淨能用。”

趙野蹲在林夏旁邊,看著罐頭盒裡的綠芽:“這玩意兒有啥用?能吃嗎?”

林夏被他問笑了:“不能吃,但能淨化空氣,還能保持水土。在生態係統裡,每種植物都有用,就像你團隊裡的每個人,少了誰都不行。”

趙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塊壓縮餅乾,遞給林夏:“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今天估計得忙到半夜。”

林夏接過餅乾,發現是水果味的,包裝紙上印著個卡通熊,看著像災難前的存貨。她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味道甜得發膩,跟她小時候吃的水果糖似的。

“這餅乾……”
她驚訝地看著趙野,這在現在可是稀罕物。

“是上次跟一個拾荒者換的,他說這是他女兒的零食。”
趙野的眼神暗了點,“那拾荒者挺好的,就是太老實,總被人欺負。”

林夏冇說話,默默地吃著餅乾。她突然覺得,這末日裡的人,就像這苔蘚地裡的綠芽,看著脆弱,卻總有股韌勁,在絕境裡也能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雨漸漸停了,天邊透出點灰濛濛的光。趙野拿著鐵絲去補鐵絲網,老鄭在閣樓裡整理朱鹮的窩,林夏坐在角落裡,看著罐頭盒裡的綠芽,心裡突然有了個念頭:也許,這蒼莽山真的能成為重建生態的希望之地。

她拿出種子庫的記錄本,翻到蕨類植物那一頁,用筆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像在給自己打氣。窗外,趙野補鐵絲網的身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像座沉默的山,守護著這片荒蕪裡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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